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外,洪禅吐血的那一瞬闻,餐厅的客人都站了起来。那个时候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洪禅的异状所吸引,如果有人想利用那个机会悄悄溜去厨房也不无可能。 如果说,那个时候原本在厨房的阿岛和帮忙的女人们一听到餐厅起了骚动,纷纷跑出厨房一探究竟,反而使得厨房空无一人,所以,在那段期间内,厨房里只放了那个有问题的餐盘。 总而言之,在洪禅先生吐血之后的那段时间,餐厅和厨房都是一片混乱,所以凶手人有机会可以下手。 这件事情就讲到这里为止,接下来开始叙述当天晚上我的冒险经历吧! 那天晚上吃饭时,姐姐一直好奇地问我话。 姐姐当然知道梅幸尼姑的事件,她也深感诧异为什么最先发现尸体的是我和森美也子。为什么我跟美也子会在一起?是在半路上不期而遇的吗?最后她还附加了这么一段话。 “美也子小姐是一个很聪明的人,脑筋之灵活不输一般男人。可是,不知为什么,我总觉得她那个人很可怕,她的机伶叫我不寒而栗,而且听说现在村子里的慎太郎也……” 姐姐说到这里,不禁有点嗫嗫,可是,她仍然鼓起勇气继续说道: “听说他也被她利用了。从前慎太郎在参谋本部得势的时候,他曾竭尽所能地去取悦她,美也子的父亲过世之后,慎太郎就长期住在美也子小姐的家里。因此,那个时候大家都认为美也子小姐大概会跟慎太郎结婚,这件事甚至传到这个乡下的地方来了。 可是,你看现在,战争结束后,慎太郎一失势,美也子小姐就再也不理他了。即使同住在一个村子里,她也懒得跟他说话。就算以前没有那么深的交情,好歹他们曾经都住在东京过,光是这一点,美也子就该对他好一点;更何况他们两人又曾经交往得那么密切,甚至传出要结婚的消息。现在她却对慎太郎冷淡得像个陌生人…… 不过,话说回来,美也子小姐拥有父亲留下的遗产,而且又是个绝顶聪明的人,她可以在战争期间大量购买钻石,任何通贫膨胀都不放在跟里;相对的,慎太郎却是个过了今天不知道明天会怎样的浪人。所以,不管以前如何,现在美也子小姐会对慎太郎避之唯恐不及也可以理解。只是我觉得她未免也太现实了,你认为呢?而且听说美也子小姐的主要财产——钻石,也是当时慎本郎私下劝她收购的,可是她……” 我不懂姐姐怎么会变得这么多话,而且我也不了解像姐姐这么和善的人,怎么会突然猛说美也子的坏话。 我一脸愕然地看着姐姐,姐姐大概也注意到我的反应,只见她胀红了脸,突然住嘴,然后呆楞了好一会儿,才哀求似地抬起头说道: “或许我说了一些无趣的话……唉……我竟然说别人的坏话……辰弥,你一定觉得很不好受吧?” “没关系的。” 我用很温柔的声音说,企图安慰姐姐。 “我不会因为有人说了美也子小姐的坏话就觉得难过。” 听到我这么说,姐组总算松了口气。 “是吗?看来是我多虑了,不过,俗话说,人不可貌相,所以以后我们都要对人提防着点。” 眼看姐姐似乎还想跟我谈话,我赶忙推说累了想回离馆休息。离去之际,我一眼瞥见姐姐眼里似乎有着一抹悲哀的神色。 虽然我真的累了,不过我之所以想及早离开是另有目的的,因为我想利用今天晚上去寻找位于离馆的地道。 离馆的窗户已经关起来,我的床铺也已经铺好了,可是我看也不看床铺一眼,便迳自往房间后面的储藏室走去。 我掀开昨天晚上找到的长方形衣箱的盖子。先前我已经提过,这个长方形衣箱的底部有两三床绢质被褥,此刻我的手在被褥中搜寻,忽然,我仿佛触到了一枝像杠杆一样坚硬的东西。 我摆弄了这跟杠杆一阵子之后,试着用力往下一压。 结果长方形衣箱的底部竟跟被褥一起咚的一声往下掉,底下出现—个垂直的孔道。 我不由得屏住气息。 我想的没错,这里的确有一个地道,而且有人不时利用这条地道偷偷潜进离馆。我想,双胞胎姑婆小梅跟小竹大概也是经由这条地道去从事可疑的礼佛仪式吧! (果真如此的话,这条地道的深处到底供奉着多少人啊?) 我的心不禁砰砰狂跳着,额头上也冒出了斗大的汗水。 我先回房间窥探四周的情况后,熄掉了电灯,再回到储藏室。 我看看手表,现在是九点过一点。 我把事先准备好的蜡烛点燃,并将储藏室里的灯也熄了,然后借着烛光,悄悄地走进地道里面。 原来长方形衣箱的底部连接着一段相当宽广的石梯,我轻轻下到石梯上,站在储藏室的下方。 这时,我发现到先前长方形衣箱底下那支扛杆,于是我试着拉动这支扛杆。 只听到砰一声,衣箱的底部立刻合上了。 (这么一来,我就完全被封闭在地道里了。) 我感到有点胆怯,不禁又慌张地找出刚刚那支扛杆,将它朝反方向一推,所幸衣箱的底部就又咚的—声打开了。 于是我这才放心地从里面把衣箱的盖子盖好,再次推动扛杆,将长方形衣箱的底部恢复原状,这么一来,就算有人打开了衣箱的盖子,应该也不会发现这里有一条地道。 就这样我手拿着蜡烛,一级一级地走下石梯。 其实连我自己也搞不懂我到底想做什么:我甚至不知道这条地道跟一连串的杀人事件是否有任何关系。我只知道这条地道好像跟田治见家的秘密有关连…… 不过,光是这一点就值得让我来冒这一次的险了。为了拨开围绕在我四周的团团疑云,我必须追查出田治见家的秘密。 这道石梯虽然相当长,可是梯势并不怎么陡峭,像小梅和小竹姑婆那样上了年纪的老人,应该也可以靠着拐杖上下地道。 我下到石梯的最底部,站在一个横向的地道口。 在烛光的照耀下,只见跟前有一个洞,洞壁上浮现出乳灰色的条纹,到处垂挂着完美的钟乳石。 这时我才知道,这是一座钟乳洞,当然,这里并不是自然形成的钟乳洞,它原是由人工凿成的隧道,但这条隧道却因为地质和水的关系而形成了钟乳洞的景象。 我站在这条奇异的隧道里,一颗心不由得鼓动了起来,然而我仍得提起勇气继续往隧道里走去。 从烛火不停晃动中,我知道空气是流动的,既然空气是流动的,就表示这里有某个地方跟外面相通,那个相通的地方就是这条隧道的出口。 由于我置身在一片漆黑当中,再加上策—次冒险,心里难免紧张些,所以我根本不知道自己到底走了多远。不久之后,我来到一个楼梯前面,楼梯的上方则隐约透着亮光。 这个楼梯跟我刚刚走下来的石梯一样的,我知道只要自己顺着这段楼梯往上爬,一定可以出到地面的某个地方,可是我却觉得那未免太没意思了。 不过,既然没有其他地方可去,我也只好爬上楼梯。 我右手拿着蜡烛,左手搭在墙壁上,一脚踩上楼梯。猛然间,我立刻停下脚步。 因为我突然觉得左手扶搭着的岩壁好像微微地晃动一下。 我大吃一面,起忙举起蜡烛仔细确认岩壁:可是岩看起来似乎并没什么不同,只是一面呈现乳灰色条纹状的壁面罢了。 我试着用手去碰触墙面,没想到岩石却真的动了! 于是我再度用烛火仔细地审视着岩壁,这时候我突然发现脚底下好像有一块像是黑布的东西。 我正想将它捡起来,仔细一看,却不禁惊讶得倒吸了一口气。 没想到那竟是小梅或小竹姑婆和服外套的一段袖子,而且这段袖子是从岩底下露出来的。 我知道自己因为兴奋而冒出了大量的汗水,我也更加确定昨天晚上小梅和小竹姑婆的确曾经由这里出入这条地道。这么说,这块岩石是活动的,而且如果连小梅或小竹姑婆那样的老太婆都可以移动它,那么我不可能移不动它。 我再次用烛光仔细推敲着岩石结构,结果我很快就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了。 原来岩石上有一条很大的直线裂缝,我把烛火拿到裂缝前面一照,火焰便剧烈地晃动着,由此可知,这块岩石的对面是空的。 我沿着裂缝移动烛火,不久便发现旁边有一个大小刚好可以让人爬着进出的拱型岩石。 我再仔细探查岩石底下,发现拱型岩石的旁边冒出三、四根钟乳笋,不过其中有一根并不是钟乳笋,而是用铁制成的杠杆。 我立刻试着压下那根杠杆。 我料想的没错,只见拱型岩石慢慢地朝里面开启,出现了—条可以让一个人通过的通道。我深吸一口气,松开杠杆,在确定岩石静止了之后,一脚踩入通道,进到另一个洞穴里面。 这座洞穴的对面也有一根像钟乳笋般的杠杆,我在确定那根杠杆可以自由开关身后那扇岩石之后,便重新观察这个新的横洞。 跟前这个横洞跟我刚刚经过的入工隧道不一样,它是一个自然形成的钟乳洞,尺寸比刚刚那条隧道略小些,如果不小心,头很可能会撞到岩项。 (小梅和小竹姑婆怎么会走进这么危险的钟乳洞的呢?) 她们到底在这种钟乳洞的深处等什么人! 我的心被各式各样的奇怪疑问搞得晕头转向。 我在钟乳洞里走了一会儿,来到一条岔路上。 (小梅跟小竹姑婆到底走哪条路呢?) 我有些不知所措地查看了一下地面,可是坚硬的岩石上却只有水洼,没有留下任何足迹。 在无计可施的情况下,我只好选择右边那条路。 我走了一阵子之后,突然发现烛火又开始剧烈地晃动,同时也听到像瀑布般的水声,看来出口好象就在不远处。 我稍微加快脚步,不久前面出现一个洞口,洞外果然有一道小瀑布正奔流着,只见这道瀑布大约有一间房子的高度左右。 我一来到这里,烛火被风一吹,立刻就熄掉了。 我想自己一定走错路了。小梅跟小竹姑婆应该是走刚刚那条岔路的左边那条路才对,因为,如果她们钻进这个瀑布的话,两个人一定都会淋湿的。 我想回到刚刚的岔路上,去看看左边那条路会通往哪里,可是随即又想到,时间已经相当晚了,再不回去可能会被人发现,于是我决定明天晚上再来这里试试看,今天先看看瀑布外是什么地方。 我打定主意后,便钻进瀑布,跳到外面来,突然—— “阿!” 我听到一声惨叫,紧接着有人急忙从我身旁跳开。 (是女人的声音!) 我大吃一惊,往后倒退了两三步,只见那女人也惊慌地借着星光打量着我。 突然,对方非常高兴地大叫: “啊…是辰弥哥!” 说着她依偎到我的胸前,我仔细一看,原来是典子。典子恋爱了 “啊,是典子!吓了我一跳!” 知道那人是典子后,我不禁松了一口气,因为天真的典子不会胡思乱想,我很容易就可以编个谎言盖掉这件事。 “嘻嘻嘻。” 典子掩着嘴直笑。 “我才吓一跳啊!谁教你突然从这种地方跳出来,真是坏心!” 典子一边好奇地窥探着瀑布的方向一边问我。 “你怎么会躲在这种地方?洞穴里面有什么?” 典子好像不知道我是从地道的另一端跳出来的,她大概认为我因为心情有点紊乱,所以才一个人躲进洞穴里去。当然,对我来说这是再好不过的理由,于是我就顺水推舟应和她。 “没什么啦!我只是进去看看。里面什么都没有,只是一个潮湿的洞穴罢了。” “是吗?” 典子不再窥探洞穴,抬头看着我,眼里闪着光芒。 “可是,你怎么会在这个时候跑到这种地方来?有什么心事吗?” “没有啦!我只是觉得有点浮躁而睡不着觉,想出来吹吹晚风、透透气,结果就到这里来了。” “原来如此。” 典子好像有点失望地低下头,不过很快又快活地抬起头来说: “这样也好,我好高兴能看到你。” 我不太懂典子话里的意思。典子的侧脸在星光下隐约模糊,我疑惑地看着她问道: “典子,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嗯。没什么。对了,到我家去坐坐好吗?家里现在没有人,我好寂寞、好寂寞……” “慎太郎不在吗?” “嗯。” “他去哪里了?” “这个嘛……我不是很清楚。最近每天晚上一到这个时候,他总是跑出去,我问过他到哪里去,他总是默不作声,不愿意回答我。” “典子。” “什么事?” “这个时候你怎么会在这种地方晃荡?” “我?” 典子睁大眼睛,定定地看着我、可是随即又低下头,然后用右脚踢着土。 “我好寂寞哟!寂寞得受不了,便想起许多事情,结果突然悲从中来,一时之间觉得自己没有办法再独自待在家里,于是我匆匆跑了出来,在这一带随处走走。” “你家在哪里?” “就在那里,往下看就看得到。” 我们站着的地方是在斜坡的半山上一条只有二、三尺宽度的险峻山路上,后面的悬崖和前面的斜坡上都长着浓密的竹丛。透过竹丛可以看到斜下方有一个小小的草屋和射出白色灯光的纸门。 “啊,过来坐坐嘛!我一个人在家实在寂寞得受不了!” 典子握住我的手指头不放。这件事实在令我困扰,纵使她如此热诚地邀约,我还是不想到她家去。可是现在我也不能就这样再钻回洞穴里去,我得想办法把典子带离这里。 “到你家去有点不方便……这样吧!我们找个地方坐一下好吗?” “啊!为什么到我家去不方便。” “慎太郎回来的话就不好了。” “啊!为什么?” 典子睁大了那对天真的眼睛,窥探我的表情。她好像完全不在乎别人的想法和一般人的传言。不,与其说她不在乎,不如说她根本就不知道那些事,典子就像一个才刚出生的孩子一般纯真。 见我不说话,她也不再坚持自己的意见。穿过竹丛里的小径,我们找到一块坡度平缓的草地,随即决定在这里休息一下。草已经被露水沽湿,可是典子并不在乎,率先坐了下来,我也一屁股坐到她旁边。 我们现在所在的地方是环抱着八墓村的山丘底部的洼地边缘,洼地中有阶梯式的狭窄田地,在这些田地之间零星地散布着一些小小的农家草屋。这些农家就寝时窗也不关电灯也一直亮着,每一家的纸门都泛着明亮的灯光,灯光照射在才刚刚播种的田里,构成一幅美丽的景致 天空里满是星群,银河看起来几近乳白色。典子望着美丽的星空出了一会儿神,随即看着我说:“辰弥哥。”她小声地说道。“什么事?”“我……我刚刚一直在想辰弥哥你。”我大吃一谅,再次看着典子的脸,可是典子并没有露出不好意思的样子,只是天真地说道: “我真的已经寂寞得受不了了,这个世界好像只剩下我一个人一般。不知怎么搞的,我突然想起辰弥哥你来,包括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还有其他各种事情……不想还好,一想心头更觉得难过……我觉得自己的胸口一阵紧缩,不由得哭了起来,哭着哭着,不知不觉便跑出家里。我像精神错乱的人一样四处乱逛,没想到居然跟辰弥哥你碰个正着……我真的吓了一跳呢!一颗心坪坪直跳。可是,见到你之后,心情也变得好舒畅……啊,辰弥哥,一定是神明听到可怜的典子的祷告吧?” 典子这一席话在我心中引发相当大的震撼。我全身冒出冷汗,整个身体忽冷忽热的。 啊!这不是爱情的告白是什么呢?这么说,典子是爱着我罗! 由于事情来得太突然了,我真的不知所措,也不知该怎么回话,只是定定地看着典子。典子还是没有一丝丝害羞的表情,就像出现在安徒生童话中的少女一般天真。她让我没有半点厌恶的感觉,反而觉得她纯朴而可拎。 可是,面对这种情形我能怎么回答呢?我在自己内心深处反复找了又找,就是找不到一丝丝对典子的爱意。恋爱这种感觉不是应该在彼此了解之后才会产生的吗?我对典子这个女孩几乎一无所知呢!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因此什么话都没说。要我说一些好言好语来安慰对方,我不习惯,而且我觉得欺骗这么天真的女孩更加不可原谅。照情势来看,我所能做的最好反应就是不说话。再说典子看起来也不像期待我给她答复,她好象深信;既然我这样要你了,你应该也会爱我才对。这种想法让我感到十分不安。 所以我非得赶快错开这个危险的话题不可。 “典子。” 隔了一会儿,我叫了她。 “什么事?” “你在东京的时候一直跟你哥哥住吗?” “是啊,你为什么这样问?” “美也子常常去你们在东京的家吗?” “美也子?是啊!有时候会来,不过大多是哥哥出去找她。” “听说美也子跟镇太郎要结婚?” “嗯,是有这种说法,或许哥哥跟美也子也有此意吧……如果当时没有战败的话……” “美也子现在也偶尔会到你们家去玩吗?” “没有,最近都没有。刚开始时美也子还来过两、三次,可是哥哥老是逃避她。” “你说是镇太郎逃避她?为什么呢?” “我不知道为什么。大概因为美也子是有钱人。而哥哥却变得一贫如洗。哥哥是个很骄傲的人,他很不喜欢人们可怜他或者同情他。” 典子的答复没有一丝丝停滞或犹豫的地方,成许她压根儿都没有想过为什么我要问这些问题。一想到这里。我不禁有些惭愧,可是,我还是想追根究底问清楚。 “那现在呢?如果慎太郎答应的话,美也子现在还想跟他结婚吗?” “这个嘛……” 典子天真地歪着头想。从她倾斜着头的角度来看,她那白嫩修长的颈子竟然触动我的心灵深处,几乎让我有一种妖冶的感觉。 “这我就不知道了。我是一个笨蛋,老是搞不懂别人的心思,而且美也子的性格又那么复杂。” 我闻言大吃一谅,再度看着典子的脸。直到今天我才知道姐姐对美也子并没有什么好感,难道典子也一样吗? 人是不可以靠外表来评断的……姐姐这样批评美也子,而典子的看法也一样。姐姐批评美也子或许掺入些许嫉妒的成份,可是天真的典子应该不会才对。这么说来,在同性眼里,美也子是个深沉的女人罗!依我看,她只不过是一个泼辣而且爱照顾人的女人罢了。可疑的慎太郎 我们到底在那里坐了多久?由于我忘记戴手表,所以完全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不过我想是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因为典子一直都不放我走。我们之间并没有多少话题好讲,可是典子好像只要坐在我旁边就感到很满足似的,不断地跟我说一些她想起来的事情。她讲的尽是一些像童话般天真的话,听着听着,我那原本像刺猬一般尖锐而外射的神经竟然不可思议地沉稳了下来。 这是我到八墓村之后第一次有这样的感觉。对当时总是紧绷着神经窥探他人脸色的我来说,那一段时间是再舒适也不过了。我在不知不觉当中竟然一直侧耳倾听典子叨叨絮絮地诉说。许久,不知从哪里响了十二下钟声,已经十二点了…… 我吓了一跳,霍地从草地上站了起来。 “啊,已经十二点了!时间太晚了,我也该回去了。” “是吗?” 一听到已经十二点了,典子也不再阻止,但是却满心留恋说: “可是我哥哥还没回来耶。”“你哥哥到底跑哪里去了。怎么会每天晚上……”“我不知道。以前他喜欢下棋,总是下到三更半夜才回来,可是回到这边之后,他也不跟任何人来往,应该没什么地方好下棋才对。” 典子对慎太郎晚上外出之事好像不太放在心上,可是那时候我突然觉得心头一阵骚动:究竟慎太郎每天晚上都跑到哪里去了? “那么你哥哥都什么时候回来。” “这个嘛,我不是很清楚,他总是在我睡着了之后才回来。” “你每天晚上几点睡觉?” “大概都九点或十点左右。今天晚上比较特别,不过,我真庆幸我没有那么早就跑去睡觉,所以才能碰见辰弥哥你啊!辰弥哥,明天晚上你还会过来吧!” 典子的口气好像理所当然地认为我明天晚上也一定会来,她的态度看起来又是那么天真,我实在没有办法说出个“不”字。 “是啊!来也无妨。不过,如果下雨就不来了。” “如果下雨当然没办法来了。” “典子,你要答应我,绝对不能跟慎太郎说你今天晚上在这里碰到我哟!” “啊!为什么?” 典子吓了一跳,骨碌骨碌地转着眼珠。 “不为什么,不但是今天晚上,连明天晚上要在这里碰面的事情也不能说,否则我就不再来了。” 这个威胁马上见效。 “嗯,好吧!我不跟任何人说。那么,辰弥哥每天晚上都会来罗?” 女人真是天生的外交官,典子很巧妙地往前推进一步。 我无可奈何地苦笑说: “嗯,我会来。” “嗯,一定。啊!镇太郎回来就不妙了,典子,你该回去了。” 典子乖乖地点点头。 “嗯,那么,辰弥哥,晚安。” “晚安。” 典子走下斜坡五、六步,又回过头来说道: “晚安!” “嗯,晚安。” 典子正要走下坡道,可是不知道想到什么,只见她转身朝山上啊的叫了一声,停下脚步。 “怎么了?典子。” 我吓了一跳,以为发生什么事,也跟着她回头朝山上看。 那个时候我们所站的地方是在洼地的边缘,可是在这块洼地顶端有一间小小的房子独自坐落着,紧闭的纸门里射出了红焰焰的灯光。就在我回头的那一瞬间,一道黑影从纸门前一晃而过。那一瞬间的印象并不很明确,不过看起来很像一个身穿西服戴着打鸟帽的男人……当我这样想的时候,电灯熄掉了,纸门变成—片漆黑。 “啊!” 典子屏住气呆立原地,随即往上跑到我身边来。 “辰弥哥,那是怎么一回事?” “什么事?典子。” “就是刚刚那道黑影啊!你也看到了吧!看起来像一个戴着打鸟帽的男人。” “嗯,那又怎样?” “这不是很奇怪吗?那里可是尼姑庵耶!”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