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9%诱拐 冈嶋二人-11

罪犯在机械控制室上装了爆炸物,然后下了包厢等着盒子从上面掉下来。盒子的形状很特殊,为了不让别人发现,他只拿走了钻石,然后混到一般游客当中,直接滑走了。  一般情况下,可以马上把这一带封起来,逐一盘查,不让一个嫌犯落网。但是现在兼介还没有被放回来,所以不能那样做。  “混蛋……”马场咬紧嘴唇。  “马场先生,”门仓问,“你们一直说钻石,有多少钻石啊?”  马场摇摇头。  “十亿日圆。”  “……”  门仓听了目瞪口呆。  38  我绝不能死在这里——葛原兼介对自己说。  阿斯卡约定的时间是今天晚上或明天上午。今天是2月4日,来这里已经整整三天了。昨天晚上和爷爷、妈妈、爸爸通了电话。那之后阿斯卡再也没有说话。  兼介看看手上的电子表,现在是下午六点二十八分。已经是晚上了。可乐全都喝完了,速溶饮料一点都不好喝,还是茶比较好。可是在家的时候从来都不喝茶的。  微波炉加热一分钟——什么好吃的东西都没有。好想吃伸江做的布丁啊。这里的汉堡包都又干又瘪。伸江做的汉堡包放在盘子上松松软软的,然后把用番茄汁和肉汁做成的酱往上面一浇……好想吃那样的汉堡包啊!  我真的能回去吗?  阿斯卡说她一定会遵守诺言的。但是,现在电脑一句话也不说。  我不会死在这里吧。我不要。  兼介又看了看表。时间刚过去一分钟。  学校的同学们是不是都知道这件事了?不,应该不知道。绑架案都是要保密的。报纸上登出来的时候,要不就是人质就出来了,不然就是死了。  死了……  不要,绝对不要。  阿斯卡说过好多次她不想用炸弹。让我别做出让她非用不可的事。但是,如果那样的话她不装炸弹不就行了。什么不想用,都是骗人的。  事情结束以后,我会死在这里吗?  但是——  兼介抬起头。  我还没见过阿斯卡呢。我们在GAMES里相识,然后我是为了我的王冠来到这里。仅此而已。阿斯卡到底长什么样子,声音什么样,我全都不知道。  我对罪犯一无所知,甚至连面都没见过。  警察问我的时候我也没有办法回答。是的,如果我回家了,警察问我情况,我也说不出阿斯卡究竟有什么恐怖的地方。  阿斯卡没有任何非要杀我的理由。我遵守了诺言。电话里爸爸问我地点的时候我也按照和阿斯卡的约定,什么都没有说。  兼介从床上下来,从冰箱上面取下一张巧克力的包装纸,折成一架飞机。他折得很认真,每个折痕都仔细地压了一遍。这已经是第八架飞机了,所以他已经掌握了其中的要领,最重要的是把握好重心,所以必须一丝不苟地折。  “八号飞机,起飞。”  纸飞机倏地画出一条弧线,直到撞到浴室的门上才落了地。  “兼,”  “啊?”兼介转过头。  “兼,请回答。”  “是,我在这儿。”  兼介连忙坐到电脑前。  “已经结束了。”  “结束了?”  “全部都结束了。你已经自由了。”  “啊……”  兼介瞪大眼睛,深吸了一口气。  “那么我可以回去了?”  “是的。我不会再阻拦你。我已经做了对不起你的事,让你害怕、让你难过、让你痛苦。对不起。我不想请求你的原谅,因为你不可能原谅我。”  “不,我不会说你的事。你也没把我怎么样……”  “不,你不能原谅我。因为我对你做了不该做的事,你不能原谅我。”  兼介眨了眨眼睛。  “……为什么你这么说?”  “因为这是事实。”  “……”  “我们就此告别了。现在房间的锁已经打开了。”  “嗯?”兼介转身看看后面的门。  “你转动把手门就开了。一楼有电话,你打电话回家让家里人来接你。你的祖父、父亲、母亲都在家里等你的电话呢。”  “我开门不会爆炸吗?”  “我向你说了谎。我根本没装什么炸弹,因为我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要伤害你。”  “真的……”  “那么,再见。谢谢你。再见。”  “啊,那个……”兼介刚要说话,电脑的画面突然变白了,然后又闪了两下就消失了。  兼介站起身来,跑到门前,把手放在把手上面,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慢慢地转动把手。  “……开了!”  兼介打开门,冲出了房间,跑下楼梯,跑到门口,没有换鞋直接打开了大门。  夜里的冷空气包围了兼介的身体。草坪对面的路灯把周围照得通明。海风迎面吹来。看到这一切,兼介忍不住掉下了眼泪。  他重新回到一楼的客厅。在间隔客厅和餐厅的那面墙上挂着一个白色的电话。  兼介一面流泪,一面伸手拿起了电话。  第四章  1  1988年8月15日,马场守恒拜访了位于世田谷区北岛山的第五小塚公寓。  他敲敲收发室的玻璃,里面一个中年男子应了一声站起身来。这已经是他第六次来这里了。  “警察先生,你又来了啊。”  然后管理员把马场让进了屋里。  “因为我想让您再看看照片,所以……”  马场说着从包里拿出一封厚厚的公用信封。一看到这个,管理员苦笑着挠了挠头。  “无论看多少遍都是一样的。”  “请别这么说,还是看看吧。”  “看看倒没什么。不过话虽如此,可是我也只见过那人一次啊。”  马场从信封里拿出一叠照片,从里面选出一张递到那人面前。  “嗯……我记得好像是个更年轻的人。没有这么大年纪。”  管理员摇摇头把相片递了回来。马场望着那张照片,上面是RICARDO中央研究所所长间宫富士夫。  “不是啊——”马场心里想着,又选了一张慎吾的照片。管理员拿过相片看了一会儿,又摇了摇头。  “这个人看起来挺年轻,嗯,不好说。我也不知道,我觉得不是。”  马场叹了口气,把手里的照片都递给那个人。都是些RICARDO公司员工的照片。管理员一张一张地翻过去,一边不停地摇头。  五月末的时候,警察在这个第五小塚公寓的609号房间里面发现了一直通着电源的电脑和通信机。那时距武藤为明的孙子葛原兼介被绑架已经四个月了。  虽然叫公寓,但是这个第五小塚公寓其实是备有家具的短期出租公寓。是专门为在外工作的单身,或者暂时居住的人准备的,都只有一个房间,里面已经准备了生活中需要的设备。除了床和衣柜之外还有厨房用品、电视、电话等等。  这种公寓可以以一周为单位出租,长期居住也比宾馆便宜,所以越来越受人们欢迎。  去年十一月末,一个住在名古屋的叫做高木正夫的男人租下了这座公寓的609房间,租期为半年。他因为工作关系从东京搬到了名古屋,但是在那半年当中还会经常去东京办事。据高木说,他租这里就是为了到东京的时候有个地方住。  但是据收发室的人说,到五月末契约满为止那个房间几乎没怎么用过,而且期满之后高木也没有出现,也联系不上。所以经营这个公寓的小塚兴业的负责人同收发室的人一起把房门打开了。  于是发现了里面一直开着的机器。他们觉得很奇怪,所以叫来了警察。后来经过调查,警察判断这是在兼介绑架案中打恐吓电话的中继站。  高木提前预支了半年的租金,而且还多付了一个月的钱用来支付多出来的电话费。但实际上在合同上写的住址那里根本没有叫高木的人,名字是伪造的。  罪犯给恐吓电话上了第二重、第三重保险。首先罪犯先从外面给609房间打电话,然后启动电脑,用通信工具把电话的语音从装在窗框上的天线以电波的形式发送出去。电波传送到相距几百米的野野村善司或者宇野光成家,启动那里的无绳电话。但是利用这两家的无绳电话的时候,必须要确定其中的一部电话正在通话中。  对打到武藤为明家的恐吓电话进行的反向侦查成功了两次,但是都只查到了野野村家和宇野家的电话号码而已。如果能够早一点想到无绳电话这一点的话,就可以查到这个第五小塚公寓的609房间了。之前的反向侦查在和罪犯争取时间的较量中失败了。  搜查本部拼命想找到那个高木正夫的正身,但是罪犯只在去年十二月上旬分别在小塚兴业事务所和609房间出现过一次,所以小塚兴业的窗口服务人员和公寓的收发室的人都记不清罪犯长什么样子了。  这件事现在已经不用马场管了,而是另交其他班组继续调查,所以马场大可不必插手此事。  但是马场至今也无法忘记在藏王受到的侮辱,所以他一有时间就会拿出装在抽屉里的那次绑架案的资料来看。  惊人的罪犯——一部分媒体在报道时的语气似乎在夸奖罪犯、讽刺警察无能似的。这就是在讽刺马场的无能。  事实上,罪犯的犯罪手法到处充满了惊奇。过去为了索取赎金的绑架案里从来没有用过这么多电子机器。  算起来,罪犯充分利用了五台电脑、四台数字通信机、三种调制解调器。而且所有的机器都不是从市面上买来的,而是罪犯自己改造的。而且据专家说,罪犯的改造能力决不是一般的水平。  可以说绑架葛原兼介的各种手段本身已经超过了一般凋查的常理。罪犯从未在兼介面前现身。兼介是自己一步步接近罪犯设下的陷阱,然后束手就擒的。  在事件上演的所有地方都留下了许多痕迹。最后一个留在了RICARDO山形分社的屋顶上。  罪犯在山形分社楼上的机械控制室里藏了一个微型无线电。但是罪犯留下的远远不止这些。  就在机械控制室的正上方——屋顶上一个不起眼的地方有一个铁制的小管子。上面的沥青屋顶刚好可以挡雪,而下面则是电脑和各种通讯设备连结的地方。在藏王进行交换的时候,向生驹慎吾身上的无线电里发送电波的就是这些屋顶上的装置。  引发藏王滑雪场林友第二组电梯机械控制室爆炸的也是从这里发射出的电波。在烟花和生烟筒上面安装了小型接收机,所以罪犯在很远的位置通过远程控制引发了爆炸。  这电波还被应用到更让人意想不到的地方。就是那个装钻石的盒子。把那个盒子拆开之后,发现那个装了十亿钻石的铝罐盖上盖子以后内部的机械结构就自动运行把盖子锁上了。但是通过实验才发现,钥匙不是靠物理原理,而要通过某一频率电波的断续传送才能打开锁。  罪犯不仅留下了这么多的痕迹,而且使用的手段也复杂至极。  插在电脑里软盘里的内容已经通过程序设定被全部删去了。机器上的编号也被刮掉了,所以很难找到机器的出售地。机器的用户登记全都取决于购买者本人的意愿,而罪犯是不可能去登记的。  马场一直坚信罪犯一定是跟RICARDO有关系的人,因为所有的线索都和RICARDO有关。  看管人质的地点是间宫富士夫的别墅。电脑和无线电的交接是在中央研究所和山形分社。使用的机器除了极个别的之外全部都是RICARDO的产品。  罪犯一定是知道间宫富士夫别墅的某一个人。是知道中央研究所后院里有临时小房子的某一个人。一定是能够出入山形分社有机会复制机械控制室钥匙的某一个人。而且是有着丰富的电子工学知识和技术的人。  也就是说,他只可能是RICARDO的OA部的技术人员。  在这些人中最符合条件的就是间宫富士夫和生驹慎吾了。  生驹慎吾曾经是二十年前的一起绑架案的受害者。由于当时那些金条在濑户内海被拿走了,当时曾有传言说实行绑架的其实是RICARDO公司,因此这个慎吾有充分的犯罪动机。  可是慎吾和间宫都有充分的证据证明自己当时不在现场。间宫富士夫在藏王交接的时候一直和马场在一起。和马场一起接听了打到武藤家里面的恐吓电话。而兼介被绑架的时候,慎吾正在加拿大。能证实他们不在场的证人正是马场自己。  但是还有共犯的可能性。也有可能间宫或者慎吾是和合伙作案的,所以马场今天才来到公寓。  管理员把最后一张照片放到桌子上,叹着气摇了摇头。  “警察先生,我不知道。对不起,我越看越没有信心。这记性真是靠不住啊。”  “这样啊。”  马场把桌上的相片都拢在一起,装回信封,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啊,我给你倒杯茶吧。”  马场摇摇头。  “谢谢你,我还要去别的地方。”  “是嘛,对不起,也没帮上什么忙。您辛苦了。”  马场出了门,又回头望了望眼前的建筑。609号房间是对着马路的最右边的一个房间。  阳光照在那玻璃上反射出耀眼的白光。  马场取出手帕擦了擦头上流下来的汗。  2  那天下午六点,间宫富士夫来到东神户的渡轮码头。  果然……  他绕着休息室走了一圈,觉得有点失望。他拿起行李箱,走过扶梯上了渡轮,把票拿出来给乘务员看,然后上了A甲板进了船舱。  “和您一起的人已经上船了。”乘务员说。  “嗯?”间宫回过头看了他一眼。乘务员微笑着敲了敲门。  “来了。”里面有人答应。  门从里面打开了,生驹慎吾在里面笑着迎接间宫。  “吓了我一跳。我刚才还在休息室找你呢,以为你不回来了。”  “呵呵,进来吧。”  间宫进了房间。  乘务员放下行李出去了。慎吾坐在床上笑眯眯地看着间宫。  “这房间好像是为新婚夫妇准备的似的。”  “啊……”间宫环顾了一下房间。和记忆里的船、房间都不一样了。  “当时的船没有这么漂亮,变化太大了。”  “都已经过了二十年了啊。”  “啊”  “您坐啊。”  间宫在床旁边的沙发上坐了下来。  “你是昨天从加拿大回来的?”  “是的。在我妈那里住了一晚,今天坐新干线来的。”  “加拿大怎么样?”  “越来越不想离开那里了。那里既安静,环境又好。”  “这次在日本呆几天?”  “只呆一周。还有几天假期我想顺路去夏威夷。”  “在那边有没有找女朋友啊?”  慎吾笑着摇摇头。  “语言不通啊,所以我还吸引不了女孩子。”  “啊,是嘛……”  对话中断了。  床头柜上面放着暖壶。间宫拿起暖壶倒了两杯茶。  “我有一个问题想问。”慎吾说。  “嗯。”  “为什么要让我坐这艘渡轮?”  间宫端起茶杯看着慎吾。  “我有话想对你说。”  “不在这艘渡轮上就不能说吗?”  “不,”间宫喝了口茶,“哪里说都可以,不过我觉得在这个濑户内海上说最合适。”  “是什么沉重的话题吗?”。  “不,只是随便说说。”  “我……”慎吾望着间宫,“叔叔,我以为你在忏悔坡那里就会对我说呢。”  “忏悔坡?……”间宫看见慎吾对他笑了笑。  “是嘛?”间宫点了点头。他感觉到了。二十年前自己在那艘行驶在濑户内海里的渡轮上做了什么,慎吾已经感觉到了。  “我们出去看看吧。”慎吾提议说。  间宫点了点头。  马上就要启航了,甲板上挤满了乘客。海风吹在脸上感觉很舒服。  间宫和慎吾都没有说话。只能听到乘客们的声音和海浪撞击在船体上的声音。  时间到了,渡轮慢慢地驶离海岸。码头上的灯光渐渐向后退去,夕阳已经落下了山头。  乘客们渐渐离开了甲板,慎吾才向着栏杆走去。他扶着栏杆眺望渐行渐远的山脉。间宫站到他身旁。  “那个时候根本没有心情看这里的风景。”  慎吾听了间宫的话笑了。  “可笑吗?”  “很意外。没想到叔叔是那么卑鄙的人。”  “卑鄙……”  “无论什么样的记忆,过了一段时间都会让人怀念吗?”  间宫苦笑了一下。  “真是刻薄啊。”  慎吾看着间宫,“刻薄吗,叔叔?如果想想你对我父亲做过的事,就不会觉得刻薄了。”  “嗯,是啊。”  “嗯?”慎吾歪着头。  “怎么了?”  “你这么容易就承认了?”  “你就是想让我忏悔,不是吗?”  “啊……已经过了追诉时效了,没有人会制裁叔叔的。”  间宫摇摇头。  “不是的。所谓追诉时效只是法律上的东西。”  “你想让我制裁你吗?”  “如果你想的话。”  “那,我能问一个问题吗?”  慎吾说着转身望向茫茫大海。  “说吧。”  “你为什么要那样对待我父亲呢?”  “因为我那时太在乎自己了。”  “不管我父亲怎样?”  间宫摇摇头。  “我当时觉得那对你父亲来说也是最好的选择。”  “怎么会那么想……”  “嗯,是个可笑的理由。但是当时我确实是那么想的。你父亲当时想重振生驹电子,但那是不可能的。公司已经欠债,所谓的母公司COPELAND也撒手不管了。虽然你父亲要用那五千万把公司起死回生,但是那点钱能做什么呢?”  “如果不试一下怎么就知道不可能呢?”  “因为大企业已经全体出动准备联手搞垮生驹电子了。公司太小了,根本没有力量和大企业抗衡。但是你父亲一定要试一下,因为试了才能知道结果。我曾经几次试图说服你父亲,让RICARDO来帮忙不是挺好的吗?但是你父亲不肯听我的话。”  “所以你就那么做了?”  “这不能称之为理由啊,是啊,所以我不能这么说。其实我当时也有急着要做的事。我当时太在乎自己了。在乎的不是你父亲,也不是生驹电子,而是我自己。我不想自己好不容易做出来的成果毁在你父亲手里。RICARDO向我抛出了橄榄枝。我觉得那是个机会。但是RICARDO只是一个照相机制造商,没有任何半导体方面的技术。所以我想我自己去不行,必须和生驹电子一起去。”  “太自私了。”慎吾小声说。  “自私。是的。一开始有这样的想法就错了,采取的行动更是错上加错,于是我犯了无法挽回的错误。”  “……”  慎吾没再说话。间宫也沉默不语。  渡轮在茫茫大海上继续前进,船舱里不时传来乘客高声谈笑的声音。  那时候的海也是这样漆黑一片。  间宫想起了生驹洋一郎在甲板上说过的话。  “间宫,我们这样做没错吧?”  当时间宫点了点头,五千万的金条于是被扔进了茫茫大海。  “为什么……”慎吾开口了,“为什么你现在想对我说这些?”  “因为我想说你也错了。”  “……”  慎吾回过头看着间宫的眼睛。  “就像我犯了错一样,你也错了。”  “……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  “是嘛?”间宫点点头,没再开口。  慎吾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忍不住又回过头。  “你说,我怎么错了?”  “你自己知道的。”  “不,我不知道。”  “好吧,”间宫转过身来背靠着栏杆,深吸了一口气,“那你来听听我的胡言乱语吧。”  “胡言乱语?”  “是的。因为只是我的猜测罢了,而且就算猜对了也没有什么意义,所以只是胡言乱语。”  “……请讲。”  “我一直在想‘阿斯卡的秘密宝藏’的去向。”  “……”  “我觉得能做出那件事的只有你。”  “我?”慎吾干笑了一下。  间宫抬起手,挥了一下。  “我都说是胡言乱语了。我认为能做出那么厉害的系统,并且将其付诸行动的人,只有你。”  “……”  “一开始我完全被骗了,还以为制作模拟语音应答系统是为了防止警察对声音采样。但是做梦都没想到那其实是一个不在场的证明。  原来如此,做得很好。问题是你是怎么在电话这边给电脑下命令,怎么掌握应答时机的。我想了很久,最后想到你应该是用了低频率或者超声波切换系统。”  “想象力真丰富。真让人吃惊?”  “这个想法很了不起,对吧?我回顾了整个事件,想到如果是你的话就能够办到。”  “所有的吗?”慎吾微笑着坐到了甲板上。  “不,最后只有一点我不明白。”  “什么?”  “如果这一切都是你做的,那么最后你是怎样拿到钻石的呢?”  “十亿日圆啊,可是扔到海里的金条的二十倍。”  “嗯,你当时去租衣服的地方租了滑雪服,然后大家看着你换了衣服。交接结束以后你也换了衣服。你自己的衣服放在警察那里了,所以换的时候也有人在场。你当然不会把钻石藏在滑雪服里面。”“没看漏了?”  “不,没有。你把铝盒放到了包厢的座位上。机械控制室后面发生爆炸,包厢停了,并且受到震动,盒子掉了下去。为了让它掉下去,所以才做成了圆形的啊。消防队员发现盒子的时候盖子已经打开了。因为你用电波发出指令把盖子的锁打开了。但是盒子里面没有钻石。”  “可是我当时没拿着钻石啊。”  “是的。一开始我想,难道是二十年前的重现?就像把金条丢弃在海里一样,你把钻石埋在雪里了?”  “难道不是吗?”  “不是。如果你是罪犯,你一定拿到了钻石。”  “怎么拿到的呢?”  间宫坐在了慎吾身旁。  “方法我想过了。”  “想到了?”  “真的很难想。我把交接从开始到结束的每一个细节都想了,想了很多遍,最后终于发现了奇怪的地方。”  “奇怪的地方……”  “首先是在莲田的服务区。”  “……”  “当时电脑下指令,让你在服务区里打开所有的车门。这个命令刚好可以表示车行到浦和时的时间。如果时间显示在车刚进入加油站的时候就出来的话,那么雪村就不能从车上跳下来了。电脑的指示巧妙地把键盘输入和计时装置分开了。所以那个打开车门的指令其实是为了记录下时间。”  “……”  “那个指示还真是从容啊,从容地让警察有跳车的时间。结果你到国见服务区为止的那段路上一直是一个人在车上的。当然那个时候钻石的盒子就在车上。”  “你是说我一个人的时候打开盒子把钻石拿出来了?”  “是的。”  “可是我当时身上没有钻石啊。换衣服的时候你不是看到了吗?”  “当然,换衣服的时候确实没有。换衣服不正是想让我们看到你身上没有吗?”  “……那你说把钻石放到哪里了?”  间宫觉得屁股有点疼,所以从甲板上站了起来。  “你冷不冷?”  “嗯,没事。”  “是嘛,我觉得有点凉。我们回去吧。”  “……”  慎吾点点头。间宫先走一步向船舱走去。  3  两个人回到房间里,慎吾端起桌子上的茶杯,茶已经凉透了,慎吾一饮而尽。  “怎么不倒点热的?”间宫说。  慎吾没有回答,坐在床上盯着间宫。  不知道间宫在想些什么。如果有人知道真相的话,除了间宫再不会有其他人了。早就想到过有一天间宫也许会知道真相的。  当时计划里面本来是把间宫设定为最大的嫌疑人的。使用他的别墅就是为了这一目的,把电脑放在中央研究院也是出于这个目的。  但是最开始的恐吓电话打到武藤为明家的时候间宫刚好在那里,所以计划就这样破产了。因为这刚好成了间宫不在现场的证据。  “请继续说。”慎吾对坐在沙发上的间宫说。  “就是你把钻石放到那里了对吧?”  “是的。”  “就因为你身上没有钻石,所以我才会想到你一定把钻石放到什么地方了,你去藏王的时候铝罐子里面应该已经没有钻石了。”  “在车里吗?SYLVIA里?”  间宫摇摇头。  “我不认为你会做那么危险的事。车上还有警察,而且交接以后有可能你就再也接近不了那辆车了。回去的时候还让你开车实在有点残忍。事实上你也是坐火车回去的。而且还是和警察一起。”  “是的。”  “不在车里,也不在衣服里面。我试着回想国见服务区以后的事。想在那之后你还有没有独处的时候。”  “……”  “我只想到了一个地方。就是在山形分社的时候。你支走了保安,一个人进了里面。在那里我又发现一处奇怪的地方。”  “又一处?”  “嗯。就是机械控制室的钥匙。当时钥匙被埋在了一个花盆里。可是罪犯为什么要这么做呢?为什么不把钥匙和中央研究院里的电脑和铝罐放在一起呢?  如果不加说明的话,是不会有人知道那是哪里的钥匙。因为那只是一把普通的钥匙。但是钥匙却被埋在了花盆里。罪犯为什么要这样做呢?仔细想想那个微型无线电也是在中央研究院的时候就可以给你的。完全没有必要把东西放在两个地方,这样只会增加放东西的时候被人发现的危险。也就是说你有必须要去山形分社的理由。”“你是说我把钻石藏在山形分社了?”  “是的。但是你的头脑可不是一般人比得了的。慎吾,我做了调查。”  “调查?……”间宫点点头。  “你调查了什么?”  “我在那之后打电话到山形应用电子研究所,问有没有2月4曰给生驹慎吾寄来的东西?”  “……”  慎吾瞪大了眼睛。  “刚好有。是一个从加拿大的桑德贝寄来的小包裹。但是投递的人好像搞错了似的,所以送到了山形分社那里。听说有个发票上写着被误送的包裹从山形分社被重新寄了出去。”  慎吾的视线落到床上,他轻轻吐了一口气,微微摇摇头。  果然厉害啊……  “机械控制室的钥匙被埋在了花盆里。而那个花盆刚好在前台的对面,而且装包裹的蓝色篮子就在前台内侧。就在花盆的旁边对吧。所以你在车里面把钻石从盒子里面拿出来,然后放进了准备好的小包裹里面。小包裹上面本来就贴好了发货单。你准备挖土蹲下身去的时候顺便把包裹放进了篮子里。于是那个包裹就成了RICARDO的包裹,被寄到了应用电子研究所里你的办公桌上。”  “我认输了。”  “有意思吧?那事件告一段落,你要回加拿大之前又回了一趟应用电子研究所。那个时候你才真正拿到了钻石。”  慎吾耸了耸肩。拿起暖壶重新向杯子里填了热水。“你打算怎么样?把我送到警察局吗?”间宫吃惊地看着转过头看着慎吾。  “我为什么要那么做?”  “为什么?”  “是啊。我一开始不是说过了嘛,都是一些胡言乱语。就算是说中了也没有任何意义。我只是想说,你也错了。”  “……”  “第一,没有任何证据。这你也知道吧。我知道你是怎么处理十亿钻石的,但是只要那些钻石不被发现就没有证据证明你就是罪犯。”  慎吾笑了。间宫也笑了。  间宫喝了口慎吾倒的茶,看了一眼手表。  “还有时间。”  “……什么时间?”  “离十二点。”  “十二点?”  “嗯。”间宫点点头。  “我想再看一眼。”  “什么?”  “想在午夜十二点的时候去甲板上看看海。想再看一看那时的海。”  慎吾“扑”地笑了。  “很卑鄙吧。”  “是啊,很卑鄙。我也陪你一起去。让我也看一看父亲那时看到的海。”  慎吾端起茶杯,喝了口茶。  水蒸气遮住了他的脸颊,也湿润了他的眼眸。 令人难忘的场面。  这本《99%诱拐》我至少已经读过二十遍了。如果算上对某一部分的反复阅读的话,次数就更多了。每次读,我都会被它的内容吸引——或者说为之震动——因为它的场面实在是太生动了。本书的第一章,「是以主人公生驹慎吾的父亲——生驹洋一郎的手记为开端的。这一部分主要讲述了写在本文主体内容部分的发生在二十年前的一次绑架案的始末经过。当时只有五岁的主人公被绑架了,罪犯向他的父亲生驹洋一郎索要五千万日圆的赎金。当时支持生驹洋一郎公司的美国母拐公司刚刚撤资,生驹正想用这笔钱重振公司。罪犯让他把所有的钱都换成黄金,然后让他乘新干线到新大阪,又到神户,然后登上开往九州的渡轮,最后还让他把所有的黄金都扔进了濑户内海里。生驹洋一郎被罪犯耍得团团转,却从头到尾都没见到罪犯的影子。小说一开始就进入了高潮,情节紧张,令人窒息。读者不久就会发现,这种紧张感,那笔钱的下落,以及在公司不得以被大公司吞并后生驹洋一郎的积怨正是这本书精神实质所在。  我一直对其中的一个部分持有疑问。就是生驹洋一郎和他的部下间宫与鹫尾一起去神户的那部分。生驹洋一郎在罪犯指定的咖啡厅里接到罪犯的电话,罪犯让他去开神户站的一个柜子,但是那个柜子的钥匙却粘在咖啡厅里一个桌子的下面。然而,当时那个座位上刚好坐了一对年轻男女,所以当生驹洋一郎蹲下身去取钥匙的时候被别人当做了变态狂。女青年大喊“变态”,男青年则大喊“住手”,还把他推倒在地上——就是这部分。想尽快用赎金换回儿子而不顾一切的父亲的急切心情,与周围人眼中的变态老头的形象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作者通过这种刻画来增强文字的紧迫感和节奏感,这从技术角度来说并没有什么新意,一种比较固定的手法。至少和丢弃金条的场面、还有十九年后金条被发现的场面相比,这一部分的描写显得太过琐碎了。而且为什么作者把神户的咖啡厅里的那一幕描写得如此详细,这是我一直以来都无法理解的。  最近,我终于明白咖啡厅那一幕的重要性了。在这里我要首先强调一点,这本书虽然是以冈嶋二人的名义写的,但其实应该算井上梦人的作品。曾经读过副标题为“冈嶋二人盛衰记”的井上梦人的回忆录《两个怪人》(讲谈社文库)的读者可能觉得很奇怪,因为他在那本书里是这样写的:  这本《99%诱拐》是我和德山分别拿出自己觉得出色的部分组合在一起而成的。这种方式虽然和我们出道之前的那种完全合作不同,但是也让我感到很满意。有一种过了很久终于好好地合作出一部书了——的那种满足感。  推理小说界的传奇组合冈嶋二人的两个成员,德山谆一和井上泉是如何相遇又是为何解散的,对此,《两个怪人》里面有详细的记述。这本书中曾用名为井上泉的井上梦人提到了他最后一部以冈嶋二人的名义完成的作品《克莱因之壶》。作为和德山的诀别宣言,他这样写道:  “我要一个人写。因为那本来就是我的作品。”  从这些记述来看,无论在名义上如何,至少当事人本人认为井上梦人单独完成的第一部作品是《克莱因之壶》,而《99%诱拐》是两人的合著。但是我认为并非如此。在《克莱因之壶》发行两年以前,这本《99%诱拐》已经问世了。我的意思并不是说,这本堪称绑架题材巅峰之作的最初构思是由井上梦人提出的,也不是说德山只是提供了自己的想法而真正执笔创作的人是井上。而是因为从宏观的角度上看,这本书从本质上更符合井上梦人的作品风格。  这部以日本计算机产业的婴儿期为背景的《99%诱拐》,描写了长大成人后的生驹慎吾通过控制计算机等电子产品独自完成绑架的冒险故事。书中并没有对慎吾的动机进行详细的描写——至少没有直接交待——但是通过被绑架的人质是RICARDO社长的孙子,以及慎吾认为二十年前他被人绑架并且罪犯让生驹洋一郎放弃重新振兴企业的资金都是RICARDO为了吞并生驹电子设下的阴谋,从这两点看,他的犯罪动机已经很充分了。书中对慎吾为了引诱人质上钩而设下的一步步陷阱,出乎警察预料地对各种装置进行的远程控制,以及慎吾所使用的多种高科技手段的描写使情节跌宕起伏、惊险刺激,让人爱不释手,忍不住再重头温习一遍。不仅如此,为拿走赎金罪犯处心积虑的计划以及罪犯安排的巧妙伏笔都使这部小说成为推理小说中的精品,堪称一部杰作。  当然,这部作品问世以来得到的并不都是溢美之词。在本书发行之初就有人认为书中的故事在现实生活中不可能成立,也有人提出根本不会有那种没有漏洞的程序。但是在这里我敢断言,即使这些说法都成立,也丝毫掩盖不了这部作品的光芒。一部以绑架这样的重大犯罪为题材的小说,为了避免塑造出一个可供某些人效尤的犯罪形式,作者故意在叙述的过程中设计了现实中不可能实现的犯罪情节。这是一名推理小说作家应有的最起码的良知。至少不应该简单地从“能不能实现”这一点来评价这部作品,否则就抹煞了这部作品的真正价值。  然而,这里不得不提出一个最简单的问题,就是:罪犯为什么要非要什么事都自己做不可呢?实际上,这就是我热心把书推荐给朋友看之后,一个朋友提出的问题。他认为如果慎吾找一个人帮忙的话他不是就不用一一出马去解决那些细节上的小事了吗?等一等,不是那样的。我一直都这样想。但是当别人问我“这不是为了迎合那些高科技手段才写的吗?”的时候,我却找不到有力的理由去反驳。每次回想起此事来我都觉得很遗憾,因为如果现在有人这样问我,我可以充分地反驳了——不,不对。正因为生驹慎吾独自完成了所有的一切这本书才有意义。  现在我们先回到序章,生驹洋一郎的那部分,回到刚才有问题的咖啡店的那个场面中去。生驹洋一郎遭人误解时的心情如实地展现了他的“孤独”。爱子心切的父亲不顾一切的那一幕,和后来自己公司被大公司吞并后失去自尊而了了一生的结局是直接相关的。后来,和他同去神户的部下间宫那时已经被RICARDO收买了的这一真相被揭露出来,更加深了他的悲壮。  父亲背负的孤独——经过二十年后慎吾必须自己去偿还。一定要像宇宙飞船那样精确地计算啊——电脑前慎吾的独白真实地反映了他的决心。所以他必须独自完成一切。如果不是这样,这场绑架的上演就失去了意义。因为父亲当年的“孤独”……所以什么共犯,根本无从谈起。  换言之,从某种意义上讲,这部小说其实是一部充满人情味的作品——话虽如此,但作者却苦笑着说,我没写过那样的东西。无论作者本人的意愿如何,实际上确实有人觉得与偿还父亲的屈辱相比,深层挖掘犯罪动机的那种比较中规中矩的写法更好。神户咖啡厅里面的那一幕的素材也许说不定是合作伙伴德山提供的,但那根本不是问题。因为我确信能够挖掘出小说的精神实质,创造出背负着“疾走的孤独”的主人公形象的那个人一定是井上梦人。  在《两个怪人》卷末的解说里,大沢在昌认为那本书“简直就是一本爱情小说(把两人比喻成即将决裂的情侣)”。我和大沢有很多共同的看法,但是我觉得它更像是一本父母围绕孩子的独立问题写成的“亲子物语”。孩子当失去父母的庇护时才会领悟到“人,到头来都是孤身一人”的现实。井上梦人正是通过“冈嶋二人”时期的合作,最终领悟到人的宿命里最后背负的必然只有孤独。所以这部和德山即将分手之时完成的《99%诱拐》,或许正是把井上梦人这位推理作家同他的宿命连接到一起的作品——这样的解释是不是太过牵强附会呢?  绝对不会的。在井上梦人后来发表的一系列作品里,如《屋里有人》等,虽然里面各种人物的登场各有不同的含义,但是每个人都背负着有如伤口般痛楚的“孤独”。  孤独的寄托对生驹慎吾来说就是高科技,对于其他人来说则可能是其他什么不平常的东西——紧紧抓住“疾走的孤独”这个关键词来读井上梦人的作品——我觉得这样做就一定能从中得到些感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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