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现在我对哥哥死前的样子,还是记得很清楚。哥哥咳得很严重,要求姑婆们拿药给他,然后他们其中一位(我不清楚拿药的人到底是小梅姑婆还是小竹姑婆)从枕边的盒子里取出一包药。 那个时候,她并没有刻意选择哪一包药,只是从许多药包之中,拿出最靠近手边的那包给哥哥吃。 当警方怀疑哥哥是遭人毒死的时候,立即将所有药包没收了,但是并没有发现任何异状。 因此在那个时候,姑婆是从许多药包之中,偶然挑中唯一含毒的那包药。 这些药包到底是怎么来的呢? 后来我才知道那是由久野表叔为他准备的药,药的配方很古老,现在就算是乡下的医生,也已经没有人调配这种药了。 但是,哥哥好像很习惯吃这种药,三餐饭后固定都吃,一次不少。 只要药吃完了,他就叫下人去帮他拿。 难道问题出在这里吗? 刚开始久野表叔一次包一周分的药,后来他觉得很麻烦,再加上这个药方不必担心会变质,所以,他改成一次配一个月的药。但是,一次给一个月份的药,感觉上有点不负责任,所以才又改成一次给一周份的药。 因此,久野表叔的药局里,一直预备着许多已经配好要给哥哥的药包。 照这情形来看,凶手就有两次调包的机会。 一次是把放在枕边盒子中的药包换掉,另一次是在久野表叔的药局把药掉包……假如是后者,要调查就不容易了。 首先,哥哥和一般的病患相同,疑心病非常重,他的房间除了小梅、小竹姑婆和姐姐之外,其他人根本不准进去,当然,主治医师久野表叔又另当别论。 所以就第一种的情形而言,只要从这回个人身上去调查即可,然而第二种情况就没有这么简单了。 因为这里是乡下地方,久野表叔的药局大门一直是敞开着,任何人都可以自由进出。 由于隔间的关系,久野表叔家的客厅在诊疗室的后面。所以从大门到客厅一定会经过诊疗室。当有病患在的时候。访客就得通过诊疗室旁的药局直接到客厅。 所以,只要是和久野表叔熟悉的人,都可能有机会下丁。 因此,与其说谁有机会下手,倒不如说知道哥哥服用的药放在药局的什么位置的人,才有可能是凶手。 关于这一点久野表叔也不知道。 虽然这是乡下地方,但医师也不会随便开药给病人。 预先配药包好这件事,久野表叔一直保密没有跟任何人说,只是一个月份的药包起来至少也有百来包,全部由一个人把药包好,实在也是辛苦的工作,所以通常都是由家里的人帮忙一起包。 这些人当中包含了小学生、国中生在内,就算久野表叔保密不说,他们也可能把事情说出去,或许整个村子里早就已经有许多人知道了。 我觉得不管是那一种情形,凶手绝对是不慌不忙的。 凶手虽然不知道被他调包的药,外公和哥哥究竟会在间时吃下去,但迟早都会吃下去,因此他也很放心。 换句话说,凶手一直都是采取最合理、最安全的方法。我只能说,这两件事发生时,我凑巧在场只是一种偶然的巧合罢了。 当我往这个方向思考时,就不觉得这件事是因我而起的。 我只是偶然被卷人这个漩涡之中,是个被弄得晕头转向的可怜受害人罢了,可是我背负着父亲深重的罪孽,就算纯粹只是偶然的巧合,别人也不会认为我是无辜的。 说起来实在好笑,我竟然莫名其妙地变成整个凶杀事件的中心人物。 但是,如果事情真的演变成这个局面,我就必须更加小心谨慎。 整个人墓村里,只有美也子站在我这一边。但是,美也子她是女的,况且村民对她也没有好感,到底她是不是个可靠的人,还是个问题。 这样一路想下来,我除了自己以外,没有别人可以依赖了。 我要战斗下去。但是,要和谁呢? 到底准是敌人呢? 我开始思索哪些人对我怀有恶意。 但是对一个刚到这里的外地人来说,要找出这样的人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到神户调查我的品性、主平的那个人算不算敌人呢? 根据在神户的朋友的形容,他看起来像乡下人,如果他是八墓村的村民,要查出是谁应该不会太难。 住在这种乡下,只要有人一晚不在家出去旅行,马上就会传遍全村的。 我假装无所谓地间姐姐: “最近是否有村民曾经出去旅行?” 由于姐姐平日不大出门,所以她回答说: “除了丑松和美也子之外,没有其他村民离开过村子。不过,我虽然不大出门,但是女佣阿岛常常会告诉我村子里大大小小的事,所以村子里如果发生什么事,应该会传到我的耳里,只不过村子里实在也没什么大事可谈。” 于是我继续假装若无其事地问姐姐: “慎太郎最近是否有到别处去旅行?” 姐姐听到这个问题吓了一跳,但是她还是不慌不忙地告诉我没有。 “如果慎大郎曾经去旅行,她不可能不知道,原因是典子小姐的身体非常虚弱,只要稍微做了点事就会累倒,因此,我瞒着小梅、小竹姑婆和哥哥,暗地里派阿岛去帮他们洗衣烧饭。所以,只要慎太郎有一晚不在家,阿岛都会跟我报告,我不可能不知道的,” 最后,姐姐叮咛我不能把这件事告诉小梅和小竹姑婆。 听了这些语之后我大为吃惊,我一直认为大家都憎恨慎太郎,可是现在竟然有一位充满同情心、默默付出爱心的人出现在我跟前。 由此可见姐姐是一个心地善良,慈悲为怀的人,我听了非常高兴。 老实说,我也曾经对慎太郎没有好感,也许那是受到小竹、小梅姑婆和哥哥的影响,此刻我才知道自己的看法实在是太主观了。 我将心中没来由的阴影赶走之后,重新询问姐姐: “为什么除了你之外,人家都对慎太郎怀有敌意?” 刚开始她不肯说,后来在我苦苦逼问之下,她终于将原因一五一十的告诉我。 “我真没用,连才刚到这里的你都看出来了。” 姐姐深深叹了一口气说: “其实这件事并没有绝对的对与错,只能怪慎太郎的父亲修二太好了,因为他是田治见家的次子,却比身为长子的要藏——我们的父亲更成熟稳重。他是一个实实在在的人。” 姐姐的脸上充满了哀伤的表情。 “这种事说出来只会伤害到死去的父亲和哥哥,因此对我而言,每当提起这件事,便有如刀割般痛苦,但是你硬要我说出来……” “辰弥,虽然时代改变了,但是在乡下地方,家族的传统力量强过一切,自古以来都是由长子继承家业,只要长子不是傻瓜或精神异常,次男、三男是无法顶替哥哥继承家业的。尽管他们只差二、三岁,而且非常的优秀,还是不能违背传统。 如果兄弟两人都同样有才干,就不会有问题产生了,或者是哥哥无能,弟弟也同样无能,当然也不可能有争夺家产的情形发生。然而,我们的父季和修二叔叔实在是差了十万八千里。 叔叔是个了不起的人,他做任何事都面面俱到,绝对不会丢田治见家的脸,相反的,我们的父亲却一无是处,因此姑婆们常常有恨铁不成钢的无力感。 继承家业的长子窝囊无能,可是次男别无选择地继承别家的家业,他却偏偏很优秀。 由于姑婆们嫉妒叔叔如此能干,再加上对愚蠢的爸爸充满哀怜之心,使她们将所有的不平衡心态转成憎恨,甚至到了慎大郎这一代,这种心态更加强烈了。” 姐姐撑着额头,痛苦他说: “田治见家没有一个人有出息,不论是哥哥或我,我们都无法独当一面的撑起家业。不,你什么都别说,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是不是想为我辩护?但是我和哥哥同样都继承了父亲的遗传基因呀!” 姐姐落寞地微微一笑。 “但是。里村家的慎太郎却很优秀,尽管战争为他带来许多的灾难,他并没有一厥不振、哥哥实在无法和他相比。姑婆们把全部的希望都寄托在哥哥身上,却见田治见家的继承人无法独当一面地撑起家业,所以,当她们看到别人做得到而他们不能时,心里自然有种被压迫的感觉。对哥哥而言,面对像慎大郎那样独立能干的人,无形的恐惧感便袖然而坐。换句话说,姑婆们和哥哥对慎大郎的憎恨,都是由低劣者对优秀者的嫉妒心理衍生的。” 姐姐的心脏不好,话说到这里时气都喘不过来,脸色变得很苍白,眼睛下也浮出黑眼圈来,我深深为她感到可怜。尽管身体如此痛苦,她的脸上还是带着笑容说: “但是,我很高兴你能回来。你很实在,不,是很优秀,所以我很高兴。” 听到姐姐如此称赞我,原本疲惫不堪的双眼,刹那间为之一亮,而姐姐却红着脸低下头去。第三章 无端惹祸八墓神庙之行 我一直想去看看八墓神,八墓神是这个村庄所有罪恶和灾难的源头,尽管这么做对眼前所发生的问题毫无帮助,但是我还是认为有必要去。 由于哥哥突然去世,使得田治见家上上下下一片混乱,加上一来这里我就遇到一连串奇怪的事,忙得没时间考虑自己的生活,难得此刻心情沉静下来,才发觉自己一直都没有机会出去四处看看。 就在哥哥作头七的那一天,美也子提早过来帮忙,我趁机把这件事告诉她。 “选日子不如撞日子,干脆我们现在就去吧!反正作头七我也帮不上什么忙,而且傍晚以前麻吕尾寺的住持都在,这中间还有一点时间,倒不如我们现在就去。” 就这样她邀我一起去。 由于我们都是在都市长大的,所以不知道在服丧期间不可以到庙里拜拜。我想,我们就算知道,恐怕也不会注意到的。 当我将这件事告诉姐姐时,她有点惊讶,但是她还是附和着说: “这样啊!那你就好好玩吧!不过要尽早回来喔,因为客人快来了。” “好,我们很快就会回来的,那边离这里不太远。” 我们穿过宽广的和室从后门出去,一出后门就见到一段上坡路,再向前走几步,有一个小小的蓄水池,还好这附近没有什么住家,不用担心会碰到人。 在蓄水池的旁边,有一个用花冈石堆砌成的坟墓,周围用黑檀木栅栏围住,在下方的石头上立着一个石碑,上面写着“田治见家之墓地”。 在此之前,我曾经在哥哥下葬时来过一次,墓地旁边有一条小路,从这里往前走,是一个小山坡,种着纤细瘦长的赤松,四周立着零星的墓碑。这个山坡就是八墓村村民永眠的地方。 “不知道金田一耕助这个人还在八墓村吗?” 我突然想起金田一耕助,随口向美也子询问一下,然而美也子却突然皱起眉头说: “是啊。他还留在这里。” “他到底是什么人?是不是警察?” “这个嘛,我也不太清楚,我猜他可能是个私家侦探。” “私家侦探。” 我听了有点吓一跳。 “那他是为了毒杀事件而来这里调查的吗?” “不会吧!他来的时候,久弥中毒那件事又还没有发生,况且事情发生在田治见家,家里的人最有嫌疑,而西屋与东屋又没有仇恨,也没有道理请私家侦探来调查田治见家的人呀!”: “话是没错,但是,为什么野村先生会邀请私家侦探来这里呢?”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我认为他来这里应该没有特别的目的。听说有人委托他到邻近的鬼首村去调查案情,那边的事解决了,他才顺道到这里来休息一阵子的。”(作者注有关鬼首村,请参考《恶魔的手毯歌》和《夜路》两书。) “咦,怎么会有人请那种人来调查呢?” 我不知不觉将心里的感触说出来,美也子听了哈哈大笑。 “怎么说得这么难听!俗话说:人不可貌相,说不定他还是个名侦探喔。” 这句话果真被美也子说中了。就在不久之后,我们亲身体验到不可思议的事实——这个蓬头垢面的男人,竟然是个非常优秀的名侦探。 撇开这些不谈。我们继续由立着许多墓碑的山坡往上走,不久看见一条大一点的山路。通过这条山路,刚才隐约听见的水声突然变大了。我往下一看,有一条湍急的溪流顺着山谷而下,水流撞击着岩石发出棕棕的声响。这条溪流相当的清澈,一眼可以看到溪底满是岩石。 “下次有空我们再一起下去看看这条溪,溪底四周遍布着钟乳洞,这些可是别的地方看不到的奇观哟!” 我们没有下到溪边去玩,而在中途转向往和溪流平行的上坡路走。走了一会儿,终于到达往八墓神庙的石阶。石阶大约有五十级,由下向上看非常的陡峭,爬到一半的时候,我向下一看,只觉得一阵头昏目眩。等我们好不容易爬上去时,几乎都快断了气。 到了上面,跟前是一片大约两百坪的平地,这块平地是由村民将整座山头铲平开辟成的,八墓神庙就建在这里。 八墓神庙的型式和日本一般的神庙大同小异,不值得特别描述。 我们形式上参拜一下之后,就绕到庙的后面去。也不知道住持到底在不在,我们一直没有看到任何人影。 庙的后面有一个大约十级左右的石阶,登上石阶,上面是一片约五十坪左右的平地,有八座坟墓立在这里。正中间是一个较大的坟墓,其他的七个坟墓则围绕着中央的坟墓平均排列。中间的坟墓可能是将军的墓,而其他七个可能是他的属下,坟墓的旁边立着一个石碑,上面记载了八墓神的由来。由于上面的文字都是用古文写的,所以我看不太懂。 在这块平地的东边,有一株巨大的杉木高耸参天。 “这就是双胞胎杉树,西边那一棵,今年春天被雷击断。” 我一边听美也子解说,一边转过头看着平地的西边时,突然心脏一紧。 平地的西边有一张去除秽气用的绳帘,绑在杉树的残干上。在绳帘的旁边站了一个人,她红着脸一心一意地数着念珠。虽然那只是侧影,但是我一眼就看出她是个尼姑。她是浓茶尼姑吗? “我们回去吧?” 我轻声的说,并拉了一下美也子的袖子,然而美也子却转过头来说: “没关系,她不是浓茶尼姑,她是老的梅行尼姑,人很和善,所以不必担心。” 我后来才知道老的正确写法是姥。这原本是一个别名,流传在日本大街小巷的姥舍传说中,曾经出现过这个地名,后来姥不知不觉地被传成老。姥那里有一问寺庙,叫做庆胜院,梅行就是那间寺庙的住持。梅行的正确写法应该是梅幸,梅幸尼姑人概不知道有一位歌舞伎演员梅幸和她同名吧。 梅幸尼姑一心一意地祈福了一阵子之后,终于站起来转向这里。她好像有点意外地张大双眼,马上又露出亲切的微笑。她果然和浓茶尼姑妙莲完全不同,有着与众不同的高雅气质,脸蛋白白圆圆的,有点像观音菩萨般柔和。在她光而圆的头顶上,戴着一顶茶色的宗匠头巾,身穿黑色袈裟,年纪大概超过六十吧! 梅幸尼姑数了几颗念珠之后,静静地向我们这里走过来。 “大师,您是在祈福吗?” “是的,因为有大多的事令人担心了。” 梅幸尼姑稍微皱了一下眉头,盯着我看。 “这是东屋的……” “是的,他是辰弥。辰弥,她是庆胜院的梅幸尼姑。” 我轻轻的点点头。 “能在这里见到你,真是大好了,我现在正要去你家帮麻吕尾寺住持的,” “真是辛苦您了。” “大师,麻吕尾寺的住持师父身体还好吗?我听说他生病了,” “是的。唉,他的年纪也大了,难免会有病痛。今天应该是由英泉代替他去你家,我会助他一臂之力的。” “真是麻烦您了,那么我们一起走吧!” 当我们走到石阶附近的时候,梅幸尼姑突然停住脚步回头看了一下: “真的是太残忍了!” “咦!您在说什么。” “啊!我是说那棵叫做小竹的杉村。” 梅幸尼姑指着那棵被雷劈倒的杉村。 “咦?那棵杉树叫做小竹吗?” “是的,那边的那一棵杉树叫做小梅,和这棵叫做小竹的杉树原是双胞胎杉树。对了,东屋的双胞胎姐妹小梅。小竹女士的名字,就是来自这两棵杉树的。” 梅幸轻声说道。 “两棵杉树相互依偎在一起超过了几百年。几千年,如今一方被雷劈倒,这到底是什么意思?我总觉得这是灾难要发生的前兆,也为此深感不安。” 梅幸也是这个村子的人,当然无法摆脱八墓神传说的阴影。不知不觉中,我心里觉得很不安。第三个牺牲者 和梅幸尼姑一同回到家里时,正好两间庙的住持先生也来了,客人正陆续抵达。 田治见家世世代代都信奉禅宗,参拜的是村子里的莲光寺,但死去的哥哥久弥自年轻时就追随邻村真言宗的麻吕尾寺住持——长英先生,所以吊祭的法事便邀请莲光寺及麻吕尾寺的人。 麻吕尾寺虽然是在邻村的境内,但从地形上来看,反倒和八墓村的关系较深,信徒也以本村的人居多。身为住持的长英先生已经八十岁,身体比较衰弱,大部份的时间都躺卧在床上,庙里的工作都交由战后才上山的英泉先生来处理。姥的庆胜院附属于麻吕尾寺,当需要人手的时候,梅幸尼姑都会来帮忙。 都市里的婚葬喜庆都已经简化了,但乡下还是很重视这些风俗习惯,不论吉、凶,都尽可能弄得热闹一点。尤其是村里首富的田治见家,在头七的日子里,仍然有数十名访客。.法事从两点左右开始,因为分属禅宗及真言宗的两个寺庙都来做法事,所以整个活动一直持续到四点多将近五点的时候才结束。接下来主人家就要准备斋饭宴请法师和宾客。 家里雇来烧炭、运材、养牛等工人,以及其他村民们,都聚在一同靠近厨房的房间里,大伙儿一起用餐,至于亲戚、村里的重要人物,则是在将两间八坪大和室打通的餐厅用餐。 小梅和小竹姑婆指示厨房里为两个和尚准备正式斋饭,其他人则是一般的套餐即可。发号施令的是两个伯母,但真正做事的却是姐姐,我不禁担心起她的健康情形来。 “姐姐,你还好吗?如果太劳累,对身体不太好哟!” “我还好,谢谢你,真的没有问题的,请你不要担心。” 已经准备好的两份斋饭及将近廿份的宴客餐,就摆在厨房的工作台上,姐姐露出苍白的脸色,显得有点疲惫的样子,她的眼睛看起来一点精神都没有。 “姐姐,你看起来脸色很差,剩下的事就让阿岛及佣人去做吧!你应该先躺着休息一下。” “没有那么严重啦!我可以再支持一下。辰弥,请客人就位吧!” “可以就位了吗?那么我去招呼了。” 当我正要离开的时候,典子跑来找我。 “辰弥哥!” 典子很小声地叫我,并朝我望了一眼,立即将头低了下去。 典子很少主动和我说话,她也从来不曾叫我哥哥,今天是头一次叫我,害我觉得有点尴尬。可是看到天真活泼,毫无心机的典子,我只能露出苦笑。如果她是一个年轻又具有魅力的女人的话,也许情况又不同了,今天典子特别薄施脂粉。 “啊,有什么事吗?” “庆胜院的住持有事情找你。” “是吗?谢谢你,请问住持在那里?” “在那里。” 典子带我到玄关旁边的房间,进到房间时,梅幸尼姑正好准备回去。 “啊!法师要回去了吗?现在正准备开饭呢!” “不行,我怕会耽得很晚。我的年纪大了,身体不是那么好,对不起,必须先失陪了。” “辰弥哥!” 站在我后面的典子开口说道: “等一下叫晚辈把法师的晚餐送过去就可以了。” 典子真不愧是女生,这种小细节都注意到了。 “好,那就这么办吧!法师,我们马上会将食物送过去。” “谢谢你。” 梅辜尼姑点了点她那许久未剃的头后,突然向周围望了望,同时靠近我,小声地在我耳边说着: “辰弥先生,请到我的庙里来一下,我有很重要的事要告诉你,这件事和你本身有关哟!” 我听了有点莫名其妙,梅幸尼姑则又看了周围一眼说: “一定要来哦!你要一个人来,不要和其他人一起来。刚才在八墓神庙那儿本想和你谈,可是当时西屋的少奶奶在场,所以我不方便说。不要忘了!这件事只有我和麻目尾寺的住持知道,记住,明天一定要来哦,我等你!” 梅幸尼姑再三叮咛后,终于离开我的身边,但离开时还特别望了我一眼,眼神中好像在强调什么似的,而后,又好像故意很正式地向我致意后,才朝玄关的位置走去。 梅幸尼姑突然神秘兮兮地对我说这些,我被她搞得毫无主张,也无法了解她刚才在说些什么。我茫然地站在原地呆了一阵子后,终于想到我应该问她到底是什么事。当我追到玄关的时候,已经看不到梅幸尼姑的影子了。 “辰弥哥,住持刚才说了些什么?” 回过神来,我才发觉典子站在我身后,典子的表情就像孩子般天真无邪,但眼神却充满了好奇。 “啊!也没什么事啦!” 我从口袋拿出手帕,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说实在的,我也不清楚她究竟在说什么。” 回到餐厅时,大家已经坐好位子了。正面是莲光寺的和尚——洪禅大师,以及麻吕尾寺的所化英泉先生。英泉的左边就是我的位子,再来就是小梅和小竹姑婆,其次是为姐姐留的位于,再下去就是里村的慎太郎,下一个位子则空出来给典子,接下去就是久野表叔和他的妻子及长男。 另一边则是村长,接下来是西屋的主人野村庄吉先生和他的夫人,再来就是森美也子,在她旁边的是一个年纪大约为四十五、六岁、肤色很白、留着短须的绅士,他就是最近搬到乡下来的新居修平医师,这是我第一次见到他,虽然他是从大阪逃难来的,但讲的后却是字正腔圆的江户口音,看起来气质很不错,小梅及小竹姑婆特别邀请他来协助解剖。 新居先生的下面,就是我外婆及舅舅兼吉,其他的两个人不认识,他们可能帮我介绍过,只是我忘记了。 我从餐厅旁边经过,走到厨房去告诉厨房的人,要他们送一份食物到庆胜院去。 “住持已经回去了?那就送一份过去。等一下再叫人送去好了。对了,辰弥!” 姐姐看到我时,立刻叫住我: “我想请你帮忙送一份食物。” “魅问题,要送给谁?” “这里有两份斋饭,请帮我带一份过去,另一份我来拿,当你送到了以后,就请坐在自己的座位上。” “是正府吕尾寺的英泉先生的吗?那一份呢?” “那一份都可以,反正都是相同的东西。” 于是我和姐姐各拿一份斋饭出去。 “阿岛:其他的部份就请依照顺序端上来,我会在餐厅等候。” “是的。” 我和姐姐拿着斋饭井肩走人餐厅由于两个人所站的位置使然,我手中拿的这一份很自然地送到莲光寺的洪禅先生面前去,姐姐则将食物放在麻吕尾寺的英泉先生面前。 两个和尚一边用手拉了拉衣袖,一边点点头称谢。 放下斋饭后,我和姐姐分别坐到自己的位于上,不久。阿岛和其他女佣人陆续将客人的食物送出来。 “没有什么特别好的料理,请大家不要客气,尽量享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