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水边的小径再走一会儿,前面的道路又分成了两条。右面是树林子,左面是斜坡。你多半是从斜坡向上走的吧。来到武藏野散步的人,总是喜欢捡更高更高的地方走去,以便找寻一处可以眺望得广阔一些的地方,可是要达到这个愿望却不容易。那种可以居高临下地远眺的地方是绝对没有的。这个念头还是及早放弃的好。 如果你因为有什么必要而想打听道路时,你就去问那些在田地中央劳动的农夫吧。要是那农夫是四十以上的人,你不妨就提高了嗓子向他请教,他大概也会吃惊地向你这边看着并且大声地回答你的。假定那是一位少女,那你就得走近一些,低声地向她请教;如果那是一位年轻小伙子,那你就得脱下帽子,态度放谦虚—些;他回答你时的声调也可能有些傲慢,但你可千万不能就此恼怒,因为那只是东京近郊的年轻小伙子们的习惯罢了。 依着他们指点你的方向往前走去,路又会分成两条。即使他们所指点的那条小径如此狭窄而使你感到有些疑虑,但还是沿着这条路走吧,你很可能突然就来到了一个农家的院子里。“那可真是奇怪啦。”———你也用不着这样惊讶。这时候,你就向这个农家的主人问一声吧。他大概就会这样冷冷地回答你:“出了大门就是道路啦!”走出农家的大门,果真就是一条仿佛认得的道路。不错,这是一条捷径,你禁不住就会露出微笑来。这时候,你才真正体会到应该向指点你的人表示感谢哩。 这是一条笔直的林间小路,可能一连半公里光景两旁的树木都已满是黄叶。在这条小径上独自静静地走着,那是多么愉快啊!夕阳的余晖鲜明地照射在右面的树梢头,四周一片寂静,只是不时听见叶子落下来的声音。前前后后,不见一个人影,一路上不会遇见任何人。如果那是树叶落尽的时节,那小径也就被埋没在落叶下面,每走一步,脚下就发出喀嚓喀嚓的声音。向前望去,可以清楚地看到树林深处,树梢犹如一个个纤细的针尖似的指向着天空。这种时候更不容易遇见人,更寂寞了。只有自己踩着落叶时发出清脆的脚步声,不时地有一只雉鸠拍着翅膀吃惊地飞开去,使你感到惊异不止。 如果沿着原路回去,那就有些愚蠢了,即使迷失了路途,也还是在武藏野的范围以内啊。虽说时间也许晚了,但也用不着困惑,要回去,只需大致上确定一个方向,选—条别的道路,随便地漫步而行,那就最妙不过了。这样,可能就会在无意之中欣赏到落日的美景。太阳藏在富士山背后,将落而还没有全落。富士的山腰里聚集着染成了黄金色的云彩,眼看着它不断地变幻出各 种各样的形状。顶上覆盖着白雪的山峦连绵不绝,远远地迤逦北去,最后又隐没在暗淡的云彩中。 夕阳西沉,原野上吹起了强烈的风,树林在呼啸。武藏野的薄暮,寒意彻骨。这时候,你就可以加快脚步了,再回头时,想不到新月已经爬上了枯林的树梢,放射着瑟瑟的寒光。风仿佛要把月亮从树梢上吹落下来似的。突然,你已来到旷野里了。这时候,你大概就会想起那名句来: 暮霭笼罩着群山, 黄昏的原野里, 秋草暗淡。 ⑿ 六 这已是三年前的夏天的事情了。我和一个友人出了市内的寓所,从三崎町车站搭车到境站下车,一直向北步行半公里光景,前面是一座名叫樱桥的小桥,走过小桥就是一家小茶馆,那里的老板娘看到我们,就问道:“这时候,上这儿来干什么啊?” 我和朋友相互看了一跟,笑着答道:“散步咧,随便玩玩就是了。”老板娘还以为我们是骗她哩,笑着向我们说:”樱花是在春天开放的啊,这也不知道吗?”我把夏天在郊外散步是多么有趣的事尽量用老板娘也能懂得的话来说给她听,可是没有用处,她只说了一句”东京人真悠闲”就算啦。我们一面擦汗,一面吃着老板娘为我们削好了皮的甜瓜。茶馆侧面流着一泓一尺来宽的小溪。我们用这水洗着脸,就在那里伫立了一会儿。这条小溪里的水似乎是利用小金井的水引过来的,清澄的溪水在青草之间潺潺地流着,给人—种心神舒畅的感觉。小鸟飞到这里停卜来,拍着翅膀吱吱喳喳地叫着,似乎想用这里的溪水来润一润它们的歌喉。可是,老板娘对这些都没有感觉,只知道朝朝暮暮地用这溪水洗刷着她的锅瓢碗盏。 走出茶馆,我们在小金井堤上向着小溪的上流慢慢地走着。啊,那天的散步是多么的愉快啊!不错,小金井是以樱花著名的,因此,盛夏时节在这堤上悠悠然地散步,在别人看来也许是有些傻;可是,也只有那些不懂得武藏野夏天的阳光的人,才会说这种话。 天空里涌现出蒸热的云层,重重叠叠,云上面还有云:云块和云块之间的空隙里,可以望到高高的苍空,云块和苍空接连处的边缘上,镶着一线既不像白银,又不像白雪的难以形容的颜色。它是多么轻淡、纯白而又透明。从这里看蔚蓝的天空也就显得更是深远了。但单是这一些,还不能说是夏天的景象。在云块和云块之间,还迷漫着一种仿佛是混浊的烟霞似的东西,使整个天空显得参差不齐,错综复杂,变幻莫测,动荡不已。劈开云层射下来的光线和从云层里放射出来的阴翳,这里那卫的交叉着,空中的什么地方蕴含着一股磅礴的气势。林木,树梢,以至草叶的末梢,一切都溶化在光和热里,懒洋洋,昏昏沉沉,迷迷糊糊,醉醺醺的,树林的一角犹如笔直地被劈开了似的,从那儿看得见一片广阔的平原。旷野里,只见游丝飘飘上升,看一会儿,眼睛就花了。 我们擦着汗,忽儿仰面望望天空,忽儿回头窥探一下树林深处,忽儿又眺望一下林木和天空接连的地方,喘着气在堤上寻路前行。受不住了吗?哪里!我们只感到身体非常健康。在这三里的长堤上,几乎没有看到一个人影。难得从农家的院子里,或是从草丛中,会突然走出一只狗来,它惊讶地向我们看看,打了一个呵欠,于是又躲起来了。靠近树林的边缘处,雄鸡高高地拍着 翅膀,它那喔喔的啼声,在米仓的墙壁、杉木、树林以及灌木丛的包围中,听来非常响亮。堤岸上,也有着一簇簇的鸡群,在樱花树下嬉戏着。顺着那条笔直的流水向上游望去,远远地但见那源头处仿佛撒上了一片银色的粉末似的,渐渐地消失在阴影中了。这条小河流到我们附近时,河水又闪闪地放着光亮,箭也似的直奔而下。我们站在一座桥上,把这条河流的源头和下游作着比较,只见随着光线的忽明忽暗,河水也起着妙趣无穷的变化,水面上突然地显得阴暗了,原来天空里的云彩也和流水一样飞驰而来,转瞬之间已经到了我们的头顶上,它稍稍地停留一下,又很快地向横里敞开去了,不一会儿,水面上又发山了炫日的光亮,两岸的树林,堤上的樱树,犹如雨后的青草一般,放出了鲜绿的光彩。桥下面,流水的声音真是优美得无法比拟,它既不像激流在拍打着两岸,也不像浅滩上的潮声。这是水量很大的河水在通过两壁尽足粘土质的深沟时,由于互相击撞、互相糅合而自然地发出来的声音,它是多么令人神往啊! ——让我们唱一支边塞的民歌, 来配合这优美的水声; 或者就用这支歌曲, 来歌颂夏天的中午。⒀ 我想起了这样一节诗句,简直还想四下里打量一下,有没有—位七十二岁的老翁带着一个孩子坐在樱树下哩。还有那些零零落落坐落在这条流水两旁的农家,我感到住在里面的人们是多么幸福啊。当然,戴着草帽、拿着手杖在这堤岸上散步的我们,也是幸福的。 七 当时和我一起在小金井的堤岸上散步的朋友,现在已经到地方上去当审判官了;他在读过我上述的笔记以后写了—封信给我,为了方便起见,我感到有必要在这里引用—下: “武藏野并不就是俗称关八州⒁的原野,也不是道灌遇雨时以棠棣之花来代替雨伞⒂的有历史意义的原野。我对武藏野有着我自己规定的一个界限。这正如国境或是村境的界限往住是用山脉啦、河流啦、古迹啦,或是其他种种东西来规定一样,我对武藏野的界限,是从卜列各方面来考虑的。 “我所指的武藏野的范围里,也包括着东京,其实它当然是不能算进去的。因为今天的东京街衢纵横,这里有农商部的巍峨大厦,有审判过铁管事件⒃的法院,从这密如蛛网的街道来看,那是无法想象古代的面貌的。我最近认识的一位德国妇人曾把东京评为‘新都市’,尽管它过去是德川时代的江户,根据它今天的情形来看,她的评语是有理由可以认为适当的。正因如此,东京非从武藏野的范围里剔除不可。 “可是,市区的边缘——也就是所谓郊区,却是绝对不能剔除的。以我的看法,如果要描绘出武藏野的诗趣,就不能不把这些郊区作为题目之一。例如,你所居住的涩谷区的道玄坂附近,日黑区的行人坂,还有你和我一起经常去散步的地方——早稻田的鬼子母神附近的街道,以及新宿、白金…… “同时,要领略武藏野的趣味,那就不能单从这块平原上去眺望富士山、秩父山脉、国府台等等,而是必须再回过头来眺望一下包围在平原中央的首都东京,因此也有必要再描绘—下这个城市以外三五里的平原景象。在你那篇文章里,也提到了生活和自然有着密切的结合,而且你还描写了不时地遇到形形色色的东西的趣味,那情景确实是这样的。我也曾有过这样的事情:我带着舍弟到多摩川去旅行时,走了一二里之后,再走上半里就出现了一排排房屋,忽隐忽现,走过一处又是一处;我们一会儿遇见了人或是其他动物,一会儿又只见一片草木;我们都觉得,由于有这种变化,处处点缀着生活的趣味,很有意思。为了把这种趣味描绘出来,就必须描写出散在武藏野平原上的一个个驿站——即使够不上驿站,也要描写一下那一排排的房屋,也就是制图家的术语所说的那种连檐房。 “而且,多摩川也无论如何不能不包括在武藏野的范围以内。我们的祖先曾经为这条河流起了‘六玉川’等等的名字,但不管怎样,比武藏野这条多摩川更美的河流,哪里还能找得出呢?正如首度东京和郊外连接的地方一样,这条河流与平坦的田地和低矮的树林连接的地方那种趣味,真是包含着无穷的意义。 “再考虑一下东边那一片平地吧。这里由于特别开阔,水田很多,地平线略微低一些,因此似乎是不算在内的,但它终究还是武藏野的范围。从鬼井户的金丝堀附近开始,到木下川一带为止,水田、树林和茅屋相映成趣的情景,都说明了它是武藏野的一部分,尤其是富士山的景色更能清楚地证明这一点:只有从这里遥望富士,它才能显得如此的崇高,就仿佛我们站在逗子的羊肠小道上眺望它时一样,筑波的景色出能说明这一点:只有从这里眺望筑波,它才能显得如此的低远,使人感觉到这正是位于关八州的一个角落里的武藏野的气息。 “可是,在东京的南北两面,武藏野的领域却是非常狭小,甚至可以说完全没有。这原来是地势使然,同时因为这里有铁路通过,也就是说,‘东京’是以这条铁路线来贯穿武藏野而直接和其他范围接连的。无论如何,这是我的感觉。 “所以,我对武藏野的范围是这样看法的:首先,从杂司谷开始划一条线,它通过板桥的中仙道的西侧,直达川越的附近,把你在第一章中所说的入间郡包括在内,最后又弯到甲武线的立川车站为止。在这个范围以内,像所泽、田无等车站,是多么妙趣无穷呀……尤其是在夏天,四周都变成深绿色的时候,从立川开始,以多摩川为界,一直下来到达上丸附近,八王子是绝对不能划入武藏野范围内的。从丸子又回到下目黑,在这个范围里,布田、登户、二子等地又是多么妙趣无穷呀。以上说的是西半边。 “东半边则从龟井户附近开始,经过小松川,再从木下川绕过堀切,一直来到千住附近为止。对这个范围如果有异议,那就取消也可以。不过它确实也具有—种和武藏野并无不同的趣味,这—点已在上面奉告了——” 八 我对上述意见毫无异议,尤其是对提出东京郊区来作为写作的题材这一点,更是非常同意,而且自己也曾经有过这种想法,把东京郊区作为“武藏野”的一部分,听来也许有些新颖,实际上倒并不奇怪。正如一个人在描绘大海时把浪花所冲刷的海滩也描绘进去是一样的。不过关于这一点,我打算留在以后再说,现在先来继续谈谈我们在小金井堤上的散步,首先是讲一下现在的武藏野的河流。 第一是多摩川,第二是偶田川,我想充分地描写的当然是这两条河流;但这些也放在以后冉说,现在只谈一谈流过武藏野的那些河流。 小金井的河流,就是其中的一例。它们在东京近郊流过千驮谷、代代木、角[竹舌]诸村之间,然后经由新宿而注入四谷的上游。白井头池、善福池流来的水是注入神田的,有流过目黑附近而注入品海的,有经过涩谷一带而止于金杉的。此外,也还有许许多多不知名的小渠细流。如果这些小河是在别的地方,也许看不出什么特别的妙处,但在武藏野,它们却不管平地高岗,绕过森林,横贯旷野,忽隐忽现,迂回曲折(除了小金井以外),不论春夏秋冬,都各自有其妙处而使人神往。我也许是因为生长在多山的地方,自小看惯了那些水色透明的大河吧,在开始接触到武藏野的河流时,看到除了多摩川以外都是混浊的,因而很有些不快的感觉;但等到渐渐地习惯之后,却又觉得倒还是这种略带一些混浊的流水,对平原的景色最为合适。 记得在四五年前,有一次我和那位朋友在夏天的夜晚到近郊去散步。月白风清,原野和树林仿佛都蒙上了一层白纱似的,真是一个难以形容的良夜。这是晚上八点钟左右,我们在神田水渠上游的一座桥上走过。那里聚集了四五个农民,凭着桥栏说说笑笑的,还唱着歌。其中还有一位老爷爷,也不时地跟小伙子们一起谈着,唱着。在皎洁的月光之下,这些光景朦朦胧胧地被勾划在一个椭圆形里面,真像是一节田园诗一样。我们也走进了这一幅图画,和那些人一样倚着栏杆,欣赏着这一轮明月。但见它映在静静地流着的水面上,显得分外晶莹,飞虫擦过水面,掀起了微微的涟漪,一时给月影也添上了一条条细小的皱纹。从树林里弯弯曲曲地流出来的小溪,在树林之间绕了一个半圆形,又隐没在树林里了。被树梢击碎了的月光投射在微暗的小溪上面,闪闪地发亮。在离水面四五尺处,水蒸气形成了一片薄薄的烟雾。 在收获萝卜的季节里到近郊去散步,到处可以看到农民们在这些细流边洗着萝卜上的污泥。 九 即使不谈道玄坂,也不谈白金,单说东京那些街道的尽头处吧,这里有的接连着甲州街道,有的通向青梅道、中原道或是世山谷街道。这些地方突入郊外的林地田圃,说不上是街道还是驿站,在一种生活和一种自然的结合中,呈现出一种独特的光景——我每当描写到这种地方时,就会诗兴大发,这不是也有些奇妙吗?为什么这种地方就会引起我们的感触呢?我町以很简单地回答这个问题。因为这种郊区的光景可以给人一种感觉:它是所谓社会的一幅缩图。换句话说,那些屋檐下面仿佛隐藏着两三个小故事,有使人深深悲切的故事,也有令人捧腹的故事;正就是这种故事,可以使不论乡下人或是城里人,都受到感动。如果要更进一步来指出这些地方的特点,那就是,都会生活的残余和农村生活的余波在这里交混起来,徐缓地相互卷在一起了。 看吧,那边蹲着一匹—只眼睛的狗,只要人们叫得出它的名字的地方,就属于这个郊区的范围以内。 看吧,那边是一家小小的饭馆,纸门上映出一个女人影子,只听见她在大声地叫喊着,也不知道到底是在哭呢,还是在笑。屋外已经沉浸在黄昏的闇暝中,飘浮着一种说不上是烟火还是泥土的气息,两三辆大牛正打这里经过,咕噜咕噜的空车声,忽儿低下去,忽儿又高起来。 看吧,在那铁匠铺的门前站着两匹驮马,在它们的黑影旁边有两三个男人,正在悄悄地谈着什么话。铁砧上放着烧得通红的马蹄铁,火花冲破了黄昏的黑暗,几乎一直飞到大路中央。正在说话的人们不知怎的突然笑了起来。月亮已经升到了这一排家屋后面那些高大的橡树梢头,把对面那一排屋顶染得一片雪白。 煤油灯冒着黑色的油烟,几十个乡下人和城里人在跑来跑去,叫喊着。这里那里的堆满了各式各样的蔬菜。这是一个小小的菜市,小小的买卖场所。 这里大部分人家太阳一落山就上床了,可是也有一些直到深夜两点钟铺面房的纸门上还映着灯光的人家。理发店的后面是农民的住家,耕牛的哞哞声连大路上也听得见。酒店隔壁是卖豆豉的老爷爷的住家。他每天一清早就拖着“豆豉呀——豆豉呀——”沙哑的叫卖声向市区走去。夏天的夜短,不一会儿就天亮了,这时候,货车就开始在这里通过,咕噜咕噜、咯哒咯哒的声音延续不绝。一到九、十点钟,蝉儿在路上看得见的大树梢头叫起来,于是天气也渐渐地热起来了。尘埃从马蹄、车轮下掀起来,在空中飞舞着。一簇簇的苍蝇掠过大路,从这一家飞到那一家,从这匹马身上飞到那匹马身上。 不久,远远地可以听到钟声当当地打了十二下,这时候,空中就响彻了从都市那边传来的汽笛声。 2008-03-26 12:41:46 煮蘑菇汤映 “九月十九日:早晨。天阴,风止,雾冷,露寒,虫声唧唧,大地仿佛尚未醒来。” “同月二十—日:秋空一碧如洗,树叶光耀如火。” “十月十九日:月色明,林影黑。” “同月二十五日:早晨重雾,午后放晴,入晚月光见于云隙。晓雾未散时出门,漫步于原野,徘徊于林中。” “同月二十六日:午后赴树林深处小坐,四顾,倾听,凝视,默思。” “十一月四日:天高气爽。薄暮,独自迎风立于原野。天外富士,近在目前;地平线上群山围绕,宛如一条黑链。星光点点,暮色渐近,林影渐远。” “同月十八日:踏月散步,青烟漫大地,林中月光碎。” “同月十九日:天朗气清,露水寒。绿树稀疏,黄叶满目,枝头小鸟噪鸣。信步漫游近郊,一路人影绝迹。独自漫步,默思低吟。” “同月二十二日:深夜,林中风声急。水声滴嗒,但大雨似已止息。” “同月二十三日:一夜风雨,遍地树叶。田禾收割已尽,满眼冬枯景象,倍觉凄凉。” “同月二十四日:树叶尚未脱尽。眺望远山,满怀悲戚。” “同月二十六日,夜十时:户外风狂雨急,檐前滴水相应。竟日间烟雾迷蒙,山野林木,如入无尽之梦境。午后,携犬出游。步入林中默坐,犬亦小眠。林间小溪,迂回出没,落叶飘浮,逐波而下。秋雨时断时续,雨滴洒入林中,枯叶上水声滴嗒,分外寂寥。” “同月二十七日:昨晚一夜风雨,今晨意外放晴。红日高升。登屋后小丘,遥望富士山一片雪白,耸立于群山之上。风清气澄。” “盖已为初冬之晨矣!” “田畦蓄水满溢,林影倒悬。” “十二月二日:今晨霜白如雪,在朝阳中闪闪发光,美极!不久,薄云渐聚,日光寒冷。” “同月二十二日:初雪。” “三十年一月十三日:深夜。风止,林寂。飞雪时断时续。掌灯探身窗外,雪花在灯影中飞舞。噫,武藏野默无声息!侧耳倾听,似有风声自远处林中传来,真乃风声耶? “同月十四四日:今晨大雪,葡萄棚倒塌。入夜,远处树梢沙沙作响,隐约可闻。噫,此即冬夜呼啸于武藏野森林中之寒风乎!雪融,檐水滴嗒有声。” “同月二十日:晓色美妙。晴空无云,地上霜柱,闪烁如白银。枝头嫩芽苞发如针,小鸟婉转噪鸣。” “二月八日:梅花初放。月色渐美。” ”三月十三日:夜十二时,月斜风急,密云满布,林中风涛怒鸣。” “同月二十一日:夜十一时,屋外风声忽近忽远。早春袭来,寒冬敛迹。” > 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