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觉得它很刺耳,好像婴儿的玩具。”“她那样一个大明星,从美国万里迢迢地飞过来,就是前来拜会你。而且现在她完全放下了架子站在雨里,难道这样做你内心感觉很痛快?”“她比我顽强多了,没问题的!”御手洗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我还以为他要到阳台上去,可是他一转身就要回自己的房间。我非常惊讶,一下子抓住了他的胳膊。“你真的不想去看看那个案件?”“试想你是一个大学教授。”御手洗说着毫不相干的话,“教授要到大学里去上物理课,必须路过人行横道上的三个信号灯,三个信号灯都有盲人站在那里,你引导三个盲人过了横道,结果上课迟到了。这个人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做?”“你就想说这些……”我缓缓地说道。但是御手洗烦躁地打断了我:“这正是我要说的。物理课只有教授能讲,但是在路口引导盲人的活儿,只要稍稍热心,谁都能胜任。”“好啊,你听听刚才那番话……”“我什么也没听见!”“那起案件的难度如果只像对盲人施以援手……”“可能现在还不能侦破,但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现在首先要弄清楚的是,你用不着对我说引导盲人是正确的选择,那点修养我还懂。但是如果有一百处人行横道,有一百位盲人站在那里,一天的时间岂不转瞬即逝?!最后不管对谁都只能漠然待之。”“但现在你是要去上物理课吗?你不过是坐在沙发上发呆而己!”“所以我现在要回房间里去啊,别拦着我。”御手洗胡乱挣脱了我的手臂,回到自己房间,关门之后“咔嚓”一声从里面锁住了。我长叹一声,拿起雨伞,进入了电梯,来到马车道的外面。玲王奈仍旧站在那里,夜风掠过,雨滴时而吧嗒吧嗒地斜刮过来,玲王奈从头到脚都浇成了落汤鸡。旁边就有撑开的雨伞,因为她一直低垂着头,双眼紧闭,所以似乎根本没有注意到。玲王奈鼻尖上的水珠向下落,下巴也开始向下流水,额上的头发都湿透了,紧紧贴在头上脸上,容貌完全没有显露出来,我稍稍放心。“不进屋吗?”我问。“是他这么说的吗?”玲王奈说话的声音有些颤抖。“虽然他没这么说,但你还是进屋去吧。我来负责说服他,你如果这样下去会生病的。”“请你不要管我,我要赌一回。”“你如果生病感冒……”“请你……”玲王奈奋力呼喊,“不要管我!”周围很安静,而我也无话可说了,只好默默地站了一会儿。正当我彻底绝望打算转身回去时,玲王奈不知什么原因抬起头来,那副模样,就像感觉到御手洗即将回来的小狗一样。她表情复杂,双手前伸,似乎要向前奔跑,但冻僵了的两脚却不听使唤,趔趄了一下。原来,御手洗站在了我的身后。正当玲王奈要扑到他怀里的时候,御手洗牢牢地抓住了她的双臂。她用英语急促地叫了起来:“我喜欢你,我喜欢你,我喜欢你!”这样的话语连我也听懂了。“我喜欢你,一想起你就会落泪,怎么也忍不住要哭泣。”她一边叫着一边要冲进御手洗的怀里,但是御手洗伸直了有力的双手,拒绝了她。不甘心的玲王奈嚎啕大哭,后来就一点一点地瘫坐下去,双手从御手洗的裤子上滑下,顺着大腿落到膝盖,最后抱住御手洗的鞋子,在石板路上像小动物一样缩成一团。“不要这么冷漠,求你了……”她边哭边说。说实在的,我深受感动。我不知道玲王奈对御手洗的感情竟至如此程度。御手洗弯下腰,将手伸进抽噎着的玲王奈的左肋,慢慢地将她扶了起来。站稳以后,玲王奈发现有机可乘,又想抱住御手洗,但这一次御手洗还是伸直了双臂。玲王奈如同一只窈窕的野兽,激动地咆哮,两个拳头敲打着御手洗的胸膛。“好好听着!”御手洗说道,“我不想和你这样的人物有什么瓜葛。”“为什么?”“你是个危险人物。”“哪里危险?”“你傲慢地以为只要自己采取主动,所有男人都会摇着尾巴照你的吩咐去做。世界并不会按你的想法运转,你必须认识到这一点。”“是吗?”玲王奈的双手被抓住,一面苦苦挣扎一面怒吼:“其他人暂且不提,我从未想过要随意摆布你,所以……”“我们生活在不同的世界里。”“没有什么不同!”她仍旧叫嚷着。“把你读过的书都告诉我,我今天晚上就开始读,全部记住,下个月可以考我,看我能记住多少……”“遗传物理学的书和你的剧本不一样。”“如果你命令我辞掉演艺工作,我立刻就能做到,随时可以加入到你的行列里。我和你的差距并不像你想像的那么大,我可不笨。”“我不会下那样的命令,我的命令只是两张机票。”“为什么?你怎么总是这样?到底有什么不满?我是怀着怎样的心情才来到这里见你的……嗯?你说什么?”“两张机票,我和石冈君的。”“那……”“不错,我可以做。不就是在高空密室中淹死的案件嘛!看来很有趣,做!”玲王奈的表情像凝冻住了一样,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猛地爆发了:“太好啦!谢谢!那么算上保镖一共五张机票,我马上……”“不对,我要的是两张到开罗的机票。”“开罗?为什么?”“我们要先去开罗,有件事情要调查一下。如果可以的话还想去一趟布里斯班,不过时间可能来不及了。”“那我也一起……”“不行。你立刻就返回美国去,首先准备三套潜水工具,然后赶快调查为波尔·阿莱克森在恶女岬造金字塔的建筑商是谁,接着是斯蒂夫·米拉的来历和族谱,弄清楚以后,打电话到吉萨的梅娜豪斯·奥贝罗伊饭店,告诉我结果。”“为什么我不能一起?”“不是只有五天时间吗?如果还可以拖延就无所谓。”“嫌我太累赘吗?”“嗯,这么说也行。”御手洗明确地说。“好吧,非洲的气候对皮肤不利。但你们为什么去开罗?”“是吉萨。你刚才说发现波尔·阿莱克森尸体的地方在布里斯班西南四百公里,那正是东经一百五十度,南纬三十度的位置。“而恶女岬的位置大致在西经九十度,北纬三十度。“如果把地球像苹果一样纵切成相等的三瓣,那么东经一百五十度和西经九十度正是三条纵切线中的两条。听懂了吗,我现在说的话?”“噢,大致明白了一些。那还有一条线呢?”玲王奈问。“你很聪明啊!”御手洗说,“还有一条线在东经三十度。”“东经三十度……是非洲!”“对,在东经三十度,北纬三十度的位置有胡夫法老的金字塔。就是吉萨。”“啊!”“听明白了就立刻行动吧!明天早上十点整是一周一趟去往开罗的全日空航班。我们八点在全日空的检票口会合。”“明白了,谢谢!”玲王奈笑了。御手洗先回自己房间去了,但他似乎没有去读物理学的书,而是在看世界地图和航班时间表。飞机上前往开罗的飞机上,御手洗还是沉默寡言。看得出来,他的忧郁症正在好转,但还是与以前的他不一样。他神情忧郁,说道:“到底为什么,女性喜欢和我纠缠,真是不明白。我可一点也不想见她们。”“嗯……”我一边思索一边说,“可能还是因为侦探很稀奇吧……当然,你的原因还不止于此吧。”她们只看到御手洗的头脑敏锐,行事果断,但对于他平时折腾别人和到处添乱的行为,她们却毫不知情。“她们最开始是觉得稀奇,所以来看稀罕,曾与我谋面的经历也可以成为谈资。但是再三再四地聚集过来参观,事实上是把我和她们的男朋友相比较,寻找他们的缺点。”“并不是所有人都这样吧?”我说,“特别是玲王奈。”“她的确与众不同。就像混在猫群里的老虎,噢,老天保佑,我不小心的话就会被捉住吃掉。我要不是精力过剩,可一点也不想见到她。”“玲王奈不会把你和她周围的男性加以比较的吧!”“的确,她周围的男人们大多都是狼狈之徒,他们周末痛饮,目空一切地谈论着公司如何如何,喝多了之后吐得到处都是。但是对于玲王奈,我还是不愿意见她。“尽管如此,她们这些女性可能没有注意到,自己是以一种多么令人厌恶的姿态在度日。她们很容易就陷入困境,因为她们一无所有,只要懒洋洋地坐在那里就能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在这样的生活圈子里,只有不择手段地压倒别人。自已后半生依靠的如果是个装腔作势的小男人,那该怎么办?自认倒霉吗?再去找新的男人?我为什么要抽出自己的宝贵时间去见这样一群女人?”“玲王奈不是你说的那样吧?”“最后的结果都是一样的。随着年龄的增长,人生感到窘迫,她同样会坐立不安,心态失衡,开始叫喊‘只有我最可爱’,到那个时候,她们都坚信自己才是世界的唯一。世界上所有女性都无法逃脱这样的宿命。嗯!我们不可能找到特立独行的女性的。”御手洗显出深恶痛绝的表情。“我知道自己现在非常疲惫,经常觉得自己所从事的工作非常空虚。几年里总会发生一次,积累下来的疲惫一下子涌出来。精力旺盛的时候,我说多少谎言都可以,但现在不行了。我还是无法喜欢她们。她们自己喜欢自己吗?“真是不可思议。她们做事虎头蛇尾,丢三落四,对待危险束手无策,思想缺乏逻辑性。尽管如此,她们仍然充满自信,轻视他人,经常弄些鬼把戏。”虽然我想玲王奈不是这样的,但御手洗的口气不容我置喙。我们顺着扶梯下楼,准备到海关办理手续。玲王奈则在柱子的阴影里一直目送着我们,没有一点明星的架子,就像要时刻做出自我牺牲一样。我怎么也不认可御手洗所说的认为她是浅薄的利己主义者。众多的女性之中,虽然不乏御手洗所说的那种人物,但对御手洗的观点,我也不能完全认同。御手洗对这个问题存在很多偏见。“石冈君。”他接着说,“你可不能认为女性可以分为两种啊!根据具体情况,女人可以表现任何一种人格特征。”“是对不同的男人采取不同的态度?”“如果从最肤浅的层次看,这么说的确没错。更适当的说法是,如果遇到的男人在不久的将来可能出人头地,那她们或许可以变得很纯良,因为她们或许可以得到加倍的回报。”御手洗的心情已经低落到我无法想像的地步。“好了,我们不要再说这些无聊的事了。你似乎很了解金字塔,说说吧?”御手洗说。于是我拿起了一直放在膝盖上的记事本。“我了解得比较详细的,是吉萨的大金字塔胡夫金字塔。对于其他的金字塔只是一般性的知道而已。”“那也可以,没关系。据说恶女岬的金字塔就是参照胡夫法老金字塔建成的,说说它正好有用。”“那么首先,要从胡夫法老金字塔究竟是什么东西,就是建造目的这一点开始说起吧。”我说着,翻开了膝盖上的记事本。“最有力的言论,想当然地认为这就是法老的陵墓。据说在埃及的金字塔,包括掩埋在沙漠之下的,有八十多座,而且世人认为所有的金字塔都是陵墓。“可实际上,这种说法不过是争议相对小一些而已。如果是陵墓,那么仅胡夫法老的金字塔就有太多不可思议的问题,这些我们可以慢慢说。首先,在墓室里并没有发现胡夫法老的木乃伊。那里只有棺材,而且棺材上面还没有盖子。”“该不是被盗掘过吧?”“虽然这种可能性是存在的,但是盖子——就算当初有盖子的话——和棺材一起,需要经过上升通道……你可以看一看这个示意图,通过这么狭窄的走廊运到出入口是不可能的。我读过的书里是这么写的,走廊太狭窄了。”御手洗点着头。“当然也可以把棺盖打碎了运出去,可那样盗墓还有什么意义呢?所以,这个棺材究竟有没有棺盖就是个非常大的疑问了。如果没有,那还叫棺材吗?“另外,在建造金字塔的过程中,修造到墓室的时候,必须在封上天花板之前就把石棺放进去。这已经是个结论,因为从物理学上看,除此之外别无他法。“还有一点,就是日本学者最近提出,这个棺材作为存放法老遗体的容器,也太局促了。能放进这个棺材里的,也就是身高不过一百六十公分的人而已,如果想在头部和手脚等处留些空间,就必须是个更加矮小的人才能躺进去。“历史上普遍流传着这样一种说法,认为古埃及的法老都是相貌英俊的人,甚至有因为法老的次子比应该继承王位的长子身材高大,所以次子就杀掉长子篡夺了王位的故事。那时候,法老就是活着的神灵,在大众面前出现时,身材魁梧的人当然比较好看。“所以就有人推测,胡夫法老的真实陵墓可能在金字塔以外的其他地方。日本早稻田大学的考古调查队就信誓旦旦地宣称,他们要找到胡夫法老的真正陵墓。“总之,除了法老陵墓说以外,还有其他诸多推测。我可以按照它们被认可的程度逐一说明。胡夫法老的大金字塔,虽然面对着东西南北方向有四个三角面,但北侧才是正规的出入口。“这个正式的出入口现在已经用石头封住了,我们这些观光客和学者都是通过它下面的‘阿尔·马蒙盗掘孔’才能进入金字塔内部。现在我们假设那个正式的出入口是开放的,那么从最深处的房间到正式的出入口是一个恰好为二十六度的下降通道,这条下降通道的延长线,正好对着北极星。这样,站在最下面的房间里,下降通道就像一个望远镜一样,通过它可以看到对面方形的洞口,里面是熠熠生辉的北极星。或者也可以在地下建造水池,北极星就会孤零零地浮在水面上。于是凭借这一点,有人推测说金字塔可能是古代的天文台。“在很长时间里,大家认为这种观点很有说服力。因为在古印度和古巴比伦,也都有类似的天体观测设备。”“原来如此,但是用这样的方法,他们能观测到北极星的什么呢?”“是啊,这是个问题。”“只是为了这么观察北极星的话,也不会建造一座那么夸张的建筑物啊。”“是啊,或许也有占卜的作用吧……另外还有这样的说法,认为它是防备饥荒的‘约瑟的粮仓’。“有这样一个传说。犹太民族的祖先约瑟被招到埃及做大臣,这时他预言饥荒很快就要到来了,为了防灾,必须建造一座粮食仓库,于是他指挥大家建造了金字塔。”御手洗漠然地点头,说:“可是这种建筑结构也装不下多少粮食啊。”“是啊,如果是仓库,就需要有巨大的空间。而金字塔里面只有狭窄的走廊和三个局促的墓室。而且走廊那么狭窄,也不利于货物的搬运。“类似的说法还有一个,称金字塔是防备洪水的粮仓。为了防备尼罗河水的泛滥而建了这座金字塔,而且它正式的出入口位置设计得还比较高,洪水涌不进去。”御手洗什么也没说,似乎无视了这种推测。因为这种说法只是以出入口的位置相当高为根据,而金字塔的形状不适合做仓库的这个问题依然存在。作为仓库来使用,它的内部的确太狭窄了。“还有一种说法,与刚才的北极星观测站有一定的共同点。就是只有在春分、秋分的时候,太阳的光线会直射进下降通道,照射在地下的房间里。所以这还是一个巨大的天文历或天体观测装置之类的东西。也有人认为这是一个时钟。”“噢,是吗!”御手洗还是无所谓的模样。“还有这样的猜测。认为金字塔是为向后世传达神灵的预言而建造的。这种说法让人觉得《圣经》那段‘石制的纪念碑,镌刻着主的预言’的记述讲的就是金字塔。据说只要在现场仔细寻找,能在通道的石壁上发现刻度。”御手洗缓缓地点头。“至今为止的所有假说,基本都是围绕着金字塔内部的通道问题作为出发点的。可是在恶女岬的金字塔里,是否也有类似的上升下降的通道呢……”“好像没有。据说有人用钻岩机凿开了金字塔正式的出入口,下降通道只延伸了几米就到了尽头。”我说道。而御手洗则默默地陷入了沉思。“我们不知道正宗的埃及金字塔是为了什么目的而建造的,而且我们也不知道在美国建造金字塔复制品的原因……“但是首先,在美国建造金字塔的人并非要靠这个来发家,其次他也不单纯是一个金字塔的业余爱好者,而是一个研究金字塔的学者。所以我们应该考虑到,他建造金字塔是为了自己的专业研究。“他要使用真正的金字塔做某项试验,但是这样的试验不会得到允许,所以金字塔学者就在美国建造了一个规格相同的复制品,用来试验。这是非常顺理成章的推测。因为一个金字塔的研究家,会对一个复制品感兴趣吗?不可能吧,所以除了试验以外他不会对复制品有什么兴趣。“如果这种推论成立,那么金字塔专家想要做的,如果不是埃及政府不可能同意的大规模试验,就一定是对金字塔这个珍贵的文明遗迹造成疯狂破坏的试验。因为就是在美国建造这样一个复制品,也肯定要花很多钱的,否则他一定会争取利用真的金字塔。实际上,全世界所有的金字塔学者都是这么做的。“而且这个为了试验而建造的复制品里竟然没有那条引起众多争论的关键通道。这是为什么呢?难道他的试验不需要内部通道吗?“那么现在是不是可以说,他的试验只需要金字塔巨大的外形?难道只是为了当做日历观察阴影?这么做也太愚蠢了吧。没有人会为此另外投资建造这么巨大的金字塔,使用真正的埃及金字塔就可以做到这一点。”御手洗边说边思考。如果现在身处马车道的房间里的话,他早就站起来踱步了。但现在是在飞机里,他的忧郁症也没有痊愈,所以只好老老实实地呆在座位上。“吉萨的金字塔和美国的复制品之间还有哪些不同点呢?复制品的上半部分贴着玻璃,里面有着巨大的空间,旁边还有一个圆筒形的塔楼,建在岛上,周围是大海……周围是海?周围都是水……”御手洗自言自语,“没看到实物还什么也不好说啊。但是不管怎样,还是不清楚复制品里为什么不设置通道,为什么呢……好了,石冈君,你还是继续刚才的说明吧。”“还有就是不值一提的说法了。有人说它是为了人类生存而做的时空密封舱,还有人说它是古埃及的秘密宗教设施,类似于礼拜堂。事实上,现在埃及各地也仍然残留有秘密宗教。“还有人说这是外星人为了告知地球人宇宙法则而造的纪念碑,或者UFO着陆的标志物等科幻类的猜想。这些说法都陆续碰壁,最后大家又回到了法老陵墓说的观点上来了。”御手洗几次微微点头,我知道他根本不把这种说法当回事。“但是这些科幻类的猜想,有些却只与胡夫法老大金字塔有关,而且还有一些不能一笑置之的问题,现在我可以说一说……”我说着合上了自己的记事本,又翻开了另一个本子。我以前就对金字塔感兴趣,掌握着大量的相关文献资料。但是具体内容几乎忘光了,只好昨晚一个人又复习了一遍。这样为朋友做着说明,我不由得想起十年以前的那个“占星术杀人事件”。那时就是这样由我向御手洗说明事件的梗概,然后一步一步地踏上了解开谜团的正确道路的。说起来,那个时候,御手洗也是苦于严重的忧郁症。一到性命攸关的时候,他不知为什么总是复发忧郁症。我只有拼命努力。不管怎么说,御手洗已经认为我的大脑出现了智力退化的现象。事态严重,我要向他证明事实并非如此。“除了建造原因之外,这座金字塔还有各种各样的数学之谜。例如将金字塔的高度乘以十的九次方,就是从地球到太阳的距离,一亿四千六百九十四万四千公里。”“真的吗?”御手洗皱起了眉头,终于有了反应。“似乎是真的,这还只是个开始。金字塔底部的周长,除以金字塔高度的两倍,就得出了圆周率,就是你能背到小数点后两百位,并以此为傲的圆周率π。是不是不可思议?发现π值的人是谁来着?”“希腊人吧?”“对。所以早于希腊两千五百年以前,埃及这里就已经知道π值了。还有一点很有趣。以金字塔的高度为半径画一个圆,这个圆的周长和金字塔四个底边的周长相同。怎么样?是不是很有意思?知道这些还远没有结束。有好几个明确的证据表明,吉萨的大金字塔就像是我们脚下这颗伟大行星的纪念碑。比如,大金字塔的比重是五点七,而地球的比重是五点六七二,数字非常接近。接着是重量。地球的总重量是五十三乘以十的二十次方吨,而金字塔的重量是五十三万吨,正好是地球总重量的千兆分之一。还有,根据近年地球物理学的发展和最新的测量数据,利用计算机可以计算地球的平均海拔,这在几十年以前,单是计算本身就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现在知道这个数字是一百三十八点八米,而大金字塔的高度是一百三十八点六米,极其接近的数据。这些都绝非偶然。”这时御手洗却没有点头。“还有,地球的平均气温是二十摄氏度,而胡夫法老的金字塔内,在几千年的漫长时间里,墓室的气温常年保持在二十度。这里有一张图表,是地球和大金字塔的数字关系一览表。“另外,地球的平均海平面,据说在距离大金字塔台座下方的五十九米处,这个数字非常接近大金字塔底面的正方形内接圆直径的两倍。”这时我看见御手洗苦笑了一下。“再有就是金字塔的尺寸了。最近的研究成果表明,这个胡夫法老金字塔在设计阶段,采用的测量单位是‘圣肘’,一圣肘居然是地球半径的一千万分之一。仅在三十几年前,地球物理学者才测定出地球的正确半径,所以现在才有这样的发现。“换句话说,地球的半径是一千万圣肘,这比我们将地球周长的四分之一设定为一千万米时使用的计量单位“米”更加精确,也更具理论性。“还有,这一圣肘等于二十五金字塔塔寸,也叫塔肘,这个长度单位与现在英国等国家使用的英寸几乎一致,用这个单位来表述的话,金字塔地面四边的合计是三万六千五百二十四点二三塔肘。“从金字塔顶端到位于空中的法老墓室地面的垂直长度,就是三千六百五十二点四二三塔肘。而从垂点沿着墓室地面的水平延展面到达金字塔的外围距离则是三千六百五十二点四塔肘。请看这张图纸。“是不是?虽然小数点后的部分不同,可还是包含了三六五二四这个数字,这是众所周知的地球围绕太阳旋转一周的平均天数三百六十五点二四二天。五千年以前建造的大金字塔的尺寸竟然蕴含着地球物理学上的最新数据!金字塔向我们表述的东西已经不容置疑了。“还有,这座大金字塔建在吉萨,吉萨这个地名也意味深长,在阿拉伯语中是‘界线’或‘边缘’的意思,吉萨的大金字塔正是尼罗河三角洲的中心。“另外,和你的猜想完全吻合的是,吉萨的位置正像昨晚你指出的那样,在东经三十度、北纬三十度,在地图上以这里为中心,向东和向西两个方向伸展,边界会在西经一百五十度的地方。“以吉萨为中心,沿着经线和纬线分别画出十字线来,就像这样,这张地图右上边的陆地面积和左下边的陆地面积几乎一样,同样,左上边的陆地面积和右下边的陆地面积也近似。就是说吉萨的大金字塔的位置是在地球上经过精心选择的。因此它才被称为伟大的纪念碑。“怎么样?很奇妙吧?其实除了这些,还有风传一时的金字塔能量的问题。比如把用钝的旧剃须刀放进金字塔内,过一段时间后又可以使用了,或者蔷薇花和水果可以长时间地保持新鲜,白兰地也可以变得更加可口,而如果人进去之后,大脑会变得更加条理清晰。如此这些,我还是不做详细说明了吧。当然你如果想听的话就另当别论了。“金字塔这个巨大的建筑,使用的石材总量是二百五十五万三千五百七十立方米,相当于三十个纽约帝国大厦。它高达一百三十八点五米,也可与四十八层的超高大楼相匹敌。这些数据如同大家都听得厌烦的世界七大奇迹一样很无聊,不说也罢。我想说的就是这些了。”我把摊在膝盖上的本子一一合起来,说:“我这堂课令人厌烦吗?”“不。”御手洗冷淡地说。“有什么感想?”“我现在要解开的并不是金字塔之谜,而是发生在恶女岬的离奇杀人案。所以,我首先考虑和理查德·阿莱克森的遇害有关的内容。”御手洗说。“我说,你是怎么看待这些猜想的?这虽然是我个人的兴趣,但我以前就想知道你对这些神秘事物的看法。我自己觉得这些东西都太不可思议了。”此时御手洗又像往常一样,显出轻蔑的神情。这个脸色一出现,我就知道他的忧郁症已经痊愈了。“我现在对那些问题兴趣不大……”“拜托,你不要这么说好不好。到开罗还有很长时间呢。这些不可思议的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呢?”我依然兴致勃勃。实际上,这些事情我以前也问过御手洗。“我丝毫没有偏袒常识主义者或者消极的保守主义者的意思,而且对那些超自然的启示也非常喜欢,但我还是能保持冷静,在受到那些启示的感动之前,必须核对那些事物成立的条件。”“必须核对成立的条件?”“嗯。”“具体指什么?”“你刚才所做的说明里,存在一些小诡计。”“小诡计?”“人们很久以前就感到这座金字塔非常不可思议,相当长的时间里,也引起了很多像你这样受到过良好教育的人的兴趣。这期间,众人一窝蜂争先恐后地涌进了胡夫金字塔,都想找到一些震惊世界的谜题。“其实,我们都误解了这一切。人们错以为刚才你所举列的种种神秘现象是像说明书一般伴随着金字塔的诞生就存在的。但实际上那些令人惊叹的发现不过是人们牵强地挖掘出来的一系列巧合而己。”“我不明白,难道这么做不对吗?”我问。“要知道,很多不理想的东西被人为地掩盖起来了。比如有人猜想金字塔的高度可能是到月球距离的多少分之一,于是他就开始计算,但是没有得出什么结果,这个想法只好暂时放在一边。“但是用地球到火星的距离算一下会怎么样?还有水星、北极星、太阳系的直径,或者地球到太阳的距离,都算一次会有什么结果?有称心如意结果的只有地球到太阳的距离。这就是真相。“我所说的小诡计就是这个。在提出某一个发现之前,要进行无数次试算,这个试算过程被隐藏起来了,这样发现者才可以用一目了然的模样陈述金字塔的高度和地球到太阳的距离之间的关系。突然把这样的推断摆在眼前,大家都不禁感到惊讶。”“嗯……”我陷入了沉思。原来是这样,这可是我以前没有想到的。“可是,地球的海拔和金字塔的高度相类似这个问题……”“石冈君,那同样也是个骗局啊!地球的平均海拔是一百三十八点八米,而金字塔的高度是与它相近的一百三十八点六米,我记得你刚才是这么说的。”“对……”“可你又说地球到太阳的距离是一亿四千六百九十四万四千公里,这是金字塔高度乘以十的九次方,但是如果把后面的九个零去掉,金字塔的高度就成了一百四十六点九四四米,居然不是一百三十八点六米了?”“啊?怎么可能……”我不由得惊慌失措,“会不会现在的高度是一百三十八点六米,是因为上面的一部分石头被偷了,如果那些石头还保持原样的话,就是设计图纸上的一百四十六米……”“难道地球的平均海拔也是随之改变的吗?不能有双重标准啊。”“……”“事情就像我推测的一样,证据就是你刚才给我看的表格,那其实是个创意竞争一览表。实际上,在这些成果的背后,人们肯定经历过更多的失败。所有这些都是为了强调金字塔是个奇异的建筑。他们热情高涨,为尽量找出惊世骇俗的论据,只好使用牵强附会的数值,当把他们的发现都列在一起的时候,相互之间的矛盾也就暴露出来了。“你刚才提到了金字塔表面覆盖的岩石随着岁月逐渐剥落了。五千年来,这样的风化的确时刻发生着,即便是现在也是如此。这样,金字塔的尺寸就有了伸缩余地,因为谁也没有见过五千年以前的设计图,正好尽量运用这些伸缩余地,以后也同样会有各种各样的新发现,比如金字塔是日本列岛的多少分之一啦,或是国会议事堂的几分之一啦等等。”我略感不快。“那个关于地球平均海拔的论断尤其典型。‘金字塔底面内接圆直径的两倍’,这种繁琐的说法随时可以变通,如果这个数值不相符合,还可以用外接圆的半径,或者是它的几倍,甚至是金字塔高度为半径的圆的周长,或者周长的几倍,反正有好多种办法,最后只要取那个最接近的数值就可以了。所以说,这样的把戏有些过于明显了。”“但是那个π值呢?为什么在金字塔的尺寸中能体现出π值呢?”“石冈君,我可不想听你像教条主义者和常识主义者那样讲话。如果有可能,我也愿意和你一起沉浸在金字塔的数字推论之中。但我平时就是处于推理的世界里,而关于金字塔的这些内容实在是太初级了,我总能看出它背后的把戏。真是抱歉!“π的问题也同样非常单纯,在炎热的地方经常出现。”“炎热的地方?”“石冈君,你知道马拉松比赛的跑道是怎样测量出来的吗?是贴着地面骨碌骨碌地推动一个车轮,看车轮转一圈是几米,再乘以转动的圈数,以此来测定距离。地图测量或激光测量时会出现误差,因为道路总有微妙的起伏,而且在拐弯时直接跟踪运动员的运动曲线也更合理。四十二点一九五公里的跑道就是这样测量出来的。”“那又如何呢?”“对金字塔的测量毫无疑问也使用同样的方法。推动测量车,根据车轮转数来算出距离。因为布卷尺容易破损,而钢卷尺又热胀冷缩,不太精确。“因为金字塔的地面尺寸全都是用测量车来测量,那么计算各种数值时,肯定用π来表示。”我暗暗吃惊,哑口无言。“是吗?”“实在遗憾,这是很自然的结果。”“……那么比重呢?地球的总重量呢?气温呢?”我问。“虽然我不想在这些事情上喋喋不休,但那些东西可以想像出来吧?要知道金字塔真正的总重量,必须把它拆得七零八落,然后把石头一块一块地称重,最后相加得出结果。迄今为止没有人能做到用这样的方法称重。所有这些,都和刚才的道理一样,如果没有和地球总重量的数据搭上关系,就会被无声无息地扔到一边了。”“那么比重呢?”“比重也和以上的问题相似。因为金字塔是用地球上最常见的材料建造的。”“分割世界地图后不同部分的陆地面积总和相近这个问题呢?”“我看这也不过是个猜想而已。若实际用电脑进行严密的计算,那得出的精确结果将会证明这种猜想是在极为粗略的计算下得出的。我预感到会是这样的结果。“这是因为胡夫金字塔本来就以神秘著称。就算是另一个完全不同的东西,如果同样引起了全世界的关注,那么也会有人做出一份推理一览表来。“但是,石冈君,我自己对金字塔的这些奇怪现象并没有什么抱怨,相反还有些好感。就算这些神秘现象真的存在,我的立场也不会改变。如果合理,我也会相信的。”“那么三六五二四呢?”我反驳道。我相信这是对经验主义者的沉重一击。“你问那个?石冈君,很不幸啊,你还是很不利。”“为什么?”“胡夫法老金字塔的倾斜角是多少度?”御手洗突然发问。“稍等,这里有详细资料……嗯,有了!倾斜角是五十一度五十一分十四点三秒。问这有什么用?”“五十一度五十一分,先把这个数字记住。另外从金字塔顶端到法老墓室的地面的垂线长度为三千六百五十二点四二三塔肘,是吧?”“是的。”“地面上的垂点到外围的距离是三千六百五十二点四塔肘,三角形这里出现的两个边长度相等,是吧,石冈君?”“当然是这样。”我回答。“这样一来,在法老墓室的地面上就立着两个侧边重合的等腰直角三角形了,没错吧?”“啊……对,是这么回事……”我的内心开始渐渐感到不安,一边看图一边回答。“如果这样,倾斜角就是四十五度,不可能是五十一度。”“啊……”我张口结舌。等腰直角三角形,是啊,的确有道理,我居然到现在也没有想到过,到底是怎么回事呢?“石冈君,这和刚才的例子一样。垂线的长度是三千六百五十二点四英寸,这是从缺了角的塔尖到法老墓室的距离。这也是双重标准。当初金字塔的设计者不会想到今天的情形吧?只要稍稍动动脑筋,谁都能发现其中的矛盾。”御手洗遗憾地说。“但是,如果把垂线的因素排除,这也是一个很有趣的想法。只是古埃及人认为一年只有三百六十五天,闰年多出来的日子他们习惯于视而不见。这也与你的推理不合。事实上,可能是地球外部的生命体设计了它。”很明显,御手洗是在安慰我。“我的看法是,做那样的猜想一定要等到最后的最后。似是而非的推论匆忙之间就可能被当成已知条件固定下来。从数学的角度来讲,比如一只老鼠走在打字机上,的确存在能够打出莎士比亚诗句的概率。推理领域非常广阔,只要冷静地追求真相,那么在沙漠之上就会出现一个个等待我们调查的要点。”御手洗最后这样说。车中,埃及8八月二十七日傍晚,我们抵达了赫利奥波利斯机场。我们混杂在同机乘客的队伍中,走在空荡荡的机场走廊里,很快发觉了空气的变化。气温很高但是比较干燥,并没有令人感到难受。我们被褐色皮肤的人群包围着向前移动,来到了海关安检的地方。这里可以很容易地买到签证,所以御手洗说,埃及是想来立刻就可以来的地方。从充满朝气的机场工作人员身边走过,我们走进大厅,眼前立刻出现了熙熙攘攘的人群。他们中间有西装笔挺的绅士,也有灰头土脸、白色长袍一直罩到脚面的人,但清一色都是褐色皮肤,很少有所谓的黑人。他们都在你一言我一语地谈笑着。我们一走出来,他们就同时停止了闲谈,睁着大眼睛注视着我们。我们因为皮肤白皙而相当引人注目,周围也没有其他白人。一个少年钻出人群,张开双臂飞奔过来,向我们展示两条细胳膊上挂着的大量首饰,似乎要我们购买。一个少女也拿着无数白花做成的花环,观察着我们的视线,伺机把那个东西套在我们的脖子上。他们都身着长及脚踝的筒状衣服,有白色的,也有带花纹的。这应该是当地人的民族服装,就像日本的浴衣或和服一样。在日本,至少在日常生活中,穿和服的人正日益减少,可是眼前的埃及人却都自豪地穿着民族服装。因为这里空气炎热,这种简单的衣物正适合这里的水土吧。我想起了电影《东方快车谋杀案》开始的场景。衣着华丽的英国贵妇们,推开那些聚集过来的贫穷的小贩,傲慢地走出站台。这时过分谦虚可不行,如果不趾高气扬地挺起胸膛,就会被人乘虚而入。两三个中年男人也靠了过来,看到我言语不通就转和御手洗讨价还价。他们似乎是出租车司机,我们要离开开罗前往吉萨,必须乘坐出租车。就这样,在埃及人的簇拥之下,我们出了大厅,向机场的大门走去。这时正值盛夏的夜晚。站在机场的大门口,外面就是宽阔的停车场。太阳刚刚落下去不久,停车场里星星点点的路灯都散发出橙色的光亮。气温虽高,走在空荡荡的停车场里却能感受到微风,清爽的空气令人心情舒畅。风中似乎掺杂了南方特有的味道,机场前既看不到沙漠,也看不到赫利奥波利斯的街区,空气中还有一丝干燥的灰尘的气息。机场里的灯光都很昏暗,外面的路灯也不是水银灯,而是别具一格地散发着橙色的光芒。机场前面停放着大量的出租车,似乎都是有些年头的东西了,到处是擦伤凹痕,车体也不干净。在日本早已看不见这样的车了。眺望着眼前的景象,此刻我才深切地感受到自己经过长途跋涉,已经来到了另一个未知的文化圈,文明的发源地。“石冈君,走吧,就坐这辆出土文物吧。”在机场前排列的破烂汽车中,这辆菲亚特显得格外可怜。两侧坑坑洼洼,油漆剥落,车窗前后只剩两扇;好不容易把后边的车门弄开,还会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我非常担心在柏油马路上行驶的时候这扇门会掉下去。发动了很久,引擎终于运转起来了。我感到自己的身体一阵强烈的震动,汽车冲了出去。这时再次环顾车内,座椅靠垫上露出了弹簧和黄色的海绵。车门的内饰完全脱落,当然也没有升降车窗的摇把之类的东西了。因为根本就没有车窗,所以摇把的缺头也不会造成不便。其实没有车窗也没关系,因为这地方一来没有寒冷的季节,二来几乎不下雨。就这样让埃及干燥的风吹进车内,反倒令人心旷神怡。御手洗“嘿嘿”地笑了起来,说:“很不错的车啊!如果放在银座,肯定被当成艺术作品。石冈君,在南半球这种车很常见呢!”看到御手洗的忧郁症已经慢慢痊愈,我松了一口气。对他的忧郁症来讲,愚蠢笨拙的东西胜似药物。我回想起过去几次他忧郁症发作时的情形,就像电脑出了故障时会有一大串打印纸吐出来,上边全是没头没脑、不明不白的单词和数字,每次都让人目瞪口呆。遇到这种情况的时候,我们只好举手投降,祈祷绝望的风暴尽早离去。总之那副样子正如同玲王奈所说,就是台坏了的电脑。每当我看到御手洗,尤其是他变得疯疯癫癫的时候,就不由得会想,人的大脑果然和机器差不多。每当御手洗开始唠唠叨叨,我就想像到这样的情景:在井然有序的电脑房里,一台歪斜着的电脑突然喷出白烟来。出租车飞快地穿过赫利奥波利斯的街道,开罗机场就在这个与开罗毗邻的赫利奥波利斯小镇旁边。这个小镇干净整洁,据御手洗说,很多有钱人都住在这里。向窗外看去,有很多崭新的建筑,路边行人稀少。但是穿过赫利奥波利斯进入开罗市区以后,眼前的景象立刻为之一变。道路拥堵,四面八方全是喇叭声,路边拥挤着肮脏的人群,有几个人在我们的车子前后跑跑走走,使我们进退两难。附近还有公共汽车,里面也是黄色的灯光,众多的乘客拥挤在车内的吊环之下,褐色的脸一齐瞧着我们的出租车。公共汽车凌乱肮脏,而拥堵在马路上揿着喇叭的其他汽车也好不到哪里去。可是,比它们更加不堪入目的是道路左右的石砌建筑物。“那些全都是百年以前的建筑啊!”御手洗口中所说的建筑,在我看来完全是遗迹。就像巨大的石山,又黑又脏,亮着灯的窗户少之又少,绝大部分窗户都熄着灯。敞开的窗户和破碎的玻璃在肮脏的建筑物上随处可见。废墟一样的建筑张着大嘴,里面黑漆漆的,令人毛骨悚然,仿佛向我诉说着未知的异域文明。不知从哪里传来了曲调婉转的当地音乐,吸引了正觉无聊的我,可是这时出租车又突然开动了,耳边只剩下了风声。如同赛车一样,我们的出租车左拐右突,猛然超过前面如同蜗牛一样的车辆,接着飞过路口,从中间线上茫然失措的行人身边掠过。只见他们裹着穆斯林头巾,白色的衣服长及脚踝,转眼间就被远远地抛在后面。“你见过下雨吗?”御手洗用英语问出租车司机。“雨?什么是下雨?”司机盯着前方,大声反问。引擎的声音响得骇人,御手洗对我挤了一下眼睛。开罗的建筑大多又黑又脏,多半是此地干燥少雨的原因。雨水在不知不觉之中,清洗着我们的都市。贫困的人们在广场上成群结队,贩卖杂货的少男少女缠着头巾,道路两旁的商店里射出昏黄的灯光,当地特有的音乐发出悲哀的旋律,菲亚特肆无忌惮地在街道上飞驰。因为拥堵的地段随处可见,所以只有在能开起来的地方尽快赶路,多走一点是一点。“看,尼罗河!”御手洗低声说。出租车上了大桥,宽阔的黑色水面在脚下延展,圆形的船只如同一只只趴着的兔子,船上彩灯闪烁,浮在水面上像一块大蛋糕。船灯的倒影在黑暗的水面上轻轻摇动。“尼罗河!”出租车司机用地方口音浓重的英语叫道。“十月大桥!”接着他又喊着桥梁的名字。这是一座相当长的大桥,十分气派。在漆黑破旧的建筑中间,混杂着很多像这样崭新的设施。尼罗河畔有好几栋现代风格的高层大厦,楼顶上显示饭店名称的霓虹灯闪闪发光。我们经过漫长的旅程,终于来到曾经培育了世界古老文明的尼罗河。也许是因为尚处传统市区的缘故,这里平凡得令人失望。河流的两侧是水泥堤坝,岸边是高层的混凝土建筑,这景象似乎是东京的隅田川。“那是什么?”我问道。过了大桥不久,我看见一座崭新的建筑。正中央的高塔屋顶如同一个洋葱头,其他建筑环绕在高塔周围。一路上我已经看见了好几个类似的建筑,都有着尖塔,干净得好像上周才竣工似的。“清真寺!”御手洗说,“是伊斯兰教的教堂。”噢,我恍然大悟。他这么一说,我才注意到这里有着众多的清真寺,而基督教堂之类的建筑却一个也没看到。房舍渐渐变得低矮,道路两侧点着黄色灯泡的小店也越来越稀少,人行道上聚集的人群虽依旧显眼,但人数却少了很多,我们已经出了开罗市区,很快就要到吉萨了。御手洗说我们住在吉萨的梅娜豪斯·奥贝罗伊饭店,历史上这里曾经举行过数次政治会谈,是非常有名的地方。在这家饭店的后面,就是我从孩提时代开始憧憬了二十多年的三座金字塔。终于要看到真的金字塔了,真是恍然如梦,就是在三天之前还料想不到会有这等好事。机会总是在毫无预兆的情况下突然降临的。兴奋之余,对于这一切我依然难以置信。胡夫法老金字塔究竟会以什么样的姿态来迎接我呢?会以它那巨大的震撼力让我屈膝膜拜吗?抑或我能够以冷静的心情,面对这巨石堆砌而成的三角形的山峰?前面的道路似乎通向一座高台。“石冈君,看!”御手洗指着窗外。“啊……”我失声惊叹。那里是阿拉伯骑士的世界。新月如同一把巨大的镰刀挂在天上,月光皎洁。广阔的土地就像黑色的海面,而民家的私语则有如微波荡漾。散布的屋宅灯光稀疏,让人联想到月光照耀的水面闪烁着的含蓄光辉。我所惊叹的,是屹立在水面上的清真寺的尖塔,它们的顶端如同锋利的标枪,插着独特的屋顶,下面就是伊斯兰建筑所特有的景象,令我这个旅者的心情澎湃不已。我深信自己已经来到了阿拉伯骑士的世界。小时候看的图书里的风景,在干燥的风中静静地延展开来。如梦如幻的奇景,以伊斯兰世界的方式慰藉着舟车劳顿的我。“多美啊!”我说道,“简直是为了给人写生而创造的夜景。”御手洗点头说:“世界上还有很多美丽的风景。美丽的街道,黑夜里屏住气息的昆虫和精灵的气息,还有如同从成熟的果实里渗出的果汁一般从人们的唇边流出的音乐、诗句和传说。这些美丽一定会超越时空,映入神灵的眼睛里吧?在任何孕育了都市文明的地方,这些美景仅在几十年前对于人们来说,还是一顿丰富的感官盛宴。“真是不可思议的美景啊,石冈君。现代人发明了各种各样的调味品,添加在食品里,人们就感受到了美食带来的欢愉。但与此同时,一小片生菜或者西红柿,却如同泡在水里的草纸一样索然无味了。这其实是意义不大的循环运动,就像追赶着自己尾巴团团转的小狗一样。“上天的这些启示,让我时常想:从人们穴居耕猎,只能仰望蓝天、倾听流水来感受生活之趣的时代,一直到如今镭射光盘和电脑横行的时代,人类享有的快乐的总量是恒定的。而刺激人类获得感动的能量也是恒定的。”御手洗发出了这样苦闷的言语,说明他的忧郁症还没有完全康复。出租车颠簸着从高台上疾驰而下,前面就是宽阔的直路了。左右两边时而出现挂着霓虹灯的低矮房屋。“那是什么?”御手洗问司机。“夜总会!”他喊道,“非常贵,先生,那种地方还是不要去的好。”这种担忧对御手洗来讲倒是有些多余。“那么谁会去呢?”“沙特阿拉伯和利比亚的有钱人。”“是石油美元养起来的财主吗?”御手洗问。司机像遇到知音一样拼命点头说:“是啊,先生。那些混账店铺是为挥金如土的家伙们开的,他们的金钱可不是像我们这样辛辛苦苦赚来的,而是在自家地下挖出来的。”宽阔的道路两侧,行人已经减少,可还是有人毫无顾忌地横穿马路。他们在高速行驶的汽车缝隙之间大摇大摆,而出租车也满不在乎地与他们擦身而过。“瞧!看见右边了吗?是奥贝罗伊饭店。”司机说。我以为这样有名的饭店应该是建在尼罗河畔的高层大厦,但眼前的却是用象牙色围墙圈起来的低矮房舍。“金字塔呢?”我问道。虽然我说的是日语,但司机似乎听懂了我说的单词。“就是那个。”他说着,指向前方。但前面是吉萨市郊的黑夜,什么也看不见。“啊!”紧接着,我不由得大声惊呼起来。我以前并没有想像过,自己所看到的金字塔会是怎样的。前面只有黑色的夜空,我只好睁大眼睛努力搜寻。前挡风玻璃也肮脏不堪。就在这时,我出乎意料地注意到了一个巨大的深灰色三角形,和黑暗的夜空几乎融为一体。简直是一副动人魂魄的错觉画,巨大的三角形隐藏在黑夜里,一不小心就可能错过。对金字塔的第一印象,是它比我想像的还要巨大。我以为它的距离仍然遥远,所以还在夜空下寻找小三角形,但实际上,眼前的它比我所预想的要大出十倍,因此看到的时候格外惊讶。另一个印象是金字塔比我想像的更尖锐。尽管已经看过无数次风景照片了,但它的角度还是让我非常吃惊。我感觉它就像一柄长枪刺向天空。“终于看见金字塔了!真是感动啊……”我自言自语。“进饭店吗?还是先看看金字塔?”御手洗将司机的问话翻译给我听。我立刻回答:“金字塔!”于是出租车从饭店的围墙前面通过,转了个弯,爬上一面缓坡。我们的车在夏夜的凉风中,飞快地接近了胡夫法老金字塔。从岩石剥落的痕迹看,我知道这就是胡夫法老金字塔。前面的金字塔越来越大,越来越高。就在它向上不停地伸展,顶端已经和暗夜混杂在一起的时候,我们的车在距离金字塔五十米左右的地方停了下来。我迫不及待地撞开车门,司机将引擎熄掉,也走了出来。我们已经离开了平整的大道,脚下布满岩石碎砂。一迈动脚步,就听见吧嗒吧嗒的声音。前面不远就是沙漠。埃及的夏夜十分凉爽。不知从哪里传来了歌声,定睛一看,原来在金字塔第三级石阶上,有几个男女正在齐声合唱。巨大的石砌纪念碑,在夜晚的凉气和年轻人的歌声中,横亘着伟岸的身躯静静地等候着我们。金字塔实在太巨大了,底边的两端隐藏在暗夜里,几乎看不见。金字塔令人倾倒沉醉,但近距离欣赏到的景像却和我以前梦想中的数字推理存在着少许不同。因为表面风化,岩石的位置都微微地错位,走近了就能看到七零八落的碎岩。看到这样的景象,我不由得回想起了御手洗在飞机上说的话。出租车司机靠过来和我搭话。他长着漂亮的短髭,褐色的皮肤,面孔几乎融入了黑夜。“他说,这是一项难以置信的浩大工程吧。”御手洗翻译道。“的确令人叹服。”我回答说。环顾四周,空旷的沙漠之夜让人心生畏惧。附近没有贩卖旅游纪念品的商店,如果日本有这样的世界级名胜,决不会像这样孤伶伶地放着,肯定围满了纪念品商店和金字塔馒头店吧。但在这里,除了几个男女迎着夜风合唱外,周围一个人影也没有。几百年以前,当拿破仑的军队到达这里时,也是这样的景象吧?沧海桑田,亘古不移。五千年以前建造金字塔的时代也同样如此吧?遥远的往昔,建造金字塔的工匠们是否和我一样,踏在同一块石头上呢?虽然事实上肯定如此,但我却很难相信。一个穿着类似警服的男人,踏着石头走了过来。此时此地,他会有什么不满吗?我立刻提高了警惕。但出租车司机却过去和他搭话,还用手啪啪地拍着他的肩膀。警察也笑着回答司机的话。“到这边来!”司机向我们招手。我和御手洗一过去,司机就扔下警官,带我们朝金字塔的方向前进。走近了我才发现砌成金字塔所用的岩石高度超过正常人的身高。沿着一块块的岩石向上攀爬,恐怕会很费力气吧。“这边!”司机用手向我们指示道路。月光的照射下,我看见了凿在岩石上的台阶。我们跟随他走上台阶,接着眼前出现平坦的通道。这条通道也是在石头上凿出来的,残留着扶手的痕迹。歌声越来越大,我们接近了坐在石头上的合唱团,然后从他们身后通过。歌声停了下来,一个长着黑色大眼睛的姑娘回头看着我,突然笑了。“这里就是入口。”司机说。原来这里就是“阿尔·马蒙盗掘孔”。我这么一说,司机反倒问我阿尔·马蒙是谁。看来埃及人自己也不具备这方面的知识。月光照不进洞穴深处,我胆战心惊地前进,心里充满了恐惧。路的尽头有一扇上了锁的铁栅栏门。“到明天早晨你们就能进去了。”出租车司机说。我们又一次从坐在石头上合唱的男女们身后经过。下了台阶返回出租车时,我没有再踏着岩石,而是在沙地上行走。有生以来第一次来到非洲大陆,哪怕很匆忙,也要体验一下沙漠行路的感觉。沙子很干燥,果然和江之岛的沙滩不一样。我和御手洗以及出租车司机保持着一段距离,倾听着埃及年轻人的歌声,缓缓漫步。这时,我的脚趾尖似乎碰到了什么东西。拾起一看,原来是镶着一块大石头的戒指。掸去砂土,吹掉灰尘,我看出戒指上镶嵌的石头是蓝色的。月光下,蓝色的石头熠熠发光。指环的部分严重擦伤,显得十分粗糙,但是还没有生锈。我试着把它戴在左手的小指上。我的手指相当细,刚好把指环套进去。我想这可能是一位女性或孩子的东西。就算这是小孩子的玩具,扔回砂土里未免有些可惜。我把它套在了小指上,急急忙忙向停在路边的出租车走去。?梅娜豪斯·奥贝罗伊是一个非常漂亮的饭店,我们的车沿着围墙到达它的正门,进去之后道路一直通到玄关。饭店占地广阔,热带植物林立,地上铺着草坪。我们在充满民族特色的前台办理了入住手续。房间似乎在庭院的另一边。一个高大的黑人,身穿胭脂色的饭店制服,袖口和前襟都镶着金线,拿着钥匙,在前面带路。他才是我们所谓的黑人,但似乎不是埃及人。我们从入住的别墅正面进入,乘坐具有当地特色的电梯,看见饭店内部墙壁都是金色的。电梯似乎喘息着,艰难地上升,耗费了很长时间,咔嚓一下,发出夸张的声音,来到了三楼。电梯门勉勉强强地打开了,眼前出现了漂亮的走廊。涂着白漆的柱子分列左右,地面上铺着漂亮的阿拉伯式花纹的绒毯,上面还铺有一道红地毯,一直向里延伸,尽头是一扇伊斯兰风格的大门,门上细部的花纹令人叹为观止。所有房间的门都在白色的柱子后面。房间里有阳台,打开阳台门出去,夜风凉爽,栏杆上缠绕着常春藤,而我们刚刚看过的胡夫法老金字塔再次静静地出现在视野里。吉萨,埃及9夜里,我梦见了一个美丽的姑娘,她有着褐色的肌肤,站在胡夫法老金字塔前。只见她身穿白色的纱衣,胸前垂挂着埃及特有的首饰,卷曲的黑发披到肩头。风吹起了少许尘埃,也吹起了她白色纱衣的前摆,露出里面长及脚踝的砖红色衬裙。金字塔的周围是美丽的石造都市,如同大型风景画一样铺展在大地上。家家户户的外墙上涂得五颜六色,居民们唱歌跳舞,安居乐业。宽阔的沟渠环绕着唯一的金字塔,远处是绿色的草丛,更远处漂浮着几艘扬着白帆的船只。沿着沟渠筑有石坝,石坝上有动物的浮雕。浮雕的四周有画框一样的方形边缘,都涂上了蓝色。多么美丽的地方,我痴痴地眺望着这人间乐园。姑娘微笑着,在沙地上行走,脚上穿着皮革制成的凉鞋。她挺着胸膛,走路的姿态有些娇嗔。我正回想以前在什么地方见过她的时候,她的笑脸忽然变成了玲王奈的模样。“啊,玲王奈小姐!”我正要呼唤她的时候,眼睛一下子睁开了。白色的天花板突然跃入眼帘。我一时忘记了自己置身何处。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我迷迷糊糊地思索,突然记起自己已经来到吉萨,就住在金字塔旁边的饭店里。匆忙四顾,隔着带有花纹的窗帘能够感受到外面强烈的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可以看见外面绿色的草坪熠熠生辉。这里是吉萨!这里有金字塔!我翻身爬了起来。一出阳台,果然望见了对面的金字塔。早晨这个方向正是逆光,它显得暗黑。我又一次感叹,啊!真的来到了金字塔旁边。这是我一直以来无限憧憬的东西,现在近在眼前。我拉过墙边的藤椅坐了上去,一边揉着惺忪的睡眼,一边看着它。我愿意永远在这里眺望:它的确比我想像的要尖锐。我的头脑中一片空白,但这时却突然回想起刚才的梦境。我认为刚才的梦并不是发生在此地,因为它与我现在所处的环境有很大不同。那应该不是埃及,倒很像底格里斯河、幼发拉底河流域,似乎是古代东方的某个美丽都市。有人说人类的梦境是没有色彩的,我并不这么认为,因为我就曾经做了好几次色彩鲜艳的梦。在刚才的梦境里,阳光绚丽,姑娘的衣服、水上的船帆,都闪耀着洁白的光辉。最令我感动的,是石砌堤坝上的动物浮雕和它背后鲜艳夺目的蓝色。那简直就是天国里的美丽都市。我的潜意识究竟是从哪里得到这样栩栩如生的古代都市的印象呢?它比我自己在头脑中胡思乱想出来的东西具体得多。电话响了,吓了我一跳,思考也被打断了。现在电话铃声对我来说很可怕,因为我不懂英语,拿起听筒也不能交流。我忐忑不安地拿起电话,内心祈祷这是御手洗打过来的,但事与愿违,里边传出的果然是滔滔不绝的英语。“A, I don′t know, I can′t speak English……”我一边冒汗,一边用这样简单的句子搪塞着。“石冈君,你这个样子如果迷路可怎么办?”话筒里又传出了日语,“你一听到英语,竟连朋友的声音都分辨不出来啦!”“喂,御手洗!如果我死得早,那肯定是你的罪过。下次千万别开这种玩笑了,我的心跳都停了!”“快点吃饭,然后我们出发!我和你一样想早点看到金字塔,不抓紧恐怕就来不及了。今天已经是八月二十八日了,可昨晚那个蛮横的小丫头居然没有打电话过来,我从这边打过去,可是她又不在家。就是因为这样我才不便和这些娱乐圈的人打交道。如果你刚才吓出了一身冷汗就去冲个淋浴。十五分钟以后我们在大厅门口会合。再见!”我不该和御手洗这样的人做朋友。他患忧郁症的时候,我为他操碎了心,现在他痊愈了,马上又来伤我的自尊心,真是没完没了。因为昨夜已经去过浴室,所以我不想再冲淋浴,只是草草洗了洗脸就穿上衣服,整理了一下提包,踏着甬道穿过绚烂夺目的草坪来到大厅。还没看到御手洗的踪影,周围散发着植物的芳香。我刚把提包靠着圆柱放在地上,玻璃门就被推开了,御手洗匆匆忙忙地走了进来。“久等了,石冈君,我们这就去退房。”接着他就走向前台,和里面的服务人员说话。我站在旁边,观察着御手洗施展外交才能。我暗下决心,要学习英语,以备将来紧要关头能够一个人独当一面。“御手洗先生?”前台里的服务人员把电话举了起来,突然问道。御手洗一边答应一边接过听筒,扣在耳边。“喂?”听筒里微微传出女人的声音,我猜是玲王奈。御手洗为了让我也能听懂,开始说日语。“昨晚你跳舞去了吗?你或许已经忘记了我们还剩几天时间。”“我去做调查了。斯蒂夫·米拉是恶女岬金字塔的承包商。”“还有呢?”“斯蒂夫还是没有下落。调查也毫无进展,我已经得到了他的族谱资料。现在虽然知道了建筑商,但下一步很难办,因为他是墨西哥的建筑商。那个地方必须用船把设备和建材运过去,然后再设置起重机。如果不是墨西哥人,本地的美国建筑商是决不会接这样的工程的,风险太大了。这样一来,时间就赶不及了。我又不懂墨西哥语,而且还有其他好几家建筑商参与了工程……”“设计师是谁?”“是波尔·阿莱克森本人,他对建筑有一定的研究。”“是这样啊!那就没有办法了。还有在恶女岬参与摄制的所有工作人员的地址、姓名、经历……”“这些详细的资料我已经准备好了,可以直接给你。”“不,我现在就要,已经没有时间了。我还想要斯蒂夫·米拉的资料,你稍等一下,我问问前台的传真号码。”“我还有更稳妥的办法。”玲王奈这样说着,嘿嘿地笑了两声。“还有什么办法?”“就在这里!”话音未落,一卷白色的印刷品被递到御手洗的鼻子底下。抬头一看,只见戴着太阳镜的玲王奈笑嘻嘻地站在旁边。御手洗缓慢地将电话听筒还给了前台里的服务人员。望望玲王奈过来的方向,那边有一排电话亭。“你怎么来了?没有回美国吗?”“回去了,刚才又从美国到了这里。”“我记得没有这个时间的航班。”“你不知道我会飞吗?超人是我的伯父啊。”“那把这个案件委托给你的伯父怎么样?”“他拍系列电影很忙啊!实际上,我是搭乘一个大明星的私人飞机来的。”“地球简直是你的庭院。如果在日本杀了人,你可别用这种方法来制造不在场证明啊。喜欢刨根问底的日本警察可很难对付。”“我们做个交易吧!只要你待会儿陪我进餐,参观金字塔,然后再登上尼罗河的邮轮共进晚餐,我就可以不在东京杀人。”“可以啊,要是你不想这起案件在这个月内解决的话。”御手洗说。“我已经预订了今晚九点的飞机。没关系的,你可以做到。”“有一件事必须事先说好,我可不是好莱坞收买的侦探。要想把绳子套在我的脖子上牵着到处走的话,我马上打道回府。”“如果还有什么地方要看的话,我可以把机票取消。”“我想让你取消的,是尼罗河邮轮的船票。”玲王奈迟疑了一下。“好啊!按你的意思办。”她老老实实地回答。在饭店里吃过简单的早餐,我们三人一出大门,就看到一辆蓝色的梅赛德斯停在那里,车篷是白色的仿皮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