“我是长谷川美玲,好久不见了。”对方好像把听筒,拿得离嘴比较远。 秋叶拓磨顿时“啊”地叫了一声,说不出一句话来。这通电话简直比前几天,仁科良作突然打来的电话,对他的刺激还要大。 “我是青叶丘初中和你同班的长谷川,你不记得我了吗?” “没……没那回事,我记得很清楚啊。是长谷川美玲,对吧?” 秋叶拓磨用余光看到,辻村瞳端着咖啡杯的手停在半空,嘴张得老大。 “你、你好,好久不见了。” “你现在在忙吗?要不我过一会儿再打给你吧。” “不……不用,我没事!……” 为了让辻村瞳也听到对方说的话,秋叶拓磨按下了电话的免提键。放大的长谷川美玲的声音,在屋里自由回荡着。 “听说召开了初中的同学会?” “是啊,虽然结局很悲惨吧!……” 长谷川美玲在同学会即将召开之前,给同学会事务局寄了一封地址变更通知,但后来秋叶按此地址,寄出的《同学会通汛·号外》,却因为地址不明给退回来了。 “我也很想参加同学会呢!……”从对方的声音当中,可以听出些许责难,“而且,我很想见见秋叶君你。” 秋叶拓磨和辻村瞳迅速对视一眼。 “我们都等着你来啊,可你没有来呀。不过,最后同学会变成了那个样子,你不来也许才是正确的。” “等一等,秋叶先生!……”长谷川美玲的声音,变得迫切起来,“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啊?……我从来都没有收到过你的信,就连开同学会这件事,我也是最近无意中听说的。” “不……这不可能!同学会通知在报纸上登出以后,你就给我们寄了一封信,然后我就一直往那个地址,寄送《同学会通讯》。你没看吗?” 怪了!难道是中间出了什么差错,信都没有寄到她那里吗? “没有,今天是我第一次和你联系,真是太奇怪了!……” “看来我们都误会对方了。” 秋叶拓磨向正在好奇倾听电话内容的辻村瞳使了个眼色,并在桌上的报纸空白处,写下了一行宇——“把同学会名单给我”。 辻村瞳迅速拿来记栽着同学会信息的文件夹,秋叶拓磨立刻翻开同学会名单。 “那个……你的住址是……荒川区东日暮里一丁目,对吧?” “不是呀,我不住在那里!……”长谷川美玲语带愤怒地说,“混蛋,有人竟然冒充了我。你见过那个长谷川美玲吗?” “没有,我们一直只有书信来往,没见过面。” “有人冒用了我的名字,肯定没错!……”说到这里,她突然沉默了, “怎么了?” “……”对方没有回答。 “嗯……你想到了什么吗?”秋叶趁势追问,“喂,长谷川同学,你怎么了?” 又沉默了一会儿,长谷川美玲终于开口了:“不好意思,我下次再打给你吧,再见!……”电话猝然挂断了。 “喂啦,长谷川小姐,等一等,不要挂呀!……” 然而,扬声器里却不留情面地,传来嘟嘟嘟嘟的忙音。 “混蛋,她已经挂了。” 听到辻村瞳的话,仍然不甘心地、紧握着听简的秋叶拓磨咂了咂嘴,狠狠地挂断了电话。 “混蛋!……” “我说,这次真的是长谷川吗?” “我觉得没错。如果不是了解到某些内情的话,她也不会只说这么几句就挂了。” “嗯,我也这么想。她大概是察觉到了什么,所以,才会那么慌张地挂断电话了。” 但是,为什么事到如今,长谷川美玲又给他打电话呢?两人相顾无言。 (复仇者) 复仇者心灵的平静,并未维持很久。 当他在信箱看到那封信的时候,顿时觉得脚下的地壳,剧烈地震颤起来。信封上的收信人处写的是“长谷川美玲亲启”,似乎是用尺子比着写的,大概是为了掩藏笔迹吧;而寄信人处也写着“长谷川美玲”。这封信是长谷川美玲写给长谷川美玲的。邮戳上显示的邮局,就是他住的东日暮里。 他大为不安,站在玄关前四下张望。他感觉自己被人盯上了。 一个人也没有。他的心脏在疯狂地跳动,他用手捂住胸口,感到呼吸困难。 “这是什么东西啊?!……” 他走进玄关,轻轻地锁上了门,背靠在门上,反复深呼吸了几次,然后撕开了信封。里面只有一页信纸,上面的字迹,也是用尺子比着写的, 你在同学会上的活跃表现,让我既紧张又兴奋,真是太精彩了。你自己也没有想到,事情会如此顺利吧。但有一处疏漏,被我发现了哦。我知道你的身份。其实我已经来过你家,确认过门上的名牌了。这封信是在街角便利店门口的邮简寄出的。 我现在很生气。因为你冒用了我的名字。做出如此无法无天的事情。的确,我和你都是受害者,都对他们抱有刻骨铭心的怨恨。但是,那都是过去的事了,我努力试图忘掉那段往事,就要成功了。然而,你却强迫我再次站到台前。我不能原谅你这种行为。 如果我想把这件事告诉秋叶拓磨先生,立刻就可以办得到。但我还想再等一等,看着你惊慌失措的样子很有趣嘛。 以后我还会再写信来的,今天就到这里吧,不好意思。 长谷川美玲拜启 长谷川美玲敬上 “我的身份暴露了吗?……”复仇者备受打击,他瘫坐在玄关的地上,凉气从臀部传遍全身。 那家伙到底是什么人?难道就是长谷川美玲吗?……或者是秋叶拓磨察觉到他的所作所为,写信恐吓他?或者…… 这时门铃响了。因为受的刺激太大,他一时无法起身,喘了几口粗气,才终于扶着门站了起来。 门铃又响了。然后,响起了砰砰砰砰的敲门声,八成是推销员之类的吧。 “混蛋,快滚!……”他在心中咒骂道。 他攥着那封信,慢慢地移动着身体,坐到门口,屋里很冷,但他的额头上却汗珠滚滚。 他捂住心口,看着大门,难以置信的事情发生了。他听到钥匙插入锁孔的声音,“咔嚓!”一声,门锁被打开了。门把手缓慢转动,门开了。 一个黑影立在门外,由于逆光,脸看不清楚,不过大致能看出是个女人。 “哎呀,老公你在家呀?那你怎么不给我开门呢?” 下落不明的妻子,突然出现在他的面前。 “你怎么了?干吗这么吃惊啊?” “我没想到你会回来……吓、真是吓了我一跳呢!……” “这是我的家啊,我不能回来吗?”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他擦擦汗水,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发现妻子的脖子上,挂着一个白色的盒子。 “这是怎么回事?这是什么东西?” 这东西怎么看都像骨灰盒。 “老公,我把那孩子的骨头捡回来了。”妻子双目炯炯,发出奇异的光芒。 “那孩子?……” “你傻啦。就是我们的孩子呀。那孩子在发生了火灾的学校的废墟里呢。” 妻子高兴地笑着,摇了摇盒子,里面真的发出了哗啦哗啦的声音。 “是骨头啊。是那个孩子的骨头,我找到了啦!” 这个老女人疯了,复仇者全身汗毛直竖,呆呆地站在原地,听着妻子欢快的笑声,在走廊中渐渐远去了。 (仁科良作) 与秋叶拓磨他们见面数日后,我突然接到了一个名叫神崎一郎的失忆男子的电话,那时正好是晚餐时间,妻子说“是你的学生打来的哦”,于是,我拿起了无绳电话。 “我是神崎一郎。” 听到对方自报家门,我马上就明白了,因为我已经读过了秋叶拓磨给的《同学会通讯》,我问对方,怎么会有我家的联系方式,他说是从秋叶那里问到的。 为了不让正在默默吃饭的妻子听到,我刻意压低了声音。妻子的嘴巴瞬间撇成了八字形,看着电视新闻,但她肯定正竖着耳朵听我说话。 “你的情况我很了解。听说你失忆了……对吧?”我问那个奇怪的男人。 “是的!……”对方同意了。 “后来怎么样了呢?有人告诉你你的身份吗?” “没有。作为线索之一的叔叔,现在行踪不明。剩下的就只有您了。” “可是,我也不知道呀。”我表示无能为力。 “当您听到神崎一郎这个名字的时候,有没有想起什么?” “没有,我什么都没有想起来,无论如何,这都是二十年前的事了,我已经不想再跟那个学校,有任何的牵扯了。” “您能和我见一面吗?”对方突然提出这样的请求。 “估计我见到你,也不知道你是谁了。” “这不要紧,拜托您了!”神崎一郎似乎把我,当成了最后的救命稻草。 “可是我不想再想同学会的事了,青叶丘初中对我已经完全是过去式了。” 我说着说着就气不打一处来!我自已主动要求,与秋叶拓磨他们见面,是因为想清算过去,可我为什么要为了这个男人,再次被迫直面那段不堪的往事呢? “神崎先生,我觉得你就这样下去,反而对自己比较好吧。” “为什么?……” “你找回记忆,肯定会后悔的,和那种学校相关的往事,还是算了吧您的!……” “这是我自己的问题,与仁科老师您没有关系吧!……”神崎好像生气了,声音尖锐起来。 “这样的话,那我也可以说我跟你没关系,你能不能找回记忆,都与我无关了。好了,我要挂了。” 不等对方回答,我就按下了无绳电话上的挂机键。妻子双目圆睁,紧紧盯着我的一举一动。 “你这么看着我干吗?”我大吼一声。 “没必要如此绝情吧,跟他见见面又怎么了?”虽然我不想让妻子听到,但说着说着,不由自主声音就大了,妻子好像全都听见了。 “这件事与你无关,我的事你少管!” “真是无情啊!……”妻子发出一阵冷笑。 “我们两个人半斤八两!……”我怒气填胸地暴吼着,“是你骗我在先,有什么资格说我无情!你这个毁掉我人生的女人,才是最会算计的冷血动物呢。” “我干什么了?你说啊!……” “你还要让我说几遍!你这个满嘴谎言的女人!……” 最近,我们夫妻的关系越来越糟。几天前我无意之中,发现了妻子不忠的证据,于是狠狠地骂了她一顿。 我一直深信:我们的儿子是我们爱锖的结晶,结果到头来却发现,那是其他男人的野种。这种打击,这种痛苦,不是当事人的话,是很难理解的吧。 这二十年来,我是为了什么而活着啊!我把别人的孩子当成心肝宝贝,倾注了全部的感情,最后却发现,自己上当受骗了,我真是个彻头彻尾的小丑!想必在妻子眼里,我就是天字第一号的大傻瓜吧。今年我四十七岁,人生已经过半了,可以说半边身子都快进棺材了,与妻子离婚,再开始新的人生已经太迟了…… 不不不,也许有人会说,很多人在这个年纪还很活跃呢,但是,我白白浪费掉的、如同冰山一般巨大的二十年,让我顿足捶胸、追悔莫及的二十年,这永远也无法挽回的荒漠般的二十年,在我打算重新开始的时候,一定会成为最大的阻碍。 你说我应该找到高仓千春,并和她再婚?他妈的别开玩笑了!……她在治愈了与我分别而造成的心理创伤以后,肯定早已嫁人了。破坏她的家庭,与她重续前缘这种事,我可做不出来。 妻子用充满愤恨的眼神盯着我。 “你这种眼神是什么意思?!……做了坏事还理直气壮!……混帐东西!……”我冲妻子怒吼了一声,就起身回自己的房间了。 盛怒之下,我拿出《同学会通讯》,想把这些东西通通撕碎丢掉。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念头阻止了我的行动。我打开壁橱,移开一个塞满古旧文件夹的纸箱子,搬出旧行李箱,我摸摸箱盖,手上沾满灰尘。那是一堆积了十多年的尘埃,以及淹没在尘埃下已然腐朽的回忆…… 我打开窗户,把箱盖上的灰尘吹掉,然后打开箱子,箱子里有一个牛皮纸信封,上面写着“青叶丘初中相关资料”。在一些奇怪的方面,我有着某种近乎偏执的认真,比如舍不得扔掉这种不堪的回忆,一直好好地保存着。 “我真是个傻瓜蛋啊!……” 我一边自嘲着,一边拿出信封里的东西,放在桌上,那是一份陈旧的名单。 蜡纸油印的名单上,记录着三年级全体学生的名字。男生中叫一郎的有两个人,根据《同学会通讯》所说,星一郎已经死于事故,那么神崎一郎很有可能就是另一个学生。 二十年前的事情,在脑海中鲜明地再现:“大概就是那个家伙吧!……” 神崎一郎——我想起那个十五岁少年怯生生的脸,如果他恢复记忆,会变成什么样呢?忘记会比较幸福啊……笨蛋!…… 不过,还是见他一面吧。我要告诉神崎一郎,他有多么愚蠢。 “也不能让他好过了!” 心底油然涌上邪恶的笑意,我回到起居室,确认过妻子不在那里之后,拿起了电话听简。 (复仇者) “混蛋,肯定是神崎一郎!……” 复仇者把那封“正牌长谷川美玲”寄来的信,翻来覆去地看了好几遍,最终得到一个结论,这封信是失忆的神崎一郎,冒充长谷川美玲写的。这是最为合理的解释。 写信的人绝不可能是长谷川美玲本人,出了那么大的事,早已经转学到别处的她,也许会在日本某地,读到相关报道,但是,也只会默不作声地静观事态发展吧。如果她抛头露面的话,有关她的丑闻也会完全暴露出来的。她应该不会做这种自取其辱的事情。 写信人也不会是秋叶拓磨。秋叶对同学会的事情,再清楚不过了,他不会贸然做出,这种引起对方怀疑的事情来。 虽然没有证据,但也应该不会是佐藤源治、野吕幸男。鹫尾力和辻村瞳这几个人。 那么,根据排除法,剩下的就只有神崎一郎了。作为同学会的局外人,却又对同学会的事情了如指掌,除了那个名叫神崎一郎的家伙之外,恐怕再也找不出其他人了。所以认定他有嫌疑,是再自然不过的结论。对复仇者来说,事到如今,杀两个人和杀三个人,没有任何区别。他决定好好教训教训一下神崎一郎。 《同学会通讯》是个很方便的东西,复仇者轻而易举地查到了神崎一郎的住址。 (失忆者) 神崎一郎朝着和仁科良作约好的地点走去。那天晚上,他给仁科良作打了电话,但是对方的态度极为冷淡。可是过了一个小时,仁科良作又打来了电话,说想和他见面。 “刚才很抱歉,我刚和老婆吵了一架,心情很不好。那个时候接到你的电话,不由自主就把火撒在你的身上了。这么大年纪了,还控制不住脾气,真是不好意思啊!” 仁科良作的态度,和刚才的截然不同,变得十分客气。他说由于工作的关系,周六下午和周日都有空,如果是晚上见面,那么平常工作日也可以。神崎一郎怕仁科良作改变主意,于是,就定在两天后的晚上八点,在武藏浦和站附近的咖啡厅见面。 这天,神崎一郎乘坐埼京线到达武藏浦和的时间,是晚上八点五分多一点。这是他第一次搭乘这趟列车,结果一不小心坐过了一站,又急急忙忙折返回来。等他跑到约定的咖啡厅时,已经八点十分了。 这间叫做“小马”的咖啡厅面积很小,只有两个四人雅座和几个吧台座位。神崎一郎推开门,发现里面只坐着一对大学生打扮的男女,并没有看到像是仁科良作的客人。神崎一郎告诉正在吧台,擦拭杯子的胡子拉碴的老板,他和一个中年男人约定,在这里见面,然而老板说,没有那样的人来过。 神崎一郎很庆幸,自己没有让对方白等,于是在雅座坐下点了一杯咖啡,但是咖啡喝完了,仁科良作还是没有出现。 “好奇怪,是不是搞错日期了呀。” 他从店里给仁科家打电话,没有人接。到了八点半,他实在等不下去了,于是起身结账离开了这家店,他穿过空荡荡的黑暗街道,回到车站,在站前闲逛了一会儿之后,决定再回店里看看。 途中他突然感到尿意!于是,拐进一条没有人的岔道,在路人视线触及不到的停车场围栏前,痛快地把鼓胀的膀胱一气排空。 就在他神清气爽地,准备回到大路上的时候,忽然感觉到身后有人。他回过头,看到一个男人的黑影。在意识到危险的瞬间,神崎一郎的侧头部,已经遭到了狠狠的一记猛击。 脑袋嗡的一声,意识飘远了,他趴跪在地上。就在他四脚着地的那一刻,侧头部又遭到一通猛踢。黑色的皮靴抬起,又朝他踢来——一次、两次、三次…… “挺住,不要失去意识啊!……”他一边这样告诉自己,一边试图站起身来。 这时,附近传来一声怒吼:“喂!快住手!……” 神崎一郎用眼角的余光,模糊地看到,那个攻击他的男人停下脚,朝与声音相反的方向逃走了。 “得救了!……”就在放下心的同时,神崎一郎晕了过去。 “喂,振作一些!……” 神崎一郎模糊感到,有人在使劲摇晃着自己的身体。好疼,再这么摇下去,脑子就要变成糨糊了。他想。睁开眼睛,他看到一个中年男人,正盯着他的脸。 “哦,你醒啦!……”是男人的声音, 神崎一郎迅速恢复了神志,单手撑地试图站起来。然而立刻感到侧头部一阵剧痛,手臂也顿时失去了力气,只能靠在那个男人的怀里。他感到很恶心,但是胃袋空空。他趴在刚刚小便过的围栏上,只吐出了一些苦涩的液体。 “我去叫救护车。”男人说着,便让神崎一郎平躺在路上,自己站了起来,“你等等,我去打电话求援。” 冰冷的柏油路面,让神崎一郎全身一阵战栗,随即身体又像火烧一样开始发热。强烈的怒意从心底涌上。 别开玩笑了,去什么医院啊!我是来见仁科良作的,错过这次机会,仁科肯定再也不会和我见面了。 “等一等!……” 听到神崎一郎的呼唤,男人慌忙抬起的一只脚,突然停在半空,差点摔倒。 “别走,不要叫救护车!……” 男人匆匆回来,跪在神崎一郎身边。神崎一郎极力表现出自己并无大碍的样子,他盘腿坐在地上,并试图露出一个微笑。他能感到脸上火辣辣的疼痛。 “求你了,不要叫警察。我真的没事。” “我不是要叫警察,我是要叫救护车!……”那个男人说。 “哪个都别叫。我要和别人见面,是个很重要的人……” 这时,那个男人似乎倒抽了一口凉气。 “你,你难道是神崎一郎先生?”男人突然提高了噪门。 “你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你是谁?” “你不认识我了吗?我是仁科啊。仁科良作。” “啊……仁科老师?” “是啊,我迟到了,对不起。幸好我从这边抄了近道。我还以为你们在打架,于是就喊了一声。” 仁科良作说着,挽起了神崎一郎的手臂,担心地问道:“你真的不要紧吗?” “嗯,还能走路。” 神崎一郎一站起来,就感到天旋地转,但他死命撑住了身体,现在愤怒比疼痛要剧烈得多。 “你还是去医院比较好吧。” “不,我没事,真的没事。”神崎一郎说老师迟迟没来,他就去车站了。 “对不起,要是我没迟到的话……袭击你的人是谁,你心里有数吗?” “肯定是强盗吧!……” “这样啊,不过我还是觉得,你应该去医院。” “没事,我自己都说没事了,您就别担心了。” 神崎一郎尝试着转了转脖子,关节发出咯吱咯吱难听的声音,但是,疼痛好像稍微消退了一些。 “现在怎么办?还去那个咖啡厅吗?” “还是去吧,我一定得跟老师聊一聊。” “好吧!……”仁科良作点了点头。 神崎一郎郁闷的心情,也同时感染了仁科良作。一路上两个人都沉默不语。推开咖啡厅的大门。老板抬头看到仁科良作,随口招呼道:“啊,晚上好。”仁科良作似乎是这里的常客。老板看到满脸是伤的神崎,却顿时吓了一大跳。 “神崎先生,你先去卫生间洗洗脸吧。” 听到仁科良作的建议,神崎一郎点了点头,他在卫生间的镜子中,看到了自己的脸,伤势比想象的还要严重。眼睛下面有内出血的痕迹,肿得很厉害。下巴上有无数细小的擦伤,血已凝固成血痂。他用水洗了洗满是伤痕的脸颊,火辣辣的刺痛,反而让他更加清醒。 “我是足立一郎!……” 他的头脑并没有糊涂。说话的时候,牵动了脸上的伤口,他看起来就像个打架打输了的小混混,嗯,确实挺像的,他自嚷道。 回到座位,他又用温热的湿毛巾擦了擦脸。雪白的毛巾沾上了鲜血,隐隐透出红色。神崎一郎把毛巾随意扔在桌上,瞪视着坐在对面、正饶有兴昧地看着他的仁科良作,然后他又督了一眼仁科的脚,仁科穿的是茶色皮鞋,而刚才踢他的人的鞋子是黑色的,可见不是仁科良作所为。可是倒不如说,仁科良作比那个袭击他的人,更加让他生气,他简直气得咬牙切齿。 神崎一郎强行压制住无法宣泄的、旋涡般的怒火。要是他能大骂对方一句“混蛋”,不知会有多么痛快。 “好久不见了,仁科良作老师。”痰卡在喉咙,他使劲干咳了几声。 “是啊,好久不见了。”仁科良作点了点头笑道,“突然把你约出来,真是不好意思。” “是我把您约出来的呀。” “啊,好像是这么回事。” 仁科良作似乎不知道,该如何应付态度生硬的神崎一郎。被一个伤痕累累的男人瞪着,无论是谁都会坐立难安吧。 “我终于想起你是谁了,所以才给你打电话的。” “是吗?……” “你是足立一郎先生吧?” “是的,我就是足立一郎,父母离婚后,我被判给了母亲,所以就改成了她的姓——神崎。” “原来你都知道了呀。不过,我倒是不知道你改姓神崎的事。” 咖啡送来了,老板看了一眼神崎一郎的脸,又迅速移开了视线。 “嗯,我是个转校生,是在第一学期中间,转到了青叶丘初中的,但是被人欺负,很快又转走了。是这样吧,老师?” “没错!……”仁科良作的眼神突然失去了平静。他看向窗外,玻璃上映出他们二人的模样。神崎看着玻璃上映出的仁科的眼睛。 “我是在学期中间,转进来并转出去的,所以四月一日开学时,以及毕业时的名单中,都没有我的名宇……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