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生来俱有伟大性格而罕见的人物所发出的话语。他不会向任何人屈膝,一旦要他向人屈膝降服,他宁愿割断自己的肚肠,结束自己的生命……事实上这正是藤吉郎心甘情愿追随信长的原因。(好了!好了!这下可真到了决定时刻了!)这是一个很大的赌注,相信再也没有比这更大的赌注。截至今日为止,信长几乎不曾休息的费心策画著,当他接获敌人已由骏府出发的消息後,突然一改往常的反对家臣们的意见,这时他准备试试自己的运气……今晚,他命令藤吉郎去做的事,即是他试验自己命运转变的最初秘策,是他一直苦心经营的最後一个秘密。「这真是一件令人兴奋的事!他到底还是决定一个人解决所有问题,不傀是我所心仪的大将。他还愿意带着我藤吉郎与他共赌命运,这真是我的荣幸啊! 」藤吉郎很高兴的回到厨房里。「喂!宗久!快帮我拿张纸来,我要写些事情。」他对着手下的小久井宗久招着手。「纸……你要纸做什么啊?」「我要去买味噌啊!」「味噌——可是味噌已经有了,而且可以让我们用很长一段时间哩!」「那些不够!不够的啦!」藤吉郎以严肃表情边说边摇动手臂。「你们记住,这是不可对外张扬的秘密喔!我们都是忠义之士,当然要保守秘密,但是如果你们想要告诉城内其他忠义者也可以,但若非忠义之人,就绝对不可说出来。我们大将终于决定在敌人进入尾张时,死守本城!」「什么?守城啊?」「对啊!这件事除了城内的人之外,绝对不可告诉其他人。对於你们几个有信用的人,我想告诉你们应该没什么关系才对吧?……」藤吉郎运用他一流的反宣传技巧煽动大家。「一旦决定守城之后,你们那些住在城外的家族也得尽快让他们入城才好。从未森也好,那古野城也好,我想存米应该是够了,但是味噌似乎不太够,因此从现在开始,我要到各处城市,到各个百姓人家收购味噌,知道吗?宗久!在我不在的这段期间,你要好好注意城内一切事情,此外大将的饮食你也要指点其他人去做才行!还有,我在外面所买的味噌一旦送到时,你要好好收藏起来,绝对不可以滥加使用,知道吗?」「是!……我明白。」「好!既然如此,为了早点出门,你赶快把账簿拿来给我,大家快点帮忙啊!」藤吉郎巧妙的命令著大家,於是在这城内一角,这小小的御厨房中,即笼罩一股奇特的气氛。「喔!终於决定要守城了。」「大家要好好加油啊!要是出城和他们打仗,还真是一场生死攸关的大仗啊!」「哎!大家记住,这是秘密,不能到处乱讲喔!」藤言郎如此对众人说道:「你们都了解大将的睥气,要是他觉得没有必胜的把握,是不会轻易出击的!一旦他决定出击,即表示他已有必胜的把握……正因为现在他还不太明白整个状况,所以他要好好睡一觉,在敌人大军抵达之前,他要睡者等待他们。你们看!到底不愧是我们的大将!反正即使失败,仍然难逃成为敌人刀下亡魂,倒不如悠哉的等他们来。他这种个性倒满有趣……但这件事千万不能向敌人泄露。」「对!这是当然的……」大家对於自己能听到这件大事而感到兴奋,於是情绪高昂的折著纸。不能把这件事泄露给敌人知道,可以告诉我方的人,但是要告诉谁呢?所有人都歪著头一副思考的表情。「快!快折啊!只要折有一千张即可钉起来交给我。」藤吉郎对被他任命留守的宗久说道,於是宗久就将全部折好的纸集合一起,做成一本账簿。「奉行!账簿已经做好了!」「好!现在你去取笔和砚来吧!」藤吉郎以高昂声调说著,接著又继续说道:「记住!我出城买味噌及决定守城的事,即使告诉身边的人也无所谓;但是,大将还悠悠自得的睡觉,等著敌人来讨伐的事情,最好不要说出去。」宗久将笔砚取来之後,藤吉郎就在新做好的账簿上面开始写著:「——味噌、算盘。」宗久在旁歪著头看著,突然说道:「这不是每天都要写的账目吗?」「你真是笨吔!这是买味噌者的名单!我一个人怎么有办法买到所有味噌呢?况且在我们领地是铁定不够的,所以可能必须往西三河去买才行啊!正因为如此,这附近所有的重役宅都必须问问看,但这么一来就得召集一些人手帮忙,这个账目是用来登记这些人名的。」藤吉郎说完後,又拿起笔继续写著。然後他以非常严肃的表情,将写好的账簿放在腰间,就这样走出御厨房。如此看来,他和信长所谓「不足的东西」,原来是指「宣传」,而现在则以买味噌的名义,开始他们的活动了。32.战争开端五月一日(永禄三年,—五六0)今川义元发布命令,发动麾下大将在十日之前到达骏府,然後一起出发。十一日到东海道、十二日由东海、本坂两道前进,十五日时前锋部队必须抵达三河碧海郡的池鲤鲋。池鲤鲋已经相当接近尾张国境了。主将义元将较迟一日於十六日到达冈崎城,然後立即展开军事评定会议,做好战争开始的准备。义元今年四十二岁,正是斗志旺盛的年龄。他的身体非常肥胖,因此当他由骏府出发时,必须在乘马之後另外拴三匹马,和家臣共同前往。接著又坐著一座由金银打造而成的轿子,由四名大汉抬著慢慢前进。再怎么说他都和三河、尾张地区的野武士不同,他很早就开始吸收京都文化与风俗,与公卿们相当接近,生活习惯也已经俱有与将军们同等的水准,也因为如此,所以他的盔甲上绣有蜀江河景,胸口与鞋子皆以白布滚边绑著。此外,他还画著细细眉毛,中间牙齿以墨涂黑。他就这么悠悠自得的进入冈崎城的一间大房间,裏面的情形有如大和画所给人豪华、绚烂的印象。他特别选了许多美少年充当自己的侍卫,他们手中拿著他所引以为傲的宗三佐文字二尺六寸的大刀和夹在腋下的重代松仓乡义弘铁兜。由於过度肥胖的缘故,特别容易觉得热。他往左右两边看了看,发现身旁有特别制造直径约为三尺的大圆扇左右交错的为他扇风,还有佑笔在身旁侍卫著他。「侍帖!你向前来!」他如此说道。站在前方的小侍卫们对瞄了一眼,接著又回头看看旗下的参谋们。「现在我要把我的想法告诉各位,若是你们有意见,不必客气,尽管提出来。要是没有任何异议,即表示你们已经决定顺从我的看法,现在立即将我的意旨传达至各个营地,让每个人都能知道。」「是!」「还有,冈崎城也即将成为战场,这裏就由庵原元景率领一千名上兵担任守备工作吧!」此时元景正在他的身边,于是由其右侧中央问答:「是!」「其次,堀越义久除了义久本身家人之外,我再拨给我身边的二千名士兵加入阵营,你就领四千名士兵负责在诸川及刈屋等地监视池鲤鲋与今冈的所有阵地,为我的前进路线打先锋。」对於这项命令,坐在左侧上座的堀越义久开口了。「根据情报人员所传回的消息,我们根本不需要有这些谨慎的戒备!」「什么?不需要?」义元那肥胖的身躯颤动一下。他原本就是一个非常神经质的人,此时所画的眉毛似乎也不住地颤抖著。「织田上总是个有名的乱暴者,对於这样一个人,你竟然说不需要警戒他?」「是啊!因为事实上信长并没有越出国境与我方作战的准备,这项情报是绝对正确可靠的。根据细作所得的情报,他们认为最好等到有必胜把握再出来打仗,而在这之前,他们只要睡著等就可以了,如今正做守城的准备工作!」「什么?他们有守城念头……有何证据呢?」「有啊!清洲城内的御厨奉行是个名叫木下藤吉郎的人,如今正四处打听,急匆匆的四处收购味噌。从事贩卖味噌的人,在西三河地区就有两、三个,我们就是由这些人身上查知这事,而巳每个人都是相同的说法,因此应该不会有错才对!」「只根据这些你就做了判断吗?义久!」义元静静问著。「如果只是这样,我们的计画就不更改。义久,你还是带著四千人为我作先锋,先扫荡前面的道路吧!」「但是……关於这件事……」这时站在後面的三浦备後守说话了。「在大高城的鹈殿长照先生,也有关於这件事情的报告传回来了。」「什么?有关於这件事情?」「是的!关於信长决定守住清洲城的事情是千真万确的情报。」「好吧!那么你就说来听听吧!」「信长这家伙的最前线是鹫津、丸根、丹下、善照寺、中岛等城,但这些城中至今仍然没有要增加人数的样子。」「什么?他没有增加人数……?」「是的!主公你也知道,这些城堡的人数仍然与我们由骏府出发之前的数目相同啊!」「佑笔!将信长的配备书拿出来看看。」义元边说边接过配备书放在自己的眼前。「好吧!备後,你把长照所给你的情报中关於守将及人数再念一次!」他如此吩附著。「是!鹫津守将为织田信平,手下约有三百五十名七兵;丸根守将为佐久间大学,手下大约有四百人;丹下守将为水野忠光,手下约有二百人;善照寺守将为佐久间信辰,手下有二百人;中岛守将为梶川一秀,手下有一百八十人左右。」「嗯!果真如此!他真的一点都没增加啊!」「是啊!他的全部兵力只有一千三百三十人。在这种情况之下,他根本无法支援任何一城,然而如今每一城都不停派使者前往清洲,请求信长派遣支援部队。」「对於这点,上总介一点都没有增加人数的意思吗?」「是的!他一点都没有增加的意思,而且有守城的打算,这表示他已经无法可想了……这就是由鹈殿长照那儿所得来的消息。」听到这裏,义元仰头望向天空,似乎正想著事情。不论怎么说,我方大军也有将近三万名精兵,然而他在这么重要的国境上,居然只安置一千三百名士兵,这个数字实在太令人不可思议。更何况即使他将全部人员集合发动总攻击,也无法与我方对抗半刻啊!「这倒真是一件很奇怪的事喔……」义元歪著他那猪脑袋慢慢说著。「为了守城而派不出增援部队……如果是为了发动偷袭而派不出增援部队,这才有点道理啊!」「嗯!关於这件事……」这时备後守又开口了。「织田的全部兵力总计不过四千,因此照我看来,他根本就没有增援部队。但是他认为这么做一定会使我方产生怀疑,於是就会以慎重态度缓慢进行。」「这点不需要你来说明!好!堀越义久,我再派出我的一千人加入你的部队裏,使人数由原先的四千人变为五千人,你就如蚂蚁行军般的为前进路线准备吧!」「什么?再加一千人……」堀越义久以不敢置信的语气反问道。这么重要的五座国境上的小城,全部兵力加起来只有一千三百三十名担任戍守任务,在我们向前挺进的道路上,为何需要用到四千名兵力呢?——本来就想如此反驳,如今今川又增加一千人,这更令义久感到不可思议,「原来如此!原来这是将要号令天下的尊贵之体,所以守必须如此谨慎小心,现在我完全明白了。」「明白了的话,接著——」义元不论对任何事都非常用心,而且小心翼翼。「好了!中间的道路既然已经坚固,剩下来的就是攻击部队了。在所有敌方城堡之中,最强而有力的,应该是佐久间大学所防守的丸根城。那么,松平元康!你就率领二千五百名三河的精锐部队攻打这座城堡吧!」坐在左侧末座,身为冈崎城主的十九岁的元康以一副觉悟的样子说著:「你将最强的敌人交由我发动攻击,这对我而言真是一件光荣的事,谢谢!」说完又将头低下下去。「其次就是鹫津城堡,这就由朝比奈泰能率领二干名士兵前往攻打。」「是!现在就派使者到朝比奈的阵地去吧!」「大高城鹈殿长照所率领的三千名士兵,负责支援攻打丸根、鹫津两座城堡。一旦攻破敌城之後,立即转往清洲街道,葛山信贞也随著他一起前进!」「照你这么说,我葛山信贞只要部署就好了?」这时由右侧最上座处突然发出这个声音。「是的!一开始你先带著五千名士兵朝清洲城方向前进,等其他人将五座敌方城堡全部攻下之後,再一起会合朝敌人的本堡攻去。」「葛山信贞率领五千人,朝清洲街道前进。」「对了!还有,松平元康!」「是!」「你在破了丸根城堡後,就立即转向鹈殿长照的大高城去。这时鹈殿也已朝著清洲方向出发,因此丸根灭了之後,你就进入大高城担任守备。你必须拿出三河武士的勇气,干万不要输给其他人。敌人非常顽强,因此你们必须抱持必死的决心,知道吗?」「是!」如此回答之後,元康不禁暗暗叹了一口气。他十分怀念少年时代曾一起游玩,彼此间有著深厚情谊的信长。虽然他曾听说信长派了使者与冈崎城秘密连络,希望彼此之间不要在困境上作生死之斗。如今的问题在於,义元城府极深,竟然故意以三河武士名义为由,一点也不肯削弱松平家的兵力,因此这结果将会是义元所能允许的吗?……「接下来……」此时义元又命令站在两旁的大国扇侍者用力扇,他因觉得他们扇得太慢而瞪了两人一眼。「三浦备後守率领三干名兵士随著我待命。」「是!」「本队的五千名兵士,直接归我指挥,等大高城平定之後,我们再进城,一起向清洲发动总攻击。」「是!」「冈部元信率领七百人守在鸣海城,立即由使者将此命令传达给他。」「是!我明白了。我现在立即出发。」「好!」「最後剩下浅川政敏,你带著一千五百人回到沓挂城裏,好好守著村庄周围的那些野武士们。」年轻的政敏对这项任务感到相当不满。「沓挂城又不是敌人阵地,何必守著呢?」「哈哈哈!……你这话倒是很妙啊!政敏!即使冈崎城都需要留下一千人守备,何况沓挂城 比这裏更前线,怎么不算敌人阵地呢?」「那么,你可不可以让我更往前线去呢?」「不行!」义元严厉的摇著头,接著又出声笑了出来。「各位都非常英勇,不过这次上洛之战的目的,在於掌握天下,因此对於尾张这只狡猴,若是因一时疏忽而落败,不仅会使我们後悔一辈子,也会使我们的後代子孙成为历史笑柄。我们固然应该堂堂上前作战,但同时我们也要更加倍小心,要使对手无机可趁,这才是致胜上策,也就是我的想法,你明白吗?政敏!我由冈崎城出发後,在进入大高城之前,将会在沓挂城停留一晚,所以我的本部队会先行前往担任守备工作。在这裏的每位,地位都一律平等,担任的工作都同等重要!好了,我们的军事评定就到此为止,各位回到自己岗位上层开行动吧!」此时义元想到尾张的信长将在自己完美的策画下束手无策,於是愉快的露出他那漆黑的美齿笑著。33.暴风雨前夕永禄三年(一五六0)五月十七日,冈崎城已决定好全军配备。今川义元於是带著他的五千名军队慢慢前进,经过碧海郡的宇头、今村,终於在十八日进入沓挂城。天气依然相当炎热。然而义元军队的士气却非常旺盛。道路两旁的平民,眼看义元乘著由金银所打造的轿子通过,都俯伏地上迎接他的到来。「这个治部大佐到底拥有多少家臣、部下呢?」「说的也是!打从昨天开始,这条街道就络绎不绝的有他的部下走过,原本我以为已经都来了,没想到如今换成大将亲自来临……如果这些人全部进入尾张,恐怕会将尾张整个淹没了呢!」这是由於十六、十七、十八连续三天有往西前进的部队,所以才会使他们感到吃惊。「织田上总打算死守清洲城,当初若是他决定出来迎敌作战,相信一看到这种盛大军势,马上就会溃败了。不过照此情势看来,即使他要守城,恐怕也守不久了。」「喔!关於这件事,上次有位由尾张来此收购味噌的侍卫就说,因为认为出城迎敌太过麻烦,所以信长决定在敌军到达之前好好睡一觉。」「哈哈!他才不是因为怕麻烦而乾脆睡觉呢!」「那他是为什么而睡呢?」「因为他没有必胜的把握啊!不睡他又能怎么样?」这类的私语到处传播。义元就在前後皆有严密护卫的情况下抵达沓挂城,即使在这种时刻,他的身边仍有两团大圆扇不停为他扇风。他对先行来到的浅川政敏说道:「这附近的野武士、人民都要好好守著。今天是没有战事的日子,大家好好休息一天,为明天做好准备。明日天未明时,就要对鹫津、丸根、丹下、善照寺、中岛等地开启战火!」他很高兴的如此告诉政敏。沓挂城位於尾张三河国境的西边,距离热田只有三公里左右,这裏有很古老的镰仓街道及马车站。当然,义元的五千名部队根本无法全部进入这座小城,如今那些小小的街道早已被人马挤满。各个部队就地在马路边插起旗帜,埋锅造饭,那情景就如同过年与其他大拜拜日子一起到来的情况般混乱、骚动。然而,对於敌人已经来到最前面的城堡,如今也不得不出面迎敌的信长,他在清洲城内情况又如何呢?……大客厅裏挤满心急如焚的重臣,但是今天依然看不到信长的影子。客厅左方有张大纸贴在墙上。「——天气这么热,我看各位就不必穿著战鞋吧!」林佐渡守看著到处都是的达笔、佑笔、武井夕庵文字,几次的叹著气,然後终於开口说道:「敌人都已经快要进入尾张了,他竟然还说因为天气太热,所以不需要穿著战鞋……难道这是他要安慰大家的想法吗?」当初力劝信长守城的人,正是林佐渡。「——综合所有情报看来,今川军所动员的兵力总计在四万人以上,相对的我们的兵力却不足四千!如果在平地作战,我方并无必胜的把握,因此不如全体兵力集中於清洲城,做最後的防守战。」然而当时信长根本不肯听从,反驳道:「——爷啊!从以前就没有人能只守著城而战胜,不是吗?一旦决定守城,就会使军民失去士气,一定会有人开始通敌,因此这是绝对不能采用的方法,不要再说第二次了!」当信长如此说著时,佐渡心中就想到:(——织田家就这么结束了……)他心中暗暗想著。正如信长所指摘一般,林佐渡心中也明白这是一场全然没有胜算的战争。死守城墙等待敌人进攻,的确会使城中士气不振,因此他也就不再向信长做如此建议了。他想著:到处都有织田家所留下的足迹,这一次是否还能安然的残留下去呢?……信长对於他的提议相当敏感,所以还特别提醒他不要再说第二次哩!既然当初信长特别提醒他不要再说第二次,就表示他应该不会有相同主张才是啊!(——那么这就表示他已经有了必胜的把握,但是他究竟要在那裏和敌人打仗呢?)当林佐渡正这么胡思乱想时,突然:「——守城,好像决定要守城吔!」这个令他感到不可思议的谣言传了出来,而传出这个谣言的地方,居然就是御厨房,因为藤吉郎正为了收买味噌而四处奔走的消息已不胫而走。当这消息传出不久之後,接著就有很多装著味噌的木桶由外地送到御厨房中。然而信长本人对这件事却不置一辞。「——殿下!请赶快召开军事评定会议吧!」信长就只有这么一句话。今天他当然也问了这件事,但是信长依然枕在浓姬膝上,手不住地挖著鼻孔,以非常轻视的语气回答:「——我说还早,难道你不明白吗?」「——但是治部大佐的本队已到达沓挂城了!」「——我说还早!全军的行动是由我指挥,在没有我的命令之前,大家可以放心睡一觉!你就如此告诉他们!」接著又是一名小侍卫前来,在大厅中贴了张纸,上面写著:「——由於天气过於炎热,大家都把鞋子脱了吧!……」这不知是因他太过大胆或自暴自弃还是发疯了,或者是另有其他打算……但不论怎么想,还是不了解他究竟准备怎么办?……难道是守城吗?……或许现在他有守城的意思,却因以前所说的话而羞於明说出来?这些思绪一直在林佐渡心中翻腾,使他一时无法掌握信长的想法。「各位,大将下了一道命令,各位可以将鞋子脱掉比较凉快,不过这将会成为怎样的一种情景呢?」终於有人按捺下住了,末席突然有人回答:「就像是砧板上的鲤鱼啊!」「什么?刚刚说这话的人是谁?」「是我!木下藤吉郎。」「猴子!这可不是你说话的时候!你说什么?砧板上的鲤鱼?」「是啊!我们都是因仰慕大将而跟随他,因此不论大将要切、煮或烧……」「你住嘴!像你这种鲤鱼最好泡在味噌中,一辈子都开不了口!」「好啊!你要我不说也可以!可是你刚才明明说『各位』,各位包括这么多人,而我正是其中的一份子,况且我只不过将我的想法诚实说出来罢了!」「藤吉郎!你应该稍稍控制一下自己。」织田清正就这样轻轻的抑止他。与其他老臣坐在一起的人员之中,包括梁田、河尻丹波、荒木、市桥、毛利等地的年轻武士,他们就这么毫无忧虑的笑了起来。34.点燃战火十八日这天,信长并末发布任何命令。傍晚时刻,突然由房内传出小鼓声,信长的近身侍卫岩室重休入内一看,原来信长正召集他的四名子女听他打小鼓呢!岩室退出房外之後,便据实的回答众人的疑问。「——什么?他把小孩子召集起来?」「——是的!有长男奇妙丸、德姬、次男茶筅丸、三男三七丸……对了!三七丸还是由奶妈抱著的呢!此外,另外三个小妾也都一起坐在浓姬後面呢!……」「——那么这表示他已经下了某种决心!这是诀别的象徵。我猜他可能在今晚会发动夜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