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9%诱拐 冈嶋二人

《99%诱拐》作者: 冈岛二人  第一章  1  1975年11月28日,曾在著名的RICARDO照相机制造厂担任半导体开发事业部部长的生驹洋一郎,住进了位于东京品川区的关东邮电医院。他患了晚期胃癌,恶性肿瘤已经扩散到整个消化器官,住院接受手术治疗也只不过是再次证实这个事实罢了。  虽然他始终不知道自己的病情,但是似乎已经预感到死亡的来临,有一天他突然提出要写东西。下面就是生驹洋一郎写在笔记本上的三册手记。从1975年12月9日开始,一直写到第二年1月11日他已经拿不起笔为止。  生驹洋一郎在1976年1月15日结束了他四十七年的短暂生命。  慎吾,你还记得“三亿日圆抢劫案”吗?  可能已经忘记了吧。不,可能你根本就不知道这件事。那个时候你还没上小学呢。  那是1968年发生在东京府中市的事。光天化日之下,银行的运钞车遭到歹徒袭击,三亿日圆的现金被抢走。记得我刚刚大学毕业时,还曾为第一份工作的收入能不能超过四万日圆而犯过愁呢,三亿日圆这么大的数目连想都没想过。到今天仍然不敢想象。当时这件事发生后,全日本都震动了。  听说这个“三亿日圆抢劫案”今天终于到了追诉时效。从早晨开始,电视就一直在播放这个案子的报道。因为从今天午夜,也就是10曰零时起,这个抢劫案就将超过追诉时效,所以几乎所有的电台都在制作特别节目,想用摄像机记录下这一瞬间的搜查本部。  我请求医生让我看看电视,但是没有得到批准。我又说我戴着耳机听,不给同屋的病友添麻烦,但是医生仍然不肯答应。因为在这里,无论吃饭还是睡觉,或是其他的一切,安排得都很早,而且都是规定好的。  是不是像小孩子一样?医生会对我说“快点睡觉哦”。可笑吧!  三亿日圆抢劫案发生的那年对我来说很特别,对慎吾你来说也是这样,所以我很想看电视。但是医生不答应,千贺子也不肯答应。你母亲说“你还是看明天的新闻吧”。我真是太可怜了!  于是我突发奇想地让千贺子去买笔记本。虽然千贺子不高兴地说我“你还写东西!”,但是我偶尔任性一下又有什么关系呢?  你母亲带来了你去年在苗场时拍摄的照片。就是你滑雪时跳起来的那一张,样子很帅。我一直把它放在枕边,已经看过几十遍了。白色的滑雪场和湛蓝的天空真的很美,和你的红色滑雪服很相称。  我还是没能亲眼见到你穿滑雪服的样子。一直都以自己忙为理由没时间去看你,现在心中后悔不已。哪怕只见过你一次也好啊!  曾经听你母亲说过你的滑雪教练很欣赏你的身体素质。听说这个寒假你们还有一个特别的集体训练,能参加集训的都是滑得非常好的孩子吧。我没有滑过雪,所以也想象不出你们会进行怎样的训练,但是一定要小心别让自己受伤。  这话我对你母亲也说过,现在谈什么技术、速度似乎还为时过早。  你现在才上小学六年级,和破纪录相比,能从运动中感觉到快乐才是最重要的。你母亲对我说“他现在是很快乐啊”,是这样吗?  你看,电视里又在谈三亿日圆抢劫案了。据说在临近时效的这几个小时里,审判员依然没有放弃寻找审判需要的证据。看到这些,真是让人百感交集。  为何唯独三亿日圆抢劫案能引起这么大的轰动呢?发生在那一年没有审判的案件又不只是那一起。在那个案子发生的三个月前,你和我被袭击的那个案件就没有人再提起过,算是彻底地被遗忘了。  但七年了,我却一日都不曾忘记过。虽然没有和任何人提起过那件事,但是它已经深深地烙在我的记忆里。特别是在我生病住院以后,经常做梦。梦里,你还是五岁时候的样子。  你还记得吗?  可能你已经彻底忘记了吧。这样也好。你从来没有提起过那件事。是不想回忆吧。肯定是的。  慎吾,我写手记是为你好。如果你不想看的话就直接把它烧了吧因为对你来说那的确是个痛苦的记忆。  我还说什么“如果不想回忆”之类的话呢,肯定是不想的。你还是不要读下去了。那样最好。  可是,也许有一天你会想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呢。有一天,也许你会想了解五岁那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能把那件事原原本本地告诉你的就只有我一个人。我最清楚那些卑鄙的家伙到底对我们做过些什么。  可是我不知道当你想了解的时候我还能不能亲自告诉你。慎吾,你有权利了解自己的遭遇。当然,你也有拒绝了解的权利。不过,相比之下,你更有了解的权利。  慎吾,这都是为你而写的,只为你一个人。  事到如今,大家都已经忘却了。虽然三亿日圆抢劫案的追诉时效马上就要到了,可调查仍在继续,但对你我曾经遭遇的事情却无人问津。  事情发生在那一年的9月9号,一个星期一的早晨。那时正值日本的大学发生动乱之际,继东大之后,日本大学也筑起了路障,那时电视里经常报道学生与阻拦他们的机动队之间发生冲突的新闻。  10月,奥运会在墨西哥开幕,而三亿日圆抢劫案发生12月。当时人们的话题不是大学动乱就是恰斯拉夫斯卡(注:捷克斯洛伐克人,是世界上同时获得女子体操五个项目金牌的运动员之—,是继拉蒂尼娜之后体操史上的又一杰出人物。)包揽金牌或是三亿日圆抢劫案。而你我被袭击的事则很快被人们忘掉了。  你一定要记住。  你被绑架的时间是1968年的9月9日。  2  你每天都在早晨八点十五分出门。步行去希望幼儿园,对一个五岁的小孩儿来说,路还是太远了。  你每天都在八点过五分目送我出门上班,然后换好幼儿园制服,拿上绣着黄色小熊的书包到厨房让妈妈把便当塞到里面,就穿上鞋一个人先跑出门,在车库前一边玩一边等妈妈出来。  当时我们还住在代官山。还记得相册里有一张带着藤萝架的房子的照片吗?那就是我们原来住的房子。搬到我们现在住的蒲田是在那一年年末的事了。那时你奶奶的身体还很硬朗,我们一家人都住在代官山。  那天和平时没什么两样。不,是表面上看起来没什么两样。  千贺子收拾完厨房,要送你去幼儿园。她打开车库门,把你放到了副驾驶的座位上。——  就在这时,一辆从门前经过的车突然鸣响了刺耳的喇叭。一个男人从车窗里伸出头来,手指着我们家对千贺子大喊:“着火了!”  千贺子慌忙回头,看见一股白烟正从厨房的门口冒出来。  “小慎,乖乖地呆在这儿。不许过来哦!”  千贺子叮嘱你之后就一边大喊“妈!妈!”,一边向家里跑去。  我曾经责怪千贺子当时判断太轻率了,其实这样说对她是太苛刻了。如果换成我,我也一定会那么做的。家里还有老人,房内却开始冒烟,一般情况下换谁都会惊慌失措,肯定会决定把你留在车里。谁能领着一个五岁的孩子往正在冒烟的家里跑呢?那才是大错特错!  总之,千贺子一边拼命地叫着“奶奶”,一边向冒烟的地方跑去。  烟是从厨房旁边的杜鹃花丛里冒出来的。在那儿,千贺子发现了一个奇怪的东西。  杜鹃花丛前有一个很粗的白色圆筒。火苗和浓烟正从圆筒的一端冒出来。  “啊,炸弹?”千贺子想。她立刻拿桶在厨房旁边的水池里接满水,浇到冒烟的圆筒上面。火没有灭,她连忙又浇上一桶,这才灭了。  老人一脸茫然地从厨房里探出头来,两个人盯着面前被烧焦的圆筒好一会儿时间。  事后经警察调查才知道,那是铁路系统在遇到紧急情况时用的生烟筒。当时千贺子和奶奶都以为那可能只是一个恶作剧罢了。那时有人会半开玩笑地到别人家放火,故意引起骚动。千贺子生气地站在后门向外张望,可是并没有发现可疑的人。  “小慎吾呢?”奶奶问。  这时千贺子才想起刚才把你留在车里了。  千贺子心想,“算了,幸好没出什么大事”,就重新回到了车库。然而,真正的“大事”发生了。  副驾驶那边的门敞开着,而你已经不见了。  “慎吾?”千贺子叫你的名字。  她以为你一定就在附近,所以没有注意到副驾驶座上的东西。千贺子跑到街上喊你的名字,但是没有一点回应。她和奶奶找遍了周围的大街小巷,又怕你已经回去了就返回家里找。  你自己是知道要去幼儿园的,而且妈妈告诉你乖乖地呆在那里,这样你是不会自己跑出去玩的。千贺子觉得这太奇怪了,于是又回到了车库。她正想把敞着的车门关上,突然发现座位上放着一张纸。  孩子在我这  不许报警  报警就杀了他  纸上就写了这三行字,是用日语的假名打上去的。我后来也见过那张纸,是那种画画用的较厚的纸。上面用假名打字机打出来的字断断续续地,从文字的颜色深浅可以看出这不是一个经常用打字机的人打上去的。当时很多公司都相继推出了假名打字机,警察告诉我们罪犯用的是OLIVETTI公司的产品。这是根据文字的形状推测出来的。可是,警察对假名打字机的推测也只有这么多了。好像后来还搜查了出售那款打字机的地方,但是仍没有发现罪犯的行踪。  生驹洋一郎在手记中对犯人留下的恐吓信和电话内容都作了详细的记录。与警察记录对照,他的记录是很准确的。当然记忆多少有一些误差。比如,留在副驾驶座上的那张纸的内容表述:  “孩子现在我的手里。不许你们把这件事告诉警察。要是你们告诉警察,小孩儿就性命不保”。  其实,当时用打字机打上去的字不是三行,而是两行;还有用词的不同——就只有这些差别而已。是生驹洋一郎在记忆中把文字给改正了吧。不管怎么说,他对那次事件记忆的准确性实在令人惊叹,可能正如他所言,七年前发生的事已经深深地烙在了他的脑海里。  千贺子搂着奶奶回到家里后,马上打电话到我的工厂里。接到电话,我才知道你被绑架了。  我把工作都交给了间宫,急忙赶回家。当然,你被绑架的事我没告诉任何人。我对间宫说是奶奶病倒了。“对不起……”  千贺子一见面就对我说。我至今还记得她那没有血色的脸。我第一次看见那样的千贺子。因为她觉得你会被人掳走都是她的责任。她把责任全揽到了自己身上。我当时什么安慰她的话也没说,对老婆的体谅之情都被我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我把事情的经过反反复复地问了好几遍。我让千贺子把扔在厨房门口的那个被浸透的圆筒拿到屋里。我犹豫着,不知道该不该把这件事告诉警察。虽然还没下定决心,可是我想这个发烟筒早晚都得交给警察。  就在这时,第一个电话打了进来。电话是我接的。  “喂——”  “是生驹先生吧?”  “是。”  “小孩在我这儿。”  “是你?是你把慎吾带走的?”  “正是。”  “慎吾,现在在你那里吗?”  “在。喂,快叫你爸爸!”  我就这样拿着电话,闭上了眼睛。“爸爸!爸爸!”电话那边传来了你的叫喊声。把耳朵贴在听筒背面的千贺子听到了你的叫声,颤抖着声音大声喊:“慎吾!”  “知道了吧。孩子就在这儿!”  “请让我们说两句话。”  “不行。你还没通知警察吧?”  “没有。请把慎吾还给我们。还给我们,我们绝不会报警的。”  “要是你报警,可就再也看不见你的小孩了。”  “是。你怎样才肯把慎吾还给我们呢?”  “我会再打电话的。到时候快点接!”  “啊,喂?喂!……”  就这样,他把电话挂断了。看来他打电话是为了试探我们的情况。放下电话,我似乎已经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之后我拨通了警察局的电话。  慎吾,你一定要明白,我给警察打电话并不是没有考虑到你的安全。我,我自己十分不安。我对自己没有信心,我和千贺子不知道怎样做才是正确的选择。  就这样,我禁不住做出了愚蠢的决定。我当时怕极了,怕这样做更增大了你遭遇危险的可能性。到目前为止警察已经调查过几起绑架案,并且成功地救出了孩子。当然也会有孩子被杀这种可怕的结果发生,但是据我所知,因为罪犯知道当事人通知了警察而杀了孩子的事情并不多。警察一定会帮我们救出你来的。向警察求助然后照着罪犯的要求去做,你就一定能回来。我当时对此深信不疑。  “不要这么做!”千贺子不让我叫警察。我能理解她的心情,但是并没有听她的话。  在我拨打110四十多分钟后,刑警才到了我们家。在这之前我们就那样呆在电话旁边,仿佛死过去了一样。  3  一共来了五个警察。  其中一个叫堀内,他事后也来过我们家几次,所以慎吾你应该也记得他。其他的刑警都叫他“课长”。  “夫人,您看见了那个说‘着火了’的男人了吧?”听完了我们的介绍,堀内询问千贺子。  “还记得那个男人长什么样吗?”  “……不,嗯……”  千贺子拼命地想回忆起那个人的样子,痛苦的表情使她的脸都扭曲了。我在旁边看着她心急如焚。  “就是那个家伙!带走了慎吾的就是那个家伙!你不是看见他了吗?”  千贺子紧紧咬着嘴唇,微微摇了摇头。  “你的眼睛长到哪儿去了!”我愤怒地指责千贺子,还想去抓她,但是被警察拦住了。于是我狠劲地敲打自己的膝盖。  警察和我的想法一样,觉得带走你的就是那个鸣喇叭喊“着火”的男人。他故意用生烟筒分散千贺子的注意力,引她离开你,然后趁机带走你,再把恐吓信放到座位上。  那人的相貌和开的车千贺子记不清了。  “好像是一辆白色的车……”这就是她唯一的印象。  千贺子本来记性就不好,我不该责怪她的。本来罪犯就是策划好的,在那种情况下还认真观察那人的模样和他开什么车是不可能的,这我也知道。  可当时我能够发泄愤怒的对象就只有千贺子了。你被掳走,千贺子已经够伤心的了,可是我还继续往那伤口上撒盐。我知道千贺子在强忍着不让自己哭出来,但是我就是停不下对她的咆哮。  时隔七年,我还没有为此向千贺子道过歉。每次都是话到嘴边,说不出口。哎,我原来这么小气!  但是,警察还是从千贺子的话里得到一个重要线索。  “罪犯至少有两个人。”堀内对我说。  “两个人?”  “一个人扔生烟筒,还有那个车里的男人。”  “啊?”  原来如此!生烟筒上没有安装限时自燃的装置,罪犯必须在扔生烟筒之前亲自点火。就算开着车,扔完生烟筒再马上回到街上也是不可能的。所以,想绑架你至少需要两个人。  后来,你回来之后警察也向你询问了当时的情况。因为你只是个五岁的小孩,所以说得不是很清楚,但是可以推测绑架时大概是这样进行的。  你说当千贺子跑向厨房的时候,那个男人走下车对你说“小朋友,这里危险,我们得离开这儿!”,然后就把你从副驾驶座位上抱了下来。  你问,“那妈妈怎么办?”,男人就说“别担心,我们在叔叔的车里等她”,然后把恐吓信放到座位上,让你上了他的车。上车以后,男人马上发动汽车,你一见立刻开始叫嚷。那个男人发怒了,用东西塞住了你的嘴,然后又把一个口袋套在你的身上。  车停了下来,你被转移到后面的座位上,有一个人一直压着你。最后你被带到了一个小黑屋里。  从这一点上看,罪犯至少有两个人。因为车在开走的时候,后面还有一个人压着你。  罪犯第二次打来电话的时候,警察已经安装好了反向侦查设备。  堀内想去接电话,但是我不同意。我已经和罪犯通过一次话了,如果他发觉我声音有变化,一定会疑心的。于是他们又提议让一个女警官装成千贺子接电话,我也没有同意。  “警官,那家伙可能调查过我们全家人,所以可能知道我们的声音,我们得以防万一啊!拜托您了,请让我自己接电话,我会尽量拖延时间。我也不知道结果会怎样,但我想试一试。”  堀内点了点头。  第二次电话是在下午打过来的。第一次好像是上午九点多钟,距那时已经过了三四个小时了。这三四个小时的时间真是好漫长啊!  “……我是生驹。”  “奇怪……”  “什么?喂?”  “你们叫警察了吧?”  “没,我们没叫警察。”  “我不是告诉你快点接电话吗?为什么还等这么久才接?”  “我刚才去厕所了。”  “你老婆和老太太也一起去了?”  “不,不是。她们离电话比较远。我真的没叫警察。”  “记住,要是找警察,我会知道的。”  “是。那,慎吾呢?”  “睡着呢。现在是午休时间。”  “请让他接电话。”  “他睡觉的地方远着呢。孩子很好。我是不会把他怎么样的,放心吧。”  “拜托你了。我什么要求都会答应你,快把孩子还给我们吧。”  “五千万!”  “什么?……”  “我再说最后一遍,给我准备五千万。”  “那么多……我们没有。”  “你不是生驹电子工业公司的社长吗?这点钱还是有的。”  “五千万啊……”  “好好想想吧,孩子的命可在我的手里。我会再打电话的。”  “啊,请等一下!喂!等一下……”  电话挂断了。  反向侦查没有成功。因为通话时间太短了。  在七年前,也就是1968年的时候,电话反向侦查已经广为人知了。每当有大的绑架案发生,报纸上都会登出有关反向侦查的报道,所以罪犯肯定也有所耳闻。既然罪犯开始怀疑我们已经报警了,肯定能想到可能已经安装了反向侦查的设备。  罪犯竟然开口就要五千万,我吃了一惊。  当然,无论他要多少钱都代替不了你的生命。与你的性命相比,别说五千万了,五亿都不算多。全世界的钱加在一起也抵不了你的命。  我之所以感到吃惊,是因为罪犯要的数目刚好是我的全部财产。正因为这样,后来我公司里的职员都成了被调查的对象。看起来罪犯对我的情况非常了解。  我不愿相信掳走你的人就在我身边……  也许你还没听说过“生驹电子工业公司”这个名字。这是当时我开的一家公司,加上我在内一共有二十二个社员。公司不大,但却是走在时代最前端的。既有业绩,又有土地。当时我正计划着在枥木盖一座新的工厂,连地基都打好了。  让我怀疑我的二十一个员工我做不到。他们是和我一起战斗过的伙伴,每个人都像我的家人一样。  可是绑架你的人向我要五千万。那个时候,五千万对我来说有着非常重要的意义。  4  生驹电子工业公司是我在1960年创立的。那里承载着我的梦想,我的价值,我所有的一切。可以说我前半生的心血都花在这个公司上了。  电气通信省——你可能还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就是现在曰本电信公司的前身,当时叫电气通信省。它是1949年从通信省分出来的,在1952年又转为电信电话公司,是个短命的机构。  我大学一毕业就到电气通信省的电气试验所工作。不可思议吧。我当时的梦想就是成为电子工学领域的学者。可事实上,我并不适合搞研究。  1950年,我当上了试验所的领导,去了美国。现在看来,那次美国之行改变了我后来的人生。  那个时候,代替传统真空管的晶体管技术开始受到关注。晶体管是1948年由美国的贝鲁研究所发明的,它体积小、散热快、寿命长,可以说它的出现拉开了电子技术的序幕。  我们当时去美国就是为了观摩晶体管是怎样被制造出来的。  美国是个伟大的国家。1946年,麦肯阿瑟让日本重新制定宪法的时候,美国已经制造出了世界上第一台电子计算机。当时日本的科学技术水平远远落后于美国。  慎吾,你生活在现在的日本一定想象不到吧。那个时候,我们什么都要看美国的脸色行事。我们不得不乞求美国人教给我们新技术。  到了美国,我们参观了几家研究所和工厂之后,完全被震住了。美国对半导体研究投入的巨额研究经费、精良的研究设备和生产设备远远超出了我们的想象。  我对其中一家叫COPELAND的公司产生了浓厚的兴趣。虽然它只是一家小小的民营企业,可是充满了热情和活力。当然,最吸引我的还是他们的社长。当时大多数美国人都瞧不起日本人,但是社长先生热情地款待我们,还邀请我们去他家里吃饭。  我那时还是个22岁的小伙子,拼命向他解释我们日本一定要造出自己的晶体管。社长先生面带微笑地听着我那蹩脚的英语。  回国以后,我就开始做下一次去美国的准备了。我想去半导体加工厂亲自学学那个技术。两年以后的1952年,我的这个愿望终于实现了。  这一次,我是辞去了电气通信省试验所的工作只身前往美国的。我到了COPELAND公司,找到社长,请求他让我在他那里工作。社长看到突然出现的我,惊讶得瞪大了双眼。他最初并没有同意我的请求,但是在接下来的一周里我每天都去求他接受我,最后他终于被我的热情感动了。其实,如果他不答应我,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因为我连回曰本的车费都没有了。  COPELAND在这两年间有了突飞猛进地发展。晶体管的产量已经直逼当时该领域的领头羊德克萨斯仪器公司。我进入制造部门后每天拼命地工作。因为我是日本人,所以更要加倍努力。  我在COPELAND公司整整干了八年。  1958年末,德克萨斯仪器公司发明了集成电路。那就是今天所说的IC(注:即半导体元件产品的统称,包括集成电路、二三极管、特殊电子元件。)产业的开端。我听到这个新闻,心里开始蠢蠢欲动。  我要回日本。回日本,然后建一个我梦寐以求的半导体工厂。  当时我已经成了COPELAND的制造主任技师。社长很欣赏我。他是我的大恩人。可是我已经过了30岁了。我小心翼翼地把我想回国的想法告诉了社长,说“我想在日本建一个工厂”。  没想到COPELAND的社长二话没说,一口就答应了我。他拍着我的肩膀说:“我还以为你会早点说呢。”  那时我才知道,当初COPELAND社长让我进公司的时候就有了在日本也建一个COPELAND工厂的想法。  美国的晶体管技术的半导体也大量出口到日本。当然那个时候日本也开始了半导体的研究和制造。但是人们仍然认为从美国进口的产品质量更好,所以日本人使用的晶体管大多是进口的。  COPELAND社长想向日本出口电子产品的同时也在日本设厂生产。他对我说:“日本很快就会成为一个巨大的半导体市场,所以我们必须从现在就开始储备竞争力。”  可是我当时却说:“我要的不是COPELAND的工厂,我要建一个生驹工厂。我会做COPELAND的产品,但是我更想开发出专门为日本人而制作的产品。”  在之后几个月的时间里,我和社长又就这个话题进行了多次讨论,最后我们决定把生驹电子工业公司做成COPELAND的代理商。  对我来说没有比这更好的选择了。在设立新公司的时候,如果有COPELAND替我撑腰自然大不相同。能够出售COPELAND产品的愿望终于实现了。当然说是COPELAND的产品,实际上是在我的工厂里生产出来的。  1960年,我回到日本,在品川成立了生驹电子工业股份公司。慎吾,就在你出生的三年前,我和千贺子相识并结婚了,那时公司也逐渐走上了正轨。  当时我们的业务就是生产和出售COPELAND的产品。虽然名字是自己的,但实际上公司不过是COPELAND公司在日本的工厂罢了。不过就这样,我为公司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时代呼唤半导体的到来,而我们刚好抓住了这个机会。晶体管、IC、二极管……虽然市场上需求不多,但我们的销售额却实实在在地在增长。到三十年代末,公司已经由最初的五个人增加到了十八个人。这时候你出生了,我觉得那是我最幸福的时刻。  品川的工厂太小了,已经不能满足我们的需要,于是我计划在枥木建一座大规模的IC加工厂。然而就在计划进行期间,发生了意想不到的事。  美国COPELAND公司产品存在缺陷的问题相继被报道出来。经调查,频发的事故和故障是由COPELAND公司生产的双极型IC造成的。越来越多的问题产品在市场中被发现,这都是美国公司管理上的疏漏导致的。当时刚刚进入六十年代中期。  从那之后,COPELAND公司的市场占有率急速下降并遭遇瓶颈,而且这种不良反应也波及到了日本的生驹电子工业公司。  和美国一样,在日本COPELAND的产品也卖不出去了。无论我们怎样努力证明COPELAND的质量没有问题,合同还是被解除了,大量的产品被退了回来。  终于在1968年,COPELAND社长给我打来了最后一个电话,告诉我他决定让COPELAND撤出日本市场。他对我说:“不得不承认,我们彻底失败了。”  但我是不会轻言放弃的。  “我们不要再生产依赖COPELAND公司的产品,我们要依靠自己的力量。”——我对全体二十一名员工说。事实上,我们已经具备了充足的实力。我的公司已经拥有了最好的半导体制造技术。  就这样,我们进入了微型电子计算机的竞争时代。而电子计算机也迎来了IC技术的时代。我要独立地制造和销售电子计算机。为此我不得不中止在枥木建造工厂的计划。我决定用我的全部财产重建生驹电子工业公司。  当然我也得到了一些公司的帮助。其中规模最大的要数RICARDO相机制造公司了。RICARDO相机制造公司提出要和我的公司合并。他们好像已经想好了要参与到计算机开发的竞争行列中去了,为此他们需要生驹电子公司的技术。  然而当我考虑到公司的规模时犹豫了。因为RICARDO和生驹的合并只是名义上的,事实则是生驹被RICARDO兼并。如果是一家电脑制造商还可以考虑,可是它是家相机制造商……我当时很不甘心。  我认为COPELAND从日本的撤出对我们来说是一个好机会。这是生驹电子工业公司实至名归的绝好机会。如果现在接受了RICARDO的帮助,那以后我们可能再也没有独立的机会了。  于是为了鼓舞公司员工的士气,我把全部财产都作了抵押。我将自己想尽办法筹集到的五千万元的支票摆到了全体员工的面前,说:“我要赌上我的命。虽然用这些钱建不了新的工厂,但是我们也要试试看。COPELAND已经不存在了。我们要有一个新的开始。我需要你们的帮助。”  我表演得很精彩。二十一名员工都同意我的想法。  就在那之后不到一个月,事情就发生了。你被绑架了,而罪犯向我索要五千万。那就是我说的赌上我的性命摆在全体员工面前的五千万——这就是当时那笔钱对我的意义。  5  似乎有点跑题了。我们继续来说9月9日那天发生的事情。  我们继续等待罪犯跟我们联络。电话从走廊被拿到客厅,警察在里面安上了录音带。三四个警察轮流在那里等待。大家都不说话,紧紧盯着始终没有响的电话,气氛很凝重。  第三次和第四次电话是在天黑之后打进来的。  “爸爸!”  我拿着电话,突然听到你的叫声。千贺子“啊”了一声,赶紧从旁边靠过来把耳朵贴到听筒上。  “慎吾!慎吾!你还好吗?”  “叔叔说让我打电话……”  千贺子一下子把电话抢了过去。  “慎吾!能听见吗?”  “妈妈!”  “啊,慎吾,对不起!”  “妈妈,不要紧。我不怕!”  “你好好吃饭了吗?”  “嗯,我刚才吃了拉面。”  “你有没有受伤?”  “没有。有点孤单,就是有点孤单。我肚子也不饿。”  “不要紧的,你马上就可以回来了。我们马上就去接你。”  “什么时候?”  我把千贺子推开。  “慎吾,你现在在哪里?”  “我也不知道。我眼睛被蒙着呢。”  “眼睛被蒙着?把你带走的那个人现在在那里吗?”  电话突然“嘟”的一声被挂断了。  “喂喂!慎吾!慎吾……”  在我身边的千贺子哭了。  我好像问了不该问的问题。罪犯当然就在孩子身边。他决不会让慎吾说出对他不利的话。  “被蒙着眼睛……”我的神经好像快被撕裂了一样。  我把电话交给身旁的警察,一屁股跌坐在榻榻米上。  电话挂断十分钟以后又响了。我飞身起来去接电话。  “喂喂!”  “生驹,看来你身边有警察在啊。”  “没有!这里只有我的家里人。真的,请相信我。是真的,让我和孩子再说两句吧。”  “听听声音就够了。我们换地方了。我觉得你肯定叫警察了,所以想让孩子说出我们在哪里,对不对?”  “不是。我是问了,不过那不是人之常情吗?我担心孩子啊。我没有叫警察。”  “别忘了你说的话。那五千万你想好了吗?”  “我怎么给你,你才肯把慎吾还给我们?”  “就是说你打算给我喽?”  “是的,这样你就可以把慎吾还给我们了吧?”  “如果你讲信用,我也会守信用的。”  “我在哪儿把钱给你?”  “你那里有钱吗?”  “我马上就可以准备。”  “行啊。听好了。我不说第二遍。”  “……是。”  “你去把那五千万换成金条。”  “金条?”我吃惊地问。  几个警察都抬起头来。  “对,金条。要把五千万全部换成金条。应该是七十五公斤。”  “七十……嗯,换成七十五公斤的金条?”  “是的。你还想让我说多少遍?一公斤的金条一共是七十五根。全部都要一公斤的金条。七十五根一公斤的。”  “可是,为什么要换成黄金?”  “你别往歪了想啊。”  “歪?……可要是换成七十五公斤的金条的话,还不知道能不能马上准备好。”  “可以马上准备好的。如果你想尽快见到孩子的话,就快点准备。否则,你就得晚点再见孩子了。我会再和你联络的。”  “啊,等一下。准备好金条之后呢……”  电话断了。  我看了一眼旁边的堀内。堀内看着我,眉头紧锁。  “金条?”他小声嘀咕着。  “警察先生,我没买过金条。我现在该怎么办?”  “你可以搞到五千万吗?”  “是的……我会想办法。我有一笔为公司准备的钱。当然钱不是公司的,而是我自己借来的。”  “……”我觉得自己很没用。  你被蒙着眼睛,只吃了拉面还受到威胁。“有点孤单,就是有点孤单”,你的声音一直在我耳边回响。  “你打算准备金条吗?”  我被堀内的话惊醒,回过头来。  “当然。因为那个男人是这样说的啊。”  “可否……”  “只要慎吾能回来,要我做什么都行。难道您不想让我把金条给那个男的?”  “不,也不是。因为五千万毕竟不是一笔小数目。”  “那是我的孩子啊。您听到他说孤单了吗?”  “知道了。”堀内点了点头。  “那么,现在怎样才能把金条准备好呢?”  “那就只能去买了。我也不是很清楚。买七十五公斤的金条,不知道一般的交易行卖不卖。”  “请您好好想想。不管怎么样,我们要是不快点准备好的话……”  警察带着复杂的表情离开了我。  我急死了,已经顾不上分析警察到底在想些什么了。正在这时,电话第五次打过来了。这次又是试探性的,通话的时间依然很短。不能依靠警察,我必须得自己做点什么。只有我才能救得了慎吾。  “你打算怎么带着那七十五公斤的黄金去呢?”对面的警察问我。  6  我当时还不知道,在1968年的时候,黄金交易还不是像现在这样的波动市价。当时每公斤黄金的价格固定在660日圆,并且这个价格一直持续到1973年2月。  正如罪犯所言,五千万刚好约折合黄金七十五公斤。在时隔七年后的今天,黄金的价格已经超过了每公斤1400万日圆。现在七十五公斤黄金的价格已经超过一亿日圆了。我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才能看到这段文字,到那时候黄金价格应该更高了吧。  当时经营黄金交易的只有十五家。在日本想要进行黄金交易都要通过那十五家金店进行。我知道一些百货商场可以向普通人出售黄金,所以我就给一个在三越商场外商部工作的朋友打了电话。他给我介绍了一个出售黄金胎子的地方。  我要的数量很大。一般情况下是不会有人一下子买七十五公斤黄金的,所以要消除对方的怀疑让他顺利卖给我,我必须把实情告诉他。  我向堀内求助,让警察出面通融。我用了整整两天时间。等到我终于准备好七十五公斤黄金的时候已经是12日了。我记得那是一个星期四的早晨。我记得很清楚。  在这两天内,罪犯一共打来五次电话。加上之前的,一共是九次。都是询问“金条准备得怎么样了”的简短对话。  一公斤的黄金就像小块的板状巧克力那么大。堀内还用尺量了量,宽50厘米,长11厘米,厚度大约七八毫米左右。  “66万一块的巧克力啊……”堀内轻轻地叹了口气。  每个金条都有手掌大小,托在手上沉甸甸的。一公斤黄金,七十五块——当时,我丝毫感觉不到它们的光彩。黄金胎商用车把这些黄金运到家里,在警察的护卫下,我们把七十五块黄金搬到客厅的桌子上。接着又来了很多便衣警察。黄金胎商接过我的支票,垂下眼睛说:“我随时都可以用同样的价钱买回来,衷心地希望你家的小孩能够平安归来。”说完,深深地鞠了一躬。  到了12日中午11点左右,第十个电话打到了家里。这也是罪犯打来的最后一个电话。我对他说我已经把金条准备好了。  “是真的吗?”  “当然!我怎么可能用假的骗你呢?”  “那我就相信你。收到之后我会检查的。你可要想好了,如果我发现是假的你就见不到小孩了。”  “全是真的。就在这里呢。请让慎吾接电话。”  “他还睡着呢。好像昨晚很晚才睡着。”  “他在你身边吗?”  “不在。我打电话的地方离他还有一段距离。”  “我把金子送到哪里去?”  “你不可能一个人搬过来吧。有七十五公斤呢。除了你之外你再叫两个人。但是这两个人必须是我指定的。”  “谁?”  “就是你公司里的人。你那里有个叫间宫的吧。”  “间宫?是的,有。”  “还有个叫鹫尾的吧。”  “是的……你认识他们?”  “知道他们长什么样。除了你和他们两个,要是还有别人来我就杀了孩子。”  “间宫和鹫尾。我知道了。那么送到哪里去呢?”  “嗯,从现在开始算……一点应该可以。”  “一点?”  “一点出发坐新干线,乘光芒二十五号车。”  “光芒二十五号车?”  “对。乘车到新大阪,然后换车……等一下。”  电话的那端传来了翻页的声音。  “那有一辆叫宫岛的快车。你乘它到神户站下。”  “神户?……”  “对。车在下午五点三十一分到达。在神户站北口下车,在多闻街出口的地方有一个叫‘橘’的咖啡厅。你进去。”  “等一下。我们要把金条运到神户?”  “别让我再重复一遍了。”  “从神户站北口下车,从多闻街出来有一个叫‘橘’的咖啡厅,是吧?”  “是。”  “慎吾是在那儿吗?”  “到了那个地方再说。先把金条拿来。记得遵守列车时刻表。挂了。”  “啊,喂喂……”  电话断了,我不知所措。  警察也紧张起来。堀内抓住我的胳膊问:“刚才他说的间宫和鹫尾是?”  “间宫在我的公司里负责产品设计,鹫尾是生产部门的负责人。”  “他们的全名是什么?”  “间宫富士夫和鹫尾纲行。”  “罪犯指定这两个人,你有没有想到什么?”  “嗯,没……”  我什么也没有想到。  事后警方调查得知,由于生驹电子工业公司从事的是高科技产业,所以照片曾经被刊登在一家周刊上。  除了社长生驹洋一郎之外,间宫富士夫和鹫尾纲行两个人的照片和名字也登在了上面。  因为除此之外上面就没有其他人的介绍了,所以警察推测罪犯可能看过这本杂志。  罪犯指定的是一点发车的新干线。没有什么让我们磨蹭的时间了。于是我打电话到公司,让间宫和鹫尾到我家里来。  在那之前我公司还没有人知道你被绑架的事。我借口奶奶身体不舒服一直没有上班。过去,我从来没有耽误过一天工作。公司的员工都很担心,还说要来医院探望,都被我拒绝了。大家一定都觉得很奇怪吧。  间宫和鹫尾开车来到家里。两个人一进门看到一屋子便衣警察和桌子上摆的金条惊讶得合不拢嘴。但是更让他们吃惊的是你被绑架了的消息。  “为什么让我……”听说罪犯指定让他去,间宫看着我脸都颤抖了。  “社长!”鹫尾一下抓住了我的胳膊。  7  我们将金条分成二十五根一组,分别装进三个皮包里,然后开车驶向东京站。  鹫尾开车,间宫坐在副驾驶的座位上。我带着三个皮包华在后面。千贺子也想和我们一起去,可是罪犯说只让我们三个人去,所以最后她还是留在了家里。  伪装好的警车就分别在我们的前后行驶,我坐的后排椅子下面也躲了一个警察。  我们搬运的是七十五公斤的金条。中途不允许发生任何意外。警察跟着我们一方面是为了和罪犯见面,另一方面也是为了保护这些金条。  罪犯既然让我们去神户,说明他应该不会监视到我们在东京的行动。不过为了以防万一,警方还是采取了隐蔽的行动。他们考虑得很周详。  其实,我们不能排除被监视的可能性。绑架你的人至少有两个,也许现在其中有一个正在神户等着我们,而另一个在东京监视我们呢。一般来说,罪犯对警察的敏感程度是决不亚于神经质的。万一警察被发现了……我一想到这儿,就会心跳加速。  这个阶段警察已经把生驹绑架案当做头等大事了,因为人命关天。而那七十五公斤的金条使调查更加紧张了。  警视厅要求兵库县的警力协助行动。从生驹洋一郎出发的那一刻起,在神户市楠区那个叫“橘”咖啡店的周围就密密地布满了特别警戒网。  并且考虑到在到达神户之前也可能遇到罪犯,所以整个行程都处在了警力的警戒范围之内。  间宫和鹫尾从出发开始就一言不发。我也一直默不作声。我觉得我能知道他们在想些什么。因为在这次事件中除了我和你之外还有另外一个含义。它就和我身旁的那三个皮包有关。  答应了罪犯交出五千万赎金的要求,就等于切断了生驹电子工业公司的生命线。这笔钱本来是生驹电子工业公司迈出崭新一步的动力。  你很喜欢间宫和鹫尾的,所以应该对他们很熟悉吧。他们现在也经常到我们家里来。并不是因为发生过那件事,他们本来就很喜欢你。昨天间宫还来看过我。鹫尾也会每周来一两次。与其说两个人是我的部下,不如说是好伙伴更准确。  鹫尾只比间宫早一年进公司。鹫尾和我是老乡,在电气通信省的时候,鹫尾是晚我两年进去的后辈。他虽然没有去过美国,但是和我一样在努力地推进半导体技术的研究和生产。将我从COPELAND带回来的技术进行彻底改造、改良了生产线的就是鹫尾纲行。这使生驹电子的产品拥有了很高的信誉。特别是生产IC时切割硅酮单结晶体这项核心技术的改良,没有鹫尾是不可能成功的。  而间宫则开拓出了半导体研究领域的最新技术。他还在京都大学研究室的时候能力就得到了大家的认可。当他听说我的公司在生产COPELAND的产品时就来东京投奔我。这和我当初进入COPELAND公司时的情况很相似。只不过我是毛遂自荐到COPELAND去的,而间宫则是被我说服的。  间宫对提高IC的集成度有着极大的兴趣。我不知道你能听懂多少,按照大的分类IC可以分为双极型IC和MOS型IC两大类。当时日本生产的大多是双极型IC。双极型IC速度快,但是耗电量大,生产成本高。相比之下,MOS型IC虽然速度没有那么快,但是耗电量小,每片的集成度都很高,而且价格便宜。  可以说在当时的日本,还没有能够生产高质量MOS型IC的厂家。正好在那个时候我的公司刚刚建成了MOS型IC生产线。间宫很激动。他想通过提高IC的集成度研制出能够应用于各种领域的高集成电路。现在想起来,那时候间宫考虑的产品的确是全新的。  1972年,美国英特尔公司推出了八位微处理器。日本电气在第二年也开发出了这类产品。  实际上,间宫在六十年代中期就曾经打电话和我说过有关研制微处理器的想法。总之,他想要的不是只有固定功能的集成电路,而是可以通过不同的程序将其应用到多个领域的通用电路。这是个划时代的想法。  在你被绑架的1968年的夏天,间宫基本上完成了基于这个想法的设计。如果能够完成,这个可以达到三位数的家伙将成为枥木工厂的第一个产品。  作为设计者的间宫、鹫尾,还有我,为了实现这个目标拼尽了全力。COPELAND公司的撤出威胁到了生驹电子的生存,但同时也给了我们通过自己的努力重振公司的机遇。  两个人虽然都未开口,但是看着那装满金条的皮包,眼神都很绝望。  罪犯说要五千万,我们的这些钱就要付之东流了。  当我们三个人各自抱着一个皮包坐上光芒号时,还是一句话也没有说。  8  为什么一定要把钱换成金条呢?——离大阪还有三个小时,我一直在想这个问题。  那个男人跟我说不要往歪了想。  也就是说用纸币的话他们就会被发现。当然他可能是担心纸币上的编号被人发现。但是如果他指定旧的千元纸币的话,想靠编号发现他们就困难了,因为一共有五万张呢。  但是最让我想不通的是金条的重量有七十五公斤,他们怎么来搬这七十五公斤的金条呢?  罪犯让我们三个人把东西送过来。这是不是说明他们那边也有三个人?  其实最简单的就是用五千张一万日圆的纸币。这样就大大减轻了重量,别说三个人了,一个人就足够了。可是他让我们一直送到神户——  当然,黄金是可以加工的。我在电影里面见过,把黄金做成装饰品的形状再涂上和石头颜色差不多的涂料就看不出来了。黄金还能在切割之后出售的,所以一点一点处理是不会被人发现的。即使金条上面刻着标志,但是熔化之后就什么痕迹都没有了。  的确很安全。  但这都是拿到钱之后的事了。对于罪犯来说,拿钱的时候才是最危险的。  我不认为罪犯让我把钱换成金条是没有经过深思熟虑的。不思考根本不会想到向我做这样的指示。而且还要去神户。在东京绑架你,然后再到神户收钱……真不明白罪犯是怎么想的。罪犯是神户人?我不认为事情会这么简单。  一起在新干线上的还有几个便衣警察。时不时会有我见过的警察装作上厕所从我们座位旁边经过。  就算犯人在车上也不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因为车在飞快行驶,根本不可能逃跑。车中途只在名古屋和京都两站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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