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的也是!我再度回头看着那个方向,可是了无灯火的尼姑庵在星光下只见一片漆黑和静谧。 “典子,那个浓茶尼姑住在这边吗?” “嗯,是啊!那是浓茶尼姑的尼姑庵耶!现在这个时候会有男人到尼姑庵,未免太奇怪了,而且为什么又要关掉电灯呢?” “尼姑庵不能熄灯吗?” “因为浓茶尼姑总是开着灯睡觉的,她说,关掉电灯她会睡不着。” 这时候我也觉得事情大有跷蹊。 “浓茶尼姑今天不是被警察叫去盘问吗?” “是啊!可是她又大摇大摆地回来说她一句话也没说。那个人可惹不得,如果惹她生气,即使是认识的人她也不买账。不过,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怎么会媳掉电灯呢?还有刚刚那个男人又是谁?” 在那一瞬间我突然联想到淫猥的事情,不禁胀红了脸。所谓人各有所好,即使是兔唇的尼姑,也不见得就没有男人想一亲芳泽啊!可是这种事我怎么能对典子说呢? “没什么啦!大概是哪里来的客人吧!” “那不是更奇怪吗?既然有客人来,竟然还熄灯……” “算了,你回去吧!再拖下去就一点钟了。” “嗯,好吧!辰弥哥晚安罗!” “晚安。” 典子一边回头看着我,一边直直地走下坡,等到她的身影完全消失之后,我立即钻进悬崖底下的山路。可是就在这个时候,我听到上面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不由得大吃一惊,停下脚步。 有人从山丘上下来了。 我偷偷地从悬崖的角落往山丘上窥探。可是道路是弯曲的,我看不到脚步声的主人,可是来人确实往这边走下来,而且是摄着脚轻轻地走的……我很快地钻进竹丛中蹲下来。这么一来,我不仅不用担心被人看到,又可以清楚地看到对方的长相。 脚步声渐渐逼近了,可是距离越近,脚步也越慢,显然来人正提高警觉戒备着。我感到自己的心脏咚咚地狂跳,嘴巴干涩,喉咙一阵刺痛。 不久,脚步声来到我的身边。先是路上出现一道长影,接着,影子的主人现身了。那一瞬间,我还以为自己的心脏就要停止跳动。 影子的主人竟然是慎太郎!镇太郎戴着打鸟帽,身上穿着工作服,腰间垂着布手巾,腿上缠着绑腿,腋下还夹着十字镐。光是他这身打扮就够让我大惊失色了,偏偏慎太郎那时候脸上的表情…… 他那睁得大大的眼珠好像要从眼窝里跳出来似的,又带着奇怪的热气,闪闪发光:他的嘴唇扭曲着,不停地颤抖,脸上的油脂和汗水从额头流向鼻侧,使得整张脸都闪着亮光。 人与人面对面坐着的时候,多半不会把自己心里想的事情表现在脸上,可是在认为没有其他人在的时候,就会把平常潜藏在心底的所有情绪都表现出来。 当时的慎太郎就是这样,那种表情让我有一种阴惨、凶暴至极的可怕感觉! 我处在极度的恐惧中,一颗心像冰一样冰冷,差一点就叫出声音来。如果当时我发出声音,那把锐利的十字搞是不是就会笔直地朝我的脑袋瓜挥下来呢? 我用尽全力不让自己发出声音来,所以慎太郎并没有发现到我的存在。慎太郎蹑手蹑脚地从我面前走过,不久便看不到他的身影了。 经过相当长的一段时间之后,我才从竹丛里爬出来,全身都被汗水濡湿了,膝盖不听使唤地喀喀作响,脑袋一片晕眩。 尽管如此,我花了一点时间平息了自己的心情之后,再度钻进那道瀑布后面的洞窟,一路上平安地回到自己的房间。可是,不用说,那天晚上我当然是迟迟无法入睡。久野表叔逃亡了 由于昨天晚上睡得太晚,所以第二天我起得很迟。 一睁开眼晴,明亮的阳光从窗子逢里射进来。我看了看枕边的闹钟九点了。 我大吃一惊,整个人跳了起来,赶紧叠好被又关好窗子。 听到我起床的声音,姐姐急匆匆地从主屋那边跑过来。 “早安,睡过头了,真不好意思。” 我跟姐姐打了招呼,可是姐组却默不作声,只是定定地看着我的脸。我不禁疑惑地回望着她。 姐姐一脸僵硬的表情,好像在搜寻什么似地看着我,然后才说了一声: “早。” 她的声音沙哑,语气格外郑重。 “辰弥,我有些话要跟你说。” “什么事啊?” 一股漆黑得像墨汁般的不安感从我心底不停地往上涌起。 姐姐的表情充满着浓重的警戒色彩。 “哦,什么事啊” 我战战兢兢地问,姐姐仍然定定地看着我的脸。 “昨天晚上又有人被杀了。” 她低语着。 “浓茶尼姑被杀了。” 姐姐一边防范着四周,一边压低声音说,可是她的声音却像在我耳边爆炸开来般剧烈地响着。 一时之间,我的手脚不听使唤地颤抖着。 我睁大眼睛看着姐姐,姐姐畏缩地往后退了两三步,但是仍然执拗地把视线停在我脸上。 “今天早上警察跑来问我,说你昨天晚上是不是都在家?我当然跟警察说你昨天晚上很早就到离馆去,绝对没有外出。可是……辰弥,你真的没有到任何地方去吗?” “当、当然!我哪里都没去。昨天我好累,早早就上床睡觉了。” 姐姐的眼睛睁得大大的,有些胆怯地看着我,但是她的脸上血气尽失,嘴唇不停地打哆嗦。 到底怎么了? 姐姐在怕什么? 为什么用那种眼神看我呢? 想着想着,我突然醒悟了。 难道姐姐昨天晚上在我钻进地道之后到离馆来过吗?然后她知道昨晚我曾经外出,今天早上又听说浓茶尼姑被杀,因此对我产生怀疑了? 她满怀着疑问跑来,却又听到我撒谎,这么一来岂不是让她更加怀疑? 啊! 怎么会这样? 为什么在我第一次偷偷跑出离馆的晚上就发生杀人事件? 而且昨天晚上我正好就在浓茶尼姑的尼姑庵旁边。 姐姐是同情我的,所以如果我把昨天晚上的事照实跟她说,她一定会谅解。 可是,这样真的比较好吗? 像姐姐这种老实人。面对别人时绝对没办法说谎;就算嘴巴说谎,她的眼神一定会立刻被识破。 到时候,她是不是真的能守口如瓶不说出事实呢? 还是先瞒住昨天晚上的事吧!再说,我也不想让任何人知道那条地道的事。 “姐组。” 隔了一会儿,我主动开口了。 “你说浓茶尼姑被杀,一样是被毒杀的吗?” “不是。” 姐姐颤抖地回答。 “这次不是下毒,听说凶手是用布手巾勒住她的脖子。” “那大概是什么时候的事?我是说浓茶尼姑被杀的时间。” “据说是昨天晚上十二点前后。” 我的心底涌起一种难以形容的阴郁感。 昨天晚上我跟典子所看到的人影果然就是凶手。浓茶尼姑是在那一瞬间被勒死的,而我却站在不远的地方看着这一暮杀人过程。 突然间,我感受到一股强烈的冲击。 啊!映在纸门上的影子不是戴了一顶打鸟帽吗? 后来隔了不久下山来的镇太郎也一样戴着打鸟帽…… 我从昨天晚上就一直为慎太郎的奇怪举动感到烦恼,那个时候慎太郎一脸凶恶表情,我连做梦都梦见他,由此可知最近慎太郎每天晚上都心怀不轨地四处晃荡。 为什么先前我没有把映在尼姑庵纸门上的影子和慎太郎连结起来呢? 难道是因为我看见慎太郎身上带着一把十字镐吗?十字镐跟尼姑庵……这之闻的关系似乎太遥远了。 “辰弥,你在想什么?” “啊!没什么。” “辰弥。” 姐姐的声音突然变得温柔起来。 “你想说什么就尽管说吧!我和你同一阵线,就算整个世界的人都怀疑你,我也会相信你的,你可千万不要忘记。” “谢谢你,姐姐。” 姐姐的话顿时让我心头堵塞起来。 我打算把昨天晚上的那件事彻底隐藏在心底,可是,不管我再怎么遮掩,总有一天还是会露出破绽的。 到时候,众人对我的怀疑一定会更加深。 那时候,姐姐还会再相信我吗? 过了不久,我们离开离馆,在餐桌前相对而坐。 小梅和小竹姑婆早已经吃过饭回她们自己的房里去,姐姐则一直在等我起床吃饭,或许她也没什么食欲。 在姐姐的张罗下,我默不作声地吃着饭,这时姐姐好像想起什么似地说了: “对了,今天早上还发生了一件奇怪的事情。” 姐姐把拿着筷子的手搁在膝盖上,正面看着我。 “什么奇怪的事。” “听说久野表叔不见了。” 我大吃一惊,直视着姐姐的脸。 “久野表叔……” “是的,辰弥,你应该知道吧! 昨天死去的梅幸尼姑的尸体旁边掉了一张写着奇怪内容的纸条。” “嗯,那好像是这次杀人事件的预定表。” “是的,听说那张纸是久野表叔写的。” 我吃惊地看着姐姐。 “姐姐,这是真的吗?” “详细情形我也不知道,不过听说是警察调查出来的。今天早上警方去找久野表叔,没见到他本人,家人也不知道他何时出去,大家便紧张得四处搜寻。” 结果在床底下找到一张留书,上面写着:“我先暂时离开去避风头,我绝对是清白的,请大家不要为我担心。” 我的心顿时乱了起来。 长久以来我一直在怀疑久野表叔,可是没想到他竟然做出这种委琐的事来,反而让我感到失望。 “表叔是什么时候离开家的?” “这就不知道了。昨天晚上表叔说心情不好,早早就叫人铺好床睡觉,而后就再也没有看到表叔人了。 所以今天早上警察到他家里去时,表婶也一直认为表叔人还在房间,没想到床铺是空的,于是,事情就闹开来了。” “那他的床铺……” “听说根本没有动,所以可以肯定叔叔是昨天晚上一进房间就立刻出门。对了,听说他把家里所有的现金都带走了。” “表叔上床的时间是……” “听说是九点半左右。” 如果他在那个时候离开家,那么就有足够的时间去勒死浓茶尼姑。 “姐姐。” 我放下筷子,往姐姐那边探过身子。 “久野表叔会做这种事吗?我是说没有来由地就胡乱杀人。” 姐姐听了叹一口气: “他从以前就喜欢看侦探小说。” “侦探小说?” 我有点惊讶,定定地看着姐姐。 “嗯,是啊!我常常听到表婶发他的牢骚,说他一大把年纪了还对侦探小说那么狂热,实在丢脸……我不知道他看的侦探小说写些什么东西,不过,应该是些杀人故事吧!我们当然不能仅凭这点就断言久野表叔会模仿小说人物的行为,可是……” 我对侦探小说并不很了解,不过以前看过,甚至也曾对故事内容产生共鸣,使我觉得侦探小说的作者和读者都不是那么坏的人。 仔细回想这次的事件,我总觉得和侦探小说的味道不同。 我的心又陷人纷乱的状态,总而言之,这一切似乎都让人摸不着头绪。 出乎我意料之外,当天下午,金田一耕助一个人晃着晃着就过来了。 我心想:难不成又要接受质问了? 可是金田一耕助看起来完全没有那个意思,他一看到我就微微地笑着: “啊哈哈!你也不用这么防备我嘛!今天我只不过是想来看看你而已。” “哦!” 尽管他这么说,我还是觉得不怎么自在,还好在一旁的姐姐适时地加入。 “请问你们找到久野表叔了吗?” “还没有,矶川警官为了这件事急忙赶到城里去。事情究竟会怎么样呢?” 金田一耕助说话的语气竟然毫不在乎。 “金田一先生。”这次换我开了口。 “昨天那张纸条,也就是掉落在梅幸尼姑枕头旁边那张,听说那是久野表叔写的,是真的吗?” “是真的,这一点绝对错不了。那张是银行在年尾送给顾客的口袋型记事本上的纸,在这个村子里能拿到那种记事本的只有三户人家,也就是你们家、野村先生和久野医师三家。经过笔迹鉴定,我们可以确定那是久野医师的字。” “久野表叔就是为了这件事而逃亡吗?” “应该是吧!” “这么说,久野表叔就是凶手罗?” “人概吧!有人说,逃亡等于是一种表白,所以一般说来是可以这样推测,不过我认为这件事有点矛盾。” “矛盾?” 我大吃一惊,紧盯着金田一耕助看,可是他好象没有什么不良企图。 “昨天晚上的事件你也听说了吧!那是一件相当有趣的事,浓茶尼姑是在十二点前后被杀的,从各方面推断,这都是事实,可是久野医师却是搭昨天晚上十点五十分的北上列车离开的。” 我不由得睁大了眼睛。 这么说来,关于浓茶尼姑被杀的事,久野表叔有完全的不在场证明了! “就算久野医师在下一站就下了车,但当时并没有可以马上衔接得上的南下列车;如果他步行回来,也没有办法在十二点以前赶到。” 所以,昨天晚上的事跟久野医师应该没有关系,因此我认为他跟先前的事件也没有任何关系。 “可是,久野表叔为什么要逃呢?” 金田一耕助笑了笑。 “那是因为光是记事本上写的那些事就让他在村子里待不下去,他当然要落荒而逃了。” “或许昨天晚上的事跟以前的事也没有关系呀! 因为根据昨天捡到的纸条来看,在凶手的计划中,他不是打算杀死对立的或同伙的任何一个人吗? 然而梅幸尼姑被杀,再杀浓茶尼姑,不是有点奇怪吗?”这是今天早上一直横梗在我心头的疑问。 金田一耕助听完我的问题之后,搔了搔他的头。 “啊!原来你也注意到这一点!可是,这次的事件毕竟还是先前事件的延续,只是凶手一开始并没有将这次的事件列入预定计划内。 非杀浓茶尼姑不可的理由一定是突发的,至于那个突发的理由是……凶手犯了严重的错误。嗯,在梅幸尼姑的事件中,凶手第一次犯了错。辰弥先生,你没注意到吗?” 金田一耕助定定地看着我,同时微微地叹了口气,随后就飘然离去了。 啊! 金田一耕助到底是为什么目的来的?地道中的武士 当天晚上我又钻进地道去。 既然已经发生昨天晚上的凶杀案件,而且姐姐又可能发现我昨夜溜出离馆,我马上就又钻进地道,实在是一件相当冒险的事情。 可是我的体内却有一股压抑不了的冲动,促使我非得到地道去—探究竟不可,更何况我和典子有约,得再去跟她碰一次面,叫她一定得对昨天晚上的事情三缄其口。 我从储藏室的长方形衣箱底部钻进地道。 由于我心中十分犹豫,所以下去的时间比昨天晚上晚了许多。 我还是一手拿着蜡烛走下石梯,在漆黑的隧道里面走着。 因为昨天已经来回走过一次了,所以心中不再那么不安。我平安地穿过那道岩石伪装成的机关门,来到岔路口,这次我不得不停下脚步。 因为在岔路的右侧,也就是通往浓茶的隧道那头有断断续续的光芒闪过。 我急忙将烛火熄灭,然后像石块般在黑暗中静止不动。 那条路在距离分岔口不远的地方有一道急弯,闪光是从弯道对面过来的。闪光摇摇晃晃地掠过弯角一带的壁面,不久即消失了。 同样的情形发生两三次之后,我好不容易才搞清楚是有人在弯角的对面点火柴。 瞬间我像猛然被寒液袭击般浑身打颤;心脏在一瞬间停止跳动,然后又开始狂跳不止,像热水般的汗水从全身不断地冒出来。 啊! 有人在这条地道里! 我想起前天晚上的事;潜进我房里人,以及在地道里面胁迫小梅和小竹姑婆的人…… 难不成那家伙又来了? 灰白色的闪光又燃起来了。 可是这一次并没有立刻就熄掉,火光摇摇晃晃燃起后,逐渐变成另一种颜色的光芒。 我知道了,是蜡烛……蜡烛的光在岩石上明明灭灭了好一会见,不久便形成一道稳定的光源,对方好像是提着灯笼来的。 不久,灯笼的光芒渐渐朝我这边接近。 我急忙钻进岔路的左侧,心脏剧烈地跳动着。 可是反过来想,或许这是个绝佳的机会,搞不好我可以看出多次潜入离馆的疑凶的真面目。。 灯笼的火不断地摇晃着,渐渐接近弯道。 我把背部紧紧贴在地道的岩壁上,全神贯注地等待对方来临。 不久,灯笼弯过了弯道,黄色的光芒流进我的眼里,脚步声渐渐靠近了,我屏住气息,等待对方的身影出现在岔路上。隔没多久,一个身影终于出现在我跟前。 瞬间,我好像脚底下突然被人一抄般震惊不已。 “典子!” 来人确确实实就是典子。 典子听到我的声音吓得跳了起来,随即用火光确认我的身分。 “辰弥哥!” 她迅即变得非常高兴地偎到我胸前来。 “典子,你怎么会到这种地方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