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4只要立定根本，枝叶之事便容易处理，唾手可成，即便发生意外，也无大碍。然而枝叶之事也非常重要，往往关系到全局，一件小事处理得妥当与否，会影响结局的好坏。　　155在隆泰寺隆泰寺：位于佐贺市赤松町的名刹，曹洞宗，本尊观世音菩萨。永禄六年（1563）建寺，是龙造寺家代代的菩提寺，曹洞十二寺之一，现为大隈氏菩提寺。听说的，"正如上方的卜卦者所言，即便是僧侣，年近四十才立身，也不是好事，反而是误身之本。'四十而不惑'，不只限于孔子，不问贤愚，四十岁就该积累相应的年功和经验，才不惑于心"。　　藩主到江户参觐交代所乘的驾笼（轿子）及其行列。　　156武士的功勋，比起战胜敌人，为主君而死才最为上乘。佐藤继信用身体挡住了敌人射过来的箭矢，替义经而死，这才是忠义之士。　　157我在年轻的时候，曾写过《遗憾记》，记录每天的过错，时常翻阅，却没有二十日和三十日这两天的。因为永无休止，不久就停下来了。可直到现在，我都习惯在入寝时反省一天说错的话和做错的事，无日无之。这确实很难。天生聪明、率性而为的人，往往不能及时反省。　　158幸运的时候，要警惕骄傲和奢侈，要比平日多一倍的虔敬之心，否则终会失败。吉兆好运时，要乘势而进；厄运来临时，要卧草勿用。　　159"忠臣寻于孝之门。"对双亲尽心，就是孝行。双亲去世后，虽然留下了种种遗憾，却也无法弥补。全力奉公的人，紧急时刻会出现；全力尽孝的人，则很少见。所谓忠孝，就是没有无理的主君、没有不对的父母。"松柏霜后，方显高洁。""学僧元政和尚，虽然是僧身，黎明时分悄悄地来到鱼棚，把买的鱼藏在衣服里，持归献于母亲。"都不是平凡的事。　　160一鼎说："写字的时候，纸、笔、墨要浑然一体，才能上达。"　　161主君从文库文库：装放书籍和手边用品的小手箱。里拿书出来，一股丁香味儿便立刻弥散开来。　　162肚量大就是大慈悲之义。神咏："慈悲之目，没有可憎之人，犹怜有罪之身。"这是广大而无限普照世间的慈悲心。在古代日本、中国、印度出现的圣人，时至今日依旧为人们所崇拜，就是由于圣人的慈悲之心广为普及。一切都为了主君和双亲着想、为大众和子孙后世着想，这才是大慈悲，由慈悲心产生的智慧和勇气，才是本物，才是真实的。因慈悲之心惩戒，因慈悲之心做事，必会无限强大而正确。只想自己，就会心胸狭隘，心胸狭隘就会坏事。关于勇气和智慧，我以前就有心得了，而关于慈悲，我最近才自心中有所悟。家康公说过："视众生如己出之子，众生亦视我如同双亲。故天下太平之基，就是慈悲心。"而在侍卫队中，把队长和队员的关系称作"寄亲"和"组子"，大概也是缘于父子伦常，为表达和合之心而命名的吧。直茂公说过："纠缠于辨明是非的人，必将遭到惩罚。"想必这也是出于慈悲的训诫吧。我们常说的"道理之外还有理"，也是针对慈悲而言的。慈悲就是多多体味取之不尽的感觉，这是常朝君集中力量说出来的话。　　163式部所云："年轻的时候，曾因'若众道'（男色）发生了注定一生耻辱的事。没有这种经验是危险的，但能说出其经验告诉他人什么是'若众道'的人也没有，我来大略说说吧。　　"首先，应该懂得'贞女不事二夫'的涵义。毕生倾注的情爱，唯有一人；若非如是，那与野郎、相公野郎、相公：出卖男色的少年。无异，而且与**奔之女亦无区别，这是武士的耻辱。'没有念友念友：男色之间的盟兄、把兄。的少年，与没有丈夫的女人一样。'这是井原西鹤写下的名句。在这种少年中，是很希望发生关系的。而且，念友彼此试探，相交五年之久，如果认为心意牢固，自己就应该有信赖心。轻佻的人，性根就坐不住，没有耐性，所以最后只能分手。既然是互相舍命保护对方，就应该彼此熟悉其性根。如果兴趣转移了，就说'有障碍了'，然后应明确拒绝对方。当一听到对方抛过来'有障碍'这句话时，就要回答：'那是生活过程中难以开口的事儿。'尽管如此，一旦对方无理要挟，就要以怒吼回应；依旧不听，那还是断然舍去为好。　　"年长的念友能够看透年轻的心思，就如同上述所说的一样。舍命五六年，狂爱专注，就没有不能遂心的，绝对不能三心二意。最重要的是鼓励武士道，这里讲的，是形成武士道的道理。"　　164星野了哲星野了哲：又名星野源兵卫重之，其先祖乃皇室后三条院之皇子辅仁亲王第三代孙藏人助能，后领有筑后国川崎、黑木、星野封国，次男家实因封国星野，以此为姓。从家实十二代孙起开始出仕锅岛家，重之是十四代。是佐贺藩"众道"始祖，有很多弟子，弟子们各得其一，把他的道均分似的传下来了。枝吉三郎左卫门枝吉三郎左卫门：在肥前和筑前藩争夺界山时立了大功，升为请役相谈人。一鼎的门人，以学术知名。更是深得其道，被选作陪伴主君到江户参觐的侍童，他去向了哲请假。了哲问他："喜欢做年轻的侍童吗？众道之蕴奥都了然于胸了吗？"枝吉答道："喜好却又不喜好。"对于这个回答，了哲非常高兴，说道："到那里，要成为高品格，你就要花费数年进行磨炼啦。"几年后，有人问枝吉其中之奥妙，枝吉答道："舍命是众道之奥，否则就可耻；一旦为此舍命，为主君舍的命就没了。因此，喜好不喜好就在于此。"　　165中岛山三君是龙造寺政家龙造寺政家：隆信的嫡子，天正十八年把城主的地位让给直茂，自己隐居。公的侍童，死在船上，他的坟墓就在高尾龟王院，据说他是中岛甚五左卫门的先祖。某人思念"若众"的爱情，却遗憾没有念友，于是就教授山三君歌谣："一过下午四点，思念如恋二合半二合半：是当时武士的一份口粮，也是日本容器计量单位，一合=0180公升=10勺。全句意思：一过午后四点，宛如每天吃饭，思念美少年的你。美少年正当能吃的年龄，"若众"对美少年的思恋，就像美少年对食物的冲动和执著。。"并在御座前委婉地倾诉思恋之苦。山三君被誉为古今无双的美少年，据说胜茂公也曾恋慕过这位美少年。有一次，胜茂公上殿处理政务的时候，山三君正要穿行御前，不小心脚碰到了御膝。于是山三君一惊，一边坐下一边后退，据说主君把手放在膝上，对这种无礼感到惊讶。一个晚上，山三君突然来到百武次郎兵卫位于十字路口的大房子，说是有话要讲。次郎兵卫不知何事，很吃惊，急忙出来会见，对山三君说："因为我要回避您，传到外面不好，请赶快回去吧。"山三君说："眼下事情已经这样了，我杀了三人。因为当场切腹还有遗憾，所以想说明之所以如此的次第，希望您来善后这件事，把转瞬即逝的命交给纵使以往不太熟悉的阁下，就麻烦您屈尊作为我的倚赖吧，万事都拜托您了。"次郎兵卫立即下决心道："把我当作可以信赖的武士来托付，没有比这更荣幸的事了，请安心吧。只怕来不及进屋打扮好自己了，干脆立即动身吧。"次郎兵卫就这样依旧穿着便服，与山三君一起动身出发，首先向筑前方向，然后到都渡城。次郎兵卫一会儿牵着山三君的手，一会儿又背着他穿过黑暗拼命地跑，天亮之前，终于隐身山中。这时山三君却说："刚才是撒谎。只是诚心想知道您的真心。"据说二人于是结交，立"众道"之契。这件事儿已经两年了，次郎兵卫从无懈怠，始终牵挂山三君，在山三君登城来往道路的桥上约会，或者在山三君下城的必经之路上相送，一直坚持下去了。　　166四十岁以后，避免用智慧和判断力，应该用强有力的意志和主见。无论人品还是身份，过了四十岁，若没有意志强盛的表现和竞争的性格，恐怕会输人一目。　　167当上组头的人，必须关怀下属。中野数马公务繁重，几乎没有闲暇的时间，也根本没有探望属下的机会。但是，属下生病，抑或发生了什么大事的时候，他会立即从城堡赶回来，返城时又会顺便探望病人，正因为这样，组里的武士都爱戴他。　　168在参觐的途中，某人寄了一封信，而且是从某一宿地开始的详细记录。在如此繁忙之际，许多人总是会忘记寄信什么的，可他却能注意到这一点，也是非常难得的。　　169在家老们对往事的评论中，常常说到某武士的固执如何过火。看来过火好，妥协随顺常会有失败，日后的评判也就没有声誉了。做事越是过火越做，反而不会失败。千万记住！　　170决心杀人的时候，千万不要想"直接下手也许会失败，迂回可能更好"，稍有犹豫，时机就会从手边溜走，心思也会松懈，很多时候都是这样的。武士道主张轻率、盲目、突进的气魄是很重要的。川上村实相院举行佛事法会时，在渡船上，一个侍童醉酒后因他人之事与船老大争吵起来，侍童一上岸，立即拔出刀子就要砍船老大，站在前头的船老大就用竹竿敲他的头。当时附近的船工们都抓起橹和桨跑过来，痛打那侍童。然而侍童的主人看到这一狼狈的场面，却佯装不知走了过去，因此那侍童也独自一人走回去，见此情景，船工们深感歉意，便纷纷跑来道歉或安慰侍童，并送他回去。听说当晚那个醉酒的侍童便因拔刀而被命降为浪人。对此是否应该这样想：作为主人，在船中就应该呵斥自己的醉酒侍童，这样就宽慰了船老大。而且即使我们有错，那讨嫌的侍童被打了头，船老大一方岂能连道歉也没有？借对方道歉的时机，接近并杀了船老大，再处分醉酒的侍童，才是真格。这样的主人确实是不可靠的男人。　　171某人记录日常觉悟的觉书这样写道："在主君的身边听命奉公的人，必须特别注意平时的言行和心理。人们看到主君近侍的形象，就会揣度主君的人格。必须进谏时，应该谏不移时。在考虑'眼下主君情绪不佳，等待时机吧'的间隙，有时会造成意想不到的过失。说罪人的坏话不是件义气之举。主君已经惩罚了某人，如果能为某人说些庇护的话，哪怕一句半句也好，罪人也许会因此被赦免。对于事事皆顺的人，久无音信或久疏问候都没关系；而对于倒运或落难的人，则要给予尽可能的种种关心，想方设法助他恢复元气。这是武士的义理。"　　172某人就任现职时，不但不接受赠礼，而且不得已还礼时，因担心家臣没有把返赠的谢仪送到，而是悄悄地收存起来，所以，不管是返赠谢仪还是退还礼品，都让家臣当场收取对方主人的指印为证。除此以外，一概断然拒绝所有的身边熟人亲谊的采买、向女方求婚、委托帮忙等事。此人的权势正如日中天，也是不可多得的栋梁，得到佐贺藩全藩的一致认可。但常朝以为，此人充其量只是以未成熟的初心来处理事情，这种初心比欲望深的人虽然要好，但却不是从本真的气质中来的，而是一种费尽心机的姿态，不过只是守住我身的一种姿态。如今连这样的人都很少，所以才会有那么高的评价吧。只要比别人稍加努力，就可以得到名声，这是容易的；但让欲望离开内心，不诱人耳目，才是困难的。　　173关系到我身的重大事情，往往需要独立的判断力，坚不可摧的意志，牢牢把握住根本，勇往直前不退缩……当这些人生大事发生的时候，不可能一一找人商量，即便有人听你倾诉，也多半不会对你讲真话。这种时候，自我独断是最重要的。首先，自我应沉浸在狂热极限中，只要决心不要命就行。然而这时候，一旦想要做得漂亮，迷惘之心立刻会跳出来，这是很危险的。许多时候，本是同一立场的人，却因一己私利而反目成仇；有时则因对下属过于庇护，反倒使人不上进，与那些想入僧籍的人相同。　　174今年正月，新年后第一次去权之允权之允：常朝的养嗣子，又是女婿，与常朝的女儿竹结婚。那里贺年，权之允说："从去年岁暮，因为出米休息出米休息：幕府颁布的制度，指武士在一年之内，免除勤务，代之以出米（献米），以解决藩财政困难，不休息的家臣虽然也会被课以出米，但与休息的武士出米率不同。幕府末期这项制度还在实施。，直到八月都有闲暇，所以想一石一字地默书经文一石一字地默书经文：在每一个小石上默书一字经文，为祈愿、追善，埋在土里。常朝为权之允夫妇死后菩提，完成了权之允未写完的一石一字，埋在龙云寺，建一石一字塔。。"我说："首先必须这样想：唯有这段时间，才最没有闲暇。到本年九月和他人一样出来奉公，恐怕不是本愿吧。在这段休息期间被选为御用，难道不该高兴吗？这样一来，可以说现在才是最忙的。一定要下碎骨般的决心：'在这段出米休息期间，无论如何都必须被选为御用而出仕。'这样才正合你的心愿。有关出仕，我早有体会。十二岁时，被命束前发，准备作为侍童侍奉主君，但到十四岁却还未被点名。期间，我见了光茂公和纲茂公一同回国的队伍，希望奉公的愿望更加强烈，于是跑去参谒巨势神社，向神祈愿一定要在当年五月朔日（五月一日）迎接谕旨。真是不可思议，四月晦日（四月三十日）我终于接到了谕旨，让我第二天'朔日出仕奉公'。我又想最好能在幼主身边侍奉，心想'什么时候有幼主临殿的机会，我就到御前向他表明心愿'。于是不分昼夜，我悬心挖肺，苦思劳气地祈祷。一天夜里，我突然被叫起来，说是幼主接见，侍童们集中等候在御殿。我立即来到御前，幼主说：'哎呀，这么快就来了。除你以外，谁也没有来呀，赶快过来吧。'我至今仍难忘当时的情景。可见一念之志，必有遂心之时。"经过这次谈话，权之允在出米休息期间居然毫无闲暇可言，又被任命为使者。全家都说："真有这种不可思议的事儿呀！"小的时候，我就是那种其貌不扬的人，所以没什么特别的大用，有时看到御侧处理政务的那些出人头地的人，虽然也会心生羡慕，但自以为一心以主君为重，这方面没有谁能赶上我，仅此一点足慰我心，我不会忘记我的身份低，也没有能力，只知一味地勤恳奉公。正如我所想，主君临终之际，唯我一人得到蒙赐面见的荣耀。　　175"过于张扬的奉公之人不好。"山崎藏人所言，的确是名言。忠或不忠，义还是不义，奉公之人称职与否，善恶是否分明，要立即有一个公认的判断标准是不可能的。唯有穿透所有的道理，无理无体，一头扎进奉公里，忘记一切，无二无三，唯以主君为重，这才是最好的家臣。热衷奉公，心思都在主君身上，虽然有时难免发生过错，但那也是可以原谅的。虽然事情做过了头不好，但要看其是否遵循奉公之道，对因沉迷于奉公之道而犯错误的人应当宽容。明了道理的人，很多时候，拘泥于细枝末节，枉然徒劳一生，非常遗憾。人的一生确实是短暂，要心无旁骛才能成功，不要为纷杂的事物所迷惑。舍弃万事，悬心一事，是最高境界。说忠或义，好像是有道理，其实非常讨人嫌。　　176直茂公说："对先祖进行善恶评判，是对继承他们的子孙的行为的检验。"不彰显祖先的恶事，成就所有的善事，作为子孙都有这样的希望，这就是孝行。　　177过继养子时，都把有无金银作为考虑的条件，家世门第不再具有价值，这是浅薄无情。但世俗有世俗的理由："虽不义，但是若不这样，就不合当今生活的潮流。"并且满不在乎地依然故我，真是荒谬的行为。任何事都找理由，就会丧失真正的道理。　　178有人说："某人是个难得的人物，可惜却早夭了。"我回答："难得的人物也只是一个人。"他又说："世道已呈现末相，尊重义理的风气断绝。"我又回答："不对，所谓'穷则思变'，就是物极必反，恶事发展到极限，反而会好转，大好时光不久就会来到。"使用词汇时，一定要临机应变，一步超越对手。中野将监切腹时，同组的人都来到大木兵部那里集中就席，有人说着将监的诸多坏话。于是兵部责备道："人已经无痕迹了，就不要再说他的坏话了。特别是对被问罪者，应该同情，哪怕一点点也好，这才是武士的义理。再过二十年来看，将监一定被传为是忠臣。"的确，不愧是老成谋道的人说的话呀！　　179古川六郎左卫门讲过："作为人上人，没有不希望建功立业的主君。即便如我们这种身份的人，都是这样想的，何况身份和地位高的人，更会这样想的。然而只要想'怎样做才会对主君有用？'就立即会与主君的心思相通了，这就是御用。对于自己平时喜欢的东西，当有人说'给我'的时候，哪怕是立即跑过去拿都应该。许多人都不懂品味自己周边的呼吸节奏，白白过了一生，到老时才发现。年轻的人们呀，千万不要犹豫了。"这些话至今依然在我耳边回响。终止这样那样的狂想和判断吧，只想有用于人就行了；不这样想，这样那样的妨碍就会来，不冲破它们，一生就白过了，多么遗憾哪。也有人卑微地活着，以为"像我们这种程度的人，能有什么用？"但是如果真心希望有用，应当说还是不太聪明为好。智慧和聪明，许多时候是有害的。身份低的武士，或住在乡下的人，把那些被称作家老和年寄家老和年寄：家老，家臣之长；年寄，江户幕府的老中、各藩的家老、村镇的耆老。的人们，想象成简直就是神或佛那样具有人所不可测知的不可思议的力量，接近他们简直是不可想象的。一旦和这些家老和年寄打交道，就会感觉他们也很亲切平实，说话随随便便，只是不断地分神于御用之事，操心政治的复杂问题，除此之外，没有什么与我们不同，除完成御用之外，也没什么特别的智慧。为主君或平民百姓考虑，即便愚如我等程度者，也能做得到。但实际上想要有用，也不那么简单。　　180事事都顺心如意之际，第一用心的，应该是切忌自鸣得意和铺张，此时不留心，危险会随时发生。　　181平时要把武具保养好，养成好习惯。各种武具齐集，事先要有预备。深堀猪之助的武具，就是非常好的例子。出阵时预先储藏准备金，对身份高且为家臣者来说，是必要的。据说冈部宫内根据组中的人数制作袋子，上面写上每个武士的名字，装入尽可能想到的各种必需的军用银。由平时的习惯，亦可见武士品格。身份低者，如无条件自备，就要组头照顾，因此，平时为组头效力就要尽心竭力；侧侍跟随主君，自有主君安排。某人在大阪夏之阵时，预备了灰吹银灰吹银：把银矿石放入灰皿或灰吹炉中，让银矿石氧化融解精炼而成的银子。从日本室町时代开始出现，到江户时代普及。其中，佐渡、石见、但马、秋田的灰吹银为最著名。十二刃刃：日本的重量单位，贯的千分之一（一贯＝3759公斤），旧时用于日本金币的计算，是一两的六十分之一。，追随多久图书君，立刻就能上阵。自己准备军用银，就不需要别人帮衬。　　182品味往昔，会有各种说法，有时难以判别。三条西实教卿说："在不懂的事情中，有需要尽快弄明白的，也有以后自然就懂了的，也有无论如何都弄不明白的，这是有趣的事情。"这样说真是意味深远。深广无边的事，是不容易弄懂的；简单明了的事，难免浅薄。　　叶隐闻书卷二　　1常有人问："奉公人的禁忌是什么呢？"我的回答是："忌酗酒、骄傲自大、穷奢极欲。辛苦操劳的时候，倒不用为他担心；稍一转运时，就必须注意以上三者。环视周围，谁人堪比？劲头足，心情好，自大和奢侈就来了，一副丢脸的光景。看来人若不经历苦难，就必然抓不住根性；年轻时没有超越苦难的经历，必然不堪苦难的折磨，最后只能做个胆小无用的卧草虫。"　　2角藏流是怎样的流派呢？锅岛喜云出门时，为他携带草屐的侍仆叫角藏。角藏的力气活儿干得很好，所以剑师喜云就把他作为角力者的一个流派来培养，名之为角藏流，传授给人们，至今还留有这一门技巧。它不是那种扭成一团的柔术，也没有十足的流派派头。我所主张的流派也不是那种看起来高深莫测的架势，而是卑贱者的流派，就像为主人出门携带草屐的侍仆角藏所发明的角力那样，是直截了当的实用，以前我也是角藏流。　　已是过去的事儿了，我当时对集合起来的众人说："恋之至极，是为忍恋，为坚守且秘藏于内心而不外宣的无上恋情。逢人就表现在姿态上，其恋格为下品。爱恋一生，秘埋于心，为爱情焦思而死，才是忍恋的本意，也才是恋之为恋的道吧。有歌吟：'暗恋到死，化作青烟恨方知，惜终未流露个中之情思。'这才是格调高尚的忍恋。"我刚说完，当时就有四五人感动其诚，互相说道："我们就是青烟之友。"　　3多久美作守领主老了以后，故意对家臣们无情，还有些无礼的行为，不知谁刚一提醒，多久领主遂回答："我是为嫡子长门才这样做的，我死了以后，可以高枕慢寝了。"多久领主在隐居前突然无理起来，是为了让家臣们很快寄心于新主。有人说这是不太公开的秘密。　　4偶遇他人的时候，要尽快摸透那人的气质，然后进行相应的寒暄。特别是对喜欢强词夺理、气势咄咄逼人的人，要忍让柔和地对待；如果不留神惹恼了对方，要赶快作出适宜的解释，还是不留遗憾才好。这是心之动、辞之功也。　　5梦是心之本音，若时常梦见斩首和切腹，勇气就会大增。做梦也会导致情绪的逐渐变化，闰五月二十七日夜之梦就是这样的。　　6若以一言来概括武士道的要谛，那就是不惜身家性命，把自己献给主君，而且首先必须以智、仁、勇三德修身，方可为事。三德兼备，看似普通人难以做到，其实不是什么难事。所谓智，就是遇事多与他人商量，这样做有时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所谓仁，就是为他人着想，每当自己的利益和他人的利益相冲突时，总是把他人的利益放在首位；所谓勇，就是打落牙齿往肚里吞，不管前后，一味地踢开障碍。其次是外表，风姿、遣词、笔迹是非常重要的。这都是日常的事，平素只要稽古学习就成。大概安静强韧就能达到基本的外表要求，然后悬心于我藩的历史和传统学问，学习诸艺如同消遣，如今的时代，稍有点用的人就不得了，再加上外表的这三条，就没有人能超越你了。　　7某位出家人说道："不确定哪里有深渊和浅滩，就愣要渡河，一般来说是达不到彼岸的；若行船至江心而作罢，就只有死路一条。不懂时代风气和习惯，或者不知主君好恶，不会深思熟虑，以为只要精神百倍地拼命奉公就行了，可能对主君来说没用，甚至会丧命的；但是一开始就不停地揣摩主君的心思，那也是丢人的。其实后退一步，只要稍留心一下深渊和浅滩就可以了。"　　8我的父亲神右卫门，法名善忠，做鞋和编草鞋都是一流的好手。招聘近侍组员时，他会首先问："你能做草鞋吗？不能做这种细工的人，如同没有脚一样。"若要出门一里以上，他就会让你拿着一升的兵粮袋。一旦要立即出阵，他很快就能准备好。秀吉公下乡到名护屋名护屋：肥前名护屋，现为镇西町，朝鲜之役时为丰臣秀吉所筑。时，在朱红色的大刀鞘和小刀鞘上，悬挂着没有后跟儿的足半草鞋足半草鞋：室町时代以后，跑腿儿的、放牛的等穿的蒿草鞋，鞋底长是脚的一半，没有后跟儿。，走过了佐贺郡高木村北边的主干道。据说家康公率本家骑兵队接受秀吉公的接见时，成濑小吉把红鞋也挂在刀鞘上，这都是在战时第一要留心准备的事。假使现在立即出发，到长崎去做严密的防守，要备齐数万人份的草鞋，届时恐怕一双也收不上来吧。所以平时做准备是一种好习惯。据说穿普通草鞋走草甸、山道或趟河涉水容易打滑，而没有后跟的草鞋不滑。　　9带几个装有丁香的袋子，就不会染上风寒。前些年的一个数九寒天，中野数马担当疾马回国的信使，虽以老龄之身，却没有遭罪，就是因为身上带了几袋丁香花，他后来把这个诀窍告诉了我。还有从马上摔下来时用的止血法，用芦苇絮和马粪煎饮。　　10对于天资平庸的主君，为了避免失败的危险，就要不停地鼓励称颂，这是为了强化他的气质。而对待气质刚毅、性格倔强、头脑敏锐的主君，最好使自己的存在成为主君的牵挂，这样，主君做事时就会想："这事儿若是让这家伙知道，会怎么想呢？"值得主君牵挂的家臣一个也没有的时候，主君会轻视众家臣，会认为家臣都是些窝囊废，于是众人都在窥伺主君的脸色，主君愈发高傲自满。如此一来，不拘上下，不管你做了什么好事，主君都会视而不见。似乎没有人考虑这一结果。相良求马、原田吉右卫门等人就是能让主君充分注意到他们的想法的人。吉右卫门无论是病中还是隐居，不管发生了什么，主君都会找他商谈，真是难得的御眷呀。耽思于不成功，就不会成功；而只要十年苦心碎骨，就一定会成功。这是我的觉悟。如果不希望有所作为，则是遗憾；如果希望有所作为，那么又从何做起呢？把武田信玄的重臣家老板垣信方板垣信方：劝谏武田信玄勿沉迷诗歌，得到信玄重用，1547年死于和村上义清的战斗。和将军家的老中秋元但马守乔朝秋元但马守乔朝：武藏国川越藩主，历任家臣、家老之职，位列幕府老中，深得将军纲吉的信任，被称为"为朝廷尽力的良宰相"。卒于1714年。作为榜样吧。而被主君厌恶，就不能尽忠义，这也是最重要的一点。一般人不用心思，以后一点一点地悟吧。　　11着火时，要马上跑到职守场或辖区，不只是为灭火，因为敌人或谋叛者可能会趁骚动来进攻。平时就要有这方面的职业教育，严密警备所有的城门也是为此。如主君行佛事的时候，加班堪忍番堪忍番：当时武家惯用的词汇，担任加班的奉侍值班者。就是为了防备发生想不到的事情。这世上基本是寸善尺魔，好事少，坏事多，所有的事情不得不向坏的方面打算，不过，一般来说行佛事时应该不至于发生不吉的事情。若突发打架、争吵等，为不妨碍主君的佛事，要设立专门的职吏或加班值勤的人，这是经验，任何人都熟知，但大多数人却不曾给予充分的重视，所以一旦临急，行动总会迟一步。助右卫门君说，一定要预先劝告。　　12谏言和异见都是马后炮，于恶事发生之后，其效验薄弱，甚至使恶名流传。得病了，就要吃药，但如果平素善于养生，也就不患病了。病气发了，然后才想起养生，就不如平素的养生简单易行。在恶事还未发生以前，就把平素留意到的异常情况以不露痕迹的方式提出来，和平素养生的道理一样。　　13敬业的奉公之人一定会如愿被重用的。从主君方面来看，总是要找对自己有用的人，例如，喜好能乐的主君，当其寻找擅能乐者时，哪怕是百姓和町人，只要擅长笛子，也能打大鼓，就会被召来，主君用其他人才亦同此理。或者，也可以这样说，主君好之，人必趋之，因此，主君应该喜欢有能力的人。以往都是根据藩家的需要设立官职，在家中培养人才，感觉很难；从下层中选拔培养，反而成就大功。有能力的人，各个时代都有几个。　　14有人发现位于释迦堂的御位牌被移往他处。"是否向主君报告呢？"那人问我，我回答说："如您所说，如今能够注意到这件事的，也就是您老兄这种人了。然而，向主君汇报，对主君来说也没什么用，最多吩咐把御位牌放回原地，但您老兄的大名却瞬间广为流传，对您的评价也会走高。这件事如果主君不这样处理，世上会流传更加不好的事情，而只有对您的评判是好的。让坏事恶名来遮蔽我身吧，这才与奉公人或领有扶持俸禄的武士相称。悄悄地任其如此，谁也不会在意，就当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不久就过去了。在此期间，看准时机，就像什么事也没有发生一样，照原样放回就可以了。"我制止了他向主君报告的想法。像这种事，主君处理得不得体，世间也有知道的，只要留心，一定会有好机会加以修正。通常，恶事都是从内部泄露出来的。应该明白，批判主君是绝不可以的，在父子兄弟以及亲人之间，尤其会放松警惕。"因为是内密，所以不能对他人言。"话虽如此，但不久还是会逐渐流传开来，从本藩到他藩，乃至于整个日本都蔓延开来，大概不需要多久。若是恶人管理，如何使用下人或处理家计，不久，世间的恶评就会沸沸扬扬，因此必须在内部慎行。　　15如咔嚓一声切断，除眼前的一瞬，便空无一物。一瞬一瞬地重叠起来，就是一生。只此一念，除此以外，再也没什么可以着急上火的事了，也没什么要到处寻求的事了，只要守着这一瞬过日子。一般人却忽视了这一瞬，总想探寻别样的人生，忙忙碌碌地寻找，结果虚度一生。为了不怠慢这重要的一瞬，一定要修行，积累经验之功。但是，只要有一次感悟到那一瞬的境界，纵使不能长留此境，心中却除去此境再无他物，也就没有脱离此境的忧虑了，如果能够充分领会这一瞬所意味的人生全部，应该悬心的事就变得简单明了。唯此一瞬，就是对主君的忠义。　　16时代之风渐渐地滑向低俗，是末世来临的证据。人们常说一年之际在于春、在于夏，一日的重要性也不该忽视呀。想把当代恢复到百年前的良好风俗，是不可能的。在哪个时代就做好哪个时代的事，这才是最重要的。怀恋昔风的人，错误就在于与当代不合拍；那种只认为当世风俗好而讨厌昔风的人，又是没有抓住刀柄，只抓住了刀身，不懂根本与末节。　　17有志于奉公者，要用心于复杂的头脑磨炼和意志修行。一般人也许会因为许多繁杂的细节而感到厌烦，或者因为追求过了头而忘了这是平常心，其实，只要一如平常地为主君挂心，尽力奉公也就可以了。　　18守住当下的不动心，振作精神，除奉公以外，什么都不影响我，过好人生的每一个瞬间。　　19"古来的勇士，大都是逸出常轨的奇异之人，有着异于常人的气质、气力和勇气，为常人所难以理解吧？"有人这样问。我回答道："力气大，可能平常会鲁莽些，就被认为是异于常人的奇行。今人气力弱，很少看到这样的行为，不过人的气质品格却比过去好多了。勇气暂不论，今人没有气力，是由于温顺礼貌所致，但不等于在杀身成仁的死狂方面劣于古人；杀身成仁的死狂，不一定必须有气力。"　　20有人说："奉公要有悟性和许多经验，普通的气质是做不到的。"我的回答是："没这回事儿，天生就有判断力当然好，只要服从胜茂公制定的规则就行，这很容易做到。这样对于我武家那些身份低的人尤其有益，连他们都很容易做到，当然对主君也有益。头脑浅薄的人，近侍主君，一为主君考虑，就琢磨新鲜的事儿，讨主君欢心，从不为下面人考虑，总以为下面会发生令人担心的事情。这是第一不忠。我藩从上到下，都为主君所有，要让主君的慈悲心昭示全藩，如有此愿，哪怕受磔刑都要成全主君的慈悲心。"　　21权之允君来访，询问筹备长崎警备一事。我回答："因为我侍奉在主君的近侧，不合于你当前的尺度。这种时候，无论谁都要做好陪同主君参觐的各种准备，唯独我只要带着平日使用的一个枕头就可以了，因为主君到江户参觐要带侍从陪伴，武具、金银、粮草全部都在主君身边，所以承蒙主君所赐之物，才能顺利地完成任务。在御纳户御纳户：收藏贵人衣物的房间。里准备的物品，必须在御前理清，并向主君口头说明，在主君身边的人到时还能有异议吗？关于警备组织的准备，这样做就行了。尤其是搬运役夫和驮马等计划，可以预先写在便笺上，最根本的一点，就是要和主君在一起，这样什么事都可以解决。"　　22我奉公的时候，根本就不考虑家里生计艰辛之类的问题。揭不开锅的时候，就向主君或主君身边的人说明，希望能像江副兵部左卫门那样得到主君御赐。前些年我从京都回来，在再次出发之际，有意地向众家老说道："在下长期滞留京都，家计窘迫难捱。出差到上方这种地方，我却要借钱留给家里，传到坊间恐怕不好，承蒙诸位设法帮助。这并不完全为私意，也是御用所在，所以只好向各位求援了。"不久，我就得到了主君的赏赐银。又有一次，我病了，一边喝药一边工作。医生劝慰道："应该用人参啦。"但我贫穷，弄不到人参。诸冈彦右卫门听说这件事，就来对我说："神右卫门君若需用人参的话，从主君随身携带的所用中，不论多少让出一些，请不要客气地用吧。"于是，我就不客气地接受了。彦右卫门又说："你们这些人，一生悬命为主君工作，所以人参之类的东西无论多少分给你们一些，一点儿也不为难呀。"我们全体奉公之人都从根本处毫无保留地任凭主君差遣，没有办不成的事。有了隔阂，事情就难办了。　　23内田正右卫门说："直茂公的军法战术，就是平常从不预先通知家臣，临事时，一言万事定音，畅快淋漓，是他独特的地方，可谓御一流。"直茂公弥留之际，众家老向他询问身后诸事，依旧是什么话都没说。　　24家康公偶尔也有出师不利的时候，所以有这样的评价流传："家康公是骁勇的大将，在战场上战死的士卒中，没有一人向后转而死。武士们都把敌人的阵营当作枕头而倒下──死攻。"武士平日心中所念，就是死后的表现，所以若失心中所念，就会变得无耻。　　25"如今许多人都这样说：'近来没有战争，真是幸运呀。'真是浅薄之言。人就这么区区一生，真是渴望能遭遇战争，哪怕一次也好。死在榻榻米上，是最难以忍受的，绝不是武士的本意。古人特别哀叹没仗可打，越想讨死越不容易死。"对于说这种话的人，我也说一句，就权当小题大做的老人说的话，给予适当的应对就行，但有心的人从旁听到，想必无论如何都会同意。请不要介意我这一言的斥责："恐怕不是那样的吧，当世的人无气力，是由于社会太平所致，一旦有非常之急，也会稍稍表现一下骨气的。古人并不能代替我们；纵使能代替，古人还是古人。今人丝毫没有因运过时衰而比古人劣等的理由。"我推想当时听我说话的人的心情，他们也许会想"这家伙真是一言九鼎啊"。　　26安田右京说起他在某一地方收拾酒杯的经验，重要的是最后处理酒席。人生的关键，往往也在于最后的处理。当客人疲倦，要踏上归途时，惜别之情，溢于言表。如无慎终，赴宴的人彼此因疲倦而厌烦了，那么此前终日终夜的谈论就会变成无聊之举。所以，与他人交际时，切忌流露出厌烦之心，这是非常重要的。不管何时会面，应该总有彼此珍惜的清新的情绪，一个微小的关怀会改变一切。　　27万事，只要一个实字，就可以一路挺进。奉公之人，从主君的近侍、旁系、高官显宦，到身份低的人以及新录用的人，等等，根据其身份，各自分别用心就可以了。对御前奉公的人来说，僭位多事最不好，主君讨厌这种人。主君身边的事，尽可能做得低调，感觉好像"那人的事虽然做得没有结果，不过是他不适合而已"就行了。总之，在主君身边侍奉，只要明白自己是被使唤的就可以了。对长辈不用说，对同辈也要尽可能成全他人的成就感。他人生病或有事不能竭尽御用时，还是自己主动代替出勤比较好。总之，应站在忠义的角度来做事。年纪轻轻就飞黄腾达，没什么大不了的，这样的人古来就很多。　　28"我们的肉体，是从无形中孕育有形的。"在什么都不存在的地方，色即是空；仍然在那个地方，万事俱备，空即是色。这两者似乎不能成为二，只能二而一。　　29武勇之于青年才俊和美少年，必须具有唯我乃日本第一的无比高傲之心。但是，修道则是每天的事，无非是知非便舍。不区分这两种心境，修行也是没有结果的。　　30恋之觉悟，其终极是忍恋。如歌唱道："暗恋到死，化作青烟恨方知，惜终未流露个中之情思。"就是这种感觉吧。活着时表露出自己的爱恋不是深恋；要恋到枯槁，相思到死，才是无上的凄美之恋。纵使被思念的人问道："难道不是这样的吗？"也要说："完全是不过脑子的话。"忍至死，思至死，至死亦不出口，是忍恋的最高境界。忍恋不绕大弯说话。有人对此有同感，我把他们称作"烟仲间仲间：日语伙伴之意。"。主从之间，亦应以此心相待。在没有他人耳目的地方要慎独，在公众场合要慎重。独居时不可行为卑贱，在不挂他人耳目的胸中，如果放松悬心，听任卑贱溜出来，在公众场中就会暴露卑贱，即便立即化妆打扮，尘垢亦依然。　　31照庵喜欢连歌，素方喜欢俳句，品格是那么的不同。我想，于平时的趣味都如此用心，就更应该着眼于人品的提升。除连歌、俳句外，还要学习狂歌，此乃我当下的心境。〔这是我（田代阵基）的私见，武士还是不要说拙诗或歪诗之类的话，应尽量表现得谦卑。〕　　32"不要总想得到最后的胜利，唯一要记住的是不能错过场合和时机。"据说，此乃上杉谦信所言，有趣。奉公之人离开特定场合和时机，在别人面前就不能交谈。　　33得病以后方知养生，养生成了次要手段和最不经济的方法。正如学习佛教的人不能只就单纯的现象发表意见，养生也是要在得病以前就除掉病因，连医生都没看到这一点。对此，我确实有所体会。我的方法是：谨慎饮食，拒绝**，经常针灸。我是父亲七十岁时生的儿子，所以身体的水分很少，青年时就被医生警告："恐怕活不过二十岁。"所以我下定决心："偶然来到这个世上，不能够尽力地奉公就死了，再也没有比这更遗憾的事啦，边活边看吧。"我七年间不近女色，没有生过一次病，非常精神地边活边看到了今天，期间也不曾用过药，即使偶染小病，也会为气魄压退。现代的人天生体弱，沉湎女色，大都早夭。这些话看似愚蠢，却希望经常说给医生听：现代人若生病，只要指导他们半年或一年、两年拒绝**，病自然就好了。　　34在上方有种东西，叫"花见便当"花见便当：时称"花见提重"，方便提着或拿着的小箱子。，只使用一天，号称"一日之用事"，用完后踩碎扔掉。不愧是大都市的创意。看来万事，结束最重要。　　35武士要想勇迈超世、无与伦比，任何时候都要有死狂的觉悟。平时的情绪、谈话方式、起居举止等，都要留意。在奉公方面，要想称职，就要经常与人交谈；遇有大事，要特别与局外人交谈。自己一生的职业目标，就是要对人有益，而有关经理财政的事，最好不懂。　　36"没有任何理由被同僚跃居于前，自己居其下位，却丝毫不在意，更加默默地奉公；或者，一想到竞争的无情，便提出引退，这种人也有。"那么，哪种人好呢？应该"依据时间和场合来定夺进退"。　　37谚云"水涨船高"。有才能的人、有一技之长的人，一遇难题，那种超越困难之心就会弹跳起来，畏难的人就不一样。　　38奉公之人平时的打扮、谈吐的风范、用笔的姿势等，都能超拔于他人之上。打扮之关键，在于时时刻刻要与所处场合相称，那才漂亮。现今稍微显眼一点的人，其实只是借了写字读书之力，许多人认为这是件容易的事，反而疏忽了。　　39人这种东西，真像很好操纵的人形人形：木偶。，尽管不是用线来操纵的，却可以走、可以跑、可以跳、可以说话，确实是上手的细工，在来年的盂兰盆节中，或许会作为神灵而被迎接哪，唉，人们都忘记了这是个无常的浮世。　　40柳生但马守宗矩的训诫："在路上碰到牛时，面露惊恐是丢人的，担心也是多余的。牛袭击人，绝不以平时的姿态，一定是身体采取某种姿势，两角向前直冲过去。如果有这种经验，立刻从牛的侧面穿过，丝毫也不用恐惧。"达到这种境界，应该是武士最有兴趣的事，平时就要悬心于遇事不慌。（私见：我经常看见马跳，不是一般的跳，而是扬起前蹄，然后又尽力伸长，再踏下来。而你躲到马的侧面的话，怎么跳也踢不到你，一脚踏下去也踢不到。）　　41奉公人都希望成为楷模，但是当今没有这样的好榜样。外表修饰和谈吐气质，石井九郎右卫门就做得很好；正直而不修饰外表的态度，村冈五兵卫是模范；又写书又研究的典型，是原田吉右卫门种文。之后就没有这样的人了，哎呀，被称作模范的人没有了。这儿那儿的，到处收罗起来的这一点那一点的好处，全部凑起来都不及古人一人。只要年轻人稍加用心，马上就会出类拔萃，再也不要疏忽下去了。　　42权之允君有句名言："当下就是紧要关头，紧要关头就是当下。"如果把当下和紧要关头区分为两个问题来思考，一遇到紧要关头就来不及了。假如突然被传唤到御前，被要求：关于这样那样如此这般的事，要依据当时的情况来回答。这时，一定会困惑而不知所措，原因就是把当下和紧要关头分为两个问题来理解。眼前的眼前，就是紧要关头，让它们作为问题预先进入大脑，一旦来到主君御前，谈话的身份也许不符合奉公人，但也能成为相称的奉公人。只要预先练习，主君的御前也好，家老面前也好，幕府的御城江户也好，城内的将军面前也好，一定会对答如流。要想达到这种程度，就要持之以恒地坚持练习。万事都应该是这种劲头，什么事儿都要以这种劲头衡量准备。举枪突刺和正式出勤御用一样。　　43有关公务，如果没做好，还允许辩解，诸如"疏忽"啦、"不熟练"啦，等等。但是，这次的事件突发时，在场的人所表现出的疏忽大意的态度，还有什么可辩解的呢？神右卫门君总说"武士唯有刚者"，就是针对这种情形而言的。如果以为那是遗憾的，就会觉悟到："被武运抛弃，就不可能有瞬间的作用，恶评流传开来，就无处容身了。半瓶子醋却长寿是丢人的，与其心痛，还不如……"如果能切腹，也还是不错的，可如今认为切腹是"白死"，改变了生存的价值取向，但是今后即便多活五年、十年、二十年的时间，却被许多人暗中责骂，也是丢人。死后连骸骨都没了，却照旧被打上耻辱的烙印，影响子孙后代。子孙是无辜的，却要因此而继续受辱。有辱先祖之名，也必然给一门和亲戚带来不洁之声，再也没有比这更为遗憾的了。平日修行不够，完全忘了武士的本分，魂不守舍、吊儿郎当地过日子，可以说是在犯罪。偶然被砍伤的人，力量登时疲软，怎么都不行了，大概这叫"丧尽武运"吧。这种情形所暴露的真实，就是内心潜藏着逃避的渴望，如果从开始就拿出舍命的决心，自己连命都不要了，也就不会有如此这般的表现了吧。心虚气短，自然与家臣身份不相称。不管怎样，砍人的人和被人砍的人，都不能说是胆小鬼，但当时在场的诸位，都为全生而丢人，不值武士之名。　　紧要关头可不是突如其来的，那是由许多眼前的眼前叠起来的，都是眼前要做的。平时就要开动脑筋，仔细搜索眼前的一切可能，以应付那紧急的一瞬间。可是，正如常说的："许多人都有疏忽的时候，而且不管怎样也都过了一生，简直是奇特的幸运。"疏忽了一瞬又一瞬，每一瞬间他都可能死去，但现在依旧还活着，这就是幸运。而武士要清醒，认真把握每一瞬，既然每一瞬都可能死，那就要牢牢地把握死。因此，武士每天早晨一醒来想的第一个问题，就是该怎样死、彼时死还是此时死，想着身着盛装的死姿，这样就会抛弃对生的执迷。这虽然是一件难事，但只要想做就能成。语言的气势，可以激励武士。这次事件，若能逮捕在殿上砍人的乱心者最好不过，可是在那场合也很难，追击还是逃避，当此之际，要立断。这时，抉择者被"俺，不逃"、"卑怯者才逃跑"之类的语言的气势推动着，而一举将砍人者斩杀。他平时就被人称为是"能练心的人"，砍人的乱心者当时就被他给处置了，这就是眼前的眼前，就是紧要关头。横座横座：主君的御座。的枪，也是为紧急时刻准备的，它在突变场合中为主君所用，平时都准备好了，只在紧要关头才用。如在殿上被乱心者追杀而逃跑，挥刀乱砍，也许就杀到主君的内客厅了，所以，还是当机立断，杀死砍人者为好。尤其是让他人来处置时，最后还要受到御责，御前会议还要对"有没有同党啦、或许有什么怀恨的事啦"等进行调查，想到这些麻烦，"就干脆斩杀，不去想会被问罪什么的"。　　44平日的训练终于发挥了作用，眼前一闪而过的瞬间，真正的男人已完成了武勇的表现。三谷千左卫门之组队，完成了主君的命令，实现了漂亮的撤退，大概是受到了军神的嘉护和恩惠吧。　　45我曾向元心和尚问道："在大殿上被砍伤，不要立即报复，而是把事情的原委向武士监督处汇报，即使情况对自己不利，也要转述得有理有利。考虑到未来的利益，当时该隐忍受辱。是这样吗？"元心师道："这时语言的作用就来了，当时，最好带对手来，若不能，就自己直接向武士监督处陈述：'事已至此，在这种情况下，确实难以忍受，但因为是在大殿上的缘故，恐怕给主君招来更多的麻烦，所以请明察在下忍羞蒙辱之心，并且在下已打算舍一命。以上就是我的汇报。'如果对手还没有受到什么处理，那么就抱定一开始就有的舍一命的初衷，当即毫不犹豫地斩杀对方。"　　46关于武士奉公的态度，各种想法都在不断地发生改变。如，有人会突然对某事起劲，以为再也没有比这更好的事了，但过一会儿又一转念，不行不行，多危险呀，这种情况很多。根据彼时彼地而改变想法，如果能记下来备忘，从年轻时开始到现在，恐怕不止一百次两百次啦。想方设法做得漂亮一些，这样想的过程本身就是好的，结果一定会如愿以偿做得漂亮些。努力是一生的追求。　　47突然被砍掉了头，还可以一动。新田义贞临终之日，难道不是证据吗？由于心不沉稳，眼看就要成功了，不行，还是倒下去了。最近的例子，是大野道贤绚烂的一动，非常精彩。这说明他想要做什么，就此一念，为了武勇，哪怕变成怨魂和恶鬼，只要心中自我启发，我不同于一般人，即使人头落地，也不会立即就死。　　48有人说："有身份的人经常口吐名言，刚刚听完还觉得不可思议，但一个偶然的机会就明白了。下层人首先为欲望打算，所以总想做肮脏的事情，胸中充满脏污，即使偶生一念，也是无理，那种诗意和俳歌的趣味很难从心中流出。而有身份的人，原本污浊之气无法从胸中浮起来，自然而然就变成了清新之心。"　　49没有贵贱之别、老少之分，觉悟是死，迷茫也是死──人总是要死的。我也好，他也好，必须懂得死的事。所以，在这里，我要提个醒，谁都知道自己会死，可又都妄想着要死在最后，而且并不认为死亡立刻就会到来。多么无情啊！面对死亡，任何东西都是无益的。现实如幻影，如在梦中游戏，明白这一点，就不再犹豫，放下妄想，死亡问题立即就解决了。所以，一生悬命，应早些做好准备。　　50突遇不幸而惊慌失措，如果对这种人说："真可怜呀！"就会使他情绪愈发低落，难以理喻。这种时候，最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说："塞翁失马，安知非福？"这样也许会让对方的情绪冷静下来。这样的话，有一种先声夺人的气势，于是蒙难的人，往往会出乎意料，突然冒出智慧来，看清形势。在这个一切都不确定的世间，任何时候都没有必要将悲喜留在心中。　　51恶人对他人吹毛求疵不遗余力，并把人家的过错像降雨一样传播到世间的每一个角落，以求自我安慰；或者根本就是子虚乌有，却恶意传扬："谁谁有这样的恶事，接受讯问了，闭门蛰居了。"恶人在世上广为散布不实之说，为的是传入当事人的耳朵里，并且以为"那人加上那事都会暴露出来"。不久，人家因患病闷居在家中的时候，恶人又提出问题："因为有亏心事，所以才闷居在家里的，对于事情原委还是进行充分的调查为好吧！"并将这样的话不停地向身处要职的人的耳朵里灌输，不遗余力地挑拨，以成就恶事。他们甚至会在暗中嘲笑那些不懂这种做法而惊慌失措的人，以挑拨恶事为有趣，为自己出仕而算计。这种事情和这种人，哪个时代都有。如元禄十年（1697）的"弁财御下"弁财御下：山本常朝把京都佛僧左京雕刻的"弁财天像"带回背振山弁财天。、宝永三年（1706）的"盛酒袋"盛酒袋：石井传右卫门等因制作酒器，被贬为浪人。，以及"二法师拒绝江户头人"二法师拒绝江户头人：此事件不详。等事件，都是由于口口相传所致。由于家臣众多，具有如此歪心的佞恶之徒世代都有，所以平时就要警惕。　　52看见年轻人打哈欠，主君就会说道："打哈欠，是丢人的。哈欠和喷嚏是孪生兄弟，一生都不要这样。精神松弛，这两样东西就会出来。当哈欠不由分说要出来的时候，立刻掩嘴就行了；要打喷嚏时，按住额头就能止住。爱喝酒的人很多，但能控制住酒量的上手却很少。酒乃社交场所之物，所以必须注意。这些都是奉公人的经验，年轻时就要开始一点一点地积累。"　　53山崎藏人说："令人侧目的奉公之人，并不都是货真价实的。"确实是如此。唯有一心一意奉公，才与武士职志相称。一般以为令人羡慕的人生是：凝神于学问，并在是非道理中穿凿奔跑；在心中看到世之无常，而羡慕隐居的生活；沉思于厌弃浊世的港湾，修行佛道而远离生死，达到彻悟的境界；把玩诗歌以及乐趣风雅之道等。但这只不过是不苦一身、自我心持的方法。这种人生，对于已经隐居的僧侣或舍弃浮世的人来说，的确是不错的人生；但是，对于奉公之人来说，却最要不得，这样的人是没出息的。武道或是奉公之道，是拼命都难以做好的，所以许多人想逃避奉公，享受安乐。即使被人称作无学文盲，如能一味地奉公，并按照这一条道生存下去，平安无事地养家糊口，这样的人也是活得有价值的。如身为奉公之人，却勤于坐禅，寄心诗歌，追求生活环境的风雅，欣赏自我与他人不同的风姿，这样的人，没有魄力且贫乏，多半会因丧失俸禄而破财败家，既非俗人，亦非出家人，既不是公家，也不是隐者，一副丢面子的光景。然而，有人说："只要不偏执于一道，在奉公之余，作为消遣和慰藉做些其他的事，一般来说也不是什么坏事。如果这样，就没有奉公的障碍了吧？"不过，悬命于奉公一途，哪还有闲暇！有闲暇，是因为还不够热衷、于奉公有缺的缘故。一位资深武士所讲的故事令人回味深长：山崎藏人担任家老一职时，正流行俳谐，即使在大殿上，作俳句的人也很多，可唯独他一人不习俳谐，并常说："请诸位办完了公事再作俳谐吧。"边说边退出来，可他隐居以后，则同样过着连歌三昧的日子。　　54奉公之人心悬主君，只此一点就够了。凡涉及事物的知识和技能，都是很难的、费心的，况且以某项特别的技能出仕是下品。不具备特别的知识或特殊的才能，也不擅长精巧的技艺，这样的男人，即使没有什么用，在乡下田边埋没一生，也要感激主君，在心里把自己当成主君的唯一家臣，至于主君如何看待自己，或假装不知道，也许真的不知道，反正都一样，只是一味地感激主君御恩，想到简直要流泪。不会连这个都不会吧，而且也没有不这样想的吧。　　虽然只是个持心的问题，但是，有这种志气的人很少，如能做到，就是格高的家臣。仿佛动了思恋之心，越是无情，痛苦的思念就越深，偶尔有机会来临，便舍了命也行，可人家却不知。一生都不说出口，把思恋秘藏在心中死去的人，心中才真有爱恋。万一思恋被对方欺骗，也会显得高兴；当洞悉其虚伪时，又会让更深的思恋跑来。君臣之间亦如此吧？奉公的根本，可以说明白，道理上却想不明白──其实也不需要去说什么，只要一个刻骨铭心的恋字就足矣。　　55在主君身边奉公，尽量不要越格多事，不知不觉中光阴流逝，自己似乎没什么用处，也不成器。但是，从他国聘来的"外样"外样：与"谱代"相对，不是世守其土，永奉其职，而是新近依附的武者。的奉公之人却不是这样的，他们十分小心，丝毫不敢疏忽，一定要在上司眼中，看到对自己的情绪。　　56我没有什么长处，也没有卓著的奉公业绩，战功又平平。但是，从年轻的时候，我就一味地入骨沉思："自己是主君最好的家臣，武勇方面也不输于谁。"所以，不管多么聪明的人，抑或有御用的人，都不能小看我。当然，对于他人的推举，我也是不敢当的。唯以主君为重，一旦发生了什么事，就以死狂的冲动奉献自我，承蒙主君赐予这样的机会，我感激不已。信念还在心里未出口，便已一念动天地，而为世上所认可。连主君纲茂，也从内心一个劲儿地对我的奉献精神表现出感谢之意。　　对主君死恋，并把性命献出来，世世代代服侍我藩主君的武士，出仕或不出仕另当别论，一旦为主君御用，必定要具备特别品格。蒙赐高禄或是蒙赐金银虽然可贵，但在我看来，还不如诚惶诚恐得主君之一言更令我感动，并因此而常怀切腹之志。在江户，确定着火现场的部署时，我受命管理御书籍，"这些都是年轻人的事啦，所以请转交我的孩子吧"，当主君说到这儿时，把命献给主君的精气神儿立即覆盖我的全身。在大阪时，主君曾把使用过的棉睡衣和榻榻米赐予我，并说道："为我散心和消遣而雇用的侍从，给他们增加高禄，我还是有所顾虑的，不过只是个心情的事，所以告诉你就是了。对家老们没有必要讲礼。"可惜呀，此时，如果追随主君切腹的禁令尚未出来，我就会立即铺好主君赏赐的榻榻米，穿上主君曾御用的棉睡衣，凄美地随主君而去，以谢主君的御恩。　　57久未奉公，重返原职，如梅开二度般的武士会变得迟钝些，这恐怕也是事实，因此，更要牢牢地沉淀己心，不为外物所动。对于世袭家臣来说，不敢轻易承担重要的藩国大事，越熟悉就越感到御恩沉重，因此，就越要去做好。要下决心，即使成为浪人也在所不惜，除了坚守主从契约之外的事一概不予考虑，谁也挡不住！只要主君一声令下，立即一往无前，即使是释迦、孔子或天照大神出面劝说，也不会动摇。因此，下地狱也好，遭神罚也好，没有必要去想对主君忠义以外之事。如果事情没做好，也别用什么神道啦、佛教啦为自己找借口，因为神佛也并不认为做不好的事就是坏事。　　58和常朝君同去拜访某人，谈了一会儿，刚准备回去时，对方说道："还未尽兴哪，其实还可以慢慢聊到晚上，不过因为有客人要来……"因此，稍待一会儿我们就离座而起，说着"添麻烦"等客气话──其实我们是被人家轰走的。　　59唐红──胭脂粉，要经常装入怀里才好，万一有事儿，如酒醒或晨起后，脸色难看时，擦一些胭脂粉就好了。　　67做学问虽说是好事，但有时也会败事，正如江南和尚所戒。追随行为高尚的成功人士而知我心之非，其影响是原生的，可做学问却不会产生这种效果。在许多情况下，长见识不是因为做学问，而是由于热爱真理。　　68在他人遭遇灾难时，去问候，然后进一言，鼓励他人打起精神做事，是非常重要的，其人深知此意而重新振作，这是善解人意。苟为武士者，稀松沮丧，意志消沉，那是无情。凭勇气而奋进，如果没有克物的灿烂之心，就不会成功。　　69某人是捕快，追赶逃往外地的逃犯，刚要接近，巧遇乘轿子出门的人，因此立即跑过来，打开轿帘问道："是某某人吗？"但是他完全弄错了，只好掩饰道："等朋友等腻了，真对不起，误会了。"　　70前几年，在一个重要的会议上，某人竟然因自己陈述的反对意见不被采纳而准备斩杀组头大木知昌。直到最后，他都坚持自己的意见，结果终于被认可了。事后，据说这位老兄说："这么快就采纳了我的意见而去实施这样的事情，主君近侧辅佐的各位是靠不住的，确实是人才不足呀。"　　71衙门之类的地方，事情挤到一块儿时就特别忙。有些公务人员不动脑子就劈里啪啦讲一通，大多数情况下，办事效果反而不好，不满的人很多。这种现象尤其应该避免。忙的时候，应该沉静，从容对待每一件事情，这是武士的规矩。说话随便、不耐烦地应对，那是对待仆役的态度。　　72时间也是人收入和支出的费用，所以请求别人帮忙时，也是承蒙人家将自己生命必要的部分送给自己，那与死乞白赖地要钱没什么两样，因此能自己做的事，最好不求别人。　　73大雨之戒：旅途中偶遇骤雨，急忙跑过泥泞的道路，快步奔到屋檐下，忽而又转到廊下或其他能避雨处，躲来躲去，人还是被淋湿，如果一开始就坦然地接受大雨，也就不会因苦雨而产生不愉快的情绪。同样，偶遇不测，也要坦然面对。　　74多艺，是为了奉公。因此，修行艺能，要趋于武道，只要下了决心，就能有用于武家。但是，大多数情况下，习武者多半都只是喜好武艺本身，而忘了武家；做学问更是如此，尤其有迷失的危险。　　75听说在中国，有个人特别喜欢龙。从衣服到家具以及其他日用器具，全部都绘有龙的图案。其爱龙之心终于通到龙神那里，并感动了龙神。可当真龙现身在他的窗边时，此人却因惊吓而气绝。现实生活中，背后喜欢说大话，一旦有事，却连话都说不出的人，也不少啊。　　76某人是善使枪的名人，弥留之际，把大弟子叫到枕边，说道："本门流的奥义，我要毫无保留地传授给你，除此以外，再也没什么可以交代的了。如果你想招收弟子，每天就用竹刀训练，真正搏击的时候就不同了。"又听说连歌师傅传授心得时，常说："从赴连歌诗席的前一日就开始静心，预先看诗歌集。"这是虚静专一于一事的境界。各位也应专一于自己的职守。　　77中道是究极的境界，可武士道却必须超越，要敢为天下先。教人射箭，规定左右手要有相同的高度，可右手动不动就会抬高，所以，真要射箭时，右手要降低一些才能射中目标。临战时，为了要战胜那些赫赫有名的武士，夜以继日地想着如何克敌，毫无疲惫和倦意，自然就变得武勇了。这是老武士们常说的话，我以前也听说过。不光是实战时要这样想，平常也应该这样想。　　78大木铁山大木铁山：大木权左卫门知烈，铁山是他的号，兵部丞知光的次子。在老了以后，这样说道："柔道不同于相扑，即使扭成一团，暂处于下风，也可以反败为胜。不过，近些年我突然想到一个问题：正当处于下风时，如果哪位仲裁人此时介入，将他们分开，毫无疑问，处于下风者应该输了。此乃始之胜者，始终之胜也。"　　79武士之子的教育，与一般家庭不同。首先，幼小时要训练勇气，但不许哄骗恐吓孩子，幼年如果禀性胆小，将会对其一生产生影响。电闪雷鸣时，父母要锻炼孩子独处；让孩子独自走幽暗阴森的地方；孩子不停地啼哭时，不要说恐吓孩子的话……这些都是武士家庭教育孩子的方式。还有，不能轻易对孩子进行呵斥，小孩子常常遭到呵斥，会形成腼腆羞怯的性格；务必保证孩子不沾染各种恶习，一旦染癖就很难改正了；谈吐风格、举止礼仪之类，要逐渐引起孩子的自觉，但不要引发孩子的欲念。在这样的培养方式中，只要是禀赋正常的孩子，都能成长为优秀的人才。夫妇关系恶劣的家庭，培育的孩子一般都不孝顺。连鸟兽一生下来之后，只要是看惯听惯的，也会改变其天性，从而决定它们的生活习性。母亲愚蠢，父子关系也会恶化。母亲爱孩子，没有理由，也不需要理由，一旦父亲有异见，母亲总是偏袒孩子，一味地站在孩子一边，与孩子的小心眼儿一拍即合，必然导致父亲和孩子的不和。从女人浮浅的心思来看，她把孩子当作自己一方的盟友和伙伴，对付作为假想敌的丈夫；同时也把孩子当作自己将来的托付。　　80犹豫不决、意志薄弱的人，容易上他人的当。聚会时发呆，漫不经心，他人喋喋不休，明明与自己想法不同，却由于不过脑子而盲目赞同，还向对方表示："确实如您所言。"在旁人看来，就以为你是支持的一方。所以偶遇他人，即使片刻，也要精力充沛。听人说话，或自己谈吐，要保持精气神儿，千万不要发呆，自己不认可他人的意见，就陈述自己的想法，努力说明对方意见的不足。即使是没什么了不起的小事，也不要因为这一点微不足道的小事而犯错误，这是必须注意的。最好不要靠近平素被认为"这个人真是的"那种人，因为，无论怎么提醒自己，都会不知不觉被他们引为同伴儿，能丝毫不为所动，起码要有数年的修养之功。　　81某人数年精勤，自以为会得到主君的赏识。有一天，他接到了主君的传唤信，还没来得及看，他马上就告诉了自己的许多朋友，朋友们听说了都来道贺。可结果信里所说的只是增加了禄米，来道贺的人知道后似乎就有了不以为然的意思。但因为是主君的御信，所以人们依旧说些恭喜的话，正恭维着，那人一边应酬，一边抑制不住地作色道："简直是丢脸丢得要命了！反正我是个没用的人，索性就此决定，拒绝禄米，再提出辞职。"朋友们只得不断地安慰他、劝诫他。　　说这种话时，他完全忘记了奉公，只是考虑自己的脸面。作为武士，哪怕是最下格的足轻足轻：从事杂役的最下级武士。武士，别说主君褒奖了，即使没有过错而蒙赐切腹，都会格外拿出勇气来，这才是奉公家臣。说自己"确实是丢脸丢得要命呀！"完全是出于私心。　　82谚曰"艺助身"，那是针对其他藩的武士而言的；在锅岛藩的武士看来，艺亡身。拥有任何一艺者，是艺人，但不是武士。必须要注意"某人是武士"的称谓。如有技艺经验，哪怕微乎其微，都会有害于作为武士的生存方式。明白了这个道理，技艺才会有用。　　83打扮的素养，最好是不断地照镜子来修正自己，这是秘诀。许多人不经常照镜子，打扮起来就不甚得体。谈吐之素养，要在自家反复地练习，以方便改正。写文章的素养，哪怕是写一封半切纸半切纸：日本书信用的"和纸"，将整张纸横截为两半。的书信，也是作为文章素养的训练。以上，无论哪一项优异都可以。我在上方时，听了山宗秀和尚了山宗秀和尚：常朝的和歌老师。说："写信，为送达目的地，要准备一个挂轴。"　　84有这样一句话："错了就改，没什么可怕的。"知错，只要毫不犹豫地改正，错误顿时就会烟消云散。如果想要掩盖错误，就会更麻烦，痛苦也会接踵而来。不该说的话却说出了口，就要立即解释明白，这样才不会纠缠不休，因此也不会感到自卑郁闷。如果积极补救，还是受到责咎，就要说："我的确说错了话，希望允许我解释。您不会不允许我解释吧？我不知道才说了，所以从我这儿说出去的，就权当没有进入您的耳朵一样，谁会没有应该责怪的错儿呢？"这样说让人看到了你的诚恳，从此以后，暗地里的事儿和人们的传言等都不要随便说；而一定要说时，必须考虑在场的人之后再说。　　85写字的时候，用笔要正确，郑重其事地写是非常重要的，但如果仅此而已，写出的字也是拘泥于形式的，或者看得出来是下品，而上品则必须是远离规格的姿势。万事相通，这样的道理也适用于他处。　　86有人说："说起浪人，大多数人都会以为没有比他们的生活更困苦的了，一旦主君发放禄米，完全是一副畏缩沮丧疲惫的样子。做了浪人后才明白，并没有到那种程度，与先前的想象也不同。"恐怕是这样的吧。死之道也一样，平素要经常在心里想到死之事，熟悉死亡的感觉，就可以安心而死。灾难也不像预先想象的那样，以为它们有多么恐怖，这样想是愚蠢的。奉公武家所要达到的目标，应该从一开始就觉悟：要么做浪人，要么准备切腹。　　87认为自己的职业很危险，是卑怯者。如果生下来就为武家的名门家世而勤恳奉公，那么就决定了你的职业即使有失败也不耻辱。职业以外的事和私事遭受失败，那才是耻辱。但是，"因为自己缺乏热心周到，从事什么样的职业好呢？"这样的问题一提出来，就要多考虑。　　88有这样的说法："一见人，心便烦恼。"当朋友突然患病或遭遇灾难时，便立即疏远，这样的人是胆小鬼、窝囊废。当朋友在时运不济之际，我们应该特别地去亲近他们，探望他们，或赠送些礼物等。对于受恩的人来说，一辈子都不应该疏远给过自己恩惠的人，这种事能透彻人的心底，但是大部分人在自己有困难的时候，依赖别人的帮助，等那件事儿摆平了，就再也想不起来了，忘记了。　　89不能依据盛衰而判断人的善恶，盛衰是天运，善恶是人道。但是，一般为教化才谈盛衰。　　90父亲山本神右卫门发现在仆役中有个行径恶劣者，但他没有立即解雇那个仆役，而是让他干完那一年。到了年末时，好像什么事儿都没有，自然解雇了他。　　91锅岛次郎右卫门切腹时，给某人提出了四个层次的建议。如果不顾舆论就处置，有时会招致对主君的恶评，所以，第一，这个事件如果有问题，原本就不应该受理；其次，在查明罪状的调查会上，如果说谎，就应该结束会议；第三，审议罪状时，考虑到其先祖（锅岛大膳正之）在岛原之乱中立了大功，夺了天草四郎的旗天草四郎的旗：旗上的图案是圣餐用的玻璃杯上配有十字架，跪着两个天使礼赞。这是城内唯一幸存的洋画家山田右卫门所绘的，天草四郎率本土天主教徒起义时所用。，那一年又为将军所接见的功劳，要停止对他的处罚；说到这儿还不被宽恕的话，作为第四，至少应该上奏，以争得主君的同意吧。　　92主君请诸冈彦右卫门吃饭，席间问明白了几件事，然后要求彦右卫门把自己说的话写入誓愿书中。彦右卫门回答："武士一言比金铁更坚，一下决心，神佛不及。不需要写誓愿书。"这是我二十六岁时的事，内容涉及和福冈藩之间发生的有关弁财岳边界争端弁财岳边界争端：肥前藩和筑前藩两国背靠弁财岳，元禄五年（1592），两藩就这座山的边界归属发生了争端。筑前藩向幕府投诉，通过公议裁判以及评定所的辩论，第二年裁定下来，以肥前藩的胜利而告结束。的解决结果。　　93从他藩新聘来的家臣，需要主君经常给予关照。他们要表现才干、要勤仕立功、要扬名显赫，还要为子孙立业。子孙也一概将这样的风气传下去。他们要的太多，而且会一直要下去。而谱代家臣谱代家臣：世代为家臣者。就不同，他们有奉献精神，即便是主君的过失，也会以身承担，为主君着想。中野将监在本藩和三支藩之间产生不和时，宁愿牺牲自己也要进言，就是一个典型。　　94一鼎说过："无论何事，只要一心想念，就没有不成的。过去我藩不能生长'松茸'，在上方看到它的人都说，要设法在我的家乡生长才行呀，就真的如愿以偿了，最近在北山北山：在神埼、佐贺和小城郡的北部。上也生长了许多。打那以后，我就想，山上也生长丝柏树吧，这是我托于未来的梦，也是许多人的希望。既然如此，人们都来为各自的愿望祈祷吧。"　　95相面，也含有兵法的要义，善用将者，必善相面。楠木正成在凑川，给儿子正行一卷书，并告诉正行说，这是一本只用眼睛写成的书，可见相面深藏天机。　　96一旦发生异常现象，以之为怪或以为是某事之前兆而说这说那的人，是愚蠢的。人们同时看见太阳和月亮，以及出现彗星、旗云、流星、六月的雪、十二月的雷等，是五十年或百年之间才得一见的现象。虽说是由于阴阳运行的变异，其实也有规律，到了时间就会发生的，与太阳从东方出来，又从西边落下，若不恒常如此，那也是怪事的道理是一样的。以为天变会给世上带来不祥，看见像旗一样长的云，就以为会有什么事发生，这是人们在自己的心中捏造出来的怪事。因为期待恶事发生，所以恶事才会生于心中。　　楠木正成是日本人心中的武士楷模，他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把生命悲壮地献给了后醍醐天皇。与足利尊氏决战之前，他与十岁的儿子诀别，要儿子继承父志，效忠天皇。在前往战场的路上，儿子陪他走完了一半的路程。黄昏时分，凑川战场边上有一所农舍，楠木正成和弟弟在此行切腹之礼。足利尊氏带着胜利者的悲悯，找到他们的头颅，敬送回家。山本常朝对楠木正成推崇备至。　　97张良得了黄石公传授的书，义经得了天狗的传授等，这样的传说，都是为了在兵法上别树一帜而编出来的故事。　　98我二十五岁那年，主君的近侍被编制为长崎警备组，我看到了警备组的规划，有一年和两年轮流的，就立即申请加入。我说："值此警备编制之际，不能成为主君的扈从，在下碍难服从。在主君下发的传阅文件上，竟然没有对我加盖绝对认可的印章，即使以弓矢之神的名誉，我也要被认可。在下得益于担任过主君的文书，如果没有文件认可我，我就自己给自己发文件认可。"又说："如果我有不周之处，希望被免职，切腹也是幸运的。"说完就走了。然后，商议的结果，决定重新遴选。年轻的时候，就应该憋着劲儿。　　99修养卓尔不群的气质，要经常照镜子，修正自己。我十三岁时，主君命令要竖前发，所以我蓄发整整一年，闭居家中。人们都说："这孩子看上去聪明伶俐，所以难以出人头地──主君特别讨厌的，就是这种看上去显得聪明的面相。"听了这话，我决心修正自己的相貌，于是经常对着镜子自我修正。一年后，刚出仕时，又被人说我长着一张弱不禁风的小白脸。面相可是奉公的根本。贤能表现在脸上的人，被人不当回事儿；摆出一副沉着却不严厉的样子，身姿、形态和表情就不那么自然；最好是真正谦虚的人，有一张面色微黑、轮廓分明的男性美的脸型，动作举止安静。　　100不知怎么办，又无人商谈时，想要做出明智的判断，那就对照四誓愿，自然好主意就浮出来了。　　101监督役没有大才干就会为害。设置监督役，是为了治理藩国。主君一人没有足够的时间和精力从这儿到那儿地查看，所以，有关主君本人平时的行为、家臣们的邪正、主君的处置得当与否、世之舆论、庶民苦乐，等等，都由监督役听取监察，为的是对政治进行反省。可以说，监督役是主君的眼睛。但如果总是观察、探听、汇报下层社会的恶事，恶事就会不断，并为害社会。下层的人，大多素朴老实，虽为恶，但不会危害藩国。又，监督役在调查犯罪时，应该一边体恤下情，一边想方设法减轻罪刑，归根到底，这也是为我们藩国。　　102劝谏主君的方式多种多样。诚意劝谏，应该在没旁人时进行，且不忤逆主君的情绪，以修正主君的嗜癖。这就是过去细川赖之细川赖之（1329─1392）：日本南北朝时代的武将，追随足利尊氏，武功卓越，作为室町幕府的管领辅佐幼将军足利义满。的那种忠义。　　有一个故事，说主君在旅途中，突然要绕远道而行，有一位家老听到后，说："我舍一命也要劝谏主君。旅行已经延缓了数日，却还要绕道游玩，这是不合时宜的。"甚至还向众人诀别，然后沐浴清身，穿上白帷子白帷子：用生丝或麻绢织成的单服，多用于裙裤，白色，一般让死者穿，江户时代切腹的时候穿。的裙裤，来到御前，一会儿退了出来，对众人说："我的劝谏，主君非常理解，没有比这更令人高兴的事啦。而且主君决定再次接见诸位，真是想不到的幸运啊！"如此等等，说得很夸张。这完全是直截了当地展示主君之非而扬我之忠义、立我威势的做法。当然，这是别的藩国常有的事。　　103善于在金钱上算计的人，是胆小鬼。因为在金钱上算计，必然时时斟酌利害得失。死是损，生是得，当然不喜欢死，因此多做出胆小鬼的行为。有学问的人，因善思善辩而隐藏了与生俱来的胆小和贪欲，对此，人们常常误解。　　104禁止追腹追腹：家臣追随逝世的主君而切腹殉死。锅岛藩二代藩主光茂，朱子学教养深厚，于宽文元年（1661）先于幕府和各藩颁布"追腹禁止令"，主旨：家臣为报答主君之恩，就要忠心辅佐嫡子。随后幕府在全国颁布"追腹禁止令"。后，那种悬命冒死为主君的心腹家臣越来越少了。长子即便年幼，也能照旧继承家业，所以没有奉公的激励。因为停止携带束前发的小小姓小小姓：日本男童十二岁行冠礼以前束前发。小小姓多为主君、武士或贵族的侍童。天和元年（1681），锅岛藩主光茂停止携带侍童到江户觐见。，武士的风气也恶俗起来。主君过于慈悲，对奉公之人是不好的。真希望主君立即恢复小小姓的侍从风俗。如今到十五六岁才束前发，又作为一名武士来对待，所以不能控制自己，热心的都是吃喝或下流庸俗的话题，不注意禁忌之语以及风俗品位，只要闲暇，就沉迷于无聊之事，所以不能造就优秀的家臣。勤于做小小姓的人，从幼时就接受各种各样的职能训练，成长后才会有用于主君。副岛八右卫门四十二岁、锅岛勘兵卫四十岁才行冠礼。　　105主君直茂公说："武士道就是对死的狂热，即'死狂'本身。一旦成为'死狂'的武士，即使一人单挑，数十人群起杀之都很难。"仅有正气难成大业，要变得发狂，以"死狂"的劲头，才能成功。武士道是行动，行动时还在用辨别力，就会落后于人，行动时不需要考虑忠孝二字，在武士道中，只有"死狂"，自然含有了忠孝。　　106突然遭逢大灾难、大变故，不要张皇失措，应该一往无前，穿透那扇命运向你关着的大门。　　107耳闻目睹那些名人的事迹也不少了，所以，一想到无论如何也赶不上人家啦，简直是无情的落寞呀！名人也是人，而且是和自己一样的人，心想，谁输谁呀？下一次决心以名人为竞赛对手，就自然入道了。"'吾十之有五而志于学'，是圣人之道。后天积累修行是成不了圣人的。"这是一鼎曾经说过的。"初发心时，便成正觉。"这一佛典的意味，也是此意。　　108武士要随时随地留心，不应该落后于人。特别是不能说话不动脑筋，脱口而出，避免说："自己是胆小鬼"啦，"当时逃了"啦，"害怕"啦，"好痛啊"，等等；更不要说些戏言、玩笑、梦话、荒唐无稽的话。辨别力深刻的人，一旦听到这些，就能猜测你的心底，所以平时必须多加注意。　　109让武士道精神在内心发育，形成自己独特的个性，一旦觉悟，就丝毫不用怀疑，临危之际，主君必定率先授命于你。而这样的抉择，依据都在平时，或许某时一语便为人知，无须敞开心扉向别人完全披露自己。　　110悬命奉公，无论居家还是外出，都不能悠闲地坐着唠嗑。不得不说话的时候，在内心盘算好，把十句话变成一句话说出来，能成事儿就行。山崎藏人就是这种人。　　111即使被砍了头，也能成就一瞬之功。新田义贞、大野道贤新田义贞、大野道贤：日本古典文学名著《太平记》中的人物。新田义贞推翻镰仓幕府。等人让我们明白了这一点。在这个世界上，怎么能有他人行而我不行的事呢？三谷如休说："即使因病而死，也能坚持二三日。"　　112古人说："喘七口气儿就打定主意。"锅岛藩祖隆信公说："好主意放时间长了，就会有腐味儿。"藩主直茂公也说："不管何事，只要是费工夫的事，十次有七次不是好事。武士不管何事，都要麻利直接。"心思游移不定，就不会有好主意。心似悬河不淤、爽快鲜明，七次呼吸之间，好主意就会出现。果断之日，就是神清气爽之时。　　113刚懂得一点儿道理的人，不久就会起骄傲心，被人称为与众不同的"唯一风"就高兴，于是顺着竿就往上爬，说"我生来就不适合当世"，自以为"再也没有像我这样的人"了。说这话的人，一定会遭天罚。不管多么有才干，只要性格令人讨厌，就是没有用的人。想对主君有用，才会热衷奉公，谦逊地站在朋辈的下风，有此等心胸的人，是不会讨人嫌的。　　114进谏之道，地位很重要。如我非其位，就对在位者说："请你进谏，匡主君之失，方为忠义。"为此而与人交往，以真心担当，只要做，就能成；如以此谋私，那就成了阿谀。　　115为武家培养优秀家臣，推荐人才给主君，对有热情的人给予指引，将自己的经验传授给他人，难道还有别的什么事比这更令人高兴的吗？　　116时常听到退隐者和现在的户主、父和子、兄和弟之间关系不好的传闻，原因多为名分未定，又被欲望所引，而主君和家臣之间，家臣都安于本分，哪还有什么关系不好的事情？此为明证。　　117即使年轻时就开始发迹，也不能堪当重任；不管天生如何聪明，因年轻，其才干也不能充分发挥，同时，他还需要时间，以建立起为他人认可的信用。到了五十岁以后，慢慢地磨炼出来的，才堪大任。因此，人们认为大器晚成的人，才可以胜任高尚的工作。这样的人，有时也会因失败而倾家，但只要不是为了自己不正当的念头，就可以很快恢复元气。　　118已经是浪人了，遇事还惊慌，简直不可思议。胜茂公时代的奉公之人的口头禅是："不做七次浪人，就不配为奉公之人──七跌八起。"成富兵库成富兵库（1560─1634）：名安茂，成富甲斐守信种的次男，历仕龙造寺、锅岛直茂和胜茂，受禄一千七百石，十七岁时就作为先锋大将跟随隆信征战，屡立战功，为丰臣秀吉所属的加藤正清、小西行长、藤堂高虎诸大将所钦佩；同时，在藩内的殖产兴业、开疆治水、筑城及民政等方面，都留有功迹。"锅岛家有成富兵库"为各诸侯所羡望。就很了不起，曾七度为浪人，可谓"不倒翁"。　　119病气这种东西，因情绪也会加重。我常常想，即便到了老年也还要有大用之望，我是父亲七十岁时生的孩子，十分瘦弱，由于某个机缘，总算复原，以后再也没生过大病。而且节制房事，不停针灸，确实有效。据说，蝮蛇被烧七次，还能复原本体，我也有此大望。要在心里坚定这个信念："即使七度重生，生为我家武士，一定会实现本望的。"　　120主君直茂公御意，有志气的武士，应该与众多的朋友和亲戚交往。我自己也与非常多的人──从武士到足轻、各样的朋友与亲戚──都有着深厚的往来。我一旦有急，立刻就能想起他们来，只要对他们说"为了主君请答应我吧"，不用多解释立即就能得到回答"是"。这与拥有好家臣是一样的，于我藩有益。　　121在《义经百首军歌》《义经百首军歌》：是一部假托义经所写的关于武士道的和歌集。中，有一句和歌唱道："大将要经常训示部下。"组头对部下，紧急时刻自然要训示，即使是平时也要大声地说"对，就这样好好干"，或"为此拼命到底吧"，或"哇，简直就是一个刚者啊！"这时，一个不要命的活脱脱的武士就诞生了。总之，将军此时一言九鼎。　　122常朝父亲山本神右卫门善忠平时就说："武士最好聘用人才。无论多么厉害，一个人的武功也是有限的。金银可以从人家那儿借来，但是人才是不能立即得到的，应该谨慎而郑重地预先储备人才。招聘人才，不能自己一个人吃得饱饱的，如果能分一饭给家臣，谁都会跟着来的。"因此，近来对神右卫门的评论甚高。"简直就招聘不到像神右卫门那样与其身世相称的家臣，神右卫门培养了许多超越自己的家臣。"他提拔的诸多武士，有直参直参：直属将军的一万石以下的武士。武士，也有预备役之众。在任命组头时会说："在组员中，神右卫门满意的人，按新规聘用。"甚至还另外增给扶持米。按新规选拔的人，都是神右卫门的家臣。胜茂公会在十七日、二十三日、二十六日夜举行拜月出仪式拜月出仪式：摆上贡品等待月出的风俗。，按惯例要到寺井汲取神水。据讲，当时"主君指名让神右卫门组去汲水，一组的人全都跳入深海跳入深海：祭祀时把海水当作神水。汲水"，因此深得御心挂念，激励神右卫门一组更加坚定奉公。　　123神右卫门说："唯刚者靠得住，靠得住方为刚者。试举一例，众所周知：所谓靠得住，就是我们常常说的万事势头好的时候不来，一旦败运倒霉、艰难苦恼时，默默悄然而来，成为可以依赖的希望，就是一种靠得住的感觉。这样的人，就是刚者。"　　124承蒙主君赐允，某人归仕锅岛家，主君赐召其子，有人教以应对，曰："低头行礼时，要在心中起誓：'实在是太难得了，以前一直被埋没在平淡中，如今却蒙赐谒见，如此幸运，真是无以复加，我简直无法担待。今后要舍出身家性命报效主君。'一动此心，就会与主君之心感应，效力后就可以衣锦还乡了。"另有人教导他说："在等候召见之前，在大殿里要目不见物，口不云物，绝对不要慌慌张张地瞪大眼睛乱看，或是张着嘴巴乱说。坐在那里不要动半步，如果有人跟你说话，要迅速将十句话压缩成一句，尽快结束谈话。能如此，旁观者会认为你意志坚定。不要放纵自己的眼睛八方打量，心无着落地喋喋不休，愚蠢万方。心如座钟、气定神闲才是最重要的。慢慢就会习惯，勿忘记心里准备。"　　125耍小聪明的人总是讥讽当世，此乃灾之源。慎言者，治世能被善用，乱世能得善终。　　126"向主君陈述意见时，让主君情绪不佳，结果会更糟。所以，不要轻易陈述意见，即使认为主君的吩咐不妥，也依旧执行。"许多人都这么讲，其实是为自己辩解。如以舍一命的气概申述，怎么会不被主君理解？异议不明，必然忤逆主君，话说了一半儿，肯定会被打断，退下来就埋怨，这样怎么能行？前些年，相良求马曾经忤逆过主君，求马言词激烈，使主君动怒，敕命切腹，由生野织部和山崎藏人向求马传达，求马说："如我所愿。不过，尚有一事未了，死后未免遗憾，与二位相知多年，烦请二位代转。"两人将求马所言转呈主君，主君不听。不过，当求马请求稍微延缓切腹时，主君就应允了。另外，中野数马担任家老时，羽室清左卫门、大隈五太夫、江副甚兵卫、石井源左卫门、石井八郎左卫门等，都因有违主君之命而遭遇敕命切腹的厄运。当时，数马来见纲茂公，说道："请您帮助他们。"闻此，主君越发生气，说："评议会决定让他们切腹，我凭什么帮助他们？"数马说："没什么理由。""没有理由，还要我帮助，乃不礼貌。"数马被主君呵斥，就退下了，可他马上又来到御前，说："无论如何，还是要请您帮助他们。"数马再次被呵斥，又退下来。然后，他很快又来到御前，如此来来回回反复了七次，直到第七次，主君终于理解了，说："没有理由，而能反复七次，我想，也该帮帮他们了。"于是，立即修改了对他们的判决。　　127要想超越他人，就要与他人讨论，听取不同观点。一般人只按自己的思想而行动，所以难以达到更高的境界；要有与别人协商的胸襟，才能达到更高的境界。某人就任衙门文书，来与我探讨，他是一个比我更高明的人，看来，向他人请教的人，远在他人之上。　　128没有人能说："我的修行终于完成了。"一有修成之念，就已经背离了修道。终其一生也不能有修成之念，应带着这也不足那也未充分的遗憾死去，在后人看来，那才是个有成就的人。纯粹无杂、心无二用，哪怕花掉一生的时间都难以做到；但掺杂了多余的东西，就不能说是道。奉公也好，武勇也好，都应止于唯一。　　129精神涣散，物分为二，是不应该的。专注于武士道者，不应该他求。道是相同的，然而却分为儒道、佛道和武士道等。道一分就散了，而且互相排斥，与其斥彼之道，何如归于根本？如斯而言神道、儒道、佛道，都应该归于道。　　130武士一言，很关键，一言知武勇。治世之武勇，一词可见；乱世辨刚懦，则以一言。这一言，是开在心上的花朵，可谓一言难尽。　　131武士平时，千万不要说弱气的话，也不要做弱智的事。一件小事，就能看透一个人的心底。　　132没有不可能的事。常说一念发起，贯通天地。人没志气，就不要起念头。常说"不尽全力也能动摇天地"，是指全神贯注于一心的问题。　　133家父神右卫门常说："礼多不算折腰，写信谦逊无数，笔不折寿。"那时，人很少用礼，看起来是阿呆相，行为举止皆非礼。礼不分别彼此，唯有恭敬而已。久坐时，始终把头低下，心系于对方，欲行相应之礼，这样反而欠了礼，其实只要与在座的场合相符合就可以。近世以来，人少礼，易急。　　134所谓技艺超群的人，大都执著于一根筋，有蠢者之风，没有多余的念头，反而成为"上手"，尽管用处不大。　　135所谓圣君或贤君，不过从谏如流，而使家臣们悬命而已。要让家臣心里老想着：什么事要进谏，什么事可用，如何才能使我藩成为治世。互相信赖而又亲密交往，向智者学习而知我之非，知有生之涯和无穷之道，这样的武士，是国宝。　　136四十岁时，无论什么事都憋足了劲儿；五十岁时，以成熟厚重为好。　　137进谏，方法很重要。想要向"圆满无欠缺的主君"进谏，是不会有效果的。"主君之娱乐，不管什么形式的，都没有妨碍。主君若想让'庶民百姓安居乐业'、'家臣也心情愉快地奉公'，家臣自然也会'希望为主君效力'，天下自然大治，而且主君也无需过度操劳。"一切谏言和异见，都是建立在"和"之道上，在谏与被谏者的心灵之间建立一座沟通的桥梁，潜移默化，就会被接纳。义正辞严必然导致尖锐对峙，这时，进谏自然不会有效果。　　138世上喜欢教训他人的人很多，但是喜欢听教训的人很少，而服从教训的人就更少了。年过三十，就没有人再教训你了。教训之道堵塞，就会任性自为，一生积非叠过，愚状大增，几近废物，结局惨不忍睹，以无聊告终。清醒的人，要常常接受熟人、朋友的教训。　　139淡泊名利的武士，大多似是而非。外表像个武士的样子，诽谤别人时，似乎只有自己才伟大，最终愈发高慢而且无用，比那些名利之心深重的人更糟，尤其对我们当世无益。　　140谚云："大器晚成。"没有二三十年的奉公历练，何来功绩卓著？有急于求功之心，就会僭越，把头伸到自己的役界之外，一旦被称为年轻的工作狂，就愈发乘势没有规矩，一脸的自得相，摆出一副老成谋国的样子，追风、浅薄的心质浮出，终究为人所蔑视。为修行而折骨苦心，为立身而谦逊地等待他人的提拔，才会功成。　　141只做一件事，不仅要握其要害，还要日复一日都想着"就今天了"，将每一天都当作生命中的最后一天，每日入念的都是主君御前的事，就一定不会错。我们常说"勤于役，通本意"，意思就是把奉公当作自己本身的东西。　　142以辞职了、隐退了、不再操心了为由拒绝奉公，作为侍奉我藩的谱代家臣，如此轻视主君，无异于谋叛。外藩武士因厌倦而引退，似乎理所当然，但在我藩，命令一旦下达，首先就要无条件接受，如有异议，可以稍后提出相应的道理。　　143《楠木正成兵库记》写道："投降，纵使是谋略，抑或为了主君，亦非武士当为。"忠臣如斯。　　144奉公之人，忠于职事，犹如一根筋。如因害怕失败，就想放弃重要岗位，欲逃脱，就是卑怯者。以职位不如意即为失败，这不应该，应以战场上虎口讨死的精神坚持。　　145借近水楼台以窥探、揣摩主君之意，为私利而算计，十次谋划成功，只要一次失误，便全部报废，没面子。不能坚持忠义，就会深陷私曲、邪智。　　146在一门和同组中，介错和捕吏等，一旦关系武士道时，就相互鼓励，勇往直前。危难之际，若被人关照和鼓励，就会常怀超越之心──"不能输于某人"。　　147战场上，向家老们表示，一心想"抢先于人"、"我欲打破敌阵"，就不会落后于人；有勇猛之心，就会立武勇之功。讨死时，必须是平素觉悟的尸骸向着敌方倒下。　　148众人同心，服从天道，才能安心。如果众心相分，七零八落，哪怕竭尽家臣之职，也不是忠义。和朋辈的关系紧张，常常缺席偶然的集会，光说些挖苦的话，这些都是器量狭隘的蠢见。一旦处于紧急之际，即使有不称心的事，无论遇到谁，都要应酬寒暄，即便屡屡路遇，也要心无旁骛，聚精会神，认真酬答，不可流露出丝毫厌倦的神色。眼前就是谜一样的世界，世事无常，谁能确保此时此刻万无一失？也许死亡就在身边，带着恶人之名走向死亡，难道不是很无意义吗？然而路遇他人时，虚伪轻薄地谄媚，也是丢脸的──这都是因一己私利的缘故。让先于人，没有争心，不乱礼仪，谦逊，不为自己得失，只为别人筹划，不管什么时候碰面，都像是第一次见面一样礼貌客气，就不会有关系恶化的事情。即使在夫妇之间，也要有礼有节。不要忘了，慎终有如慎初，能做到这样，就不会有不和之事。　　149对任何事情，都要有高出他人一筹的境界。相同的境况，如果受到喧嚣干扰，就很难分辨。某人嘲笑因破产而领受扶持米的武士，对我说："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运气不好，可怜啊。"又说："这不过是主君施恩安慰家臣的，所以我不认为有那么难得。"于是我劝告他："真是不值得领受扶持禄米的人呀，若是忠义之志深入骨髓者，虽然被主君哄骗，也会很高兴的。"　　150有位和尚，非常聪明，什么事都信手拈来，解决起来若无其事，如今日本国中，能与他匹敌的和尚恐怕没有了，也没有可以替代他的人，就是说，没有了具备穿透事物本质的眼力的人。　　151世无才俊，连传达一些有益的警句的人都没有了，那种想成为才俊而努力修行的人，愈发没有了。从前遇到的各方人士，讲话时都很谨慎，字斟句酌，悠悠道来，从容不迫，哪像今天的人一样一股脑儿地倒豆子。　　152人一老糊涂，就会由着自己的性子来。年富力强的时候，会斟酌品评自己的性情，并懂得如何控制它；一衰老，本性就显露出来了，都是些不好意思的想法。人的性格尽管多样，可一到六十岁，几乎没有不老糊涂的；自以为没有老糊涂，就正是已老糊涂的证据──一鼎称之为总有理的老糊涂。从我个人的角度来看，以老糊涂的形象来回顾我锅岛藩历代的支柱，感受他们的亲切，许多人都会感动，但现在看来，那就是老糊涂。老糊涂的我等就是一个好标本，亲身感受到了老气的不可抗拒，我曾决定于主君十三年忌日时不去参拜锅岛家的菩提寺，如今越发禁足不外出。今后，必须预先弄清目的再行动。　　153新生事物，即使是好事，也会有坏事伴随而来。前些年，主君到江户参觐交代参觐交代：江户时代，诸侯每隔一年来到江户谒见将军并留在幕府供职一年的制度。之前，御侧家老们开会谋划："这次将军下达参觐令，为扬显主君，应该多带些人的，就让预备役暂时作为侍从跟着去，主君平常熟悉这些人。"于是打算让预备役加入参觐侍卫中。一些经验丰富的人提出反对意见，以为"这是开了不好的头"，引起了争论，结果御部屋付御部屋付：主君纲茂的儿子吉茂当时还在"部屋住"，即长子尚未继承家产，次子等无权继承家产，仍与父母同住者。的羽室、大隈等五人被命降为浪人。又因主君熟知武士的生活和状态，所以任命二十多人为评定所犯罪科的调查员，这本来也是好事，可从此以后，调查员穷于应付，恶事多了起来。　　154只要立定根本，枝叶之事便容易处理，唾手可成，即便发生意外，也无大碍。然而枝叶之事也非常重要，往往关系到全局，一件小事处理得妥当与否，会影响结局的好坏。　　155在隆泰寺隆泰寺：位于佐贺市赤松町的名刹，曹洞宗，本尊观世音菩萨。永禄六年（1563）建寺，是龙造寺家代代的菩提寺，曹洞十二寺之一，现为大隈氏菩提寺。听说的，"正如上方的卜卦者所言，即便是僧侣，年近四十才立身，也不是好事，反而是误身之本。'四十而不惑'，不只限于孔子，不问贤愚，四十岁就该积累相应的年功和经验，才不惑于心"。　　藩主到江户参觐交代所乘的驾笼（轿子）及其行列。　　156武士的功勋，比起战胜敌人，为主君而死才最为上乘。佐藤继信用身体挡住了敌人射过来的箭矢，替义经而死，这才是忠义之士。　　157我在年轻的时候，曾写过《遗憾记》，记录每天的过错，时常翻阅，却没有二十日和三十日这两天的。因为永无休止，不久就停下来了。可直到现在，我都习惯在入寝时反省一天说错的话和做错的事，无日无之。这确实很难。天生聪明、率性而为的人，往往不能及时反省。　　158幸运的时候，要警惕骄傲和奢侈，要比平日多一倍的虔敬之心，否则终会失败。吉兆好运时，要乘势而进；厄运来临时，要卧草勿用。　　159"忠臣寻于孝之门。"对双亲尽心，就是孝行。双亲去世后，虽然留下了种种遗憾，却也无法弥补。全力奉公的人，紧急时刻会出现；全力尽孝的人，则很少见。所谓忠孝，就是没有无理的主君、没有不对的父母。"松柏霜后，方显高洁。""学僧元政和尚，虽然是僧身，黎明时分悄悄地来到鱼棚，把买的鱼藏在衣服里，持归献于母亲。"都不是平凡的事。　　160一鼎说："写字的时候，纸、笔、墨要浑然一体，才能上达。"　　161主君从文库文库：装放书籍和手边用品的小手箱。里拿书出来，一股丁香味儿便立刻弥散开来。　　162肚量大就是大慈悲之义。神咏："慈悲之目，没有可憎之人，犹怜有罪之身。"这是广大而无限普照世间的慈悲心。在古代日本、中国、印度出现的圣人，时至今日依旧为人们所崇拜，就是由于圣人的慈悲之心广为普及。一切都为了主君和双亲着想、为大众和子孙后世着想，这才是大慈悲，由慈悲心产生的智慧和勇气，才是本物，才是真实的。因慈悲之心惩戒，因慈悲之心做事，必会无限强大而正确。只想自己，就会心胸狭隘，心胸狭隘就会坏事。关于勇气和智慧，我以前就有心得了，而关于慈悲，我最近才自心中有所悟。家康公说过："视众生如己出之子，众生亦视我如同双亲。故天下太平之基，就是慈悲心。"而在侍卫队中，把队长和队员的关系称作"寄亲"和"组子"，大概也是缘于父子伦常，为表达和合之心而命名的吧。直茂公说过："纠缠于辨明是非的人，必将遭到惩罚。"想必这也是出于慈悲的训诫吧。我们常说的"道理之外还有理"，也是针对慈悲而言的。慈悲就是多多体味取之不尽的感觉，这是常朝君集中力量说出来的话。　　163式部所云："年轻的时候，曾因'若众道'（男色）发生了注定一生耻辱的事。没有这种经验是危险的，但能说出其经验告诉他人什么是'若众道'的人也没有，我来大略说说吧。　　"首先，应该懂得'贞女不事二夫'的涵义。毕生倾注的情爱，唯有一人；若非如是，那与野郎、相公野郎、相公：出卖男色的少年。无异，而且与**奔之女亦无区别，这是武士的耻辱。'没有念友念友：男色之间的盟兄、把兄。的少年，与没有丈夫的女人一样。'这是井原西鹤写下的名句。在这种少年中，是很希望发生关系的。而且，念友彼此试探，相交五年之久，如果认为心意牢固，自己就应该有信赖心。轻佻的人，性根就坐不住，没有耐性，所以最后只能分手。既然是互相舍命保护对方，就应该彼此熟悉其性根。如果兴趣转移了，就说'有障碍了'，然后应明确拒绝对方。当一听到对方抛过来'有障碍'这句话时，就要回答：'那是生活过程中难以开口的事儿。'尽管如此，一旦对方无理要挟，就要以怒吼回应；依旧不听，那还是断然舍去为好。　　"年长的念友能够看透年轻的心思，就如同上述所说的一样。舍命五六年，狂爱专注，就没有不能遂心的，绝对不能三心二意。最重要的是鼓励武士道，这里讲的，是形成武士道的道理。"　　164星野了哲星野了哲：又名星野源兵卫重之，其先祖乃皇室后三条院之皇子辅仁亲王第三代孙藏人助能，后领有筑后国川崎、黑木、星野封国，次男家实因封国星野，以此为姓。从家实十二代孙起开始出仕锅岛家，重之是十四代。是佐贺藩"众道"始祖，有很多弟子，弟子们各得其一，把他的道均分似的传下来了。枝吉三郎左卫门枝吉三郎左卫门：在肥前和筑前藩争夺界山时立了大功，升为请役相谈人。一鼎的门人，以学术知名。更是深得其道，被选作陪伴主君到江户参觐的侍童，他去向了哲请假。了哲问他："喜欢做年轻的侍童吗？众道之蕴奥都了然于胸了吗？"枝吉答道："喜好却又不喜好。"对于这个回答，了哲非常高兴，说道："到那里，要成为高品格，你就要花费数年进行磨炼啦。"几年后，有人问枝吉其中之奥妙，枝吉答道："舍命是众道之奥，否则就可耻；一旦为此舍命，为主君舍的命就没了。因此，喜好不喜好就在于此。"　　165中岛山三君是龙造寺政家龙造寺政家：隆信的嫡子，天正十八年把城主的地位让给直茂，自己隐居。公的侍童，死在船上，他的坟墓就在高尾龟王院，据说他是中岛甚五左卫门的先祖。某人思念"若众"的爱情，却遗憾没有念友，于是就教授山三君歌谣："一过下午四点，思念如恋二合半二合半：是当时武士的一份口粮，也是日本容器计量单位，一合=0180公升=10勺。全句意思：一过午后四点，宛如每天吃饭，思念美少年的你。美少年正当能吃的年龄，"若众"对美少年的思恋，就像美少年对食物的冲动和执著。。"并在御座前委婉地倾诉思恋之苦。山三君被誉为古今无双的美少年，据说胜茂公也曾恋慕过这位美少年。有一次，胜茂公上殿处理政务的时候，山三君正要穿行御前，不小心脚碰到了御膝。于是山三君一惊，一边坐下一边后退，据说主君把手放在膝上，对这种无礼感到惊讶。一个晚上，山三君突然来到百武次郎兵卫位于十字路口的大房子，说是有话要讲。次郎兵卫不知何事，很吃惊，急忙出来会见，对山三君说："因为我要回避您，传到外面不好，请赶快回去吧。"山三君说："眼下事情已经这样了，我杀了三人。因为当场切腹还有遗憾，所以想说明之所以如此的次第，希望您来善后这件事，把转瞬即逝的命交给纵使以往不太熟悉的阁下，就麻烦您屈尊作为我的倚赖吧，万事都拜托您了。"次郎兵卫立即下决心道："把我当作可以信赖的武士来托付，没有比这更荣幸的事了，请安心吧。只怕来不及进屋打扮好自己了，干脆立即动身吧。"次郎兵卫就这样依旧穿着便服，与山三君一起动身出发，首先向筑前方向，然后到都渡城。次郎兵卫一会儿牵着山三君的手，一会儿又背着他穿过黑暗拼命地跑，天亮之前，终于隐身山中。这时山三君却说："刚才是撒谎。只是诚心想知道您的真心。"据说二人于是结交，立"众道"之契。这件事儿已经两年了，次郎兵卫从无懈怠，始终牵挂山三君，在山三君登城来往道路的桥上约会，或者在山三君下城的必经之路上相送，一直坚持下去了。　　166四十岁以后，避免用智慧和判断力，应该用强有力的意志和主见。无论人品还是身份，过了四十岁，若没有意志强盛的表现和竞争的性格，恐怕会输人一目。　　167当上组头的人，必须关怀下属。中野数马公务繁重，几乎没有闲暇的时间，也根本没有探望属下的机会。但是，属下生病，抑或发生了什么大事的时候，他会立即从城堡赶回来，返城时又会顺便探望病人，正因为这样，组里的武士都爱戴他。　　168在参觐的途中，某人寄了一封信，而且是从某一宿地开始的详细记录。在如此繁忙之际，许多人总是会忘记寄信什么的，可他却能注意到这一点，也是非常难得的。　　169在家老们对往事的评论中，常常说到某武士的固执如何过火。看来过火好，妥协随顺常会有失败，日后的评判也就没有声誉了。做事越是过火越做，反而不会失败。千万记住！　　170决心杀人的时候，千万不要想"直接下手也许会失败，迂回可能更好"，稍有犹豫，时机就会从手边溜走，心思也会松懈，很多时候都是这样的。武士道主张轻率、盲目、突进的气魄是很重要的。川上村实相院举行佛事法会时，在渡船上，一个侍童醉酒后因他人之事与船老大争吵起来，侍童一上岸，立即拔出刀子就要砍船老大，站在前头的船老大就用竹竿敲他的头。当时附近的船工们都抓起橹和桨跑过来，痛打那侍童。然而侍童的主人看到这一狼狈的场面，却佯装不知走了过去，因此那侍童也独自一人走回去，见此情景，船工们深感歉意，便纷纷跑来道歉或安慰侍童，并送他回去。听说当晚那个醉酒的侍童便因拔刀而被命降为浪人。对此是否应该这样想：作为主人，在船中就应该呵斥自己的醉酒侍童，这样就宽慰了船老大。而且即使我们有错，那讨嫌的侍童被打了头，船老大一方岂能连道歉也没有？借对方道歉的时机，接近并杀了船老大，再处分醉酒的侍童，才是真格。这样的主人确实是不可靠的男人。　　171某人记录日常觉悟的觉书这样写道："在主君的身边听命奉公的人，必须特别注意平时的言行和心理。人们看到主君近侍的形象，就会揣度主君的人格。必须进谏时，应该谏不移时。在考虑'眼下主君情绪不佳，等待时机吧'的间隙，有时会造成意想不到的过失。说罪人的坏话不是件义气之举。主君已经惩罚了某人，如果能为某人说些庇护的话，哪怕一句半句也好，罪人也许会因此被赦免。对于事事皆顺的人，久无音信或久疏问候都没关系；而对于倒运或落难的人，则要给予尽可能的种种关心，想方设法助他恢复元气。这是武士的义理。"　　172某人就任现职时，不但不接受赠礼，而且不得已还礼时，因担心家臣没有把返赠的谢仪送到，而是悄悄地收存起来，所以，不管是返赠谢仪还是退还礼品，都让家臣当场收取对方主人的指印为证。除此以外，一概断然拒绝所有的身边熟人亲谊的采买、向女方求婚、委托帮忙等事。此人的权势正如日中天，也是不可多得的栋梁，得到佐贺藩全藩的一致认可。但常朝以为，此人充其量只是以未成熟的初心来处理事情，这种初心比欲望深的人虽然要好，但却不是从本真的气质中来的，而是一种费尽心机的姿态，不过只是守住我身的一种姿态。如今连这样的人都很少，所以才会有那么高的评价吧。只要比别人稍加努力，就可以得到名声，这是容易的；但让欲望离开内心，不诱人耳目，才是困难的。　　173关系到我身的重大事情，往往需要独立的判断力，坚不可摧的意志，牢牢把握住根本，勇往直前不退缩……当这些人生大事发生的时候，不可能一一找人商量，即便有人听你倾诉，也多半不会对你讲真话。这种时候，自我独断是最重要的。首先，自我应沉浸在狂热极限中，只要决心不要命就行。然而这时候，一旦想要做得漂亮，迷惘之心立刻会跳出来，这是很危险的。许多时候，本是同一立场的人，却因一己私利而反目成仇；有时则因对下属过于庇护，反倒使人不上进，与那些想入僧籍的人相同。　　174今年正月，新年后第一次去权之允权之允：常朝的养嗣子，又是女婿，与常朝的女儿竹结婚。那里贺年，权之允说："从去年岁暮，因为出米休息出米休息：幕府颁布的制度，指武士在一年之内，免除勤务，代之以出米（献米），以解决藩财政困难，不休息的家臣虽然也会被课以出米，但与休息的武士出米率不同。幕府末期这项制度还在实施。，直到八月都有闲暇，所以想一石一字地默书经文一石一字地默书经文：在每一个小石上默书一字经文，为祈愿、追善，埋在土里。常朝为权之允夫妇死后菩提，完成了权之允未写完的一石一字，埋在龙云寺，建一石一字塔。。"我说："首先必须这样想：唯有这段时间，才最没有闲暇。到本年九月和他人一样出来奉公，恐怕不是本愿吧。在这段休息期间被选为御用，难道不该高兴吗？这样一来，可以说现在才是最忙的。一定要下碎骨般的决心：'在这段出米休息期间，无论如何都必须被选为御用而出仕。'这样才正合你的心愿。有关出仕，我早有体会。十二岁时，被命束前发，准备作为侍童侍奉主君，但到十四岁却还未被点名。期间，我见了光茂公和纲茂公一同回国的队伍，希望奉公的愿望更加强烈，于是跑去参谒巨势神社，向神祈愿一定要在当年五月朔日（五月一日）迎接谕旨。真是不可思议，四月晦日（四月三十日）我终于接到了谕旨，让我第二天'朔日出仕奉公'。我又想最好能在幼主身边侍奉，心想'什么时候有幼主临殿的机会，我就到御前向他表明心愿'。于是不分昼夜，我悬心挖肺，苦思劳气地祈祷。一天夜里，我突然被叫起来，说是幼主接见，侍童们集中等候在御殿。我立即来到御前，幼主说：'哎呀，这么快就来了。除你以外，谁也没有来呀，赶快过来吧。'我至今仍难忘当时的情景。可见一念之志，必有遂心之时。"经过这次谈话，权之允在出米休息期间居然毫无闲暇可言，又被任命为使者。全家都说："真有这种不可思议的事儿呀！"小的时候，我就是那种其貌不扬的人，所以没什么特别的大用，有时看到御侧处理政务的那些出人头地的人，虽然也会心生羡慕，但自以为一心以主君为重，这方面没有谁能赶上我，仅此一点足慰我心，我不会忘记我的身份低，也没有能力，只知一味地勤恳奉公。正如我所想，主君临终之际，唯我一人得到蒙赐面见的荣耀。　　175"过于张扬的奉公之人不好。"山崎藏人所言，的确是名言。忠或不忠，义还是不义，奉公之人称职与否，善恶是否分明，要立即有一个公认的判断标准是不可能的。唯有穿透所有的道理，无理无体，一头扎进奉公里，忘记一切，无二无三，唯以主君为重，这才是最好的家臣。热衷奉公，心思都在主君身上，虽然有时难免发生过错，但那也是可以原谅的。虽然事情做过了头不好，但要看其是否遵循奉公之道，对因沉迷于奉公之道而犯错误的人应当宽容。明了道理的人，很多时候，拘泥于细枝末节，枉然徒劳一生，非常遗憾。人的一生确实是短暂，要心无旁骛才能成功，不要为纷杂的事物所迷惑。舍弃万事，悬心一事，是最高境界。说忠或义，好像是有道理，其实非常讨人嫌。　　176直茂公说："对先祖进行善恶评判，是对继承他们的子孙的行为的检验。"不彰显祖先的恶事，成就所有的善事，作为子孙都有这样的希望，这就是孝行。　　177过继养子时，都把有无金银作为考虑的条件，家世门第不再具有价值，这是浅薄无情。但世俗有世俗的理由："虽不义，但是若不这样，就不合当今生活的潮流。"并且满不在乎地依然故我，真是荒谬的行为。任何事都找理由，就会丧失真正的道理。　　178有人说："某人是个难得的人物，可惜却早夭了。"我回答："难得的人物也只是一个人。"他又说："世道已呈现末相，尊重义理的风气断绝。"我又回答："不对，所谓'穷则思变'，就是物极必反，恶事发展到极限，反而会好转，大好时光不久就会来到。"使用词汇时，一定要临机应变，一步超越对手。中野将监切腹时，同组的人都来到大木兵部那里集中就席，有人说着将监的诸多坏话。于是兵部责备道："人已经无痕迹了，就不要再说他的坏话了。特别是对被问罪者，应该同情，哪怕一点点也好，这才是武士的义理。再过二十年来看，将监一定被传为是忠臣。"的确，不愧是老成谋道的人说的话呀！　　179古川六郎左卫门讲过："作为人上人，没有不希望建功立业的主君。即便如我们这种身份的人，都是这样想的，何况身份和地位高的人，更会这样想的。然而只要想'怎样做才会对主君有用？'就立即会与主君的心思相通了，这就是御用。对于自己平时喜欢的东西，当有人说'给我'的时候，哪怕是立即跑过去拿都应该。许多人都不懂品味自己周边的呼吸节奏，白白过了一生，到老时才发现。年轻的人们呀，千万不要犹豫了。"这些话至今依然在我耳边回响。终止这样那样的狂想和判断吧，只想有用于人就行了；不这样想，这样那样的妨碍就会来，不冲破它们，一生就白过了，多么遗憾哪。也有人卑微地活着，以为"像我们这种程度的人，能有什么用？"但是如果真心希望有用，应当说还是不太聪明为好。智慧和聪明，许多时候是有害的。身份低的武士，或住在乡下的人，把那些被称作家老和年寄家老和年寄：家老，家臣之长；年寄，江户幕府的老中、各藩的家老、村镇的耆老。的人们，想象成简直就是神或佛那样具有人所不可测知的不可思议的力量，接近他们简直是不可想象的。一旦和这些家老和年寄打交道，就会感觉他们也很亲切平实，说话随随便便，只是不断地分神于御用之事，操心政治的复杂问题，除此之外，没有什么与我们不同，除完成御用之外，也没什么特别的智慧。为主君或平民百姓考虑，即便愚如我等程度者，也能做得到。但实际上想要有用，也不那么简单。　　180事事都顺心如意之际，第一用心的，应该是切忌自鸣得意和铺张，此时不留心，危险会随时发生。　　181平时要把武具保养好，养成好习惯。各种武具齐集，事先要有预备。深堀猪之助的武具，就是非常好的例子。出阵时预先储藏准备金，对身份高且为家臣者来说，是必要的。据说冈部宫内根据组中的人数制作袋子，上面写上每个武士的名字，装入尽可能想到的各种必需的军用银。由平时的习惯，亦可见武士品格。身份低者，如无条件自备，就要组头照顾，因此，平时为组头效力就要尽心竭力；侧侍跟随主君，自有主君安排。某人在大阪夏之阵时，预备了灰吹银灰吹银：把银矿石放入灰皿或灰吹炉中，让银矿石氧化融解精炼而成的银子。从日本室町时代开始出现，到江户时代普及。其中，佐渡、石见、但马、秋田的灰吹银为最著名。十二刃刃：日本的重量单位，贯的千分之一（一贯＝3759公斤），旧时用于日本金币的计算，是一两的六十分之一。，追随多久图书君，立刻就能上阵。自己准备军用银，就不需要别人帮衬。　　182品味往昔，会有各种说法，有时难以判别。三条西实教卿说："在不懂的事情中，有需要尽快弄明白的，也有以后自然就懂了的，也有无论如何都弄不明白的，这是有趣的事情。"这样说真是意味深远。深广无边的事，是不容易弄懂的；简单明了的事，难免浅薄。　　叶隐闻书卷二　　1常有人问："奉公人的禁忌是什么呢？"我的回答是："忌酗酒、骄傲自大、穷奢极欲。辛苦操劳的时候，倒不用为他担心；稍一转运时，就必须注意以上三者。环视周围，谁人堪比？劲头足，心情好，自大和奢侈就来了，一副丢脸的光景。看来人若不经历苦难，就必然抓不住根性；年轻时没有超越苦难的经历，必然不堪苦难的折磨，最后只能做个胆小无用的卧草虫。"　　2角藏流是怎样的流派呢？锅岛喜云出门时，为他携带草屐的侍仆叫角藏。角藏的力气活儿干得很好，所以剑师喜云就把他作为角力者的一个流派来培养，名之为角藏流，传授给人们，至今还留有这一门技巧。它不是那种扭成一团的柔术，也没有十足的流派派头。我所主张的流派也不是那种看起来高深莫测的架势，而是卑贱者的流派，就像为主人出门携带草屐的侍仆角藏所发明的角力那样，是直截了当的实用，以前我也是角藏流。　　已是过去的事儿了，我当时对集合起来的众人说："恋之至极，是为忍恋，为坚守且秘藏于内心而不外宣的无上恋情。逢人就表现在姿态上，其恋格为下品。爱恋一生，秘埋于心，为爱情焦思而死，才是忍恋的本意，也才是恋之为恋的道吧。有歌吟：'暗恋到死，化作青烟恨方知，惜终未流露个中之情思。'这才是格调高尚的忍恋。"我刚说完，当时就有四五人感动其诚，互相说道："我们就是青烟之友。"　　3多久美作守领主老了以后，故意对家臣们无情，还有些无礼的行为，不知谁刚一提醒，多久领主遂回答："我是为嫡子长门才这样做的，我死了以后，可以高枕慢寝了。"多久领主在隐居前突然无理起来，是为了让家臣们很快寄心于新主。有人说这是不太公开的秘密。　　4偶遇他人的时候，要尽快摸透那人的气质，然后进行相应的寒暄。特别是对喜欢强词夺理、气势咄咄逼人的人，要忍让柔和地对待；如果不留神惹恼了对方，要赶快作出适宜的解释，还是不留遗憾才好。这是心之动、辞之功也。　　5梦是心之本音，若时常梦见斩首和切腹，勇气就会大增。做梦也会导致情绪的逐渐变化，闰五月二十七日夜之梦就是这样的。　　6若以一言来概括武士道的要谛，那就是不惜身家性命，把自己献给主君，而且首先必须以智、仁、勇三德修身，方可为事。三德兼备，看似普通人难以做到，其实不是什么难事。所谓智，就是遇事多与他人商量，这样做有时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所谓仁，就是为他人着想，每当自己的利益和他人的利益相冲突时，总是把他人的利益放在首位；所谓勇，就是打落牙齿往肚里吞，不管前后，一味地踢开障碍。其次是外表，风姿、遣词、笔迹是非常重要的。这都是日常的事，平素只要稽古学习就成。大概安静强韧就能达到基本的外表要求，然后悬心于我藩的历史和传统学问，学习诸艺如同消遣，如今的时代，稍有点用的人就不得了，再加上外表的这三条，就没有人能超越你了。　　7某位出家人说道："不确定哪里有深渊和浅滩，就愣要渡河，一般来说是达不到彼岸的；若行船至江心而作罢，就只有死路一条。不懂时代风气和习惯，或者不知主君好恶，不会深思熟虑，以为只要精神百倍地拼命奉公就行了，可能对主君来说没用，甚至会丧命的；但是一开始就不停地揣摩主君的心思，那也是丢人的。其实后退一步，只要稍留心一下深渊和浅滩就可以了。"　　8我的父亲神右卫门，法名善忠，做鞋和编草鞋都是一流的好手。招聘近侍组员时，他会首先问："你能做草鞋吗？不能做这种细工的人，如同没有脚一样。"若要出门一里以上，他就会让你拿着一升的兵粮袋。一旦要立即出阵，他很快就能准备好。秀吉公下乡到名护屋名护屋：肥前名护屋，现为镇西町，朝鲜之役时为丰臣秀吉所筑。时，在朱红色的大刀鞘和小刀鞘上，悬挂着没有后跟儿的足半草鞋足半草鞋：室町时代以后，跑腿儿的、放牛的等穿的蒿草鞋，鞋底长是脚的一半，没有后跟儿。，走过了佐贺郡高木村北边的主干道。据说家康公率本家骑兵队接受秀吉公的接见时，成濑小吉把红鞋也挂在刀鞘上，这都是在战时第一要留心准备的事。假使现在立即出发，到长崎去做严密的防守，要备齐数万人份的草鞋，届时恐怕一双也收不上来吧。所以平时做准备是一种好习惯。据说穿普通草鞋走草甸、山道或趟河涉水容易打滑，而没有后跟的草鞋不滑。　　9带几个装有丁香的袋子，就不会染上风寒。前些年的一个数九寒天，中野数马担当疾马回国的信使，虽以老龄之身，却没有遭罪，就是因为身上带了几袋丁香花，他后来把这个诀窍告诉了我。还有从马上摔下来时用的止血法，用芦苇絮和马粪煎饮。　　10对于天资平庸的主君，为了避免失败的危险，就要不停地鼓励称颂，这是为了强化他的气质。而对待气质刚毅、性格倔强、头脑敏锐的主君，最好使自己的存在成为主君的牵挂，这样，主君做事时就会想："这事儿若是让这家伙知道，会怎么想呢？"值得主君牵挂的家臣一个也没有的时候，主君会轻视众家臣，会认为家臣都是些窝囊废，于是众人都在窥伺主君的脸色，主君愈发高傲自满。如此一来，不拘上下，不管你做了什么好事，主君都会视而不见。似乎没有人考虑这一结果。相良求马、原田吉右卫门等人就是能让主君充分注意到他们的想法的人。吉右卫门无论是病中还是隐居，不管发生了什么，主君都会找他商谈，真是难得的御眷呀。耽思于不成功，就不会成功；而只要十年苦心碎骨，就一定会成功。这是我的觉悟。如果不希望有所作为，则是遗憾；如果希望有所作为，那么又从何做起呢？把武田信玄的重臣家老板垣信方板垣信方：劝谏武田信玄勿沉迷诗歌，得到信玄重用，1547年死于和村上义清的战斗。和将军家的老中秋元但马守乔朝秋元但马守乔朝：武藏国川越藩主，历任家臣、家老之职，位列幕府老中，深得将军纲吉的信任，被称为"为朝廷尽力的良宰相"。卒于1714年。作为榜样吧。而被主君厌恶，就不能尽忠义，这也是最重要的一点。一般人不用心思，以后一点一点地悟吧。　　11着火时，要马上跑到职守场或辖区，不只是为灭火，因为敌人或谋叛者可能会趁骚动来进攻。平时就要有这方面的职业教育，严密警备所有的城门也是为此。如主君行佛事的时候，加班堪忍番堪忍番：当时武家惯用的词汇，担任加班的奉侍值班者。就是为了防备发生想不到的事情。这世上基本是寸善尺魔，好事少，坏事多，所有的事情不得不向坏的方面打算，不过，一般来说行佛事时应该不至于发生不吉的事情。若突发打架、争吵等，为不妨碍主君的佛事，要设立专门的职吏或加班值勤的人，这是经验，任何人都熟知，但大多数人却不曾给予充分的重视，所以一旦临急，行动总会迟一步。助右卫门君说，一定要预先劝告。　　12谏言和异见都是马后炮，于恶事发生之后，其效验薄弱，甚至使恶名流传。得病了，就要吃药，但如果平素善于养生，也就不患病了。病气发了，然后才想起养生，就不如平素的养生简单易行。在恶事还未发生以前，就把平素留意到的异常情况以不露痕迹的方式提出来，和平素养生的道理一样。　　13敬业的奉公之人一定会如愿被重用的。从主君方面来看，总是要找对自己有用的人，例如，喜好能乐的主君，当其寻找擅能乐者时，哪怕是百姓和町人，只要擅长笛子，也能打大鼓，就会被召来，主君用其他人才亦同此理。或者，也可以这样说，主君好之，人必趋之，因此，主君应该喜欢有能力的人。以往都是根据藩家的需要设立官职，在家中培养人才，感觉很难；从下层中选拔培养，反而成就大功。有能力的人，各个时代都有几个。　　14有人发现位于释迦堂的御位牌被移往他处。"是否向主君报告呢？"那人问我，我回答说："如您所说，如今能够注意到这件事的，也就是您老兄这种人了。然而，向主君汇报，对主君来说也没什么用，最多吩咐把御位牌放回原地，但您老兄的大名却瞬间广为流传，对您的评价也会走高。这件事如果主君不这样处理，世上会流传更加不好的事情，而只有对您的评判是好的。让坏事恶名来遮蔽我身吧，这才与奉公人或领有扶持俸禄的武士相称。悄悄地任其如此，谁也不会在意，就当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不久就过去了。在此期间，看准时机，就像什么事也没有发生一样，照原样放回就可以了。"我制止了他向主君报告的想法。像这种事，主君处理得不得体，世间也有知道的，只要留心，一定会有好机会加以修正。通常，恶事都是从内部泄露出来的。应该明白，批判主君是绝不可以的，在父子兄弟以及亲人之间，尤其会放松警惕。"因为是内密，所以不能对他人言。"话虽如此，但不久还是会逐渐流传开来，从本藩到他藩，乃至于整个日本都蔓延开来，大概不需要多久。若是恶人管理，如何使用下人或处理家计，不久，世间的恶评就会沸沸扬扬，因此必须在内部慎行。　　15如咔嚓一声切断，除眼前的一瞬，便空无一物。一瞬一瞬地重叠起来，就是一生。只此一念，除此以外，再也没什么可以着急上火的事了，也没什么要到处寻求的事了，只要守着这一瞬过日子。一般人却忽视了这一瞬，总想探寻别样的人生，忙忙碌碌地寻找，结果虚度一生。为了不怠慢这重要的一瞬，一定要修行，积累经验之功。但是，只要有一次感悟到那一瞬的境界，纵使不能长留此境，心中却除去此境再无他物，也就没有脱离此境的忧虑了，如果能够充分领会这一瞬所意味的人生全部，应该悬心的事就变得简单明了。唯此一瞬，就是对主君的忠义。　　16时代之风渐渐地滑向低俗，是末世来临的证据。人们常说一年之际在于春、在于夏，一日的重要性也不该忽视呀。想把当代恢复到百年前的良好风俗，是不可能的。在哪个时代就做好哪个时代的事，这才是最重要的。怀恋昔风的人，错误就在于与当代不合拍；那种只认为当世风俗好而讨厌昔风的人，又是没有抓住刀柄，只抓住了刀身，不懂根本与末节。　　17有志于奉公者，要用心于复杂的头脑磨炼和意志修行。一般人也许会因为许多繁杂的细节而感到厌烦，或者因为追求过了头而忘了这是平常心，其实，只要一如平常地为主君挂心，尽力奉公也就可以了。　　18守住当下的不动心，振作精神，除奉公以外，什么都不影响我，过好人生的每一个瞬间。　　19"古来的勇士，大都是逸出常轨的奇异之人，有着异于常人的气质、气力和勇气，为常人所难以理解吧？"有人这样问。我回答道："力气大，可能平常会鲁莽些，就被认为是异于常人的奇行。今人气力弱，很少看到这样的行为，不过人的气质品格却比过去好多了。勇气暂不论，今人没有气力，是由于温顺礼貌所致，但不等于在杀身成仁的死狂方面劣于古人；杀身成仁的死狂，不一定必须有气力。"　　20有人说："奉公要有悟性和许多经验，普通的气质是做不到的。"我的回答是："没这回事儿，天生就有判断力当然好，只要服从胜茂公制定的规则就行，这很容易做到。这样对于我武家那些身份低的人尤其有益，连他们都很容易做到，当然对主君也有益。头脑浅薄的人，近侍主君，一为主君考虑，就琢磨新鲜的事儿，讨主君欢心，从不为下面人考虑，总以为下面会发生令人担心的事情。这是第一不忠。我藩从上到下，都为主君所有，要让主君的慈悲心昭示全藩，如有此愿，哪怕受磔刑都要成全主君的慈悲心。"　　21权之允君来访，询问筹备长崎警备一事。我回答："因为我侍奉在主君的近侧，不合于你当前的尺度。这种时候，无论谁都要做好陪同主君参觐的各种准备，唯独我只要带着平日使用的一个枕头就可以了，因为主君到江户参觐要带侍从陪伴，武具、金银、粮草全部都在主君身边，所以承蒙主君所赐之物，才能顺利地完成任务。在御纳户御纳户：收藏贵人衣物的房间。里准备的物品，必须在御前理清，并向主君口头说明，在主君身边的人到时还能有异议吗？关于警备组织的准备，这样做就行了。尤其是搬运役夫和驮马等计划，可以预先写在便笺上，最根本的一点，就是要和主君在一起，这样什么事都可以解决。"　　22我奉公的时候，根本就不考虑家里生计艰辛之类的问题。揭不开锅的时候，就向主君或主君身边的人说明，希望能像江副兵部左卫门那样得到主君御赐。前些年我从京都回来，在再次出发之际，有意地向众家老说道："在下长期滞留京都，家计窘迫难捱。出差到上方这种地方，我却要借钱留给家里，传到坊间恐怕不好，承蒙诸位设法帮助。这并不完全为私意，也是御用所在，所以只好向各位求援了。"不久，我就得到了主君的赏赐银。又有一次，我病了，一边喝药一边工作。医生劝慰道："应该用人参啦。"但我贫穷，弄不到人参。诸冈彦右卫门听说这件事，就来对我说："神右卫门君若需用人参的话，从主君随身携带的所用中，不论多少让出一些，请不要客气地用吧。"于是，我就不客气地接受了。彦右卫门又说："你们这些人，一生悬命为主君工作，所以人参之类的东西无论多少分给你们一些，一点儿也不为难呀。"我们全体奉公之人都从根本处毫无保留地任凭主君差遣，没有办不成的事。有了隔阂，事情就难办了。　　23内田正右卫门说："直茂公的军法战术，就是平常从不预先通知家臣，临事时，一言万事定音，畅快淋漓，是他独特的地方，可谓御一流。"直茂公弥留之际，众家老向他询问身后诸事，依旧是什么话都没说。　　24家康公偶尔也有出师不利的时候，所以有这样的评价流传："家康公是骁勇的大将，在战场上战死的士卒中，没有一人向后转而死。武士们都把敌人的阵营当作枕头而倒下──死攻。"武士平日心中所念，就是死后的表现，所以若失心中所念，就会变得无耻。　　25"如今许多人都这样说：'近来没有战争，真是幸运呀。'真是浅薄之言。人就这么区区一生，真是渴望能遭遇战争，哪怕一次也好。死在榻榻米上，是最难以忍受的，绝不是武士的本意。古人特别哀叹没仗可打，越想讨死越不容易死。"对于说这种话的人，我也说一句，就权当小题大做的老人说的话，给予适当的应对就行，但有心的人从旁听到，想必无论如何都会同意。请不要介意我这一言的斥责："恐怕不是那样的吧，当世的人无气力，是由于社会太平所致，一旦有非常之急，也会稍稍表现一下骨气的。古人并不能代替我们；纵使能代替，古人还是古人。今人丝毫没有因运过时衰而比古人劣等的理由。"我推想当时听我说话的人的心情，他们也许会想"这家伙真是一言九鼎啊"。　　26安田右京说起他在某一地方收拾酒杯的经验，重要的是最后处理酒席。人生的关键，往往也在于最后的处理。当客人疲倦，要踏上归途时，惜别之情，溢于言表。如无慎终，赴宴的人彼此因疲倦而厌烦了，那么此前终日终夜的谈论就会变成无聊之举。所以，与他人交际时，切忌流露出厌烦之心，这是非常重要的。不管何时会面，应该总有彼此珍惜的清新的情绪，一个微小的关怀会改变一切。　　27万事，只要一个实字，就可以一路挺进。奉公之人，从主君的近侍、旁系、高官显宦，到身份低的人以及新录用的人，等等，根据其身份，各自分别用心就可以了。对御前奉公的人来说，僭位多事最不好，主君讨厌这种人。主君身边的事，尽可能做得低调，感觉好像"那人的事虽然做得没有结果，不过是他不适合而已"就行了。总之，在主君身边侍奉，只要明白自己是被使唤的就可以了。对长辈不用说，对同辈也要尽可能成全他人的成就感。他人生病或有事不能竭尽御用时，还是自己主动代替出勤比较好。总之，应站在忠义的角度来做事。年纪轻轻就飞黄腾达，没什么大不了的，这样的人古来就很多。　　28"我们的肉体，是从无形中孕育有形的。"在什么都不存在的地方，色即是空；仍然在那个地方，万事俱备，空即是色。这两者似乎不能成为二，只能二而一。　　29武勇之于青年才俊和美少年，必须具有唯我乃日本第一的无比高傲之心。但是，修道则是每天的事，无非是知非便舍。不区分这两种心境，修行也是没有结果的。　　30恋之觉悟，其终极是忍恋。如歌唱道："暗恋到死，化作青烟恨方知，惜终未流露个中之情思。"就是这种感觉吧。活着时表露出自己的爱恋不是深恋；要恋到枯槁，相思到死，才是无上的凄美之恋。纵使被思念的人问道："难道不是这样的吗？"也要说："完全是不过脑子的话。"忍至死，思至死，至死亦不出口，是忍恋的最高境界。忍恋不绕大弯说话。有人对此有同感，我把他们称作"烟仲间仲间：日语伙伴之意。"。主从之间，亦应以此心相待。在没有他人耳目的地方要慎独，在公众场合要慎重。独居时不可行为卑贱，在不挂他人耳目的胸中，如果放松悬心，听任卑贱溜出来，在公众场中就会暴露卑贱，即便立即化妆打扮，尘垢亦依然。　　31照庵喜欢连歌，素方喜欢俳句，品格是那么的不同。我想，于平时的趣味都如此用心，就更应该着眼于人品的提升。除连歌、俳句外，还要学习狂歌，此乃我当下的心境。〔这是我（田代阵基）的私见，武士还是不要说拙诗或歪诗之类的话，应尽量表现得谦卑。〕　　32"不要总想得到最后的胜利，唯一要记住的是不能错过场合和时机。"据说，此乃上杉谦信所言，有趣。奉公之人离开特定场合和时机，在别人面前就不能交谈。　　33得病以后方知养生，养生成了次要手段和最不经济的方法。正如学习佛教的人不能只就单纯的现象发表意见，养生也是要在得病以前就除掉病因，连医生都没看到这一点。对此，我确实有所体会。我的方法是：谨慎饮食，拒绝**，经常针灸。我是父亲七十岁时生的儿子，所以身体的水分很少，青年时就被医生警告："恐怕活不过二十岁。"所以我下定决心："偶然来到这个世上，不能够尽力地奉公就死了，再也没有比这更遗憾的事啦，边活边看吧。"我七年间不近女色，没有生过一次病，非常精神地边活边看到了今天，期间也不曾用过药，即使偶染小病，也会为气魄压退。现代的人天生体弱，沉湎女色，大都早夭。这些话看似愚蠢，却希望经常说给医生听：现代人若生病，只要指导他们半年或一年、两年拒绝**，病自然就好了。　　34在上方有种东西，叫"花见便当"花见便当：时称"花见提重"，方便提着或拿着的小箱子。，只使用一天，号称"一日之用事"，用完后踩碎扔掉。不愧是大都市的创意。看来万事，结束最重要。　　35武士要想勇迈超世、无与伦比，任何时候都要有死狂的觉悟。平时的情绪、谈话方式、起居举止等，都要留意。在奉公方面，要想称职，就要经常与人交谈；遇有大事，要特别与局外人交谈。自己一生的职业目标，就是要对人有益，而有关经理财政的事，最好不懂。　　36"没有任何理由被同僚跃居于前，自己居其下位，却丝毫不在意，更加默默地奉公；或者，一想到竞争的无情，便提出引退，这种人也有。"那么，哪种人好呢？应该"依据时间和场合来定夺进退"。　　37谚云"水涨船高"。有才能的人、有一技之长的人，一遇难题，那种超越困难之心就会弹跳起来，畏难的人就不一样。　　38奉公之人平时的打扮、谈吐的风范、用笔的姿势等，都能超拔于他人之上。打扮之关键，在于时时刻刻要与所处场合相称，那才漂亮。现今稍微显眼一点的人，其实只是借了写字读书之力，许多人认为这是件容易的事，反而疏忽了。　　39人这种东西，真像很好操纵的人形人形：木偶。，尽管不是用线来操纵的，却可以走、可以跑、可以跳、可以说话，确实是上手的细工，在来年的盂兰盆节中，或许会作为神灵而被迎接哪，唉，人们都忘记了这是个无常的浮世。　　40柳生但马守宗矩的训诫："在路上碰到牛时，面露惊恐是丢人的，担心也是多余的。牛袭击人，绝不以平时的姿态，一定是身体采取某种姿势，两角向前直冲过去。如果有这种经验，立刻从牛的侧面穿过，丝毫也不用恐惧。"达到这种境界，应该是武士最有兴趣的事，平时就要悬心于遇事不慌。（私见：我经常看见马跳，不是一般的跳，而是扬起前蹄，然后又尽力伸长，再踏下来。而你躲到马的侧面的话，怎么跳也踢不到你，一脚踏下去也踢不到。）　　41奉公人都希望成为楷模，但是当今没有这样的好榜样。外表修饰和谈吐气质，石井九郎右卫门就做得很好；正直而不修饰外表的态度，村冈五兵卫是模范；又写书又研究的典型，是原田吉右卫门种文。之后就没有这样的人了，哎呀，被称作模范的人没有了。这儿那儿的，到处收罗起来的这一点那一点的好处，全部凑起来都不及古人一人。只要年轻人稍加用心，马上就会出类拔萃，再也不要疏忽下去了。　　42权之允君有句名言："当下就是紧要关头，紧要关头就是当下。"如果把当下和紧要关头区分为两个问题来思考，一遇到紧要关头就来不及了。假如突然被传唤到御前，被要求：关于这样那样如此这般的事，要依据当时的情况来回答。这时，一定会困惑而不知所措，原因就是把当下和紧要关头分为两个问题来理解。眼前的眼前，就是紧要关头，让它们作为问题预先进入大脑，一旦来到主君御前，谈话的身份也许不符合奉公人，但也能成为相称的奉公人。只要预先练习，主君的御前也好，家老面前也好，幕府的御城江户也好，城内的将军面前也好，一定会对答如流。要想达到这种程度，就要持之以恒地坚持练习。万事都应该是这种劲头，什么事儿都要以这种劲头衡量准备。举枪突刺和正式出勤御用一样。　　43有关公务，如果没做好，还允许辩解，诸如"疏忽"啦、"不熟练"啦，等等。但是，这次的事件突发时，在场的人所表现出的疏忽大意的态度，还有什么可辩解的呢？神右卫门君总说"武士唯有刚者"，就是针对这种情形而言的。如果以为那是遗憾的，就会觉悟到："被武运抛弃，就不可能有瞬间的作用，恶评流传开来，就无处容身了。半瓶子醋却长寿是丢人的，与其心痛，还不如……"如果能切腹，也还是不错的，可如今认为切腹是"白死"，改变了生存的价值取向，但是今后即便多活五年、十年、二十年的时间，却被许多人暗中责骂，也是丢人。死后连骸骨都没了，却照旧被打上耻辱的烙印，影响子孙后代。子孙是无辜的，却要因此而继续受辱。有辱先祖之名，也必然给一门和亲戚带来不洁之声，再也没有比这更为遗憾的了。平日修行不够，完全忘了武士的本分，魂不守舍、吊儿郎当地过日子，可以说是在犯罪。偶然被砍伤的人，力量登时疲软，怎么都不行了，大概这叫"丧尽武运"吧。这种情形所暴露的真实，就是内心潜藏着逃避的渴望，如果从开始就拿出舍命的决心，自己连命都不要了，也就不会有如此这般的表现了吧。心虚气短，自然与家臣身份不相称。不管怎样，砍人的人和被人砍的人，都不能说是胆小鬼，但当时在场的诸位，都为全生而丢人，不值武士之名。　　紧要关头可不是突如其来的，那是由许多眼前的眼前叠起来的，都是眼前要做的。平时就要开动脑筋，仔细搜索眼前的一切可能，以应付那紧急的一瞬间。可是，正如常说的："许多人都有疏忽的时候，而且不管怎样也都过了一生，简直是奇特的幸运。"疏忽了一瞬又一瞬，每一瞬间他都可能死去，但现在依旧还活着，这就是幸运。而武士要清醒，认真把握每一瞬，既然每一瞬都可能死，那就要牢牢地把握死。因此，武士每天早晨一醒来想的第一个问题，就是该怎样死、彼时死还是此时死，想着身着盛装的死姿，这样就会抛弃对生的执迷。这虽然是一件难事，但只要想做就能成。语言的气势，可以激励武士。这次事件，若能逮捕在殿上砍人的乱心者最好不过，可是在那场合也很难，追击还是逃避，当此之际，要立断。这时，抉择者被"俺，不逃"、"卑怯者才逃跑"之类的语言的气势推动着，而一举将砍人者斩杀。他平时就被人称为是"能练心的人"，砍人的乱心者当时就被他给处置了，这就是眼前的眼前，就是紧要关头。横座横座：主君的御座。的枪，也是为紧急时刻准备的，它在突变场合中为主君所用，平时都准备好了，只在紧要关头才用。如在殿上被乱心者追杀而逃跑，挥刀乱砍，也许就杀到主君的内客厅了，所以，还是当机立断，杀死砍人者为好。尤其是让他人来处置时，最后还要受到御责，御前会议还要对"有没有同党啦、或许有什么怀恨的事啦"等进行调查，想到这些麻烦，"就干脆斩杀，不去想会被问罪什么的"。　　44平日的训练终于发挥了作用，眼前一闪而过的瞬间，真正的男人已完成了武勇的表现。三谷千左卫门之组队，完成了主君的命令，实现了漂亮的撤退，大概是受到了军神的嘉护和恩惠吧。　　45我曾向元心和尚问道："在大殿上被砍伤，不要立即报复，而是把事情的原委向武士监督处汇报，即使情况对自己不利，也要转述得有理有利。考虑到未来的利益，当时该隐忍受辱。是这样吗？"元心师道："这时语言的作用就来了，当时，最好带对手来，若不能，就自己直接向武士监督处陈述：'事已至此，在这种情况下，确实难以忍受，但因为是在大殿上的缘故，恐怕给主君招来更多的麻烦，所以请明察在下忍羞蒙辱之心，并且在下已打算舍一命。以上就是我的汇报。'如果对手还没有受到什么处理，那么就抱定一开始就有的舍一命的初衷，当即毫不犹豫地斩杀对方。"　　46关于武士奉公的态度，各种想法都在不断地发生改变。如，有人会突然对某事起劲，以为再也没有比这更好的事了，但过一会儿又一转念，不行不行，多危险呀，这种情况很多。根据彼时彼地而改变想法，如果能记下来备忘，从年轻时开始到现在，恐怕不止一百次两百次啦。想方设法做得漂亮一些，这样想的过程本身就是好的，结果一定会如愿以偿做得漂亮些。努力是一生的追求。　　47突然被砍掉了头，还可以一动。新田义贞临终之日，难道不是证据吗？由于心不沉稳，眼看就要成功了，不行，还是倒下去了。最近的例子，是大野道贤绚烂的一动，非常精彩。这说明他想要做什么，就此一念，为了武勇，哪怕变成怨魂和恶鬼，只要心中自我启发，我不同于一般人，即使人头落地，也不会立即就死。　　48有人说："有身份的人经常口吐名言，刚刚听完还觉得不可思议，但一个偶然的机会就明白了。下层人首先为欲望打算，所以总想做肮脏的事情，胸中充满脏污，即使偶生一念，也是无理，那种诗意和俳歌的趣味很难从心中流出。而有身份的人，原本污浊之气无法从胸中浮起来，自然而然就变成了清新之心。"　　49没有贵贱之别、老少之分，觉悟是死，迷茫也是死──人总是要死的。我也好，他也好，必须懂得死的事。所以，在这里，我要提个醒，谁都知道自己会死，可又都妄想着要死在最后，而且并不认为死亡立刻就会到来。多么无情啊！面对死亡，任何东西都是无益的。现实如幻影，如在梦中游戏，明白这一点，就不再犹豫，放下妄想，死亡问题立即就解决了。所以，一生悬命，应早些做好准备。　　50突遇不幸而惊慌失措，如果对这种人说："真可怜呀！"就会使他情绪愈发低落，难以理喻。这种时候，最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说："塞翁失马，安知非福？"这样也许会让对方的情绪冷静下来。这样的话，有一种先声夺人的气势，于是蒙难的人，往往会出乎意料，突然冒出智慧来，看清形势。在这个一切都不确定的世间，任何时候都没有必要将悲喜留在心中。　　51恶人对他人吹毛求疵不遗余力，并把人家的过错像降雨一样传播到世间的每一个角落，以求自我安慰；或者根本就是子虚乌有，却恶意传扬："谁谁有这样的恶事，接受讯问了，闭门蛰居了。"恶人在世上广为散布不实之说，为的是传入当事人的耳朵里，并且以为"那人加上那事都会暴露出来"。不久，人家因患病闷居在家中的时候，恶人又提出问题："因为有亏心事，所以才闷居在家里的，对于事情原委还是进行充分的调查为好吧！"并将这样的话不停地向身处要职的人的耳朵里灌输，不遗余力地挑拨，以成就恶事。他们甚至会在暗中嘲笑那些不懂这种做法而惊慌失措的人，以挑拨恶事为有趣，为自己出仕而算计。这种事情和这种人，哪个时代都有。如元禄十年（1697）的"弁财御下"弁财御下：山本常朝把京都佛僧左京雕刻的"弁财天像"带回背振山弁财天。、宝永三年（1706）的"盛酒袋"盛酒袋：石井传右卫门等因制作酒器，被贬为浪人。，以及"二法师拒绝江户头人"二法师拒绝江户头人：此事件不详。等事件，都是由于口口相传所致。由于家臣众多，具有如此歪心的佞恶之徒世代都有，所以平时就要警惕。　　52看见年轻人打哈欠，主君就会说道："打哈欠，是丢人的。哈欠和喷嚏是孪生兄弟，一生都不要这样。精神松弛，这两样东西就会出来。当哈欠不由分说要出来的时候，立刻掩嘴就行了；要打喷嚏时，按住额头就能止住。爱喝酒的人很多，但能控制住酒量的上手却很少。酒乃社交场所之物，所以必须注意。这些都是奉公人的经验，年轻时就要开始一点一点地积累。"　　53山崎藏人说："令人侧目的奉公之人，并不都是货真价实的。"确实是如此。唯有一心一意奉公，才与武士职志相称。一般以为令人羡慕的人生是：凝神于学问，并在是非道理中穿凿奔跑；在心中看到世之无常，而羡慕隐居的生活；沉思于厌弃浊世的港湾，修行佛道而远离生死，达到彻悟的境界；把玩诗歌以及乐趣风雅之道等。但这只不过是不苦一身、自我心持的方法。这种人生，对于已经隐居的僧侣或舍弃浮世的人来说，的确是不错的人生；但是，对于奉公之人来说，却最要不得，这样的人是没出息的。武道或是奉公之道，是拼命都难以做好的，所以许多人想逃避奉公，享受安乐。即使被人称作无学文盲，如能一味地奉公，并按照这一条道生存下去，平安无事地养家糊口，这样的人也是活得有价值的。如身为奉公之人，却勤于坐禅，寄心诗歌，追求生活环境的风雅，欣赏自我与他人不同的风姿，这样的人，没有魄力且贫乏，多半会因丧失俸禄而破财败家，既非俗人，亦非出家人，既不是公家，也不是隐者，一副丢面子的光景。然而，有人说："只要不偏执于一道，在奉公之余，作为消遣和慰藉做些其他的事，一般来说也不是什么坏事。如果这样，就没有奉公的障碍了吧？"不过，悬命于奉公一途，哪还有闲暇！有闲暇，是因为还不够热衷、于奉公有缺的缘故。一位资深武士所讲的故事令人回味深长：山崎藏人担任家老一职时，正流行俳谐，即使在大殿上，作俳句的人也很多，可唯独他一人不习俳谐，并常说："请诸位办完了公事再作俳谐吧。"边说边退出来，可他隐居以后，则同样过着连歌三昧的日子。　　54奉公之人心悬主君，只此一点就够了。凡涉及事物的知识和技能，都是很难的、费心的，况且以某项特别的技能出仕是下品。不具备特别的知识或特殊的才能，也不擅长精巧的技艺，这样的男人，即使没有什么用，在乡下田边埋没一生，也要感激主君，在心里把自己当成主君的唯一家臣，至于主君如何看待自己，或假装不知道，也许真的不知道，反正都一样，只是一味地感激主君御恩，想到简直要流泪。不会连这个都不会吧，而且也没有不这样想的吧。　　虽然只是个持心的问题，但是，有这种志气的人很少，如能做到，就是格高的家臣。仿佛动了思恋之心，越是无情，痛苦的思念就越深，偶尔有机会来临，便舍了命也行，可人家却不知。一生都不说出口，把思恋秘藏在心中死去的人，心中才真有爱恋。万一思恋被对方欺骗，也会显得高兴；当洞悉其虚伪时，又会让更深的思恋跑来。君臣之间亦如此吧？奉公的根本，可以说明白，道理上却想不明白──其实也不需要去说什么，只要一个刻骨铭心的恋字就足矣。　　55在主君身边奉公，尽量不要越格多事，不知不觉中光阴流逝，自己似乎没什么用处，也不成器。但是，从他国聘来的"外样"外样：与"谱代"相对，不是世守其土，永奉其职，而是新近依附的武者。的奉公之人却不是这样的，他们十分小心，丝毫不敢疏忽，一定要在上司眼中，看到对自己的情绪。　　56我没有什么长处，也没有卓著的奉公业绩，战功又平平。但是，从年轻的时候，我就一味地入骨沉思："自己是主君最好的家臣，武勇方面也不输于谁。"所以，不管多么聪明的人，抑或有御用的人，都不能小看我。当然，对于他人的推举，我也是不敢当的。唯以主君为重，一旦发生了什么事，就以死狂的冲动奉献自我，承蒙主君赐予这样的机会，我感激不已。信念还在心里未出口，便已一念动天地，而为世上所认可。连主君纲茂，也从内心一个劲儿地对我的奉献精神表现出感谢之意。　　对主君死恋，并把性命献出来，世世代代服侍我藩主君的武士，出仕或不出仕另当别论，一旦为主君御用，必定要具备特别品格。蒙赐高禄或是蒙赐金银虽然可贵，但在我看来，还不如诚惶诚恐得主君之一言更令我感动，并因此而常怀切腹之志。在江户，确定着火现场的部署时，我受命管理御书籍，"这些都是年轻人的事啦，所以请转交我的孩子吧"，当主君说到这儿时，把命献给主君的精气神儿立即覆盖我的全身。在大阪时，主君曾把使用过的棉睡衣和榻榻米赐予我，并说道："为我散心和消遣而雇用的侍从，给他们增加高禄，我还是有所顾虑的，不过只是个心情的事，所以告诉你就是了。对家老们没有必要讲礼。"可惜呀，此时，如果追随主君切腹的禁令尚未出来，我就会立即铺好主君赏赐的榻榻米，穿上主君曾御用的棉睡衣，凄美地随主君而去，以谢主君的御恩。　　57久未奉公，重返原职，如梅开二度般的武士会变得迟钝些，这恐怕也是事实，因此，更要牢牢地沉淀己心，不为外物所动。对于世袭家臣来说，不敢轻易承担重要的藩国大事，越熟悉就越感到御恩沉重，因此，就越要去做好。要下决心，即使成为浪人也在所不惜，除了坚守主从契约之外的事一概不予考虑，谁也挡不住！只要主君一声令下，立即一往无前，即使是释迦、孔子或天照大神出面劝说，也不会动摇。因此，下地狱也好，遭神罚也好，没有必要去想对主君忠义以外之事。如果事情没做好，也别用什么神道啦、佛教啦为自己找借口，因为神佛也并不认为做不好的事就是坏事。　　58和常朝君同去拜访某人，谈了一会儿，刚准备回去时，对方说道："还未尽兴哪，其实还可以慢慢聊到晚上，不过因为有客人要来……"因此，稍待一会儿我们就离座而起，说着"添麻烦"等客气话──其实我们是被人家轰走的。　　59唐红──胭脂粉，要经常装入怀里才好，万一有事儿，如酒醒或晨起后，脸色难看时，擦一些胭脂粉就好了。　　60像相良求马那样聪明的人，这世上不会有第二个了。在相逢的瞬间，你就能感受到他所散发出来的非凡气质，你越具有思考力，就越能感受到他的聪明所散发出的光芒。光茂公由于过分执迷和歌一道，被父君胜茂公叱骂，家老们则因疏忽而被惩以蛰居。当时我是光茂公身边的侍从，也曾遭到叱骂。那时，相良求马还很年轻，位次在末座旁边，却大声说道："光茂幼主的脾性气质，卑职最清楚了。要使幼主的脾性气质温和起来，学作和歌，恐怕是最好的方式了。虽然幼主殿下有拔群的才能、超常的器量，但性情暴躁，因此，我以为喜好和歌，是我藩家今后久长之基。"从此以后，这种观念一直未变。后来，胜茂公曾说："把你们这些幼主身边的人叫来骂了一通，没有一个人回答一句，你们这些聚在一起的蠢驴！只有末座的那个年轻人，从相貌上看就有才能。"（这个故事的结局，是依据他人的传说，还有不同的说法，有待进一步考证。）　　61新举措和改革新举措和改革：指元禄八年（1695）对足轻编队的改革。藩主光茂这一年隐居了，嫡子纲茂继承家督。，虽说都是好事，但因为一般人难以接受，所以必须节制等待。中野右兵卫中野右兵卫：即中野政良，常朝的叔父，足轻的组头，西派之弓的名手。对本组的人说："光茂公让我们弓箭手二十五人组成一组，累得都要垮了，现在却要散了，至少要为主人打算，选择特别优秀的十人，加入到泽野新右卫门君一组，我们这些人的本事，足以让他们组中的人惊讶甚至吓破胆，想必可以报答御恩。其他的伙伴都将转到铁炮组，事到如今也只好像断弓一样啦。"从今以后去操作火绳，让人消沉郁闷。又预定其中一人任一石组的监督，谁都不愿意去，我只好申请道："说起拉弓，恐怕没有能胜过我的人，当然一到老年也就不胜其武业了。不服从主君之御命是无礼的，还是我去一石组吧。从此不再拉弓。"说着流下眼泪。这种事，是不会传到主君耳朵里的，因此，主君不知道下面会产生不和，这是遗憾的。但值得庆幸的是，这次改革是我藩自家的事，所以几乎没有不满的人。从直茂公时代就强调大家要和睦相处。在确定有马之战有马之战：天正十二年（1584），龙造寺隆信在岛原的近郊与岛津家久作战时战死，佐贺藩称此为"有马之战"。的军功时，也是以记录详细的投票来确定的。每当临阵之际，都有武士监督官监阵。上阵时谁也不服谁，冲向敌方混战时，很难分辨清楚战功如何，武士监督官若不仔细，很容易弄错。如在江户藩邸的式台式台：玄关前面的铺板。上，石井弥七左卫门讲述有马之战时说："正当好时机，有谁比我先攻入敌阵的，说来看看？"问田市郎左卫门刚好在场，便回答："难道不是你把方位弄错了吗？"所以，有时即使立功了也不被承认，这种遗憾很多。　　62谈话，有时会滔滔不绝，因内心浮涌，喜不自禁，因而不能当真。从周围人的表情中，也能看出这种反应，因此还是多说些忠实而正直的话为好，让真实回归内心。寒暄时也一样，要掂量在座之人的表情，即使他们没有厌倦的情绪，也要考虑尽快结束发言；如果一伙人在非难武士道和我国的政治，就应该严厉地加以谴责，丝毫不留情面。这是我们所应有的觉悟。　　63如果是互相商量的事，先要与一人商量好了，然后再召集同组的人商量，争取一次通过，否则，抱怨、不平、不满就都来了。尤其是重要的议事，最好能先向那些与此事无利害关系的人请教，听取他们的意见，也许会有意外收获，如果只和同组的伙伴商谈，各人就会从自身利益出发来发言，很难达成一致意见。　　64善一艺者，总把善此艺的其他人视为敌手。那一年，与贺神社的神职兵勤左仲延贞，把连歌宗匠的地位让给对手──六座町的町人连歌师山口正珍，非常了不起。　　65湛然和尚在门前悬挂了风铃，但他说："不是为了欣赏清脆的铃声，而是为了观知风向，小心火烛。保护大寺，要时刻预备防火。"风大时，他要亲自巡夜。一辈子火钵之火种不断，把行灯和引火之木都齐集在枕下，他说："万一紧急之际，就不会因慌张而找不到引火点灯之具了。"　　66公众场所和私寝之地，战场和榻榻米之上，对武士来说，绝非两界。一旦有急，要能迅速从榻榻米上起来投入战斗。唯有恒备之心，榻榻米上武勇凛凛，纵向战场也若闲庭信步。　　67所谓刚勇和怯懦，平时难以判断，危急关头才能表现出来。　　68常朝说："看上去对主君一点儿也不挂心的家臣，是不能委以重任的。但凡有一心之觉，都会入主君之目。遭御斥时，严厉的词语从主君嘴里出来，但对我来说，却始终不曾蒙受恶口之相加。纲茂殿下曾多次说道，他好几次几乎对父君要断念绝望了，其实，那也正是主君光茂公的本望──对父君绝望了才能自立起来。光茂公将要御逝之际，对我说起纲茂少主的事，对他的能力丝毫都没有怀疑。"　　69"主君临难，谁都会立即冲到前面，而不会慢吞吞地想这想那且泪水涟涟。我的主君死了，现在感觉自身没有任何东西是必要的了，什么都不入心思，与死无异，万念俱灰，唯有一事，那就是思念主君，那是从小就渗入骨髓的死钻牛角尖般的想忘记也忘不了的事情，我确信不疑：如果我不思念那还有谁思念呢？以家老为首的家臣们大概不会这般地想念主君吧。"常朝君流下眼泪，声音颤抖，停了一会儿，又接着说："无论什么时候，只要我一开始想这件事，就是这个样子，无论是午夜还是黎明，独处也好，与人对坐也罢，都一样。确实都是乱七八糟的话呀。"讲这些话，曾看到常朝君多次落泪。　　70湛然和尚教训道："神和心永远一致就好了，武运就会变得强大而长久，想必始祖就如此。"　　71父亲神右卫门总说："生于佐贺藩的人，不奉拜藩祖直茂公，多少证明他的魂魄已经溜走了。直茂公还健在时，就有人向他许愿。如果有重要的事，那就向藩祖许愿吧，不会一次也不灵验的。"　　72据说，神很讨厌脏东西，可我却决定每天向神遥拜而不懈怠。我想，当武士们从战场上归来时，满身浴血，跨过或踩着死人，这时候，要为武运祈祷，以保持信心，哪还能管什么脏与不脏，总不至于为了避免脏而将背对着神吧！背对着神祈祷是无益的，为了拜神，脏与不脏都无所谓。　　73大难临头的时候，一句话很重要；幸运的时候，一句话也很重要；即使是平日的寒暄，也要懂得一句话的重要，必须考虑周到后才能说出口，于是，"凛"劲儿就绷出来了。是的，我自己也有这样的经验，所以，说话时要提起所有的精神，还要持之以恒。这样的感受，很难一下就说清楚，全靠一种心理的功夫，如果不觉悟，恐怕不会明白。　　74到某人家拜访，正说着话，有个僧侣也来探望，常朝君正在上座，立即起立，坐到下座，寒暄过后，一直是不变的神态和坐姿，真不愧得益于平素所学。　　75权之允君被任命为长崎警备组的临时组头，写下代理须知后，就立即为动身做准备，将投宿地点通知搬运夫，又招待下属到家里来吃饭，拜托大家多关照。他这样做时，万一一言不当，旁人会把这个组头想成什么样呢？若报答主君知遇之恩的意志坚定，也许下次就会被任命为正式的组头吧。　　76人的一生转瞬即逝，若能做自己喜欢的事，就再好不过了。恍若穿行在梦幻般的人间世，做着自己不喜欢的事，痛苦地过日子是愚蠢的。但采取厌世的态度，话题多半有害，所以在年轻人中间，绝对不要喋喋不休，这算是一个秘诀吧。我自己是喜好睡觉的，与现在的境遇倒也相称，愈发禁足自闭在家里，整日想着睡觉过日子。　　77正德三年（1713）十二月二十八日夜，我做了一个梦。诚然，意志坚定的人亦会随梦中的情景而逐渐变化。梦是现实的反映，反省梦，也就懂得了如何适应现实。　　78所谓忏悔，就像把盛在器物里的水打翻了一样。听了偷窃发笄的人招认，虽然可怜，但他马上就有了改过的心，罪迹像洒在土里的水一样立刻消失了。　　79小知者，自以为知道自己的长处，亦知道自己的短处，就摆出一副得意的样子。可他真的知道自己吗？海音和尚说，比起知己所长来，知己之非更难。　　80只一见，那人的长处便显现出来，很威严：谦虚中有种威严，平静处也有威严。言语不多，礼仪端正，行为庄重，缄默而目光锐利，优雅的仪姿中，威严自在。可这些都是外在的表现，而真正不可疏忽的，是产生思想的地方，那里才是根本。　　81世间一有坏事，不出贪、嗔、痴贪、嗔、痴：指贪欲、发怒、愚痴。三毒；而一遇吉事，则不离智、仁、勇智、仁、勇：指智慧、仁义、勇气。三德。　　82常朝的侄子五郎左卫门曾说："奉公之人的观念，无论哪个时代，在根本上都不会变，但趣味点，却会因时代不同而稍有变化。直茂公和胜茂公，不管大事小事，都不会愚暗，如心有明盏，万事只要照谕旨办，就一定不会有错；若有疑问，请教御顾问就可以了。这样的奉公，轻松而愉快。可是，若遇到不能指点你的主君，你就要为国家长治而苦思焦虑，难免操劳矣。"　　83中野数马政利中野数马政利：藩主胜茂在位时受到厚信，任家老、加判家老。宽文四年（1664）没，时年六十二岁。《叶隐闻书》文中的中野数马，多指政利之子利明。曾说："茶之汤，使用古茶具，是很简陋的。有人以为还是新器漂亮方便，也有人喜好古之茶具古朴典雅而用之，都是不对的。古之茶具类似身份卑微者使用的东西，但因人们总惦记着要让其器具备其德，所以也要经身份高的人之手，因其器有德而贵之用之。这道理与奉公之人非常相同：从身份卑微上升到地位高尚的人是由于有德。'不会与连姓氏都没有的人成为同僚吧'，'要称呼不久以前还是足轻的人为头儿，简直不能吧'……这都是些荒谬的错想。那些与生俱来就世系显赫的人，还不如从下往上升的人，由贵其德以至于受到崇敬，都是当然的。"　　84由于父亲神右卫门的吩咐，幼时起，我就在市井里巷摔打，沐浴世上之风，习惯于被人支使，经常被差遣到唐人町出桥。五岁以后，便做父亲的代理，以父亲的名号去拜访主家的方方面面。七岁时，为了身体健壮，开始穿武者草鞋，去参拜祖先寺庙。　　85对主君、家老和年寄诸众，没有居下谦卑的态度，是不能担当重任的。什么都不想，就像荷包一样，整日跟在人身旁，要一直保持这样的谦卑之心。　　86御家的事、家臣的事，它们的根本，都在我藩自古以来的历史里，超出这一范围，听多了，看多了，反而会迷失。即便日常的事，有时太过于熟悉了，也会导致障蔽。　　87春岳和尚的话，都是优秀的警句，写在草纸上的有："不动于此，断然顶住，即刻以一当二。"很有趣呀，不能当下做好的事，就不下恒心去做；不是一人所能做的事，就用两人去做，这样的话，事做好了，人反而会怠惰。其实，只要坚持一下，就能以一当二。还有一句话："踏出左足，贯通铁壁。"也很有趣，有一种突然闯进，迅速踏破的效果。左足迈出第一步，而有动天摇地的气势，日本自开辟以来，唯秀吉一人而已。　　88某人脸皮厚，不为物事所动，头脑敏锐，也有才能，是能够发挥作用的人。前些日子，有人说他："你头脑聪明，只不过是个花架子，内蕴贫乏得很。稍一变愚钝，十个东西中，恐怕三四个都写不出来吧。"他谦逊地回答道："那哪能呀。"因善于应酬，他被派任与幕府联系的接待役，不管处理什么事，他也还都能应付自如。但这种人是绝对不能侍于主君之侧参与藩国大政的。只会用头脑来处理事情是不够的，因为没有比聪明的头脑更靠不住的东西了。不用心，就不会敞开心扉与人交流，就得不到人们的理解和信任。相反，某人看起来没有那么机灵，却因其质朴本色，而能尽其奉公之职。　　89到主君那里请安，对奉公之人来说，不是一件轻松的事。尤其是那些国戚姻亲，都是承蒙主君特别眷顾的人，嘴巴大得很。你一生奉公，煞费苦心，即使积劳成疾了，也会被他们暗里骂作献媚，说你是为了讨好主君，想得到主君的垂顾、提拔，在他们眼里，奉公就变成奉私了。无论谁的照顾都不接受，这样奉公才轻松。　　90格外用心于并不那么重要的事情，不厌其烦地说给别人听，这种人肯定是有什么企图。搪塞敷衍是为了隐瞒；无来由总是絮絮叨叨地说个不停，会让人心生疑问。　　91审议听证或听到世之怪论时，就以为他人所言之理莫不诚然如是，于是就徘徊在他人的成见里，而难讲出更为卓越的道理。如有人说黑，就应反过来想："非黑之应然之理，而是白之理，是白之应然之理。"便从白处下手试试，也许能发现新道理。如无此觉悟，眼界就会下滑，出手也低。如当下者可称为对手，便婉言相告；如称不上对手，就聊聊天，说些无关紧要的话。总之，自己心里要先有一杆秤，清楚了就行。如此方能超越他人，这与胡乱推测、瞎琢磨、猜疑不同。　　92我曾向某人建议道："你的操行好，人又热心，卓于当今时人。眼下，只要确立了比别人更高的目标就可以了。过于雕刻自己的名誉，并珍藏之，如嗜艺事。着眼于艺道，眼界似乎有点低，即便能以艺道扬名，并御用于国家和主君，那也脱离了先祖确立的高贵的武士身份，落魄为艺人。锅岛藩国的武士，很久以前就有所谓艺亡身的说法。如果是对于身份低的人，那便将就吧。所谓卓尔不群者，就是那种被人称为'那人的风采就是武士，不愧为优秀的奉公人'的人，一旦家老御前议论，就会被提升。主君用人之际，是不问有无前科而唯才是举的。纵使没有奉诏侍奉于御侧，只要自己觉悟了，也能发挥作用，紧要关头时，就会有人来与你商谈。这时，能说些带有指导性的话，那就是忠义了。只要留心于此就可以了。只要不是事不关己就心不在焉，就不会被舍弃。"刚说完，就听到有人问："那么，只要稽古就会成功吧？"我答道："不难。只要将一瞬一瞬之念都垒在气上，心不溜走，与理同在，便沉念入境，离成功不远了。十天之内，你就会风靡全国。人们会说，你就是那位以前曾与某和尚经常交谈的人，而那和尚被人敬畏，握有了人们意想不到的高妙之理，这样，你的名声一下子就会广为流传。即使你明日就出门，那也是驳倒了和尚的提问，既正面反驳，又让问方焦急，或以高尚的理由将对方按倒在地，那时，你就被理塞满了。如此，人人都视你若神人。不久，就会一传十，十传百，满城风雨。咬住头狼并慑服它，其他狼的吠声就会偃息，人们会因此而敬畏你。"又有人说："哎呀，真是个头脑聪明的和尚呀。"我回答："害怕了，就不能做大事。无论什么人，连迈出第一步的勇气都没有，就不会得到好的结果。源义经源义经（1159─1189）：战神源义经是历史上的悲剧式英雄人物。源家灭门时，他还是个婴儿，童年流亡颠沛，成人后屡立战功，助异母兄源赖朝创建镰仓幕府。最终被源赖朝妒杀。被人们称颂为具备勇、智、仁三德者，这段历史，也非常有益。即使今日，年过四十者也该具备勇、智、仁了。因无主君赏识而默默无闻者，过了四十，勇、智、仁三者仍不知从何谈起，遑论口碑了。而那和尚，当年唯以勇、智、仁三者高名远播，响彻寰宇。不过，有关主君殿下、御家老及其他家臣等，即使你的道理比他们的高明十倍，也不要在他人面前批评这些高高在上的主子。即使他们说的是于理不通、闻所未闻的事，也要找理由证明'您说的是'，并为使人人信服而恭维赞美，以投其所好为忠义，万一没有得到他们的信任，就是有罪。所谓人心易变，一人说好，众人就立即向这一方倾斜；一人以为非，众人就会立即随之想到恶。前些年听说，某人被问道：'在哪里高就啊？'平素和蔼的表情顿时消失，以一副厌烦的面孔示人。原以为与上手交谈，只要说些不值一提的小事就行了，不要说些惹麻烦的大事，结果反而让对方感到奇怪。还有被伙伴出卖这种事，也会使人情绪厌烦。即便饿死，也是一名御家臣，要我轻视对主君的忠节，这种事即使神佛劝诫，我也会不听的，如此默默无闻而终，也值。"　　93有伤风化的话，还是不说为好。世上许多问题，都由风传引起，这样既无聊也无益。如果发生坏事，就会打架；交谈不成，就变成敌人，留下怨恨。那时最好别出门，在家吟咏和歌。　　94对他人的事说三道四，是大错特错的，就是赞扬人家，也不怎么合适，与其如此，还不如专注于自我修行，慎言谨行。　　95有德者，心有余裕，每临大事，从容不迫；小人德薄，遇事慌张不沉静，患得患失，反复无常，纠纷不止。　　96做噩梦时，就想尽快醒来，有时梦中还会想：这确实是梦吧？人生与此相同。　　97有智慧的人，其行为无论短暂或持久，都以智慧统筹，都用道理解释得通，所以就通用。可道理过于圆通，反而使人无所适从，这便是所谓智慧成害吧。不能持久的事物，应无价值可言。　　98诉讼或辩论时，总会分出胜负，有时可以说负方是漂亮的、完美的，如同相扑。急于求胜，便施以卑劣的手段，即使胜了，那比失败还要丢脸。当然，负方多数是不值得同情的。　　99过分强调人我之别，以至于憎恶别人、与朋友失和的人，是由于缺少慈悲心。以慈悲心看待一切，为人处事才会宽容，没有冲突。　　100对某事稍微了解一点皮毛的人，就摆出一副很博识的面孔，实属初心幼稚。博识却不炫耀摆谱，素心淡然，才是典雅而高尚的品格。　　101常朝对养子权之允君说："现在的年轻人，似乎很崇尚女风。无可非难完美的人、善于交际的人、不闹事的人、宽厚温和的人，这些人因为被时代称道而广为流行，所以没有发展性，也不会有决定性的作用。以抱住世家俸禄为第一要求，以为万事唯此为大，这是心灵的萎缩。你要认识到，你有目前的地位，不是靠自己的能力，而是靠父亲的辛苦。因为你得到知行一职，是作为我的养子而被赐予的，所以要珍惜。这是世风，可我想的与此不同。我奉公的时候，从不惦记俸禄之事，那原本就是主君之物，我从没有把它当作自己的东西，觉得格外重要而加以珍惜。我抱定奉公的宗旨，作为奉公之人，最糟糕的结局无非是做浪人或切腹，所谓底线，不外就是这两条，都在我的初衷里面了。可是，如果因为肮脏的行为毁坏了自己的名誉，那就是遗憾了。怠惰、与奉公之身份不相称、私欲等，乃人之害，不要有这些恶习。如果是因为别的事被毁败了，只要问心无愧就可以了。这样的话，豪气自然涌现，威势随之以成。"　　102没有奉公之志，是由于自满。以我为是，求一己之理，固守陋习，那都是因为只满足于为自己一人打算。分别心、艺能、高官显宦、富贵、才能、左右逢源等，自满于其中任何一项，以为只要靠自己的长处就能吃得开、玩得转，从不向他人请教，就会一生碌碌无为。仔细看来，自满这毛病，或许谁都会有。某人在家臣中是最大的蠢材，据说还自满于他的愚蠢，说："只因为俺愚蠢，俸禄才安稳。"其实奉公之志无他，起码要配得上自己的俸禄，琢磨怎样才能干好，而不能停留在"这样就可以了"的自满上。奉公乃一生之事，至死都要自我反思，知我之非才是最高境界。知不足而改正之，就是得道。　　103一般来说，前去拜访人家时，要提前打招呼然后再出门比较好。也不知道人家是否有闲暇，突然登门拜访，让人家感到不安，那便无趣了。通常情况下，没有被邀请就不去，这样才好。即使被人家邀请了，去拜访时也要谨慎。偶尔拜访落空，心里应该也不会平静吧？然而，对于来拜访自己的人，即使花再多时间，也不能简慢。　　104岐国高松藩主生驹壱岐守殿下的家老前野助左卫门，因为有恶逆行为，所以生驹殿下家的审判官向幕府提出诉讼。调查之后，助左卫门被处以极刑，生驹殿下被抄没领地，迁封到出羽国由利郡矢岛，禄米减至一万石。读完了这一调查案卷，可以看出审判官确实是忠义之士呀，可他的忠义却毁了主君之家，如果不提出这一纸诉状的话，恐怕还能维持两三年吧。喘息之间，也许会发生变化，还有重建藩国的机会。或者把助左卫门的所有劣迹详细汇报给其他的家老，然后就地斩首就行了，这样，幕府就不会指责藩主失政了。可他这一纸诉状，正是所谓"为矫制牛角而杀牛"。对此，天佑寺海音和尚说："以前曾向锅岛内记内记：起草诏敕、宣命，以及记录宫中一切事情的职官。询问过：'对主君有异见，讨论时，唯独主君一人退席，是何道理？'内记说道：'对主君有异见，有具体的处理方法。一致向主君申述，对主君不利，甚至会流传市井。而主君，一如我们当世主君光茂，由于成长经历，多有任性之癖，但只不过有点儿任性，还不至于丧失国柄。可是，为了修正主君之癖，吵吵嚷嚷的，流入市井，反倒会有失国体。以前，仅有过一次对主君进行评定，此后就没有下文了。我藩国也丝毫没有因此而发生意外的变化。'"花言巧语式的谏言，乃心怀叵测者所为，不是家臣为自己谋算，就是为某人指使。而真正忠义之谏，则是私下向主君提出行之有效的建议。如主君不纳谏，就要愈发谦恭隐忍，设身处地为主君考虑。有些进谏是为了自炫，一旦谏言不入主君之耳，就立刻背转身去，街谈巷议，不忠之极。锅岛藩的兴起，不可思议。据说，先祖们总是先做最坏的打算，结果反而好起来。　　105好事过头了，也会转化为坏事。谈议谈议：有关佛法、经典的谈论。、说法、教训等，说过了也会为害。　　106向主君献媚的佞人，魄力强，邪智深，这种人欺骗主君，机关算尽，只是想出人头地。利用主君的欢心掩盖自己的邪恶，不露痕迹，如同大贺弥四郎那样连家康公都一骗到底的奸臣，这种人，多半是新聘的武士，是暴发户，谱代和身份高贵的武士中鲜有此类人。　　107先父神右卫门说过："女子是不需要培养的，败坏家名，有时还会让父兄蒙羞。长女可以别论，其他女子，就让她们做弃儿吧。"　　108据高传寺住持惠芳和尚说："安芸君说过：'武勇的品德须有狂质。'"简直不可思议，这种认识与我的觉悟如此不谋而合，打那以后，我决心更要发狂。　　109中野数马利明说："茶汤之本意，在于清除眼、耳、鼻、舌、身、意六根之欲也。眼观字画和插花，鼻嗅馨香，耳听釜汤之沸音，口品茶之味，正手足之仪法。待五根（五官感觉）清净之际，乃意之清净之时，最终精神清爽矣。我二六一十二个时辰，整日不离茶汤之心，完全不是为了消遣，而在于求其本意。使用茶具，须与身份相称。"据说"梅"字诗中有："前村深雪里，昨夜数枝开。"因"数枝"有富贵感，所以改作"一枝"。"一枝"，简素而幽寂，得闲寂本意。　　110对于恩人、亲人、朋友的不妥之处，要暗暗提醒；面对闾巷中对他们的恶评，要想方设法说项，为他们袒护。若是那种以一当千的挚友，只要稍一提醒，就能领悟，并及时修正。盛赞之下，人心随之，就不会向恶了。一切都在慈悲心中，时刻都有向善意愿。　　111有人说："用心要有内和外两方面，没有内外的用心是没有任何用的。就如同刀身，是要经常磨砺擦拭的，不用时，要收藏在刀鞘内；平日里，要时时涂抹防锈刀粉，勤拂拭，然后再放回原处，这样才行。光是外向，只顾拔刀，或总是挥舞白刃的人，别人很难接近，恐怕连一个朋友都没有；但只顾内敛，把刀一直收藏在鞘里，刀会生锈，刃会迟钝，别人也会轻视你。"　　112耍小聪明，一事无成；没见过有分量的大事物，不能成大事。臧否善恶是非，漫不经心是不行的，不要磨磨蹭蹭。不过，一下决断就立即掉头他顾，不管三七二十一地胡干，也难称武士。　　113年轻的时候，一鼎曾流着眼泪对我说："我死了之后，藩国的事就拜托你了。很辛苦啊，从现在起，你就要为未来做准备，多多承担些国事。"那时，我情不自禁，被深深打动了，这句话，至今仍铭记于心。这样语重心长，我还是第一次领教。如今，已没有人这样说了，教导别人时，充其量也就是说"要身心一致，以克己奉公"。一鼎这样的人，今世恐怕已经没有了，可叹！　　114因生怨恨而起诉讼，如仲裁得当，就会把事件平息。在一座很窄的桥上，两武家的奴仆偶然相遇，双方都不让道，都在说着即使杀了对方也要过去的怒话。此时，一个卖大萝卜的菜农过来了，了解情况后，他很轻易地就把问题解决了──他扛起天平棒，让双方各执一端，然后把秤杆的方向一变，双方就各自换了位而过了桥。解决问题的方法有多种。卖大萝卜的这样做，也是在向主君奉公──不要让重要的家臣白死或者产生不和。　　前些年在京都，有一次在酒宴接近尾声时，牛岛源藏牛岛源藏：牛岛源藏直孝，歌书役，京都留守居役。藩主光茂逝世时，与常朝一同出家，号一中。喝多了，对江岛庄兵卫指手画脚的。第二天早晨，庄兵卫佩带大小两刀，闯进源藏的长屋，想要杀源藏。本村武右卫门听说这件事，便把庄兵卫劝回到他的长屋，然后又到我的长屋来问我："怎么办才好呢？"正说着，源藏来了，问道："庄兵卫没有来吗？他刚才气势汹汹地杀到我的长屋来，那些愚蠢的家仆对我隐瞒了。我是刚刚听说了的。"说着，就要闯进庄兵卫的小屋，总算被我们制止了。我对源藏说："总之，先请回吧。我们总得仔细听听庄兵卫的想法，也会把你的想法转达给庄兵卫的。"说完就让他回去了，又找来庄兵卫，听他详细说道："在众人面前数落我的不是，给我提意见，乱说一气，什么意思？不过是打算让我丢脸。如果那样的话，我倒想成全他的意图，杀了他。"我说："说得好。但是源藏对你恐怕没有怨恨，只是那个男人一醉，就好挑剔别人。永山六郎左卫门也一样，一喝醉就拔刀。所谓癖，千奇百怪，把酒醉之言当真，两个重要家臣火拼，让主君受损，称得上忠义吗？你也是世代都深受主君重恩的人，真希望你只想着报答御恩一事，而绝不去做可耻之事。我等也会充分倾听源藏的想法，然后再转达给你。"然后，又回来如此这般地向源藏做了交代，源藏回答说："昨天晚上所说的事，一概都不记得了，我对他从来就没有过什么怨恨。"我说："如果是这样，就把你的意思转达给庄兵卫：对组头动辄要砍要杀的，即使不怪罪了，那也是看在你年轻的分上，今后还要慎言谨行。"说完，就让他回去了，又把这些话告诉了庄兵卫，终于平安地解决了这件事。　　事后，庄兵卫却要辞掉纳户役纳户役：掌管金银、衣服调度的职司。，我再三劝他改变主意，他却暗中拜托北岛甚左卫门，请他向本藩表达了辞职之志。──我是听向武右卫门这么说的。我希望这件事在甚左卫门手里打住，就把自己的想法照实说了，庄兵卫答道："因为无论如何都不能与源藏言归于好了，所以想换一个职位。"于是，我们又劝道："言归于好一事，由我们担保就可以了。你想想看，在这时辞职，那还是与源藏酒后失言有关，这样辞官归乡，一旦风传，必然妨碍奉公，对源藏也没有好处。还不如暂时再等等看，怎么样？"之后，我一有机会就劝他："与源藏和好为无间的朋友吧。"庄兵卫说："即便我自己那样想，也不能消解源藏君之心结吧？"因此，我说道："我来教你和解的方法呀。对方怎么想都行，不要怪他，如果你有微意，就向对方道歉说：'那么，实在对不起了。我仔细反省了，我也是有错的，特别是对组头寻衅，实在是太无礼了。从今以后，我会在阁下的役组中尽心竭力地拼命干。'源藏会立即被感动，也会立即与你言归于好。源藏就是有酒癖，你也一样，所以醒悟到自身的欠缺，就请禁酒吧。"说到这儿，他立刻明白了我的用意，就决定禁酒。我又把庄兵卫的担心转达给了源藏，源藏说道："那么，太感动了。实在太惭愧了。为了与我重归于好，他都决定不换岗了。"就这样，他们成了最要好的朋友。原来，庄兵卫要调职一事，从其家乡传出来时，正是由源藏说起的，源藏有这方面的担心，所以就这样说了，而这样一说，庄兵卫也就决定调职了。可见，凡事再努力一下，结果就不一样。　　还有，当时在场者，借着酒劲儿粗言暴语，都在出口伤人，这时只要做相应的回答就行。对此想不开，立时愤怒撞胸，又一时语噎，愤怒就要冲出来了，干脆拔刀，这才是愚蠢的找死之人。如果骂过来"笨蛋"，那就回敬"傻瓜"了事。那种场合下，庄兵卫如能轻松对待："感谢您提醒，改日再登门拜访，在众人中这样说，听起来似乎让我很难堪。而且，您在这里争论别人的是非，恐怕您也不是没有缺点的人吧？来，来，请喝酒。"这样就不会蒙羞，也不会生气；如果，对方还是硬说些无礼的话，那么就要作出相应的回答了。　　还是前些年的事，藩城中一个人开玩笑说"贵主君是磔之工具"，某人怒而欲杀之。正在值夜班的山本五郎左卫门和成富藏人闻讯，来做仲裁，特意让那乱说话的人于午夜进城述职，让他致歉了事。如当时立即反驳"贵主君才是炙之道具呢"，那也就什么事都不会发生了。始终沉默，固然窝囊；动辄杀人，亦属鲁莽。在那种场合下，关键是一句话，一言解纷，源于平时之心，用言止于心。　　115京都留守居役牛岛源藏听说主君派人来调查他，就去拜访那人。他先请旁人回避，然后说："调查什么事呀？幸而凑巧我有事回佐贺，如果不知道您要调查的内容，我想我就很难再去京都了。虽然知道这样做有些唐突，很不礼貌，但是您还未听我的内心之言，所以就由着自己的性子来拜访您了。请务必听我说。"调查役简直拿他没办法，这样僵持也不是个事儿，所以调查役终于说道："你随意处理主君的御用具，有时还带着出门，诸如游山玩水，还雇用许多女仆人，经常纵酒饮乐，被武士监督役发现了，向主君告发了。"于是，源藏回答说："哎呀，明白了。如果就为这事儿的话，那就没什么事儿了。我也做了多年的京都留守居役，备有各种必需的用具，什么都不缺。您也曾去过京都，正如您所见，留守居役的聚会，有时会有三四十位客人，当时招待客人的用具不够的话，就要借主君的御用具了。但这都是工作必需的。还有，江户幕府的役人、京都朝廷的公家往来也很频繁，还有与他藩出来到京都任留守居役的人的交往、债户（借金银给大名的人）的聚会，等等，如果不去茶屋和剧场，就不能完成公务。至于置备女仆人，担任数年留守居役的人，想必知道甚至连足轻和料理师都要使用的。所谓纵酒，虽然并不是现在才开始的，但是酒狂之事竟一次也不曾发生过。不熟悉内情的步行目付步行目付：江户幕府的职名，从事警卫侦探的工作。因为看不惯，所以以为是违背武家法度而向主君告发，这是理所当然的。但是，留守居役不这样就没法儿在社会上混。这样的话，就安心了。"说完就回去了。这一次，他被赦免了，照旧担任原职──因为如他所言，听起来也确实有道理，而且这种商量方式也可取。　　116一个和尚对另一个和尚说："当你被寺院驱逐，不知行脚何方时，就等一等'没有那个必要了'的赦免出来，再去佐贺城下，比你马上就去更好。马上就去佐贺城，恐怕众人都不会答应，即便是主君之命，也没用。"话虽如此，可那位教导他人的和尚被流放以后，竟然来到高传寺高传寺：锅岛家菩提寺，位于佐贺町本庄街。，主君知道后，近乎粗暴地吩咐道："不要再次出现在佐贺城下，要仔细考虑这样的结局。"可见，事到临头就糊涂。　　117小小姓同伴五六人，乘一条船前往江户城。半夜这条船撞上了迴船迴船：由中央港口与各藩国之间往来的运载旅客或货物的定期航船。。迴船船头上有五六人跳过来，使小船更加颠簸摇晃，那几个人叫喊："根据同船的规矩，去夺锚呀！"小小姓们一同跑来，大声威吓道："同船规矩，是你们一伙的事，武士乘船的用具，能让你们来夺吗？一人不留全部砍到海里去。"那伙人听了，吓得逃了回去。此时，武士的做派很有必要，并非紧要关头，发发威就够了，小题大做，以至于难以收拾，也会误事。　　118某人做出纳账簿的决算，结果账目有出入，就向组头提议："我认为，因为金银的事而让你切腹是很遗憾的，作为组头，拿出钱来使账目前后相符如何？"组头以为理所当然，遂拿出钱来弥补漏洞。由此可见，即便是坏事，无需诉讼也有办法解决。　　119中野将监常说："谏一词，已经含有私情了。谏事本来就不存在。"我一生中，没有给主君提过意见，也不曾向主君讲过大道理。据说，先辈加判家老中野数马政利深谙此道，为主君御用一生，从来不曾当着众人向主君进谏，可他只要悄悄地对主君一说，于主题之外顺便提醒一下，主君就能理解。这样做，别人都不知道，主君的过错也就不为人所知了。据理谏上，是为博取忠义之名，天下皆以谏为忠义，反而昭示主君恶名，可谓大不忠也。若主君拒谏，则恶名扬于天下。因此，还是不要上谏的好，不要使众人皆知唯我忠义。暗谏不纳时，必是一己之力不足，就愈要隐秘，愈要煞费苦心，坚信苦谏终会被理解。如不为主君理解而发生恶性事件时，就要放下自己原来的意见，站在主君一方来考虑。　　120"万民洗心，洗尽不忠不义之人；万众一心，全都奉献主君。"此乃殷商名相伊尹之志，是大忠节、大慈悲。修正他人，比改造自己更难。与朋友关系处理不善，却被陌生人仰慕，那是本末倒置，须知亲友才是根本。就我而言，因为对自己的事情有经验和自信，所以容易接受朋友的提醒。不过，提意见的方法应该因人而异，要有针对性，从对方容易接受的道理入手，还要讲究说话的方式。一味地抓对方的缺点，时时加以提醒，这样提意见是不会被接受的。老说我好你不好，对方当然不高兴了。首先，要向对方坦言我之非，说："我怎么都改不了，都在神佛面前发愿了，尽管如此，还请阁下本着友谊，给我一些提醒。"然后，再说"请允许我也以同样的方式来尽朋友之谊"。这时，还可以说："如此，我们互相提醒，岂非有益？"诚心对话，有欠缺也就能修正了。"一念发动，灭杀罪孽"，佛语道出此精神。以此精神担当，谁能不改正错误？越是欠周到的人，就越需要怜悯。只要决心改正自己，就没有改不了的；如果改不了，那是由于方法不当。某人的儿子，人人憎之，谁也拿他没办法。自他祖父以来，就因一句"拜托了"，至今仍不见弃，早晚向神佛祷告。如我之诚能感天，终会有效。我有生之愿：越是人人厌弃的恶人，就越要诚恳待之。某某，毫无信用，我却要照顾他，且逢人就讲："喂喂，他虽娇生惯养，却对主君有用。"褒奖能改变人。人都有其长处，即使是短处再多的人，只要发挥其长处就一定有用。　　平时，彼此互誓："主君恐怕要仙逝他界了吧。那时，在下要以殉死的觉悟剃发，在主君身边侍奉的五六十人，都该觉醒了吧？平时都曾被主君训斥过，关键时却要为主君舍身，也许会有人以为这不上算，可这才是真正的家臣。我等幕后奉公，身份又低，要超越世代显宦者，就要高扬主君之名，而不作分外之想，唯有奉公而已。"也有人愤愤地说："当我们以性命起誓时，那些新发迹的家伙们却不以为然，以为我们只是随便说说而已。看上去他们就靠不住，真想宰了他们。"于是我劝说道："哎呀，请不要那样做。那些新发迹的家伙们不过是做些为主君擦*股的职事，到最后，都是些废物。这还用说吗？而我们这些抱定了四五年之后必扬主君之名的家臣，现在就与这些摇尾乞怜的家伙打架，这有意思吗？"让这种不名誉的事儿停下来。为了主君，伙伴们的关系铁得入魂，为了他人之成功，或有助于他人，我们立了大誓言。真是不可思议的灵验，我说的谁都喜欢听。为了主君，从家老到足轻，团结了非常优秀的数十人，结成生死相依的小集团，只要我一句话，立刻可以为主君献出生命。当众人的情绪稍有变化时，我便极力称赞他们，让他们欢喜，对他们说："要努力争取更好的成绩啊。"自然就改变了情绪。　　121人一性急，就难成大事。不急于求成，不在意花费时间，很快就会有收获。时运会反复光顾。从现在开始，考虑今后十五年就行了。世间必有变动，可《未来记》《未来记》：预言未来的书籍。之类的书，却不会预言这种变化，而我们则不能不做好思想准备。现在奉公的诸位，也许十五年之后一个人都不在了，这是可以预见到的。眼看自己被那些也许不及我们半分之力的年轻人所取代，而且那些堂而皇之地居于显赫地位的年轻人的品格是越来越下降了，就像那句话说的："金子少了，银子就成了最好的宝贝；银子少了，铜就是最好的宝贝。"此亦是无可奈何的事。与时代的下滑同步，人的才能也在走下坡路，那时，只要拼一命，就不会劣于现在的年轻人吧。这样过十五年，正好为主君所用。十五年如梦之瞬间，只要不怠惰于我身修养，何时都能了我有用于主君之念愿。在人才济济的时代，要能自立于主君前，唯有一生悬命，死而后已；在这个各方面都在走下坡路的时代，成为主君跟前格外耀眼的存在，也不是一件难事。　　122只要下决心改正他人的毛病，最终就能改正。就像细腰蜂对养子说："要像我。"教它像我就像我。　　123佞人僭政时，如果主君无能为力，无论有关无关的人，多半都会泄气，天天忐忑不安，在议论传闻中马马虎虎地度日。此时，第一要慎开口，于狂澜之际，要关注主君，更加努力，想着该怎样为主君付出一切。古来名门世家，佞人何曾绝迹，可他们最终都难以得逞，十年难除去他们，二十年呢，总该有机会吧？要把这关键吞在肚子里，须考虑："十年之内复兴家业，使我藩安泰。"一泄气就完了，边走边耳语："主君家简直就像个竹笼子，满是隙眼儿，什么都可以泄露，如此广布流传，弥漫世间，十年内必亡。"坏事从里面这样泄露出来，结局会相当严峻。一切有关他人的坏事，还是不深恶痛绝为好。在不必要的地方制造敌人，会构成更大危害。偶尔，坏人也会站在我们这边，应该让他们变成好人。　　124如有魄力，言必行之，且合乎道理，就外在而言，便是优秀。可扪心自问时，正与此相反──无言。所谓"若问心，何以答"，此言道根，心乃道之值班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