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选组血风录全本(全十五章)-9

“要两手紧紧攥着刀柄,尽量不要攻击敌人的面部,因为攻击面部就要高高举起刀,这样难免会碰着天花板或是门栏。要尽量,这样。。。。!”“您是说尽量捏着刀柄的后部!”“对,然后瞅准机会向敌人进攻,捅得不要深,捅进去立即拔出来再捅。不过说起来简单做起来难,平时想的再多,到了真刀真枪干起来,就全他妈忘了。”井上顺手往地上甩了把鼻涕。两人终于来到了小川亭,这家旅馆门面不大,血红的墙壁。井上一下子掀起了腰间围着的犬矢来(注:服装名称)裙裤,搁起左腿敲门“开门!”四小川亭的二楼,井上和国枝朝思暮想,脸上有刀伤的肥后藩士——菅野平兵卫正呼呼大睡。老板娘快步攀上楼来,低声叫醒他:“官府来人了!”菅野语气平静地说道:“我就知道他们会来,中午的时候他们就像没头苍蝇,在附近乱转了。”“一共来了多少人?”老板娘说:“我透过窗子看了看,离了远了黑乎乎的看不清。不过门口只有两个人影。”“两个?”菅野摇摇头表示不信,他转头朝向旁边刚起床,正在穿衣服的肥后藩士宇土俊藏。“你先出去,立即回藩邸,叫人赶快来帮忙。我跟着在你后面,虽说门口只有两个人,埋伏的人就不知道有多少了。我看至少有十几个吧?”宇土俊藏快步来到底楼的后门,悄无声息地跳到鸭滩上,疾如风,快如电一般飞奔了出去。接着菅野也跳下了河滩。这时,井上和国枝两个人已经跃上了二楼。“床铺还是热的!”井上指着两个人刚起身的床榻,问吓得战战兢兢的隐居(注19:前任老板)阿里,阿里这时正患着痛风,病病泱泱的一言不发。接口的是那位颇有豪侠之风的女老板。“还热的吗?我看您大概没睡醒吧!”老板娘东拉西扯,尽量拖延时间。她间或高声大笑,一副京都女人特有的满不在乎派头。井上脸上的自信和笑容随着女老板的笑声消失了。“是这样啊?”国枝这时开口了:“井上队长,我们不要和她嚼舌头了。到后门去看看吧,我刚才看过了这里后门就连着鸭滩了!”这时,刚跳下鸭滩的肥后藩士菅野平兵卫躲在河滩的石阶阴影下,举着刀,一动不动。菅野平兵卫是去年在池田屋事变中毙命的宫部鼎藏的盟弟,又是宫部的同门师弟。自从他听说了宫部的死讯之后,感到义愤填膺,他找到了自己同志宇土俊藏。两人一块前往京都,抱着“拚着一死,也要向幕府报仇。”决心他们先装作香客混进西本愿寺,然后故意装作迷了路,闯进了新选组的屯营。两人狠狠嘲笑了一番正在剑术道场训练的井上和国枝,然后快步溜出了本愿寺。菅野在干这件事之前,已经和肥后藩的高层人士谈好了,准备干完这事之后,就要对新选组进行更大规模的复仇。现在他把宇土俊藏派到肥后藩邸,就是为了通知肥后藩邸的人,可以立即行动了。菅野平兵卫在江户拜在北辰一刀流的门下,水平已经到了免许皆传(注20:武艺测试合格)。宇土俊藏也是北辰一刀流的高足,名字已经上了大目录(注21:正式门人名册)。胆大如斗的菅野现在准备一个人拖住新选组,等待肥后藩邸的人来援助。井上来到后门时,对女掌柜说:“喂,给我准备五六盏灯笼,还要一把梯子。”“您真客气!”女掌柜一脸的不愿意,转身去准备了。“您要灯笼干嘛?”国枝感到莫名其妙的,想了半天,没弄明白。“这大概是井上想的什么妙计吧?可是井上平时可没表现的这么聪明啊!”井上把女掌柜拿来的灯笼,全都绑在梯子两侧。然后把梯子插在河滩上,灯笼照亮了河滩,“真聪明。”国枝心想,但是这只是一个老战士的经验,而不是灵机一动。“怎么样?”井上平静地问国枝。“宗旨,你先下,看看下面有没有什么古怪。”“好像没有。”“那我先下。”井上答应着,笨拙地爬下了楼梯。五冲田总司等井上走出房间之后,立即起身,全幅披挂打点停当,前往土方的寝室。这时土方早已经就寝,冲田敲门并报上自己的名号,才进屋。土方用床头的蜡烛点上灯,睡眼朦胧地看着冲田,当他发现冲田身上是一身戎装时,立即睡意全消。“干什么啊!这么晚还这幅打扮?”“我也不喜欢这样,都是你不好!”“我?!”“就是井上师兄的那件事,你把说话说绝了,他自然要拚着老命干了!”“拚着老命?”“是的,刚才井上师兄带着国枝大二郎,往肥后藩士的老巢—小川亭去了,我看他是义无返顾了!”“老源去了也是白搭。”“你知道没用,可他又是什么人,你难道不知道?大概知道那件事给队里添了麻烦,所以才这么做。”“真他妈的混!”土方听到这里,立即翻身下床,急匆匆穿上衣服。他知道,这位井上师兄给他和近藤、冲田造成了不少麻烦,但要是让井上就这么牺牲了,那他们可能就无颜见家乡的父老了!他自己和井山是同门,井上的哥哥井上松五郎、叔父源五兵卫又是土方家的远亲。当初近藤、土方带着自己这位老师兄离开家乡时,井山的亲戚无一不是千叮咛、万嘱咐,请一定照顾好井上。“总司,你先带人赶过去,我和近藤先生马上就赶过去。”冲田立即带着他的一支队出发了。土方喊醒了也在队里值班的局长付(队长助理)福泽圭之助,和他一块前往崛川七条南面,近藤的暂住处。近藤这座暂住处原来是兴正寺的庙产,造型华丽,一看就知道这是迎合京都公卿喜欢的风格造的。“好大的场面!”大层なものだ 福泽感叹的不是建筑的豪华,而是叹息新选组为了一个平庸的队长。让一帮新选组的高级干部,深夜,忙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般,手足无措!在这之前,新选组一向视队员的性命如草芥,很多俊秀之才被近藤、土方无端处以切腹、砍头的刑罚,然后公然抛尸闹市。可是现在他们为了一个井上源三郎,居然如此劳师动众!“新选组就是这么回事!”福泽心里跟明镜一样,他知道新选组实权是操纵在天然理心流的同门、同乡的手中。新选组的核心机密除了近藤、土方、冲田、井上四个人(井山是四个人里政治性最小的人)这个小集团之外,其他人无从得知。自从第一代新选组队长芹泽鸭被近藤暗杀之后,主要策划暗杀的就只有土方、冲田、井上几位同门同乡了,甚至自从江户时期就追随近藤的藤堂平助、斋藤一都被排除在外了!自然出身常州藩的福泽圭之助更是深刻体会到了那种因为强烈的乡党,门派不同所产生的歧视。近藤听到仆人通报了消息,立即来到客厅,并神色慌张地说道:“什么,井上师兄怎么啦?”福泽看得很清楚,近藤显得异常狼狈,与平时的英气勃发判若两人。“先派谁去啦?”“冲田那个队。”“不行,赶快把斋藤、原田叫上,一块去!”“快去!”土方回头狠狠盯了愣愣出神的福泽,福泽这才如梦初醒,扭身赶回屯营。一回到屯营,福泽立即派人叫醒正在熟睡的所有队员。有人穿戴盔甲、有人拿着长枪往庭院里集结,场面混乱非常。现在他也顾不上集合队伍了,伍长也不管是不是自己队伍的人,只要能拉上几个人,就立即飞奔出营门。不过大家都不知道去哪里,执行什么任务,纷纷交头接耳:“去哪里?谁知道去哪里?”大家都这么想,也许京都发生了什么惊天大事了。三支队的斋藤一、十支队的原田左之助对此也一无所知,谁也不会想到新选组会为了井山和一个无足轻重的普通队员,如此劳师动众。走了半天几个队长才搞清自己的目的,原田脑子转得快,回身对正在疾风般行进的队伍高声喊道:“我们要去袭击小川亭,地点就在大和大路的三条下,我们的敌人是肥后藩的武士。”旁边的斋藤也高声附和着说:“近藤,土方先生也一块来了!”希望以此激励队员。因为自从池田屋事件以来,就没有出现过局长,副长一块来前线进行指挥的局面。这样就无形中对懵懵懂懂的队员强调了事态的严重性。不过正在监察部里的几位就没这么好骗了,他们知道如果要对小川亭进行如此大规模的袭击,负责情报的监察部肯定要进行侦查。“山崎君,奇怪啊!”吉村贯一郎问山崎,他搞不清这么大的行动到底是什么目的,机灵的山崎也觉得不对了,他四下打量,就是找不到近藤、土方的影子。“吉村,看见近藤先生了吗?”“听说带着冲田的一支队,已经赶到现场去了。”“听说这次是为了剿灭肥后的人”“肥后?”吉村大吃一惊,虽然土方很早命令监察部追查那两个肥后藩士,但是毫无进展。吉村心想:照这么看估计是近藤和土方从其他地方得到情报,所以这次才把监察部搁置一边,策划了今夜这场大规模的袭击吧?“山崎君,我们也快去吧!”两人来到马棚,搬鞍认蹬,飞身上马,冲向漆黑的街道。六当井山摇摇晃晃攀着挂着五盏灯笼的梯子,下到河滩时,他根本不知道新选组已经如上文叙述一般,乱成了一锅粥。他更不知道,菅野平兵卫正埋伏在那架光芒四射的梯子附近,一动不动。井上逐渐下到了梯子中段。菅野平兵卫突然挺身站起,一下冲向梯子,抱着梯子,一脚蹬离地面。“啊!”在石岸上的国枝急得大叫但是到底慢了一步,井山肥大的身体和梯子一块,从高达五间(注21:将近9米)的高空毫无声息地,滑向黑暗。刚一落地,井上就想起身,拔刀战斗。但是,一个黑影已经旋风般来到了他的身边。黑影脚法正确,轻盈狠毒得的挥着刀朝井山砍去。(什么是轻盈狠毒??(さっと走り寄った影がある井上は起き上がるなり、抜きあわせた、影は、太刀筋正しく踏みこんでゆく、ひとく軽快な気合いが闻こえた)井山怎么是菅野平兵卫的对手。国枝知道再不出手,井上就要有性命之忧了,他也管不得那么多了,翻身跳下,着地时右脚跟就被河滩上的石头给碰伤了。菅野平兵卫的刀可管不了这么多,没等国枝踉踉跄跄地站起来,跟着就劈了过来。“嗡”国枝只觉得眼冒金星。他也不知自己是怎么躲了过来,总算连滚带爬地才逃出了险境。可刚走出十步,就被什么绊倒了,低头一看,原来是刚才消失在黑暗中的井上。井山对他说:“我骨折了。”还好,菅野平兵卫没有乘胜追击,两个人惊魂未定一般,背靠着背,警惕地观察着周围,不过周围除了黑暗,还是黑暗。不知过了多久,川下、三条大桥,河堤那边大和大路上,响起了嘈杂的脚步声。这时,国枝彻底绝望了,他想:我能够拼到什么时候算什么时候,实在撑不住了,那只好手刃井上之后自杀,保全自己的名节。他举起手中的剑,右脚重重踏在河滩上,摆了一个双八。(注23:剑术姿势)可他哪里知道,肥后藩士菅野平兵卫正高举着剑,悄悄靠近他。突然,他们头顶上的小川亭里响起的巨大响动,传进两人的耳朵眼里。那是店门被人砸坏,一大帮人拥进店内的声音。菅野平兵卫终于松了口气,“藩邸的人来了,终于来了!”正当菅野平兵卫抬头向上观察时,身前的国枝突然转过身来,狠狠举刀朝菅野平兵卫砍去。菅野平兵卫条件反射一般,顺手当开了砍来的剑,开始了回击。国枝拼尽全力,挡住了菅野的攻击。但菅野平兵卫是个高个子,虽然挡得住他的刀锋,但是没有挡住他锋利的刀尖。刀尖在国枝的头上开了个一寸左右的口子,立即他脸上血肉横飞,眼、颊、鼻上立即如同开了染坊一般,瞬间国枝什么都看不清了。现在头脑混乱的国枝只有一个念头:“我被砍到了吗?”总算他站稳了脚跟,胡砍乱劈了好一会儿,可什么都没砍中。等他平静下来,才发现菅野平兵卫已经不知所踪了。刚才还如同狂人一般的国枝,一头扎进河滩,浑身如同烂泥,一动不动。冲田带着人从三条大桥东面直奔小川亭,然后一个个飞身跃下河滩。与此同时,从川下绳手大堤也冲过来一拨人,也飞身跳下河滩。这是肥后藩的十二名武士。刚才砸开小川亭大门冲进店内的原田的十支队,这时已经来到了旅店的后门。一支队和他对手都搞错了方向,他们跳下河滩的位置离开小川亭还有好远一段距离。冲田何等警觉,立即知道前方的一团黑影是敌人,高声大喊:“我们是新选组,你们是哪个藩的?”话音未落,已有一个肥后藩士做了他的刀下之鬼。即使这样肥后藩士也还是保持沉默,他们知道如果报了自己是什么藩的,会给各自曾经所属的藩惹来一大堆麻烦。虽然这些人自称肥后藩士,但其实很多都是各藩脱藩(注23:脱离自己所属藩)的浪人。一名新选组的队员被浪人们砍到了,血腥气立即在空气中弥漫了开来。周围伸手不见五指,根本无法分清敌我。冲田一边吹起呼子(注:哨子)召集分散的队员,一边借着微光点着对方的人数。“十一个!”等搞清了敌人的人数,他立即布置队员的战斗队形。可他自己却一个人冲进了敌阵,因为他认为这样不会让队员碍他的手脚。敌人的锐气已经被搓,从小川亭后门方面杀来的原田支队,更是将他们包围了起来。且战且退的浪人们,依旧困兽犹斗,轮番发起小集团式的进攻。原田手下的盛冈藩脱藩藩士佐原银藏就因为落单,身被二十数创,倒地而亡。原田看见这番情景,发疯般地喊道:“围住他们!围住他们!”浪人们拼劲全力总算冲出重围,一名掉队的浪人被原田赶上,一刀砍下了他的手腕。“撤,快撤!”菅野平兵卫声泪俱下地边喊边跑。原田看着作鸟兽散的浪人们,止住了想要追击的队员。“别追了,那帮人好像真是肥后藩士,再杀下去,篓子就捅大了。”这时,冲田已将骨折的井上和国枝架上了门板。在回屯营的路上,休克已久的国枝终于缓过气来,他刚才血流如注的伤口情势已经渐趋稳定。这天晚上新选组队员总计死亡三名,重伤三名,轻伤五名。更让人心寒的是,伤亡人员中至少有一死三伤是新选组在黑暗中互相残杀造成的。拂晓,队伍终于回到了屯营。副局长福泽站在本愿寺太鼓楼前小河的石桥上,迎接残胜归来的队员们。死者、伤者被陆续抬进大门,队伍的最后是被抬在门板上的井上和国枝。福泽不知道两人是死是活,提着灯笼慌忙前来细看。“是福泽君啊!”门板上的井上神完气足地开口问道,后面的国枝睁大着眼睛,瞪着夜空中的灿烂群星。“居然死了三个人!”福泽心想。三条鲜活的生命,为了执行近藤、土方拯救自己天然理心流的同门师兄的行动,就这么逝去了!可井上还活着!福泽感叹:“这些队员死的太不值了!”那位命大的井上,没过几年好运也到头了。明治元年戌辰一月三日,他在鸟羽伏见(注:京都附近的地名)被枪弹击中,战死。据说当时新选组的最高指挥官土方岁三,在枪林弹雨中亲自为井上包扎伤口,希望能够留住他一命。可最后井上源三郎还是死在了土方的腕中,断气时脸上的表情异常安详,毫无痛苦。海仙寺党异闻一甲州人(现日本山梨县附近)中仓主膳,在冲田总司指挥的一支队中担任伍长(小队长)。“主膳这个人啊。。。。。。”一帮正在闲聊新选组队员中,某人刚骂起了主膳就迎来了七嘴八舌的迎合。中仓本质上还不算是个坏人,就是为人有点鼠目寸光,不肯为朋友两肋插刀,长着一张具有有小人特征的脸。社会上总结的小人明显特点几乎都集中在他身上了。他在队里的口碑相当不好。中仓的同乡,甲州巨麻郡的乡士长坂小十郎听不过去了,“他不是那样的人!”其实除了他也没有其他人为中仓辩护了。事实上中仓在生活中既没有赖乐某人的帐不还,也没有在背后搬弄某人是非,平时更是为人低调,不惹事生非。不过喜欢平平安安过日子,在新选组这个亡命之徒聚集的集团里并算不上美德。反而为人机灵伶俐,钱财上一毛不拔,做人乐观开朗反而更让新选组的队员们感到憎恨。“他不是坏人!”长坂这样张扬地为中仓辩护,倒不是他喜欢中仓。只是因为中仓是他的同乡,此外中仓是长坂加入新选组的介绍人。为了报答这份恩情,所以长坂才这么为他辩护。算来长坂加入新选组之后,居然没有和中仓喝过一次酒。庆正二年正月的最后一天发生了一件怪事,这时新选组局长近藤到广岛出差了,出发时他委托副组长土方代管所有队内事务。等送走近藤,土方立即找来所有的干部,向大家宣布:“局长出差期间,队内纪律理应更加严厉,不管谁犯了纪律,哪怕是鸡毛蒜皮的小事,我一律不放过。请大家一定牢记。”大家都知道土方说话一向是言出必行,所以行事更加小心谨慎。可惜这话说出来一天都没到,天黑之后,中仓浑身血迹,倒在花昌町七条崛川的不动堂村的新选组门房前。“怎么啦?”几个不当值的队员立即赶来。“医生,医生,快点。”中仓的意识还是很清楚的。众人立即把他抬进了门房,并吩咐队里的小者(注2:侍者)赶快去找外科医生给中仓进行救治。在手术中,中仓脑子还非常清醒,大喊大叫说痛楚难当。“什么?你说是中仓君?”土方接到山崎蒸的报告之后没有半点吃惊。这种事情在新选组是家常便饭。“伤得怎么样?”土方语气平和地问道。“还行,虽然样子难看,但小命能保住。”“我问的是他在哪里被砍伤的?”“右肩到脊背那处被砍了个五、六寸的口子,算是轻伤。”“哦,是背上啊?”山崎点了点头。土方的脸色立即变阴沉了。据中仓说,他从八条坊大街回屯营,渡过盐小路的土桥时,被人从背后砍伤。当时已经天黑,月光也没有,所以他一点防备都没有。“那,他有没有杀掉那个杀手?”“给追丢了。”“撒谎!”土方心里升起了无名火,但是脸颊上还是露出了微笑。其实很简单,中仓要是有追的力气,回屯营的时候就不会那样大喊大叫了。照土方的分析,中仓是被自己的血给吓着了,别说追人了,估计根本没有交手,就连滚带爬的逃了回来。照成例来说中仓这次肯定要切腹了。新选组的队规里写得明明白白,在市井中和别人斗殴受伤,并放走了凶手,就要被判切腹。不过,这不是绝对的。“山崎君,为了不忘杀无辜,请你好好调查一下。”土方说道。还没等山崎开始调查,队员之间就开始纷纷扬扬传起了对于中仓不利的消息——“中仓其实是在情妇家里受的伤!”中仓到真有个情妇,名字还十分可爱,叫小夜。据说到京都之前是瓢泼四方的女行者,到京都之后她在七条坊门南大街的农家租了一个小院,开坛说法。中仓在外面养女人,这不违反队规。新选组规定伍长级别以上的人,可以在屯营之外租房包养情妇。后来才知道,这天中仓真的到小夜的家里去了,一进门,小夜就急急忙忙迎了出来。一进屋中仓就背靠柜橱坐了下来。作者在这里加点插话,长坂曾经在中仓的休息所里见过小夜。据说小夜在当女行者之前,是美浓加纳的人氏,成人之后在备后福山当过宿场女郎(注3:流娼)。她那时的姓氏,大家都不清楚。自从在京都出家当了行者之后,就一直落发。她浅黑瘦削的瓜子脸,长着一对会说话的眼睛。平时说起话来娇声娇气,特别能言善辩。中仓坐下来许久,就觉得情形有些不对。原来,小夜已经在小桌摆上了一碗煮鱼,还有一壶酒,两个杯子。“你正是活菩萨,能掐会算啊!”小夜嘿嘿笑了起来。“我就知道你今晚要来了。来,拿筷子。”“哦。”中仓小心翼翼地用筷子分起了面前的煮鱼,等鱼身翻过来,发觉半边的鱼肉早都都被吃光了。“靠!”中仓一把攒住了小夜的右手。“你弄疼我了,干什么呀!”“干什么?我倒要问问你了!最近我就觉得你有点古怪,说!你到底背着我干了什么!”“你脑子有病啊!我看你倒是刚才开始就说话怪怪的,这菜是街角植木屋送来的!”“别撒谎了!”中仓一起身,就像按倒小夜。小夜很灵巧地闪在一边。“哇!”这时发出惨叫的却是中仓,他长大了嘴,等了好一会儿,突然倒下,一头扎进了面前的菜碟里。中仓背上受了伤,房间里血迹横飞。这时他背后的柜橱里蹿出了一名武士,武士紧捏着血淋淋的刀,一步跨过中仓的身体,跳到了门廊里。“小夜,这小子就快断气了,我们快走!”中仓在台子上的昏迷了许久,眼睛总算张开了,他知道再不找人治病,恐怕真的就要一命归西了。所以大声喊道:“医生,医生!”他的喊声惊动了周围的四邻都赶来看热闹,他们其实很早就知道了小夜背着中仓在找野男人,“纸里包不住火”出现今天这样的情况,大家就准备着看热闹了。不过大家只是看热闹,根本不敢大声喧哗,或找新选组报告情况,怕惹是非。等中仓回到屯营,新选组监察部的人来现场,找附近人打听情况。京都的人对官面上的人总是又怕又爱,一见有人来查找线索,立刻你一嘴、我一语的说了起来。监察部的人很快了解到原来小夜的姘夫隔三岔五的就来这里和小夜相会,据说,此人是本圀寺的水户藩的御家中(注4:下属武士)。没多久,连逃跑的嫌疑犯画像都已经拟出来了。新选组对逃走的奸夫淫妇一点没兴趣,现在他们急需处理的是亵渎了“士道”的中仓,是如何处理给新选组的威名抹黑的中仓。“切腹”新选组里的人都这么议论。因为中仓平时的为人行事,几乎没人对他表示同情。但是大家都明白,中仓并没有干坏事,他是个不折不扣的受害者。新选组这个杀戮集团,不受世间世俗法律的束缚,是被另外一种道德法律支配着。“诸事不得违背士道”——如今活着的中仓就算是悖反了士道。所谓的“士道”就是近藤和土方男子汉所必须遵循的行为准则,它有着强烈的美学意识。近藤和土方就是用这种伦理关系来支配本来是乌合之众的新选组,并将其奉为最高队法。几天之后,土方突然向负责监察的山崎发问:“山崎君,中仓的病状还好吗?”“好得差不多了。”“好,很好!”土方沉思了一会儿,又问:“他能够坐下吗?”“这还需要一段时间。”“这样才好!”“您看我是不是要把医生叫到这里来?”“不必了,等他身体恢复了,我们决定怎么办。”“是切腹吗?”“斩首!”斩首算是对待武士的一种“礼遇”,但比起切腹却低了一个级别。十天之后,长坂被叫到了副长土方的办公室。土方对长坂说:“今天下午,中仓要被砍头了。”“呃!”接下来的话更让长坂吃惊。“就让你当刽子手。”二长坂虽然加入新选组很久了,但是直到现在都没杀过人。他是负责新选组会计的。(这个部门和监察部一样,直接隶属副长土方岁三。除了蛤御门事变这样的特别事件之外,他们是从不参见日常巡逻或战斗活动的。)别看长坂和中仓是同乡,但和中仓不一样,他在队伍内部的口碑相当不错。长坂是个身长五尺七寸的彪形大汉,脸上有些生天花留下的麻子,不注意到还看不出来,稀疏的眉毛,有着一双大于常人的眼睛。新选组有人说:“就那幅相貌,会吓到小孩的!”又有人说:“他是灶王爷。”因为长坂的相貌和老百姓厨房里挂的三宝荒神(注5:日本的灶王爷)非常相像。他一加入新选组,干的就是会计。因为为人诚实能干,很快被升任为伍长。虽然仕途上春风得意,但是长坂还是一如既往待人谦和,老实工作。他的办公室就在厨房旁边,所以别人都笑称“灶王爷常驻锅台边。”土方在向长坂布置任务之前,已经找过了剑术师范(注6:剑术总教头)打听长坂的身手了。“长坂还行吗?”“哈哈,您说灶王爷啊!”冲田这样的年轻人,提起灶王爷就要忍俊不迭,这其实帮了长坂的大忙了。“别笑,我问他到底有多少水平!”“这个。。。。。。”“他好像经常在剑术道场里练武吧?”“没有的事,他不是常驻锅台边吗?”“别闹了,他。。。。”土方的意思是,所有的队员在加入新选组之前,都要写上自己的剑术门派和师承。“我看过了,他写自己比较擅长居合(注7:近身剑术),据说他家祖上还是甲州水月流居合术的宗家(注8:掌门人家)。”“啊,对了。”冲田突然想起了什么。“虽然我没亲眼看见过,但是听说过这么回事。”有次队里的剑术教头加贺脱藩浪人田中寅雄,有次召集了所有的会计人员,要好好训练训练他们,因为他们平常对剑术练习极其不热心。田中把所有的人,一个一个拉下场练习剑术,时不时还会对着被他打到的人大喊:“你们还算是新选组队员吗!”等轮到长坂时,田中突然开口说到:“长坂君,你的居合使的得很好啊。”“这个,这个”长坂好整以暇的摸摸额头说道,“我的那些实在拿不出手。”“别客气了,快动手吧。”田中语气非常不客气,田中是心形刀流的门下,另外还兼学了宝山流居合术。僵持了许久,长坂终于站了起来,他没有像别人一样穿上防具,而且和没有像别人一样使用竹刀,而是捡了一把大而重的木刀,异常沉稳地走到了道场中央。这一派凛然之气,一下子把田中给震住了。“你怎么拿木刀?”“用竹刀分不出胜负,请田中先生和我一样,不带防具,也用木刀。”田中不是傻瓜,他知道用木刀比试,稍有不慎,就会伤及性命。田中脸上露出了苦笑:“算了。”挥挥手让长坂退了下去。算来长坂面对面和别人比试剑术,只有这么一次。从此之后,队里再也没人和长坂交过手,因此谁都不知道,长坂的身手到底如何。“这小子有古怪。”土方想了半天,终于打定了主意。等冲田走后,他就把长坂叫来,让长坂负责行刑。“真麻烦。”长坂虽然讨厌这个任务,但是副长下了命令,他只能执行。其实,长坂并不是为了加入新选组才来京都的。京都室町有个叫泽瑞庵的兰方医(注8:江户末期的西医总称,因当时的西医技术相关技术都是从荷兰传来,所以都被称为兰方医)。泽瑞和长坂是同乡,长坂本来到京都就是准备投奔他的。长坂希望能够得到泽瑞庵的介绍,能够加入大阪绪方洪庵的私塾。长坂来到京都时刚满二十二岁,到达京都时,出发时的盘缠全都用尽,钱包里只剩下几个铜钱。不过他有他的如意算盘,“钱不够的话,可以先作泽瑞庵的学仆,聊以度日。”可惜他没想到,一到京都,到了泽瑞庵的家里一看,那里已经换了主人。原来泽瑞庵已经在一个月之前去世了,泽瑞庵的遗孀早已回了丹波龟山的娘家了。长坂一下子如果没头的苍蝇,手足无措了。京都的甲州人很少,长坂四处投告无门,有一两天,他只能靠喝水渡日。后来他总算打听到有个叫中仓主膳的人在新选组做事,才鼓起了勇气准备到那里唠叨几文,解燃眉之急。“啊,你就是长坂君啊?”中仓显得很高兴,他极力推荐长坂加入新选组。说如果加入新选组有薪水拿,一日三餐无忧。最后他打听长坂是不是水月流居合术的宗家。“这个。。。。”长坂确实是宗家传人的四儿子,从小就在父亲的严格学习居合剑术。但是长坂对依靠武艺立身处世从来没抱什么希望。“那你会不会写写算算啊?”这个到还难不倒长坂,他从十六岁到十九岁,为了贴补家用到附近的庄屋里做手代。“这就好,这就好。我们有位叫河野甚三郎同僚最近正好因为疾病身亡了(其实河野是被判处了切腹),正好有个位置空了出来。“长坂几乎没经过什么测试当天就加入了新选组,不过他对加入新选组没有什么实际感觉。在这里的工作就和他在家乡庄屋当手代干的活差不多,他也没准备在新选组扎根立足。在工作中,他也尽量避免出现在可能展示自己武艺的任何场合。“这是个推不掉的麻烦!”长坂对土方命令就是如此态度。土方不仅要让他当刽子手,更糟的是,即将被他杀死的人还是自己的同乡,此外更是救他于水火,介绍他加入新选组的恩人。但行刑的时间终于到了。中仓被两个负责处理尸体的杂役牵到了一滩草席上,只见他被五花大绑,眼上也没有蒙着黑布。中仓一脸死灰,但进退尚未失据。长坂招呼了他好一会儿之后,中仓才回过神来。“是你啊!”他如同见到了老朋友一般,脸上露出了罕见的笑容。让自己的同乡来取自己的性命,不管怎么来说,总算让这个面临死亡的人多少感到了欣慰。“长坂君,如果回到家乡,请跟别人说我是切腹自杀的,不是被砍头的。”“我明白了。”“还有。”中仓又说:“我一直没跟你说,京都还有我们另外一个同乡。此人名叫利助,是教来石地方的人氏,他在四条寺町干梳屋(注8:梳头店)。他为人亲切,办事干练。这就算是我送给你的最后一件礼物啦!”说话的口气如同在分配遗产。“喂,长坂君!”一旁的吉村恨恨瞪了长坂一眼,让他别在交头接耳了。就在这一瞬,长坂手中的利刃寒光一闪。只见中仓的脑袋已经落进了他面前的深坑里了,直到这时中仓还不知道自己已经做了异乡的孤魂野鬼,只见他的嘴巴半张半闭,好像一肚子的话还没说完。长坂看见这幅情景,心头立即笼罩了一层阴霾,好几天都挥之不去。又过了好几天,他总算缓过了劲来,趁着不当班的时候,到四条寺町的利助的梳店去打理头发。长坂当着老乡面把中仓死时的惨状,小夜,自己的故乡,自己本来准备当医生的志愿都一五一十的告诉了这位老乡了。最让利助吃惊的就是中仓的死讯,他那副吃惊的样子,好像中仓欠了他一大笔的钱没还一般,但好像又有什么事让他欲言又止。利助顿了良久,开口说到:“我没想到老爷您也是甲州人,死去的中仓老爷,从来没有提起过您一个字。”从利助的嘴里长坂终于了解中仓是个如此吝啬的人了。即使是一个老乡的关系,他也要一个人独占。不过吝啬是人的性格,并不能因此贬低中仓的人格。但是当长坂充分理解中仓的这个性格,反而对逝者感到了几分莫名的滑稽,几分略带感伤的同情。“中仓的运气太坏了!”他说着说着就亢奋了,人也变得多嘴饶舌,剃完头回到屯营里也还是依然故我。有几个要好朋友就劝他:“ 长坂君,你不要再提中仓的事了,被上面听到了,与你不利!”不过到哪里都有小人,新选组也不例外。不久就有人悄悄传说:“长坂那副样子,好像对上头对中仓的处置,抱有不满!”深究起来,这本来不是针对活着的长坂,只是将对死去的中仓不满,发泄在了他的身上。可长坂不是那种“人走茶凉”的人,结果就是他越为死去的中仓辩护,仇视他的人也变多了,中仓留下的恶性遗产都让长坂一个人给负担了。不久之后,又传出了“长坂准备找出那些水户浪人,为自己的同乡报仇。”当然长坂本人从来没有过这种想法,他倒是想趁着中仓死去这个机会,及早离开新选组,继续深造做医生。但是想要脱离新选组,可不是那么简单的。局中法度(队规)有明文规定“不许脱离本局(新选组)”。三,“长坂君,怎么样?”土方很难得地带着笑容和长坂打招呼。队里的风吹草动根本瞒不过土方。“你就不要再干会计了,我喜欢你的人品,但更佩服你的身手,(再干会计)可惜了!”“不,您过奖了。”长坂显得非常狼狈。土方好像认为这是长坂的谦虚,显得非常开心。愈加语气谦和地说:“听说你想为死去的中仓报仇,为了满足你的愿望,我要把你编入战斗队伍,今后每天去巡逻,你看这样的安排你没意见吧?”翌日,长坂调任一支队伍长(中仓的遗缺)的调令就贴在营门口了。不过长坂心里明白,预期说他接替了中仓的职务,还不如说他继承了中仓留下的一份“令人困惑”的“遗产”。刚开始加入一支队之时长坂愤愤地认为:“妈的,居然耍我!”,但和一支队队长冲田共事了一段时间之后,他了解到自己的这位顶头上司是个敢担待、热心肠的年轻人。冲田经常问他:“长坂先生,有什么不方便尽管说。”,无微不至的关心让他很快适应了新的环境。他和冲田的交流久了,他才了解到中仓为了抬高自己,曾经对大家吹嘘长坂是甲州地方的望族。长坂家的祖上是武田信玄的家臣长坂钓闲斋,后来武田家灭亡之后,长坂钓闲斋就解甲归田,子孙后代就成了乡士(注9:乡村武士)。他们家里的家纹还是圆圈加上武田家不过长坂平时为人处事一直是“温良恭谦让”,让人就不得不相信中仓的大话是真的,认定长坂的先祖是异常的荣华富贵。甲州这块地方,本来就是块穷乡僻壤。如果提起这块地方有名的东西,除了富士山、战国时期武田家的传奇之外,可资谈论的东西几乎没有。中仓吹嘘长坂的家世如何如何,只是为了借机抬高自己,消除大家对自己的坏印象。长坂了解到这点,心想:“没想到,中仓还是个挺有意思的人啊!”三月的某一天,长坂被召唤到副长土方的办公室里。“我是长坂。”他一掀开唐纸(注:门帘),探头一看,被屋内的场面给吓了一跳。只见房间里端坐着新选组监察的全套人马,筱原泰之进、山崎蒸、吉村贯一郎、尾形俊太郎、新井忠雄、芦谷升都来了。土方显得非常高兴:“啊,长坂君你来了,我们要找你来谈谈关于水户浪人的事。”“啊,啊”长坂如梦初醒。“监察组的诸君,花了好大的功夫才找到他们。虽然还没有确定他们的巢穴,但是我们潜入本圀寺水户本阵(注:司令部)侦查,已经了解了所有徒党的姓名。那个刺杀中仓的凶手,其中有个从士,名叫赤座智俊。据说这个人原来是和尚,现在加入了水户京都警卫里了。”赤座虽然是个和尚,但据说使得一手出神入化的神道无念流剑术。不过土方分析,赤座没杀死中仓,就狼狈逃窜,可以推断出此人身手想来也是“如此而已”。“据说赤座在(刺杀中仓)事件之后,不过据我们对水户本阵的侦察,估计他现在藏身在水户藩邸。”接着,满屋的监察就你一言,我一语的开始分析情况了。等大家聊完了土方出示了一张赤座的画像,并指示长坂要把报仇行动干得漂亮些。长坂接受任务之后,立即找到了梳屋,将刚才的情况原原本本都说给了利助听。听完长坂的叙述之后,利助阴险地笑了笑:“报仇,您其实并不想报仇吧!您真是倒霉啊!”“不,你想错了!中仓这个人既不毒、也不坏,他和我更没有什么亲密关系。人生总是会遇见很多破目,很多东西只有不见了,才会变成这样。”“我明白了,我一定根据这张画像去按图索骥的。有小夜这条线索,我利助就有办法找到赤座。”“哎呀,我本来只是找你谈谈心而已,可没想给你增加负担。你就当我发牢骚好了。”没几天,就有一个消息来了,不过不是梳屋探听到的,而是由监察部得到的。赤座已经悄悄地从水户藩邸里搬了出来,正在某个剑术道场当老师。但是,消息的另一半就让人泄气了,原来很多水户藩士经常出入在这个道场,想要潜入这里去报仇,几乎是不可能的。四,长坂开始行动了。这个剑术道场借住在寺町海仙寺的库房,设施非常简陋,几乎称不上道场。这个道场从成立开始成立至今不过十天,看来这是水户藩为了照顾赤座,特意设置的道场。查了几天,他得到了更多的情报。监察山崎报告说,水户藩其实也不是铁板一块,他们内部也是四分五裂。最近其中的极端分子借口“本圀寺水户本阵太狭窄”,从藩邸搬了出来,在海仙寺借宿。“他们有多少人?”“嗯,差不多有十个人吧?这帮人经常和萨摩和土佐藩的人勾勾搭搭。水户藩都称这批过激分子为‘海仙寺党’。赤座就窝在庙里教授剑术,整天大门不出,二门不出。”“长坂君,这可不好办啊!”冲田总司听完了,异常沮丧地说道。他继续说道,长坂要跨过寺庙的矮墙,然后再冲进聚集着一帮亡命之徒的房间,去刺杀一个人,不是说没有成功的机会,问题是如果事机不密,就会予以水户藩与口舌,给会津守护造成不必要的麻烦。长坂听着冲田的分析,点头称是。但是他心里想的却是:“那个淫妇小夜哪?她不会也躲在海仙寺里吧?不对,赤座到小夜那里鬼混的时候,只有他一个人啊!”等会一开完,长坂就去找利助了,将现在的情况原原本本告诉了他。“主要就是小夜的行踪啦!只要抓住她的尾巴,我就有办法了。”“原来如此。”利助点点头。“长坂老爷,您准备怎样去赤座的项上首级哪?”“借着这股势气呗!周围成天这么说,我已经势成骑虎,要是不动手的话,我就真的成了胆小鬼了。”说完,小十郎拍拍自己的脑袋,“我这二斤半,也危险!”“那您快点逃吧,衣服、路费有我利助来筹备好了,您不用担心。”“哎,谈何容易。。。。。。。”长坂知道至今为止,有几名队员已经试过开小差了,但是都失败了。“呵呵,利助,取这个小子的狗命也没这么难。我杀到海仙寺对手只是赤座智俊,要是开小差,那整个新选组都要来追杀我了。”“原来如此。”利助尴尬地笑了笑,又聊了一会儿,长坂起身告辞,当利助送他到门廊时,长坂不经意地指着地上的大包袱问道:“这里面是梳子?”利助回答道:“不,里面可不全是梳子,最近——”原来京都的形势早已不同以往,各个藩都在京都设立了藩邸,藩邸里都常驻着很多藩士。这样就促进了藩邸内部对各项商品,包括家具、日常用品等的需求。最极端的例子,经常出入因州藩邸的果子(注:糖果)商贩,居然也在藩邸内做起了武器的生意。“这个倒很有意思,利助你的生意经可真精啊!”长坂放声大笑,走出了店门。利助看见长坂走远了,敢忙来到后屋,穿过走廊,来到了一间单独的房子。“小夜,他走了。”利助隔着帘子朝着里屋说话,里面几声响动,一个男人应声答道:“走了吗?”这个男人就是赤座智俊。“我可以进来吗?”利助问道。“等会儿,我收拾一下。”听着里面怪怪的声音,利助猜测里面两个人是在中午行“周公之礼”,这让他有些想入非非了。好一会儿,里面没了动静,利助才走了进去。没错,利助就是现在赤座和小夜的房东。赤座是翻墙过来的。那堵墙后面就是海仙寺,墙这边就是利助的商店。从外面看海仙寺和利助的店门开在两条街道,怎么看都不是隔壁邻居。外乡人很难察觉到这点。利助看着赤座翻墙而去,粗野地低声说到:“喂,小夜——”他对小夜如此放肆,也是有原因的。小夜刚到京都时,漂泊流浪,倒伏在接头,是利助将她接到家里,并让她做自己的侍女。小夜执意不肯蓄发,为此也不知挨了多少利助的骂,因为两个人也早就形同夫妻,利助才没有将她扫地出门。不久,利助的同乡中仓主膳到利助的店里时,一见小夜,就惊为天人。他恳求利助:“(把小夜)给我吧!”利助砍在同乡的份上,爽快地答应了。可不久利助觉察到经常来店的水户藩士赤座智俊已经和小夜勾搭上了,她背着利助和中仓悄悄地和赤座勾勾搭搭。利助看着这股情况也无可奈何,因为自己头上的那顶帽子都绿油油了,哪有空管别人?另外利助借着赤座的关系,他跟水户藩邸生意越做越大。不久,赤座说要和小夜出去租房子,利助也无可奈何地答应了。对利助来说生意永远比羞耻重要。“赤座老爷,您还是趁着现在安全,尽早离开这里吧!我看长坂现在找你都快找急眼了。说实话您出事了,我也没这么太平。”“你什么意思,是不是催我搬家啊!”“我看没有更好的时机了。”“利助啊,你也怕新选组啊!”“不,我担心的是长坂。”“嗷!你的意思是我在这碍手碍脚了!你给我记住,中仓活着的时候,经常到你的店里来吹牛聊天,你把他说的话原原本本都告诉了我,我那又把这些都告诉了萨摩藩的浪人。你想我要是把这些事写信告诉新选组,你说得清吗?”“这个。。。”利助吓得脸色苍白,浑身颤抖,话都说不下去了。当初他为了讨好赤座,拉住水户藩邸的生意,所以把从中仓那里知道的事情,都告诉了赤座。不过这绝对没有半点加害中仓,威胁新选组的意思,现在可好这居然成了他的一大罪状。“赤座老爷,你,你。。。。。”“你就别再提搬家的事情了啊!哈哈”赤座狞笑一声,油光光的圆脸看上去简直跟市松人形(玩偶)没什么两样。赤座本质上并不是个坏人,只能说是个涉世未深的少爷。至少利助是这么认为的,他点点头,面带微笑半开玩笑地说道:“我拿你没办法。”“小夜,功夫不错吧?”利助说这句话是显得非常骄傲,小夜看着面前这个前倨后恭的商人,一脸的鄙夷。不过小夜心里的想法和面前的两个男人,一点不一样。小夜对赤座说:“我们悄悄地把长坂给干掉怎么样?”“悄悄地?”“是的。”小夜点点头。“这太危险了,在京都干这事太危险了!悄悄地干绝对不可能!如果让别人知道是我们水户藩干的,那会津藩可有的找我们碴了。”“简单得很。”“简单?。。。。。。小夜,你不是想用美人计吧?”“京都吗”小夜平静地说:“现在聚集着全国各地的年轻武士,整个就是男多女少。别说他是灶王爷,就是。。。。。”小夜嘴角露出一丝冷笑。五“谁给我的?”长坂看着信,觉得有些奇怪。这封信是在屯营附近玩耍的小孩送来的,据小孩说是一个女人让他送来的。打开一看,就更让人心疑了。原来这是小夜写来的,内容是“我对中仓老爷的事情感到非常抱歉,可是我现在被水户藩的某个武士给绑架了。”长坂把信交给冲田时说道:“她约我去谈些事情,小夜看来对中仓还是很有感情的。”冲田看完信,和长坂一样,他把事情想得非常简单,怎么会想到事情背后的复杂的情况超乎了他的想象。“好让人惊奇。你去看看什么情况,再打听一下赤座到底什么情况。”二十刚出头的冲田,思想非常简单,他没有半点对女性的非分之想。信里写道约会的地点就在祗园的真葛园的苇吉。这天傍晚,长坂单身前往祗园。等长坂出发了十五分钟之后,冲田来到土方的办公室,平静地把事情的原委都告诉了土方。“。。。。。。。咦!”土方显得异常吃惊,他倒不是认为这件事情有古怪,而是对冲田和长坂的天真感到令人难以置信。“总司,你是不是吃错药啦?”他把小夜的信交给冲田,让他再仔细看看。信上的字迹很笨拙,但可以一看就知道是女人写的。前半部分是写了自己在中仓遇害前后的心情,中间写了她目前的困境,末尾——“为了能够超度我死去情人的亡灵,请您一定要来,给我一些帮助,此心天地可鉴,我期待您的到来。”“这没什么呀!”“你个傻瓜,狐狸精你都不认识!如果真像信里写的这么老实的女人,就不会把长坂叫到真葛原的苇吉去了?”“苇吉是什么地方?”“出缝茶屋!(情人旅馆)”那里是京都的商店学徒或是庙里的侍者经常光顾的地方。“一支队,不管是队长还是部下,可都是不识五谷的窝囊废啊!”“您说什么啊?土方先生,你的意思是知道出缝茶屋的人就机灵鬼,不知道的人就是傻瓜吗?”“你别跟我耍嘴皮子了呗!”土方朝冲田努努嘴,意思是让冲田快点出去。不过,土方想错了,长坂没冲田这么天真。虽然外表上看去他穿着黑木棉的羽织,白色的小仓袴,但他内衣下面穿着锁子甲。这套锁子甲又重又大,把他的指甲都包得严严实实的。为了不让外人看见手上的锁子甲,他把手插进了怀里,慢慢走向约会地点。来到苇幸,一进门,长坂就开口问道:“这是苇幸吗?”“您可来了。”柜台上的女侍早就被小夜指点过了长坂的长相,显得异常热情。长坂一点不慌不忙,从怀里抓了一把零钱,交给女侍。“对不起,一路上好像有几个人一直跟着我,麻烦你出去看看,现在他们还在吗?到底有几个人,好吗?”女侍立即走出柜台,走出门去,显得漫不经心地在四周转了一圈,回来向长坂报告说:“好像有三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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