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山魔嗤笑之物--三津田信三-5

“......”“大师,你是故意玩弄人家吗?”当她用了“人家”来代替“我”的时候就要特别注意了,要不是她已经完全玩上瘾了,玩到不管周围发生了什么事,就是她正在生气。“才,才没有那回事呢!对了,我不是说过好几次了吗?不要再叫我大师了,听起来我已经七老八十似的。”言耶的五官十分公整端正,但是一加上他那条随意地穿着身上,在当时还很稀奇的牛仔裤,看起来就成了一个来历不明的可疑人物,至少没有人会认为他是个配得上“大师”这个称谓的存在吧!言耶自己也常说,从这个地方旅行到另一个地方的自己,其实就像是一个“怪人”。“那么,大师......那么下次见面的时候,麻烦你以条例地的方式写下十项人家身为一个编辑的优点喔!”“哈哈哈!从你嘴巴说出来,一点都不像是在开玩笑呢......”“人家可不是在开玩笑。”“好啦......我知道了啦!”看到言耶老老实实地低下头,偲一脸满意地点了点头。“言归正传,您看完那份原稿之后有什么感想?”偲的表情和语气突然变得很严肃,变脸的速度之快,恐怕难有人望其项背吧!“信上也有写,乡木靖美是在二月上旬把原稿寄去怪想舍的,而且他手上头所记载的体验应该是去年秋天发生的事对吧?”“是的,《书斋的尸体》虽然没有对外征稿,但还是会有人主动投稿过来,其中当然也不乏有些稿件会夹带着信笺,指名要请某某大师批评指教的......所以我以为这份原稿也是这样,就放着没理它,直到有一次我闲着没事,拿出来翻了一下,结果无意中看到‘奥户’这两个字......我马上想到这不是大师之前去过的地方吗?再把原稿仔细地看了一遍,没想到真的是这样,所以我就赶紧寄去大师下榻的旅馆了。”“原来如此,还真巧啊......”“对不起,我应该早点发现的。”“这也不能怪你,毕竟他是跟其他人的投稿混在一起送进来的嘛!相反的,我还要感谢你居然能够记得奥户这个名字呢!”“看来您已经找到一个我身为编辑的优点了呢!”“呃......是,是这样算的吗?”偲淡淡地瞪了一眼不肯坦率表示赞同的言耶,一脸不可思议地说道:“可是,为什么大师跟阿武隅川乌先生去拜访奥户的揖取家和锻炭家的时候,完全没有提到这位乡木靖美先生的事呢?”“详细的日期我记不太清楚了,我只记得我们是秋天去拜访那个村子,假设乡木靖美进行成人参拜是在初秋的时候,那么以时间上来看,的确是他的体验先发生没错。”“那为什么......”“因为我们在锻炭家门口吃了闭门羹,根本还来不及聊到这些就被赶走了。”“哦,原来是这样啊!”“就算真有机会让我问了,站在锻炭立治的立场上,应该压根儿连提兜不想提到与自己势同水火的立一一家人的事吧!另一方面,揖取家的主人力枚基本上只要是跟当地的习俗,传说,怪谈,甚至是乎山或山魔有关的事都可以侃侃而谈,可是一旦牵扯到实际发生的骚动,说不定也会因不想引起什么不必要的留言而不愿意多说吧!”“照这份原稿来看,揖取力枚似乎真的是以个很严谨的人呢!”“所以他对于乡木靖美的体验也有可能到最后还是不相信,或者是认为这种捕风捉影的事还是不要告诉我们比较好。”“ 因为等他去看的时候,屋子里根本到处都看不到做过早餐的痕迹嘛......”“力枚当家可能也是因为这样开始担心项目清洁的精神状态吧!”“所以他才什么都没有跟大师和阿武隅川乌说吗?”“嗯......不过,我想另一部分的原因也有可能是因为老黑学长在场的关系,害我没办法顺利地把话套出来......”言耶面有难色地说出另一个原因,偲听得一愣一愣的。“什么意思?”“意思就是那个人每次跟我一起的时候,不讲些有的没的的废话来坏事是不会甘心的......”“你们两个不是特地去做民俗采访的吗?怎么还会故意做出扯对方后退的事呢?那个人到底在想什么呢?”“如果只有老黑学长一个人,我想应该也不会搞成这样吧!他可能还会主动问出乡木靖美的体验喔!当然,如果只有我一个人的话也是如此。”“既然如此,就没有必要结伴而行了嘛......”“没错,不但没有必要,反而还会有反效果,真的是......”这一对作家和编辑的组合以阿武隅川乌为主角热烈地说长道短了一番之后,终于又把重点拉回有问题的原稿上。“不过话又说回来,初户的成人参拜还真是一种特别的仪式啊!”“也还好,熊野三山和出羽三山都有这种三山巡礼的仪式,所以这个仪式本身并没有那么特别。只不过,一般三山巡礼的规模都比较大,再不然就是要翻越有相当高度的山,惟独初户的三山既不大,也不高。举例来说,出羽三山的主峰月山就是将近二千公尺的高山,再加上羽黑山与汤殿山,就成了出羽三山。通常是从羽黑山的登山口开始攀登,在月山参拜,然后从汤殿山下山,当然也有人倒着走。另外,以大佐渡三山的情况来说,一般都是依序登上金北山,檀特山,金刚山,但也有些地方不是爬金刚山,而是妙见山。追根究底,像这种三山巡礼的仪式......”“呃......大师,这些话可以麻烦你留到下次再跟我们家的田卷说吗?”“跟田卷总编辑说吗?”“是的,别看他那个样子,他其实很喜欢这方面的话题,尤其是愈长篇大论的他愈喜欢。”“是吗?这我还是第一次听呢!”言耶不疑有他地表示惊讶,完全没有注意到偲的脸颊正不自然地微抽搐着。“言归正传,你跟乡木靖美先生联络上了吗?”“还没,我打电话过去,他是堂哥接的......”“我记得他姓高志。是在高中当老师对吧?”“听说高志先生的父亲是靖美先生父亲的大弟。”“也就是说,高志先生也姓乡木啰?因为他父亲是在离家之后,在别的地方结婚,生下他的,所以他才不需要参加成人参拜。”“听起来有点不太公平呢!”“而乡木靖美则是国中的老师吗?”“两个人的学校都在猿乐町......不过据他堂哥所说,靖美先生在写好那份原稿之后,就向学校请了假,目前处于留职停薪的状态......”“这又是怎么一回事?”“靖美先生回到东京之后,便把当时发生的事情全都告诉他堂哥高志先生。本来以为说出来就会轻松了,没想到却反而变得好像被什么东西附身一样。高志先生看他那个样子,便建议他来找您商量看看,因为高志先生很清楚大师是这方面的行家,知道大师对日本各地的怪谈传说都很有研究,也知道大师经历过好几次跟这方面传说有关的离奇事件,而且都能顺利解决。对了,他还是《书斋的尸体》的忠实读者喔!”偲用有点自豪的语气丢出最后一句台词之后,接着又说:“后来靖美先生就说他决定把自己的体验写生原稿。据高志先生所说,那可能是因为他在奥户和初户的老家已经说过好几遍了,可是都没有人要相信他的缘故。”“是蛮有可能的。”“然而,随着原稿写到尾声,靖美先生却变得越来越奇怪,高志先生也觉得很难过。”“借由把自己的过去写成一部作品的做法,有些人可以抛开过去,重新振作;也有些人会在执笔的过程中再经历一次过去的事,让过去入侵到现实的生活里。看样子乡木靖美是属于后者。”“所以高志先生确信,只要能够接了开乎山里有什么,为什么那一家人会消失的谜底,靖美先生就可以恢复正常了。”“原来如此。”“只有两个出入口,而且两遍都从里面锁得好好的屋子,和只有两条山路,而且两边都没有人看到有人离开的山,那一家人可以说是在双重的迷室状态下消失的耶!看样子这一次一定又要刀城大师亲自出马了......”“你还是老样子,总喜欢把事情往不可能犯罪的方向解释呢!”“又不是我自己要把事情往不可能犯罪的方向解释的,只要看过那份原稿,任谁都会认为那栋房子和那座山是双重密室吧......”“嗯,我懂了,不好意思,然后呢?”“然后......然后高志先生就督促靖美先生赶快把原稿写好,寄到鄙公司来。”“我都没有跟他们联络,就连高志先生也一定很担心吧!”“他说他知道大师本来就喜欢到处旅行,所以已经有心理准备了。不过他似乎很后悔,不该交给靖美先生自己去处理,他说他应该另外再写一封信,把所有的事情交代清楚,和原稿一起送过来才对。”“他似乎在大学时代受到乡木靖美诸多照顾,所以可能想要借由这次的事件还他人情吧!”“所以啊,大师,当他接到我的电话时,可以说是欣喜若狂呢......当然,我有立刻告诉他,大师不一定会接受这个委托,而且大师的本业也不是在处理这些事情......”祖父江偲说道最后一脸糟糕地闭上嘴巴,用眼睛悄悄往上观察刀城言耶的反应。言耶因为受到名为山魔的怪物吸引而去过奥户是事实;津津有味地看完了乡木靖美的原稿也是事实,但这并不代表他就有义务要把所有发生在乎山的怪异现象视为“全都是真实发生的事实”,也不代表他有责任要对这些谜团“做出某些解释”。如果当初言耶也在奥户,直接从刚从乎山袭来的精美口中知道这些事的话,或许就另当别论也说不定。但是,以目前的状况来说,对他有那么多期待,就连偲也觉得似乎过分了些。然而,刀城言耶却非常干脆地说:“我先去找乡木靖美,听听他怎么说,然后再去奥户一趟。呃......我记得他住在神田......”“什么?您要接受这份委托吗?”“因为我也觉得高志先生的想法是正确的,如果想要乡木靖美恢复正常,就必须让他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才行。说是真相大白或许太夸张了也说不定,不过只要让他知道立一先生全家人集体失踪的真相,他或许就能从那个冲击站起来了。”“哦......原来如此。”“怎么?你好像不太服气的样子呢?”“今年一月,人家拜托您帮忙解决株小路町的‘斩首’事件时,您当时拒绝得可干脆了。”“呃......这个嘛......这次是为了要救人......”“那次的事件也是为了要救人啊!虽然找上您的时候被害人已经死了,可是只要抓到熊人,就能让被害人死得瞑目,而且也能让那个小镇重回平静不是吗?”“哎呀......我知道了啦!下次如果你再有事件要拜托我解决的话,我一定二话不说地欣然接受,这总行了吧?”“真的吗?太好了!真实感激不尽,多谢啦!”偲虽然觉得很高兴,但是也觉得很奇怪,为什么刀城言耶会突然决定要蹚这浑水呢?“大师......”“怎么啦?对了,你可不要问我这种特权能用几次喔!”言耶也未免想太多了,虽然他这种被害妄想症的反应很好笑,但是偲心中的疑问却益发膨胀。“不是的,我想问的是,我可以明白你想要救人的心情,但是有必要除了跟他见面,还特地大老远地跑去奥户吗?”“真相不是光听他说就可以水落石出的,一定得亲自到现场去看过才行......”“可是,要不要气可以等到跟靖美先生谈过后再决定也不迟,不是吗?”“......”“你那股热诚到底是打哪儿来的呢?”偲飞快地抛出一个又一个的问题,可是当她看见突然沉默下来的言耶,开始假装感兴趣地把目光投向一块布包起来的二手书时,突然明白了。乡木靖美和他父亲之间确实有心结――这个事实或多或少也对刀城言耶造成了影响吧!刀城家的祖先过去曾经是德川家的亲藩,因此在明治二年(一八六九)由行政宫布达公告所诞生的华族阶级中位列公爵。所谓的华族指的是由原本就是贵族的人与对国家立有功劳的人所构成的特权阶级。前者包括了原有的皇室,公卿,诸侯,乃至于僧侣,神官,以及忠臣等人的家族,后者则分为政治家,官僚,学者,实业家,军人等具有文功军功的家族。爵位在当时被分成公爵,侯爵,伯爵,子爵,男爵等五个等级,由刀城家原本是公爵之家来看,偲可以想见言耶的家世在当时有多么显赫。然而,言耶的父亲刀城牙升从小就很讨厌华族的这种特权阶级,可是身为长子的自己总有一天必须继承公爵的这个爵位。为了反抗这样的现实,他离家出走,跑去拜在一位名叫大江田泽真的私家侦探门下,当他的徒弟,据说还因此跟刀城家断绝关系。没想到牙升似乎生来就具有当侦探的才能,转眼之间就解决了无数个棘手离奇的事件。不久之后,他的大名就见诸于报章杂志,还被誉为“昭和的名侦探”,冬城牙城与焉诞生。听说他之所以不用刀城牙升的本名而另外取了一个冬城牙城的新名字,就是为了顾及与自己断绝关系的家族颜面。在那之后,同样的历史再度上演,这次换成牙升的儿子言耶不愿意继承父亲的侦探事务所,也离家出走了。在四处流浪的同时,进行收集乡野怪谈的工作,另一方便也持续地从事创作,最后终于演变成了现在的生活模式。祖父江偲其实并不清楚这对父子之间的心结到底有多深,只是在接下他的责任编辑一职之前,田卷总编辑曾经特别提醒过她,在言耶面前,最好不要提到前华族的事,以及无论如何都绝对不可以提到冬城牙城这个名字......前华族,刀城的老家,牙升的家庭,牙升和言耶......偲总觉得有什么复杂难解的东西在这些关系底下蠢蠢欲动,一旦把这些错综复杂的关系一个个串起来,恐怕会产生无法想象的后果。因此她所了解的,说是只有这两个人在面对“事件”时的迥异态度也不为过。当然,就言耶的情况来说,其实都不是主动接受委托,而是在不由自主地被动地被卷进事件里,讽刺的是,最后他还是会跟他父亲一样,扮演起“侦探”的角色。因此就偲看来,这两个人在思考模式上的不同,会不会才是最大的问题症结所在。父亲冬城牙城是个彻头彻尾的实用主义者,唯理论为尊,把人类的理性看得比什么都重要,对于怪谈什么的都一笑置之,然后马上提出两三个合理的解释。明明有这种习惯却偏偏喜欢妖怪,真是一个奇怪的人。当然,他并不是相信妖怪的存在,顶多只是当传说来听,觉得很有趣罢了。至于儿子刀城言耶,他的立场总是摇摆不定,但那时有原因的。在一路以来与他交谈的对话中,有句话在偲的心里留下非常深刻的印象。“身为人类,如果认为世界上所有事都可以用人类的智慧来解释,那只是人类的骄傲罢了;但是如果因为这样就把所有怪力乱神的现象都照单全收的话,未免也太没用了。”在收集乡野怪谈的时候,他只会让自己乐在其中,听听就算了,绝不会尝试去做煞风景的解释,因为他知道那是最愚蠢的行为。只不过,万一当地特有的奇风异俗跟实际的杀人事件扯上关系的时候,事情就另当别论了,他可是会很拼命地去挖掘乡野怪谈所要表达的真实意义以及隐藏在传说背后的真相。如果有人把命案归咎于作祟或诅咒,认为除了接受以外别无他法的话,他也会拼命地说服对方不是那么一回事。不仅如此,为了证明事实并非如此,他还会想尽办法以合理的方式解决问题。只不过,在经过彻底的调查,推理,检验之后,如果还是留下挥之不去的怪异现象,那他就认为应该要坦然接受那样的事实。从这个角度上来看,刀城言耶这号人物实在称不上是以个以艳惊四座的以快刀斩乱麻地解决事件的所谓的“名侦探”。他总是以哪里有理就往哪里去的态度慢慢地逼近事件的核心。换句话说,不到最后的最后,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这次会以合理的方式解决自己所面对的“谜”,还是会得到一个完全不合逻辑的结论。总而言之,他所扮演的“侦探角色”总是非常的不切实际。比较了解他的编辑都称呼他为“怪谈收集家”,其中有些人也知道刀城言耶的特殊立场,这些人都在私底下偷偷地叫他“反侦探”。话虽如此,在大部分的情况下,他都能在最后一秒顺利地把事件给解决掉,所以才会有人在耳闻他的事迹之后,透过出版社找他,并不是请他执笔写作,而是请他帮忙调查案件。乡木靖美这件事就是一个最好的例子。祖父江偲有时候会像,刀城言耶之所以会在一面云游四海一面收集乡野奇谈的情况下,一再地遇到离奇的事件,然后又一一将这些事件解决,或许就是为了总有一天,在某个地方必须与真正地怪事对持时所作的准备也说不定......另一方面,偲也确信,关于这戏的事件,乡木靖美对父亲所保持的复杂情绪才是策动言耶的最主要因素。所以在与他道别的时候,偲做出了非常犀利的分析:“大师,这次的情况跟您平常在旅行的时候被卷入的事件有相当大的不同,姑且不论真相为何,我觉得大师对于这件事情的关切成都似乎有点不太寻常。所以不管发生什么事,您一定要马上跟我联络喔!”但是言耶本人完全没有留意到她所担心的这些,只是露出一脸呆然若失的表情,笑笑地说:“嗯,等到在奥户调查到一个段落,我一定会跟你联络。顺便报告调查结果。”只不过,就连刀城言耶本人耶没想到,在他有闲工夫做这些事之前,已经先被辈卷进惨绝人寰的杀人事件里了。第二章 奥户当火车在大垣外的车站停靠之后,刀城言耶抱着少许怀念的心情下了车。去年秋天,当他改变一开始的计划,就是跟阿武隅川乌在这个车站下车的,虽然阿武隅川乌自始至终都不愿随言耶起舞,但是言耶却硬把他从车上拉了下来。因为刚才在火车上,一个来自媛首村的北守派出所,名叫高屋敷元的巡查就坐在他们旁边,那个巡查告诉他们,神户地区流传着一种叫做“山魔”的怪物。言耶一听到这么充满魅力的怪谈,怎么可能还坐得住,马上摆开地图来研究,没想到下一个停靠站是最接近奥户的乎山,也就是传说中山魔的栖息的地方,当下就拖着阿武隅川乌下车。只不过,接下来的路程真是一场恶梦。先搭木炭巴士从大垣外一路摇晃到了初户,再转乘马车前往臼山的山脚下,然后再从山脚下沿着山路摇晃一阵,最后因为没路了,只好下来用走的,绕过半座山,好不容易才走到奥户。其实直接穿越三山或乎山会比较快,但是又不能取道神圣之山或禁忌之山,因此从初户到奥户必须绕上好大一圈,旧的埋伏状况来说,说有多么不方便就有多么不方便。想当然耳,太阳早就下山了,而且沿路都没有看到半间旅馆,言耶早就开始寻找适合露宿的地方。突然,阿武隅川跑向附近一栋很大的宅子拍门:“我叫阿武隅川乌,我家是京都一座历史悠久,讲出来会让你吓一跳的神社,而我是将来被寄以厚望,最重要的继承人......”只见他口若悬河的嚷了一大堆,结果还真的为他们争取到一个过夜的地方,那户人家就是揖取家,而爽快地收留他们住下的人就是当家家主力枚。被带进房间,只剩下他和学长两个人之后,言耶一脸被打败的样子问道:“老黑学长,你该不会每次都是用这么强硬的手段要求人家收留你吧?”没想到阿武隅川却用一种很遗憾的语气回答:“你在说什么?最后都是对方低声下气地求我一定要住下来的耶!既然对方都这么说了,我只好接受对方的好意,才没有用什么强硬的手段呢!”不用想也知道,言耶又在心里发誓,绝对不要再跟学长一起旅行了。这次在离开东京之前,他有先跟揖取家和锻炭家联络,力枚还说:“请务必在我们住下来。”可以说是正中言耶的下怀。另一方面,立治虽然毫不掩饰的表现出深感困扰的态度,不过当言耶告诉他:“我这次的目的并不是民俗采访,而是有关于乡木靖美的事。”之后,似乎反而勾起了他的兴趣,并且取得他的协助。于是言耶在经过初户的时候先去了乡木家一趟,和靖美的祖母梅子见了一面。一听到言耶是为了帮助自己的孙子而来的,她马上就眼泪婆娑地把头磕到榻榻米上:“那就万事拜托了。”害言耶反而感到不好意思。“那孩子因为成人参拜出门之后,过了中午都还没有回来。我一开始还以为大概要到傍晚才会回来,可是等到太阳下山还不见人影,我实在是担心得不得了,怕他出什么事了...”后来梅子说服了只会笑着说“在野外露宿一个晚上不需要大惊小怪吧”的兄长们,于是他们心不甘,情不愿地上三山察看了一下,只不过那个时候靖美恐怕已经迷失方向,误闯进乎山里了,梅子虽然坚称他不会逃走,但是她当时也没想到,孙子居然会在几乎可以说是一条路通到底的三山迷路。第二天上午,奥户揖取家的力枚差人来报信:“府上的公子现在在我加做客。”把靖美的父亲虎男给气了个半死,兄长们则是笑到肚子痛,结果好像还是梅子去接他回来的。靖美回到乡木家之后,也只住了一个晚上,就马上回东京去了。在那之后没多久,虎男找上揖取家去破口大骂,理由非常荒谬,说什么都是揖取家把禁忌之山放着不管,才会害成人参拜被搞得乱七八糟。对于这些指控,力枚似乎并没有动肝火,反而是冷静地和对方谈了一下。问题是,虎男接着又找上了锻炭家,这次的指控重点是立一他们一家人住在禁忌之山里的问题,神圣的成人参拜之所以会失败,都是因为有这些遭天谴的人住在邻山的关系。当然,立治为此大发雷霆,别说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了,明明是哥哥立一捅出来的篓子,为什么非得自己代替他受到这些指责不可呢?这对于立治来说,可以说是是可忍孰不可忍的屈辱,不管广治的劝阻,两个年纪加起来上百岁的男人,差点就要大打出手的时候,听说是乡木家的儿子们及时赶到,把父亲拖了回去。“当我们家的佣人告诉我,虎男上奥户去的时候,我马上交孙子们去追他。揖取家的力枚先生是个人品很好的人,所以我想应该不会发生什么太李璞的事。但是我们家自古以来就常常为了林界的事情跟锻炭家起冲突,万一擦枪走火......”至此,老太太深深叹了一口气。“虽然说是这个地方的习俗,但是硬要强迫那孩子去做他不习惯的事,真的是为他好吗?”一想起孙子靖美,老太太又开始频频叹息。言耶一面安慰她成人参拜本身并没有问题,也答应她会尽自己最大的努力,然后便离开乡木家,并没有和靖美的父亲和兄长们见面。这种情感的流露,对言耶来说应该是十分稀奇的。在村子里雇好马车之后,言耶便朝着臼山出发。车夫还是去年那个老人,而且也还记得言耶,不过,他对于阿武隅川乌这号个性鲜明的任务似乎印象更深刻。言耶心想,这也难怪。“这条路通到哪里了?”“这个嘛......还是跟去年差不多,并没有开通多少,真是伤脑筋。”老人虽然这么回答言耶的问题,但是脸上的表情其实并不怎么伤脑筋的样子。神户的山虽说海拔并不高,但是自古以来村子之间的交通就非常不方便。不管选择哪一条路线,最后都必须翻山越岭才行。当然,由于战后道路开通,使得往来变得轻松了许多,问题是这些道路建设似乎也有地域上的差异,从初户到奥户的道路工程好像只进行到一半就停滞不前了。“什么?也就是说,我又得走在那条狭窄的山路上吗?”“为了赶上山里例行的秋大祭,是有先开通一条让人走的山路啦!不过,除此之外就再也没有任何进展了。”“我说......老爷爷,您好像并不怎么伤脑筋嘛!”“要是到处都有路从这个村子通到那个村子,要是车子可以随便开上去的话,不久没有人要雇佣我的马车了吗?”只要有人因为时代变得方便而获得了利益,就一定会有人失去原本的工作,像这样的现实,言耶在周游各地的时候已经看到都不想再看了,然而这次却没有办法马上体会到老人的不安,言耶不禁觉得非常羞愧。马车载着沉默不语的言耶,马蹄声轻快地往前迈进。“反正这匹马也上了年纪,差不多是可以退休的时候了。”虽然为时已晚,不过老人似乎是察觉到他让自己的乘客感到不好意思,所以云淡风轻地说道。面对老人的体贴,言耶也决定就顺着他的话继续聊下去,一面小心翼翼地避免伤害对方地回应着,一面问他在工作上有没有什么难忘的回忆,于是老人笑嘻嘻地打开了话匣子。“老爷爷和这匹马以前都很活跃呢!”等老人讲到一个段落,言耶老实地说出自己的感想,要是这样打住就好了,可是他偏偏又多嘴了一句:“最近怎么样呢?这条山路虽然狭窄,但毕竟是开通了,所以搭乘马车的人还是减少了吧!”话一出口,言耶就慌了:“呃......不是啦......我是说......”然而你,没想到这句话却开启了一扇门,通往刀城言耶做梦也想要知道的话题。“和以前比起来,当然是减少了许多......”老人不以为意地回答说:“但是说多其实也没有那么多,因为还是有人要去参拜奥户的六地藏菩萨,所以我的马车也还派的上用场......”“那真是太好了呢!”“对呀!老实说,前几天我才载了一个各处朝圣拜庙的香客。因为他还背着柳条包,所以雇到我的马车时还一副喜出望外的样子......”老人忽然沉默了下来,那个样子实在太不对劲了。“那个人怎么了吗?”“没事,只不过是一个很平凡的香客。”“是吗?”言耶一副不太像相信的样子,老人沉吟了好一阵子之后说:“事实上,初户有个叫做与三郎的男人,那小子前几年在臼山的山脚下捡到一个柳条包......”老人突然开始讲起另外一件事。当年那条沿着山脚环绕的羊肠小径还没有开通,要去奥户的话,除了翻过山顶没有别的办法,所以与三郎也进入了山路,然后就在旁边的草丛发现一个柳条包。一向就很贪心的他,还以为里面会有什么价值连城的东西,打开一看,差点没把他给吓死,因为里头装着一个小型的佛笼,把上头两扇对开的门打开一看,里头居然塞满了牌位。一般人遇到这种情况都会觉得很触霉头了,更何况与三郎的胆子比一般人要小一倍,就算装作没看见地丢在原地,也生怕会有什么灾祸降临到自己身上。话虽如此,他也没有那个闲工夫再折回初户,无计可施之下,他只好把那个柳条包背在身上继续往前走,心想到了奥户,把事情办完之后,再拿去给安宁寺的大信和尚就好了。没想到会背着一个这么沉重的负荷,与三郎开始沿着山路往山上爬。一开始都很顺利,脚步也很轻快,轻快到就连他自己也几乎快忘记背上背了一个神笼的事实。然而,走了一段路之后,他开始觉得有点不太对劲,听到沙沙作响的声音。一开始还以是有什么动物躲在附近的草丛里,但是感觉起来又不太像,就是某物沙沙作响的声音。于是他站起来,把四周看了一遍,什么人也没有。但那个声音还在沙沙作响,会不会是山路上面或是下面有村民在聊天呢?于是他竖起耳朵,却什么也听不见,但是那沙沙作响的声音依旧不绝于耳,所以也不是什么都听不见,反正声音就是一直跟在自己的背后......后来又从背后传来一股叽叽喳喳,听不太清楚的说话声。与三郎就像发了疯似的沿着山路往上狂奔,然而,声音一直跟在他后面。他马上诅咒起自己的愚蠢,怎么没有想到要把背上的柳条包丢掉呢?跑到一半,他在山路上倒了下来,与其说是跌倒,还不如说是被谁推倒的,而且身上马上就感觉到一股被重压的感觉。他只是突然“啪嗒”一声就倒了下来,所以一时半刻根本爬不起来,而且柳条包异常地沉重,重得就像是要把他整个人压进山路里似的。南无阿弥陀佛,南无阿弥陀佛......南无妙法莲华经......南无大师金刚遍照......与三郎把他所知道的经文全都拿出来念了又念,可是一点效果也没有,当他心中充满绝望,悲叹自己就要横死在这种地方的时候,背上的重量突然消失了,提心吊胆地站起来一看,什么也没有。然而,当他把手放到绑在背上的带子,想要乘机把柳条包卸下来的那一瞬间,柳条包又马上重得几乎把他压倒在地。与三郎只好哀怨地继续背着柳条包往前走,既然这样的话,也只能尽快赶到奥户,赶快奔向安宁寺了。然而他越是想加快脚步向前赶路,越是无法忽略背后那股叽叽喳喳的声音,明明不想听的,却又情不自禁地竖起了耳朵。当他发现自己正在努力地想要听懂那些内容的时候,这才恍然大悟,那股叽叽喳喳的声音,原来竟是好几个人说话的声音......叽叽喳喳,悉悉索索,淅淅沙沙......说话声一直在他背后响个没完,他很想用两只手把耳朵捂起来,可是那样就没有办法在山路上走路了,无计可施之下,他只好尽最大的努力把注意力都集中在双脚上,能走多快是多快,就在这个时候,终于让他看见了山顶。他送了一口气,正想要一鼓作气地翻过山头的时候,背上的说话声却变大了。大惊失色的与三郎想要加快脚步,但背上的说话声却更加嘈杂。他虽然吓得快魂飞魄散,但是如果在这里把柳条包放下来的话,只会重蹈覆辙而已,既然如此,只好先翻过这个山头,再一口气冲过剩下的山路了。然而......他每往前走一步,不仅背后那股叽叽喳喳的声音就听得越来越清楚,就连发出声音的主人们似乎也要从柳条包里爬出来一样......等到与三郎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已经偏离山里,在山里彷徨了。“是这里吗?不对?要再过来一点......”自言自语吗?不对,是他背上那几个人在开会,而与三郎只是按照他们的只是移动。那天黄昏,与三郎站在臼山靠近奥户那一边的山脚下,感觉背上终于变轻了,把手放在柳条包上,一点都不费力地就把柳条包拿下来。手忙脚乱地打开来一看,虽然佛笼还在,但是原本塞满其中的牌位居然消失的一个也不剩。从此以后,与三郎便开始潜进初户村子的人家里,把佛笼上的牌位偷出来,丢到附近的山上,大家都觉得很困扰。后来由于他的偷窃范围扩展到附近的村子,终于被强制性地送进涡原的精神病医院里。就在老人说完这个长长的故事同时――“呼......”言耶发出了心满意足的叹息声。“原来不止是乎山,就连臼山也有这样的怪谈啊?”“哪里,只不过是神经病讲的疯话,我还怕您不爱听呢......”只可惜,老人似乎很后悔自己讲了不该讲的话,所以完全没有注意到,听的人其实是非常捧场的。“对了对了,我刚刚忘了问,这条山路的工程为什么会终止呢?”没有想到可以在这种意想不到的地方收集到意想不到的怪谈,言耶的心情非常愉快,为了让老人继续说下去,于是不以为意地问了一句。因为完全没有别的意思,所以以为马上就可以得到答案。“......”然而,老人的样子却变得很奇怪。“怎么了?请问我是不是问了什么不该问的问题?”“不是啦......是这件事实在太蠢了......我怕我说出来会被你们都市人笑......”“如果方便的话,可以告诉我吗?”“可是......这实在是太丢脸了。”“没这回事啦......”“毕竟是乡下地方嘛!”“哦......”瞧老人一副吞吞吐吐,犹豫着该不该把村子的丢脸事告诉外人的样子,若是硬要把理由追问出来的话未免也太不出熟,于是,言耶便想转移话题,就在这个时候――(不会吧......)言耶突然灵光乍现,刚才说的那些话与老人的态度让他脑中浮现出一个联想。“该不会是这座山里发生过什么事吧?”“......”“而且并不是现实上的事故......”“......”“而是什么不可思议的怪事......”“......”“那件事刚好又跟与三郎所说的话不谋而合......”“......”“你怎么了?”“出现了啦......”老人没头没尾地喃喃低语。“出现什么了?......”言耶只呆了一两秒的时间,下一个瞬间整个人跳了起来:“你说出,出,出现了,到底是什,什么东西出现了?”因为他的气势是在是太惊人了,吓得老人立刻转过头来。这也难怪,毕竟眼前这个青年一直到刚才都还很有耐心地听他提当年勇,就连那些怪力乱神的话也都静静地专注聆听,看起来是个很有家教的青年,如今却突然不知道在兴奋些什么,嗓门也大了起来。“咦......没,没有啦......”“连接两个村子的道路工程,原本应该是大家都乐见其成的才对,却在工程进行到一般的时候停工了。而且如果进度还停留在去年的地方,就我印象所及,那里似乎没有什么特别难以施工的地方才对。虽然也有可能是资金的问题,但是我想应该没有跟当初的预算差太多吧!如果说有什么多余的支出会庞大老必须停工的话,就只有像您所说的什么东西‘出现’了......以上是我个人的猜测啦!不过从之前的对话来看,工程之所以无法继续进行的原因肯定跟‘出现’了某种现象有关。那么,到底是‘出现’了什么,导致工程无法继续进行呢?首先我会想到熊或猪之类的动物,然而,先不要说这一带从来就没有熊之类的动物栖息,基本上根本就不会有动物特地靠近会发出巨大噪音的施工现场吧!”“没,没错......”老人就像是一只被蛇盯上的青蛙似的,茫然地愣在当场,完全无法把视线从言耶身上移开。“既然如此,比较有可能的原因,就是发生了什么怪事之类的。”这其实是非常牵强且跳跃式的思考逻辑可惜本人似乎完全没有自觉,只是嗅出眼前存在着乡野怪谈的味道,一副无论如何都想要问个所以然的样子。“啊,啊.....原,原来如此......”老人当然不会知道坐在马车上的青年居然还有这样的怪癖,反而对言耶那种乱七八糟,毫无根据的判断感到十分佩服。“啊!您能了解我在说什么真是太好了,那么,到底是什么东西出现了呢?”对于老人突然变得沉默寡言的不合作的态度,言耶一再的发动说之以理与动之以情的攻势,终于发挥了作用,在重新开始前进的马车上,老人又开始娓娓道来山魔与山女郎等怪物的传说。就在言耶听得津津有味的时候,前方出现一座似曾相识,沙石堆成的土山,接着就无路可走了,抬头一看,他们似乎刚好在臼山的山顶正下方。“从这里开始就得用走的了,还说跟你所聊一点的说,真可惜,总之谢谢您。”“彼,彼此彼此......我......也举得意犹未尽呢......”话是这么说啦!但是老人脸上丝毫没有半点意犹未尽的样子,反倒是松了一口气的表情清清楚楚地烙印在言耶的眼底。这下子,刀城言耶恐怕也会以“怪胎”的形象留在老人的记忆了。虽然跟阿武隅川乌的记忆点不同,但结果是一样的,不过言耶本人可能完全不会想到这一点吧......在脸上浮现出痉挛般笑容的老人目送之下,言耶谨慎地踏上那条最多只能让一台摩托车通过的狭窄山路。正如老人所说,“这先开通一条让人走的山路”,所以路面崎岖不平,走起来惊险万状。还好他一如往常地穿着牛仔裤和登山鞋,走起来还不算太吃力,但是如果每天都要在这条路上来来去去的话,光是用想的就觉得累人了。走着走着,当两侧原本茂密葱郁的树林逐渐变得稀稀落落时,便抵达了奥户的村子,最先看到的是尊有点不太一样,称之为“蓝地藏菩萨”的地藏菩萨像。据那个叫作惠庆的和尚所说,这个地方有六座地藏菩萨庙,分别供奉着“六地藏菩萨”,其中一座位于臼山的山脚下,从初户过来的路上有一个村子,就在那个村子的东北方。听说为了让前来参拜的信徒也可以有个歇脚的地方,这些庙都盖得跟小屋一样,每天早晚,所有的地藏菩萨庙前都会摆放着附近人家所准备的供品,可见地藏菩萨是村子的人日常生活中极其自然的信仰对象。站在平常会关起来的庙门前,言耶除了向地藏菩萨报告自己又来拜访之外,也祈求能够顺利地解开不可思议的一家人在乎山消失之谜。穿过村子,一直走到从揖取家通往锻炭家的那条“コ”字形的原始道路后,便看见一位年轻女孩从御笼堂的方向沿着田埂走来 。“这不是月子小姐吗?”随着来人越走越近,言耶也认出她就是揖取家的月子,于是上前主动打招呼。“啊!刀城大师!您刚到吗?”月子的惊讶表露无遗,蹦蹦跳跳地跑了过来。“您这次来我们家里也是为了要打听山魔的事吗?”“嗯,老是来打扰你们,真不好意思。”看样子,力枚似乎并没有告诉他的四女,刀城言耶这次来的目的是什么,可能是顾虑到她和平人还有广治之间的三角关系,所以才没有告诉她吧!“你刚从御龙堂回来吗?”“是的,我送晚餐去给师傅。”“你是指那个叫作惠庆的和尚吗......”“惠庆和尚......哦,您是说去年秋天那位师傅吗?大师,人家早就已经离开了啦!”“是喔......”“现在这位叫作胆武师傅,看起来比较像是云游四海的信众,不过从前几天已经开始修行了,虽然家父一直邀请他来吃饭,但是他始终不肯答应......”“每个前来御龙堂的信徒,都是由揖取家照顾他们的生活起居吗?”“虽然没有到每一餐的地方,不过家父一直希望能请他们来家里吃顿饭......”“令尊还是老样子吗?”“是的,托您的福,他还很健康,而且这两天老是坐立不安的样子,可能是很期待能跟刀城大师见面聊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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