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_东野圭吾-7

直贵焦急等待的录取通知,终于在一周后送来了。决定雇用他的,是以电器产品的量贩店而出名的一家企业。面试的时候就觉得有点门,记得关于亲属的事几乎没有问。就职的事情定下来了,却没有想通知的人。甚至对在各方面给了自己很多照顾的梅村老师也没心思告诉,因为怕他又去告诉刚志。最后只是通知了一个人——白石由实子。虽这么说,也不是他特意去告诉她的,只是在她打来电话的时候说了而已。她一直在为直贵就职的事情定不下来发愁。“庆贺一下吧!”由实子说。于是,约好在池袋的一家小饭店见面。“真是太好了!总是定不下来,我有些担心。听说今年找工作比去年还要难。”两人用生啤酒的大玻璃杯碰杯以后,她说,“而且,新星机电是一流企业啊!”“算不上一流吧,只是在秋叶原一带有些名。”“那就可以啦!能有工作就是幸福啊!”“嗯。”直贵就着烤鸡肉串喝着啤酒,觉得别有风味。“是不是告诉哥哥了?他一定会高兴的,肯定非常高兴。”由实子快活地说着。脸上的表情中有种轻率的成分,直贵觉得。不只是不是察觉到直贵的脸沉了下来,她像偷窥般地向上翻着眼睛看他。“怎么了?”“没什么。”直贵的声音变得有气无力。“闹不好……你没告诉哥哥?”直贵没回答,嚼着多春鱼。他把目光移向一旁,叹了口气。“为什么呢?”由实子用叹息般的声音问道,“要是告诉他该多好!”“你管得太多了!”“也许是吧……可他会高兴的,你哥哥。为什么不让他高兴呢!”直贵闷着喝啤酒。觉得味道变得淡薄了,也许是心理作用。“直贵!”“讨厌!”他有些厌烦,“已经决定不再和哥哥联系了!”“为什么?”“什么为什么、为什么的!你有完没完啊!这是我的问题不要你管!”由实子像是被他吓着似的缩了一下下巴,不过还是盯着他说:“是因为哥哥的原因,不得不跟自己喜欢的人分手的缘故?”“我都说过了,你要是再烦人,我揍你!”不觉声音高了起来,周围的客人在往这边看。直贵喝干了杯中的啤酒,跟店员又要了一杯。“要是想揍我的话,你就揍吧。”由实子嘟囔了一句。“谁也不会干那样的事。”“我只是觉得你应该理解哥哥的心情。直贵君像是觉得哥哥就是罪犯,那是不对的。现在是在服刑,罪犯是过去的事情了。”“可世上的人不那么看啊!”“管他世上什么呢!对想说什么的人就让他们说去好了。”“那是行不通的,比如这次找工作的事。我撒谎说哥哥在外国,好不容易才拿到了录取通知,要说在监狱里,立刻就会被刷掉。”店员端来新的大杯啤酒。直贵接过来,一口气喝掉一半。“正因为这样,你跟哥哥断绝联系才不对呢!那样做的话,直贵君不也和世上的那些家伙一样了吗?”“没办法啊!”直贵叹了口气。“要是经常联系,早晚哥哥的事情会败露的,以前不都是这样的。哥哥来的信,总是扯我的后腿。”发生过的各种各样的事情在直贵脑子里反复出现,他像要把它们赶走一样使劲儿地摇着头。“可是,终归现在哥哥的信还来着呢。”“准备到了明年就搬家。”“还要搬?不是刚刚般过家吗。你是那么有钱吗?”“想办法吧。晚上有在‘BJ’的工作,今后再干它两三个月白天按天雇用的短工,大概就能凑够定金和押金。”“有必要那样干吗?就为了逃避哥哥。”由实子目光中显露出悲伤的神情。“我啊,已经够了!”盯着沾着啤酒泡沫的杯子,直贵说道,“每次哥哥的事情暴露,我的人生就乱套了。这样的事情再反复几次,早晚我会恨哥哥的。我害怕成为那样。”“可是……”由实子说了半句又打住了。从那以后不久,直贵真的开始干起了道路施工的短工,几乎不去大学。毕业所需要的学分都得到了,只在周日写毕业论文。白天晚上都工作,他的身体疲劳已经接近极限。可想到这样做也是为了自己的人生,他坚持着。刚志每月一次有规律地寄来的信,更加激发了他的干劲。他自言自语地说,今后一定要去不再有这样来信的地方。他开始不再读那些来信了。只是一瞥信封上的字,就立即丢到垃圾箱中。他知道自己的弱点,如果读了信里的内容,还会忘不了情分。这样迎来了三月,拼命打了这么长时间的短工,可存下的钱并没有那么多。因为马上要参加工作了,必须备齐西服和鞋子之类的东西。他认识到搬家在短期内不大可能。一旦工作了,当然也不能再打工了。大学毕业典礼那天,像是他预先知道这事一样,又收到刚志寄来的信。正好是没有打工的日子,他在房间里睡觉,没心思去参加毕业典礼。最近总是不开信封就扔掉,可这天他打开信封,只不过是一种随意。他觉得反正信里写的没什么大事。可是,读了信纸上写的东西,直贵从被窝里跳了起来。直贵:最近好吗?是不是马上就要毕业了呢?直贵上大学的时候我真的非常高兴,能够顺利地毕业,简直就像在梦里一样。真想让天国的妈妈看看你现在的风姿。当然,我也真的很想看到。而且从下个月起就是公司职员了。真了不起!虽然我不大清楚新星电机公司的情况——直贵手中拿着信给由实子打电话,可传来的只是不在家的录音声。他想起今天不是休息日,由实子应该是在公司上班。他等不到晚上,看了看表,就从房间里飞奔了出去。直贵去的地方是汽车公司总部的工厂,他曾经工作过的地方。只不过不是那个公司的员工。从还有印象的大门进到工厂里。他知道大大方方地往里走,是不会被守卫叫住的。正好是午休时间。身穿工作服的工人们悠闲地走着。他朝着自己工作过的废品处理场走去。处理场有两个男人在小山般的废铁堆旁吃着便当。哪个都像有三十多岁。没看到立野的身影,直贵心里踏实了一些,躲到建筑物后面,眺望着就在旁边的工厂入口。不久,工人们开始返回工厂,像是午休时间结束了。直贵四下看着。由实子和其他女工们谈笑着走了过来,直贵小跑着迎了上去,还没来得及打招呼她先看到了,像是吃了一惊站住了。“怎么了?”一起走的人问道。“没什么,你们先走吧。”那人像是怀疑般地看着直贵走了过去。这时由实子绷着脸看着他。“你稍微过来一下!”直贵抓住她的手腕。拐过工厂墙角的地方他松开了手。从口袋里拿出信封,伸到由实子前面,“究竟是怎么回事?这个。”“什么?”由实子揉着被他抓过的手腕。“你还问什么?哥哥来的信。他怎么知道我就职的事,连工作的地方也知道。是你告诉他的吧?”由实子没有回答,把目光从他身上移开。“除了你没有别人,我跟谁也没说过,通知我哥的只能是你。老实告诉我!”由实子吐了口气,瞪着他。“是我告诉他的,不行吗?”“当然!你忘记我以前跟你说的话了吗?我说了不想再跟哥哥联系了。”“所以我才替你做的。没什么不对的吧,我给谁写信不是我的自由吗?”“你真是的!”直贵的脸扭曲了,险些伸出手去。在那之前停住,是因为看到由实子的视线注视着他的背后。回头一看,像是工厂车间主任那样的男人正朝这边跑过来。大概是刚才她的女友通知的。“快点走吧!”由实子贴近直贵耳边说道。“你要干吗?跟白石小姐有什么事吗?”那人紧皱着眉头。“他是我的亲戚,家里有点事,来告诉我的。”由实子努力掩饰着。“发生什么事了吗?”“啊,稍微有点事,不过,不是什么大事。”她仰视着直贵:“谢谢!我再跟你联系,问伯母好!”不能在这里引起什么骚乱,直贵虽没有得到满意答复,也不得不转过身来,朝着还怀疑般地看着他的主任点了下头,离开了那里。出门前又路过废品处理场,刚才吃便当的两人,绷着脸收拾着铁屑。曾几何时,他自己的身影也在那里。再也不想返回到那种生活了,他心里想道。他满腹焦急地在房间里消磨着时光。晚上七点过了的时候,门铃响了,打开门一看,由实子站在那里。“对不起,觉得比起打电话还是来这里更快些。”“你倒是真能找到这儿呀!”“嗯,路上问了问警察。……我进来行吗?”“啊。”现在的住处由实子第一次来。她环视了一下屋内,坐了下来。“还打算搬家吗?”“要是存下钱的话。”“真的不想再跟哥哥保持联系了?”“你真没完没了!”由实子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慢慢地点了点头。从身旁的包里取出一个信封,放到直贵面前,“这个,你用吧。”“什么啊?”“你看看就知道了。”直贵看了一下信封里,一万日元一张的纸币大概有三十张。“有这些是不是足够搬家用了?”由实子问道。“什么意思?”“没什么意思。你不是想搬家吗,没有钱搬不成,我先借给你就是了。”“以前你不是反对我搬家吗?”“以前是的。不过,现在稍微变了。觉得是不是那样做对直贵会好些,也许对于你哥哥也……”说着,低下了头。直贵来回看着信封和由实子,原想如果可能的话,进公司之前搬家。要是赶快找房子的话,也许现在也还来得及。“工作的地方,听说在西葛西。”他说,“前天来了通知,欢迎仪式像是在各个营业所举办。”“西葛西?从这儿走的话可够远的。”“嗯,这也是想搬家的一个理由。”“那么,这个钱,能帮上忙吧?”直贵点点头,说了句“尽可能早些还给你”。“直贵君,真的再也不跟哥哥联系了吗?”“是这样打算的。我跟哥哥已经是没有关系的人了。”由实子叹了口气,嘟囔了句:“是吗。”第二天,他赶紧去了江户川区,找了两家房地产商。在第二家找到了合适的房子。骑自行车就可以去公司的场所,不需要保证人,但押金收的多,由实子借给他的钱正好派上用场。到了四月,从刚刚搬进的新居到刚刚进入的公司,直贵有种面貌一新的感觉。他暗自发誓:这次一定要过上和别人一样的生活,没有人在背后说三道四的那样不公正待遇的生活。接受一个月的培训之后,确定了具体工作部门,是销售电脑的部门。听说是最忙最辛苦的地方,他稍微有些紧张,但同时觉得那儿是有干头的地方。开始了身穿印有商店标志的工作服,每天应对着络绎不绝的客人的生活。不用说摆在店里的商品,就是店里没有经营的产品,或是预定今后将要销售的产品,都需要预先熟悉。他回到公寓以后也没有间断学习。直贵不仅看了所有的资料,而且休息日还去书店和图书馆,充实电脑方面的知识。当然,只是有知识还不能胜任,他还观察着接待客人非常到位的前辈的做法,偷偷学着他们的技术。不光读电脑方面的杂志,连有关正确使用敬语的书也不放过。他想让周围的人认识到,武岛直贵这个人作为社会的一员是够格的。结果过了大约三个月,确实得到了武岛这个人能干的评价。他很满意,一心期待着今后就这样什么事也没有,乘着上升气流往前走。刚志的信也不来了,因为没有告诉他新的住址,当然不可能收到。然后又过了几个月。(2)那天早晨,直贵像往常一样骑着自行车去上班,看到商店门前停着两辆警车,还有警察的身影。他要进到里面去的时候,被要求拿出工作证件来。“发生什么事了吗?”他一边拿出证件一边问道,身穿制服的年轻警官没有回答。看上去对方不是嫌麻烦,而是不好判断是否应该回答。直贵工作的电脑销售部是在二楼,里面有个小的更衣室,大家习惯在那里换衣服,计时器也在那个地方。可是楼梯前也有警官,叉开双腿站在他的面前。“不能进去!”板着脸的警官不客气地说道,“乘电梯到五楼去!”五楼是办公室的楼层。“发生什么事了?”直贵又一次问道。“一会儿会有说明的。”警察像是不耐烦似的摆了摆手。其他的员工们也陆续来上班了。他们也受到和直贵一样的待遇。大家简单地打着招呼,相互问着发生了什么事情。“仓库的地方也有很多警察。”音响销售部的前辈小声说道。仓库是在商店的背后,马路对面。库存商品基本上都放在那里。到了五层,已经有一些进不了商场的员工等在那儿。没有那么多座位,多数人站在过道上说话。像是发生了盗窃事件,消息渐渐地传开了。据说是预定今天上市的七十台游戏机,连同游戏机软件、电脑软件和电脑主机等,被人悄悄地从商店里偷走了。仓库那边没有丢失什么。“喂,请大家听一下!”满头白发的分店店长高声说。大家立即闭上嘴,看着店长。“可能有些人听说了,昨天晚上……唉,也许是今天早上,有小偷进到这里,被偷走的东西还没有最后查清,但游戏机和电脑销售部有遭到偷盗的迹象。因此,至少上午不能进入商店内。商店以外也有几个地方不能进入。那么,现在考虑今天临时停业,希望大家务必协助警察侦破工作,听从警察的指示。”分店店长的语气是轻松的,可脸上的表情充满了紧张。他几次舔着嘴唇,连站得很远的直贵都看得到。接着,一个没见过的男人走到面前,看到分店店长向他低头致意,直贵觉得像是警察方面的负责人。他身穿西服,可是目光中有种公司职员没有的锐利和阴沉。男人没做自我介绍,很快地说着,让大家按各自所在部门分开等待,不得随意外出,要是去什么地方需要跟附近的警官打招呼等等。那种态度明显表示出我们是为了你们在进行调查,不管说什么,你们都应该听从。直贵周围的人群中流露出不满的声音。“什么啊!那老家伙,连自我介绍也没有。”“让我们等着,在哪儿等好呀?我们除了商店里没有地方去啊!”“大概要等到什么时候啊?”结果只能在办公室里按部门分成几拨等着。椅子不够,有坐桌子上的,有人干脆席地而坐,也没有人出来说什么。“偏偏是今天被偷,我们运气不好啊!”一个叫野田的男人说,他比直贵大两岁。“那东西今天是首次销售,估计是相当大的一笔收入!”那东西指什么,在场所有的人都清楚,新上市的游戏机。“预订的情况如何呢?”直贵问。要说是受欢迎的游戏机,上市之前都会接受很多预订。“啊,马上就是开门时间了。突然停业,估计顾客抗议的电话都会打进来,肯定。”“可是,看到警车都来了,大家会觉察到发生了什么事件,不会有抗议的事吧。”“傻瓜!顾客都是那么明白的吗?”野田的话说中了,从开门前几分钟开始,办公室的电话就响个不停,连直贵都忙着应对。电话内容基本是一样的,都是询问被盗走的游戏机下次什么时候进货?知道发生了事件,是因为那些顾客从开门前都来了的缘故。正因为有那种热情,让人觉得他们跟本没考虑被关在现场的员工的立场,满脑子都是自己想得到的游戏机的事。要是回答因为事件刚刚发生,还不清楚下次什么时候能到货,估计对方会发火,所以拼命回答说,现在正在调查,哪怕早一刻也好,正在努力办理进货。就是这样,对方也不会简单罢休,每个电话都要费上十多分钟。“小偷也会选择时机啊!要是别的日子,我们也不用这么费事了。”接电话的间隙野田说。“可要是别的日子,不就没有意义了吗。”直贵说。“什么?”“我觉得小偷盯着的就是新上市的游戏机。”“哦,那倒是。”野田摸着下巴说道。昨天,直贵看到负责卖游戏机的两个人在搬运游戏机,当时还想到明天又要热闹了。电脑部负责人河村走了过来,脸上露出奇妙的表情。电脑部是河村和野田,再加上直贵三个人具体负责。“喂!你们两个过来一下。”河村小声说。他才三十出头,头顶上已经有些稀疏,看上去像是更老一些。“又要听别人诉苦吗?”野田发牢骚说。“不,说是要取一下指纹。”“指纹?”直贵转过脸去看着河村,“为什么要我们的指纹呢?”“也怀疑到我们了吗?”野田说着,口气像是说,怎么能这样呢!“按他们的说法是排除法,”河村一边走一边小声说,“也就是说,从现场采集到的指纹中,排除掉员工的,剩下的就有小偷的指纹。”“哎!小偷会留下指纹吗?”野田咧着嘴说道。“而且现场是卖东西的地方,到处都有顾客的指纹,怎么看出来是小偷的呢?”河村停住了,看看周围没有人,贴近直贵他们说,“只是在这儿说,警察像是怀疑内部有人作案。”哎!野田身体向后仰去。河村皱紧眉头,把食指放到嘴上。“很明显,小偷盯着的是游戏机。但他们是怎么知道今天放在商店里呢——警察注意到这一点。”“谁都知道今天要卖那个新游戏机的事呀!”野田轻声说。可是河村的表情没有松弛。“按警察说,小偷一般都是冲着仓库去的。可仓库那儿没有被打开的痕迹,所以只能认为他们从一开始就知道放在商店里。”“所以说内部……”没等直贵反驳,河村接着说,“因为那些游戏机是在昨天关门以后搬进来的。”被采了指纹的不只是直贵他们。在他们以后,其他部门的人也被叫到警察所在的房间里。采了指纹之后,是按部门询问情况。来问直贵他们的,是个叫古川的刑事警察。他看上去三十多岁,体格很好,头发剪得短短的。提问的内容和预想的差不多。是不是知道新上市的游戏机搬到店里的事呀?知道的话,是不是跟外面的人说过呀?“知道,但没有跟谁说过。”直贵回答道。野田和河村的回答也是同样。“那,最近有没有什么异常的情况呢?”古川改变了询问的内容。“异常情况?”河村鹦鹉学舌般地反问。“比如,看到不大正常的人啦,或是比较怪的客人等等。”直贵他们相互看了一下。野田和河村都是不知所措的样子,直贵想自己大概也是一样的表情。“怎么样?”古川焦急地问。“不,你这么问……”河村挠着头,看着直贵他们。“是不是没有呀?”“要说没有吧……”河村有些犹豫不定,“因为是这样的量贩店,每天有各种各样的人来,比起实际买的,稍微看一眼就走的人要多的多。那么多人记也记不下来,而且即便其中有几个样子稍微有些怪的,要是注意他们就没法干活了。”对前辈说的话直贵和野田只是点头。河村替他们两人说了。警察像是不大满意,但也没有再问别的。这一天,直贵他们一直被关到平日下班的时间前后。在回家路上的快餐店里,看到了电视中报道事件的新闻。长时间被禁止外出什么信息也没得到,看到那个报道直贵才知道事件的概要。据说商店的卷帘门是被用刀撬开的,但出入口的门锁好像没有损坏的痕迹。另外监视摄像机的线路被切断没有工作。考虑到被偷的东西体积相当大,推测罪犯可能是多人,而且可能是相当熟悉此道的团伙。直贵一回到家,马上电话就响了。是由实子打来的。她知道了发生的事件。“真不得了!直贵君的部门也被偷了吗?”“电脑软件什么的被偷走了。今天因为这事儿整理了半天单据。又被警察传讯,还被采了指纹,真是倒霉的一天。”“指纹?为什么要采直贵的指纹呢?”“说是什么排除法,可是听说警察怀疑有内鬼。”他说了从河村那听到的说法。“哎!那算怎么回事儿。直贵君也不可能做那样的事。”“大概警察有警察固定的做法,而且看了电视就会明白,怀疑内部人作案的根据,大概不只是因为知道游戏机的事。”“另外还有什么吗?”“监视摄像机没有工作啦,门上的锁没有损坏啦,像是有很多内部人接应的迹象。”“哎!那么,真是商店里有作案的人?”“真想不到!”“……直贵君,明天去上班吗?”“去啊。今天还做了各种各样的准备呢。告诉我们注意不要影响商店的形象,明天要比平时更大声招呼,接待好客人。”“哎,不要紧吗?”“什么?”“可是,”由实子沉默了一会儿低声说,“也许犯人就在店里呢。”直贵拿着话筒笑了,“那又怎么了?”“所以,是不是有些危险呢?我想。电视里说是很厉害的团伙犯罪。”“也许是有组织的犯罪,可又不是什么武装集团,不过是些小偷呀!”“是吗?”可她还像是有些担心。“刚总瞎想,没必要担心。对了,上次的钱,下回发奖金的时候我把没还的都还上。”从由实子那借的钱,发半年奖金的时候已经还了一部分。“不用那么急,什么时候都没关系。”又说了几句话挂断了电话。她最近不大提起刚志的事了。大概是因为怕直贵知道了又要不高兴。发生事件后的第五天,直贵正在商店里跟一个女顾客介绍着电脑,河村凑到跟前耳语道,“这里我来应付,你去五楼一下!”直贵一惊,回头看了看前辈的脸,“现在马上去吗?”“嗯,”河村点头说,“我也不清楚什么事,只是说叫武岛君来一下。”“啊!”不明白怎么回事。他晃着脑袋走向员工用的电梯。五层办公室里,职员们面对着各自的办公桌忙碌着。虽说是不小的盗窃事件,但好像已经返回到了正常的状态。他呆呆地站在那里,“武岛君!”旁边有人叫道。秃头的总务课长走了过来,“工作中,不好意思。”“啊,不!”“请到这边来一下!”办公室一角有个被帷幕隔开的空间,他被带到那里。有张会议用的桌子,两个男人坐在桌旁。其中一个以前见过,是古川刑警。另一个大概也是刑警。古川对工作中把他叫出来的事表示道歉,一副公事公办的口气。“稍微有点事想确认一下。”古川说。“什么事?”“请你听了不要太在意。对这次事件,警察认为应该从各个方面开展调查,更清楚地说,觉得内部有人参与了犯罪。于是我们想对所有员工在一定程度上掌握他们的人际关系。并不是要介入个人隐私,但比如是否和暴力团伙有关系,是不是有很大的债务,家属中有什么特别的人,就是这些事情要预先摸清楚。”刑警说的意思很明白,直贵想大概确有那个必要。同时,他也揣摩着为什么叫我来呢?祈愿着最好不是那个原因。但他的祈愿没有奏效。古川拿出的东西是直贵的履历书。“你有个哥哥是吧?”说着,刑警紧盯着直贵。(3)直贵看着总务课长。刑警究竟把多少疑问告诉公司方面了呢?只是调查了有没有其他家属的事吗?“是的,有个哥哥。”他朝着刑警点了点头。履历书上写着的,这里不能撒谎。“据你对公司的介绍,现在他去了美国,为了学习音乐……”“嗯,差不多吧。”直贵感到全身发热。心脏的跳动也快了起来。“美国的什么地方呢?”“纽约的附近……吧,我也不大清楚。完全没有联系。”直贵的话,古川用怀疑般的表情听着。然后把履历书放到桌上,把两手手指交叉在一起,身体向前探了出来。“这话,是真的吗?”“哎,什么?”“你哥哥去美国的话,真有那么回事吗?”刑警的视线像是缠绕着直贵,他把手指放到嘴边擦着。“你哥哥是办的工作签证呢,还是以留学的形式去的呢?”直贵摇了摇低下的头,“我不清楚。”“不管是哪种形式,按理说不会是去了以后就没有任何消息了。最近一次回日本是什么时候呢?”直贵无法回答。要是不小心说些什么,闹不好马上就会出现矛盾。他瞥了一眼总务课长,课长把双臂盘在胸前,露出不愉快的表情。“有什么不便回答的事情吗?”刑警问。“不,那个……哥哥的事我不太清楚。”“不过你们是兄弟吧,所以应该知道有些情况的。如果真是不知去向的话,我们可要开始正式调查了。”“事件和我哥哥,有什么联系吗?”“那可说不好,所以要调查。你说的话我们不能囫囵吞下去就完事了。不是不信任你,这是必需的程序。”刑警说的直贵也很明白,可是不想在这个地方说刚志的事。于是,刑警说,“是不是总务课长在这里不便说呀?要是那样的话,可以请课长离席。”“啊,”直贵不由得发出声音,觉得自己的内心被人看透了一样。“我离开吧,”总务课长抬起身来,“我倒没什么。”直贵稍微点了下头。觉得这样的话,今后恐怕不能在这个公司干下去了。总务课长出去以后,刑警叹了口气。“长期做这个工作啊,养成了特殊的直觉。也许并不科学,可确实存在。一开始看你履历书的时候,不知为什么感觉不对,我记得是关于你哥哥的表述引起的。好像这里面隐藏着什么。所以想跟你见个面。看来直觉还是管用了。”直贵沉默着,刑警又重新问了一遍,“你哥哥在什么地方?”直贵舔了一下嘴唇,用手撩起了前面的头发,“在监狱里。”“哦。”古川没显现出惊讶,也许是他某种程度上预想到的回答。“罪名呢?”“非说不可吗?”“要是不想说,不说也行,反正会明白的,可以简单地查出来。可那以后为了确认再次询问你的话,气氛可就不打好了。”刑警说话的方式还挺高明的,直贵没有办法,点了点头。“你哥哥做了什么?”古川又一次询问同样的问题。直贵直直地盯着刑警的脸,回答:“抢劫杀人。”这次好像出乎他的预料,古川的眼睛瞬间睁大了些。“什么时候的事?”“大约六年前……差不多。”“哦,是这样啊。所以才说去外国了。嗯,要说理解也可以理解,现在就业非常难啊!”古川把两肘支在桌上,下巴撑在手掌中,就这样闭了一会儿眼睛。“这件事,我们不会向公司方面泄漏的。”睁开眼睛后,古川说。已经晚了吧,直贵这样想着,点了点头。警察没向公司传达直贵哥哥的犯罪经历好像是事实。因为觉得公司方面想法设法寻找答案。比如一同工作的野田和河村,都被总务课长叫去过,被问到,知道直贵哥哥什么情况吗?当然,两人都回答什么都不知道。但是,刚志的事被别人知道肯定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公司要是有那个打算,可以简单调查出来,只要委托给专门调查机构就行了。那一天终于来了,大约是强盗事件后一个月,直贵再次被总务课长叫去。这天没有刑警在,可看到人事部长等在那里。总务课长先说,作为公司方面需要准确掌握员工的家庭环境,而且,发现在进入公司前的考试中有弄虚作假行为的,也不能放任不管。因此,对你哥哥的事儿进行了调查了解。他平淡地说了这些。接着,总务课长把刚志犯罪的内容、怎样进行的审判,什么时候以什么形式做的判决、现在在哪个监狱服刑等等,这些连直贵也难以整理清楚的事情,流利地说了出来。也许是按照调查报告讲的。“以上的内容没有不对的吧?”秃头课长问道。“没有不对的。”直贵无力地回答。“被刑警问到的,也是这些事吧?”“是。”“嗯,”他点点头,然后看着旁边的人事部长。梳着背头,戴着金丝眼镜的人事部长哭丧着脸。“为什么要撒谎说什么去美国了呢?当然这样说大概不会对就职产生不利影响,可是为了这个隐瞒这么大的事,还是有些恶劣。”直贵抬起了头,看着人事部长的眼睛,“恶劣吗?”“不是吗?”“我不知道。”直贵摇了摇头,又低了下去。为什么恶劣呢,心里真想抗议。希望他们雇用的是自己,不是哥哥。为了这个,在哥哥的事情上撒了谎,是那么恶劣的事情吗?不是没有给任何人添什么麻烦吗——刚志的事被问了一遍,关于今后的话却一句也没说。直贵原想马上就会让他写出辞职书来,可没有这样的事。但是,以这天为界,他周围的环境确实在变化。用不了多长时间,所有员工就都知道他哥哥是什么样的人,但到一起工作的野田和河村对自己疏远的态度,就明白了怎么回事。虽这么说,他并没有受到什么不公正的对待,或者说野田也好,河村也好,好像比以前更加关照自己了。直贵如果做没有报酬的加班时,他们会说,不要那么拼命干,没关系的。可即使这样,并没有使直贵感到心情好些。盗窃事件的犯人,在事件发生后正好两个月的时候被抓到了。是一个包括外国人在内的盗窃团伙,其中有个一年前在新星电机西葛西分店工作过的人。他透露了店内结构和防盗设施的情况。新上市游戏机会在前一天运到店内的事也是出于他的经验。以这个事件为契机,公司内大幅改善了安全管理体制。不单单是充实了防盗系统,甚至深入到了员工的人际关系。也许是参与犯罪事件的那个原员工有大量的借款,为了偿还才参与犯罪的缘故。所有员工再次填写了有关家庭构成、兴趣爱好、特殊技能、有无奖惩等内容,提交给公司。甚至还有分期付款欠款余额的栏目。虽然暂时不想填写的部分可以空着,但怕引起别人胡乱猜疑,几乎所有的人都尽可能详细地填写了。“让填这样的东西,公司觉得有什么好处呢。不是说不便写的可以不写吗?”野田手里拿着圆珠笔发着牢骚。“因为这次事件涉及到了原来的员工,公司方面必须考虑什么对策才行啊。估计提出让填写这些的家伙,自己也知道没什么用处。”河村劝解般地说道。直贵有跟他们两人不同的感觉。他觉得让大家填写这些东西的,没准就是那个总务课长。看到直贵的情况,尽可能掌握那些秘密。直贵在亲属栏中写下了刚志的名字,在旁边注明:在千叶监狱服刑中。过了一段时间什么事情也没发生。直贵每天按时到公司,换上制服后开始工作。虽然经济不景气,可电脑部还是很忙。打听新产品的顾客,询问说明书上没有记载的内容的顾客,还有因为买的电脑没像预想的那样运行而诉苦的顾客,来到店里的顾客千差万别。不管是什么样的顾客,直贵都认真地接待。对顾客提出的问题几乎都能做出解答,就是顾客提出很难做到的要求也努力去争取,他觉得自己实际上比野田和河村卖得要多很多。就这样干下去也许会有出息的,正当他开始这样想的时候,突然有了人事变动。是被人事部长叫去当面任命的。给他的新工作是在物流部。“那边说需要年轻的人手,你来公司时间比较短,变动一下工作不会有什么大的影响,所以就这么决定了。”人事部长冷淡地说道。直贵觉得不能接受,没有去接递过来的任免命令。部长盯着直贵,目光似乎在问:怎么啦?直贵也看着他的眼睛。“是不是还是因为那个问题呢?”“那个问题?什么?”“我哥哥的事。因为哥哥蹲了监狱,所以我必须要变换工作岗位吗?”人事部长把身体向后仰去,然后又探到桌子前面。“你那么想吗?”“是的。”他干脆地回答。“是吗。好啦,你怎么想是你的自由。只是希望你记住,对于公司职员来说,想回避调动工作是行不通的。不和本人意愿而不满的人有的是,不是你一个人。”“不是不满,只是想知道理由。”“理由只有一个,因为你是公司职员。”说完这句话,像是没有什么要说的了,人事部长站起身来,直贵只能无奈地看着他的背影。“什么事啊,这个!绝对应该去表示抗议,这样做是不对的!”手里拿着啤酒杯,由实子发着牢骚说。两人在锦系町的小酒馆里。是直贵招呼她来的。想跟她说说牢骚话,她好像很高兴地来了。“怎么抗议呀?说工作调动是公司职员的宿命,说不出反驳的话啊!”“可是,那不是不讲道理嘛。直贵君在店里的销售成绩不是很好吗!”“那事儿,大概没有什么关系。”“我,写信去,对新星电机的社长表示抗议。”听了由实子的话,直贵险些将啤酒喷了出去。“算了吧你,要那样做的话,反而更显眼了,别说了。”“怎么做才好呢?”“没有被解雇就算不错了,我觉得。以前哥哥的事一旦败露就全完了,打工也是那样,乐队要公演时也是那样,什么都被取消了。”“恋人也是……啊,”由实子低着头向上翻着眼睛看他。直贵叹了口气,把头转向一边,就那样喝着啤酒。“没被解雇就算不错了,我已经看透了。”“看透?”“我自己的人生啊。我这一辈子再也不可能站到前台来了,就跟乐队不能登上舞台一样,在电器店上班却不能在店里工作。”“直贵君……”“好啦!已经放弃了。”说着,喝干了杯中剩的啤酒。新的工作,简单说就是看仓库的,把包装好的产品搬进来,再搬到店里去,清点库存的东西等等。制服也从色彩鲜艳的运动上衣,变成灰色的工作服,而且还要戴上安全帽。直贵一边用手推车或铲车运送着纸箱,一边想着,我这不是跟我哥一样了吗!刚志原来是搬家公司的,后来因腰疼干不了了,想不出别的办法,才潜入别人家里去的。我会怎么样呢?直贵想。如果我身体损伤了会怎样呢?如果公司会给自己别的工作还好,可是如果不是那样的话呢,只能辞去工作。然后会因没钱苦恼,最终会不会产生去偷到别人东西的想法呢?肯定不会有那样的事的,现在想。可是刚志呢,他也没想过自己会成为小偷,又冲动地杀死老太婆吧。自己和哥哥身上流淌着的是一样的血脉。而世上的人们所畏惧的,恰恰是那血脉。(4)直贵正在仓库里清点库存的时候,觉得身后有人,回头一看,一个个子不高的男人笑着站在那里。他身穿褐色的西服,系着同样颜色的领带。年龄看上去有六十多岁,有些秃顶,剩下的头发也是雪白的。“有什么是吗?”直贵问,心想大概不是外部的人。除了搬运物品进出的时候大门都关着,仓库入口处还有传达室。传达室的人员说是中年女性的临时工,但不会不负责任地让外面的人进来。“不,你别在意,继续做你的工作吧。”那人说道。口气中充满着从容和威严。直贵“嗯”了一声,又把目光返回到手中的传票上,可心里总惦记着那个人,精力很难集中到工作上。这是,那个身份不明的人说,“这里的工作习惯了吗?”直贵看了看他,他还是微笑着。“大体上吧,”直贵回答道。“是吗。公司里的流通系统就是生命线,仓库的工作很重要的。请你多费心。”“嗯。”直贵点了点头,再次看了看那男人的笑脸,“那个……”“嗯?”对方稍微抬起头来。“您是公司里的人吗?”他一问,对方更是笑容满面。他把两手插进衣袋中,走近直贵。“算是吧,我在公司的三层上班。”“三层……是吗?”他这样一说反而更没底了。公司总部,只是面试的时候去过一次。大概是察觉到绕圈子的说法行不通,那男人抹了下鼻子,“三层有公司管理人员的房间,我在最里面那间。”“管理层的最里面那间……”这么嘟囔了一句后,直贵一下子张大了嘴吧,同时瞪大了眼睛。“哎!那么,那个,”他舔了下嘴唇,咽了口唾沫,“社长……是吗?”“嗯,我叫平野。”直贵站直了身体。社长姓平野这一点他是知道的。他挺直了后背,同时又想,社长怎么跑到这个地方来了呢?“武岛君,是吧?”“啊!是的。”对方连自己的名字都知道,他吃了一惊。“你觉得这次工作调动有些不当是吧?”突然被这样一说,直贵不知如何回答,脑子里一片空白,怎么连这事儿都知道啊。平野社长苦笑着,点着头用手拍拍他的肩膀。“突然被社长问到这个,大概不好一下子回答:是的。我是这样想的。好啦,不要那么紧张,就当做认识的大叔来了就行了。”平野社长说着,坐到旁边的纸箱上,是装电视机的纸箱,“你也坐下怎么样?”“不,那个……”他挠着头。“绝对不能坐到商品上面!大概是这样教育你们的吧。全公司都好像有这个规矩,我可没有印象下过这样的命令。好啦,坐吧,有没有别人看见。”“啊。”虽然他这么说,可还是不能坐下。直贵把手背到身后,用所谓稍息的姿势站着。“这里人事的事情都委托给了人事部。所以,你工作调动的事我并没有直接参与。关于调动的过程,也是刚刚才确认的。”直贵低着头。社长打算要说什么,根本看不出来。“不过,我觉得,人事部的安排没什么错。只是做了应该做的。”直贵还是低着头,深深地呼吸着。喘息声应该能传到社长耳中。“估计你会这样想,就是受到了歧视。进监狱的不是自己,凭什么自己要受到这样的待遇?”直贵抬起头来。因为平野社长的声音中,没有了刚才还有的笑意。实际上社长也没在笑,而是用认真的目光看着刚进公司的仓库管理员。“以前是不是也有过这样的事?受到不公平的待遇。”直贵慢慢地点了点头,“有过,各种各样的。”“大概是的,每次都让你痛苦,是吧?对于歧视肯定会生气的。”直贵闭着嘴,眨了眨眼,算是肯定。“有歧视,是当然的事情。”平野社长平静地说道。直贵瞪大了眼睛。他以为对方会说出没有歧视对待那样的话来。“当然……是吗?”“当然。”社长又说,“大多数人都想置身于远离罪犯的地方。和犯罪者,特别是犯下抢劫杀人这样恶性犯罪的人,哪怕是间接地关系也不想有。因为稍微有点什么关系,没准也会被卷入莫名其妙的事情中去。排斥犯罪者或是与其近似的人,是非常正当的行为,也可以说是正当防卫的本能。”“那么,像我这样的亲属中出现犯罪者,该怎么办呢?”“没有任何办法。只能这样说。”听了社长的话,直贵有些生气。就为了宣告这个,特意跑到这里来的吗?“所以,”像是看透了他的内心似的,社长接着说,“犯罪者也应该想到这些事情,不是自己蹲监狱就完事了的问题。必须认识到受到惩罚的不只是自己。你对自杀怎么看呢?是容忍派吗?”“自杀?”突然话题改变了,直贵有些懵。“是不是认为有死的权利?我是问这个。”“噢。”稍微考虑了一下,他回答说,“我觉得有权利。因为生命是自己的,怎么做不是自己的自由吗?”“是吗,像是当今年轻人的意见。”平野社长点头说,“那么,杀人呢?能容忍吗?”“那怎么能。”“是吧,那么,杀人为什么不能容忍呢?因为被杀的人失去了意识,失去了一切。想再活下去的欲望也好,生命被夺去的愤慨也好都没有了。”“所以,要是杀人也可以的话,就会担心自己也可能被杀掉,那样的行为肯定不好。”“不过,这个理由,对于决心要死的人是行不通的。因为就连他自己也觉得被杀掉没什么。对这样的人,应该怎么劝导他呢?”“那样情况的话……”直贵又舔了舔嘴唇,“也许他也有亲属或爱他的人,那些人会伤心的,所以别那样做。”“是吧。”社长像是感到满意,表情也有些松弛。“正是这样。人都有着各种关联,有爱情,有友情,谁也不能擅自将它切断。所以绝对不能认可杀人。从这个意义上讲,自杀也是不好的。所谓自杀,是杀掉自己。即便自己认为可以这样做,他身边的人不一定愿意这样。你哥哥可以说像是自杀一样,他选择了社会性的死亡。但是,他没有考虑留下来的你会因此多么痛苦。靠冲动是不可能解决问题的。包括你现在受到的苦难,都是对你哥哥所犯罪行的惩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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