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野圭吾《以眨眼干杯》-4

"老家?"  "你不知道吗?是名古屋啊。就是出产米粉糕和棋子面的名古屋啦。"  名古屋--  香子还真不知道。之前她也从未和绘里聊过彼此的家乡。  "她是在两年半前到东京来的,参加了一家名为'皇朝夜总会物产'的公司的考试,做了陪酒小姐的。"  "我只知道她是从'皇朝'那边来的。"  皇朝夜总会是陪酒派遣业中的一家老商号。他们那里随时都保持有二百名左右的陪酒小姐,所有的员工都接受过严格的训练。因为他们录用陪酒小姐时的条件很严,所以即便离开那里单干,从那里出来的自由陪酒小姐也从不缺活儿做。  绘里是在三个月前离开皇朝,到班比这边来的。她这样做的原因,就在于那边实在是太过严格,完全没有自由时间。  "案件发生的三天前,她曾经回过一趟老家。那瓶氰酸钾似乎就是她在那个时候带过来的。"  "从家里带来的……绘里家是开镀金工厂的吗?"  听香子这么一说,正忙着吃意大利面的芝田被噎了一下。他赶忙喝了一口水,扭头对香子说道:"你怎么知道镀金工厂里会用到氰酸钾的?"  "电视里的推理剧中不是经常都会提到的吗?凶手是从镀金工厂里盗走的氰酸钾。"☆、第27节:滥情小说一样的死去(12)  芝田一脸崩溃的表情。  "这年头的电视剧,真是让人受不了。不过绘里家却并非镀金工厂,而是一家米店。"  "米店?"香子有些困惑不解。  "几年前,他们家的仓库里闹鼠灾,情况还挺严重的。后来老板就从在汽车修理厂上班的朋友那里弄了些氰酸钾来,用来对付老鼠。他们做了些饭团,把毒药掺到饭团里,放到老鼠的必经之路上。只可惜那些耗子根本连看都不看饭团。当时用剩的氰酸钾,就放在他们家的杂物间里。"  "结果就被绘里给带走了?"  "大概是吧。我们才刚一提起氰酸钾,她爸就立刻想起这事来了。详细一问,那只装了氰酸钾的瓶子最近的确有被开启过的痕迹。而当我们问起绘里在案发三天前回家的事时,她爸也说当时家里并没什么事。如此想来,估计她当时应该是回家去偷毒药的吧。"  芝田吸溜一下,把最后一根面条吸进嘴里,放下了餐叉。  "是这么回事啊。"  香子抱膝而坐,把脸埋到两膝之间,"如此说来,她应该就是自杀了的吧。"  "不过也存在有不同的意见。"  听芝田这么一说,香子抬起头来说:"不同意见?有人认为她不是自杀的?"  "不,最终结论倒也同样是自杀,只不过在她去偷毒药的时候,或许是本打算逼迫对方也和自己一起殉情的,但结果她却一个人死了--目前也存在有这样的说法。"  "你觉得这种说法有说服力吗?"  芝田思考了片刻,点头说道:"有一定的道理。只不过当时她准备怎样做,这一点和警方没有任何的关系。问题在于她当时是否存在有犯罪的嫌疑。"  "最终却还是没有,是吧?"  香子话音刚落,芝田身旁的电话便响了起来。香子在芝田身旁坐下,把听筒贴到耳朵上,说了声"喂"。考虑到电话恶作剧的关系,香子觉得最好还是不要主动报上姓名。  "喂,是小田小姐吗?"--电话的另一头是个男子的声音,而且香子之前也曾听过这声音。☆、第28节:滥情小说一样的死去(13)  "是我。"  "我是前两天和你见过一面的高见,还记得吗?"  一听这话,香子的脸上便露出了笑容。  "当然记得。前两天真是失礼了。"  见香子说话的语调和声音都突然一变,她身旁的芝田不禁感到有些惊愕。  "我是想履行当时的约定。最近我发现了一家不错的店,不知道你明天有没有时间?"  "明天啊……"  香子的脑海中,浮现起了各种各样的事。明天自己还得上班,想要请假的话,必须得提前一周申请。而且今天也已经休息了。临时假--临时请假的话,是会被列入黑名单的。话虽如此,自己却也不能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机会溜走。  "那个,明天几点呢?"香子问道。  "这个嘛,我六点去接你吧。"  六点--这时间是肯定不行的。正当香子如此寻思时,在一旁托着腮发呆的芝田映入了香子的眼中。她突然有了主意。  "嗯,好的。"  "是吗?太好了,那就约好六点了。"  见香子放下听筒,芝田开口道:"是你的白马王子打来的吧?"  "我有个请求。"  香子用右手扶住他的膝盖,左手比了一个拜托的动作,"明天你能给我们公司打个电话吗?就说你们晚上要找我去问话,让我们公司给行个方便。行吗?"  "哎?"芝田皱起了眉头,"干吗找我啊?"  "刚才的电话你也听到了吧?对方可是高见不动产的年轻专务,这可是关系到我这辈子幸福与否的大事,你就帮我一把嘛。"  "高见不动产?对方大概就只是想找你玩玩而已吧?"  "刚开始的时候,玩玩就玩玩吧。之后我会一口咬住他不放的。"  "一口咬住……"  "拜托了啦。我们不是朋友的吗?我不是还给你弄了意大利面的吗?"  香子嗲声央求,晃动着芝田的膝盖。芝田搔了搔头,说道:"怕了你了。那要是露馅了可怎么办?"  "不会露馅的啦。好不好嘛。"  "真的不会?"  "不会的啦。啊,你可帮了我大忙了,万分感谢。为了表示谢意,我去给你冲杯饭后咖啡来。"☆、第29节:滥情小说一样的死去(14)  香子走进厨房烧起开水来。快乐的感觉让她不由得哼起了歌。  "你这表情和刚才完全不同啊。"  芝田说,"我这可不是在讽刺你。你还是开心时的模样比较好看。"  "谢谢,这其中也有你的一份功劳。"  香子冲着他一笑,"我经常和绘里说,今后我一定要嫁个有钱人。比起没钱的人来,还是有钱人比较好啦。"  "这倒也是。"芝田一脸复杂的表情。  "虽然我也不该提起已经去世的朋友,但如果绘里泉下有知的话,她也一定会替我开心的啦。你不觉得吗?"  "这我可就不清楚了。"  芝田一边摆弄着吃面条用的餐叉,一边叹了口气,"我到现在还对她的死抱有疑惑。"  香子停住了正往过滤器中加咖啡粉的手,望了芝田一眼。之后她皱起眉来说:"上次来的时候你也这么说过……你觉得她不是自杀的?"  "虽然目前我还无法断定,但我的心里却总有几点疑惑。"  芝田握住了面前的杯子,"那间房间里有两只杯子,其中一只就是她自杀时用的,而经过仔细观察,我们发现另一只杯子也是湿的。如此一来,那么另一只杯子也曾经被人喝过才对。"  "之前我们所有人都在那间房间里,大概是我们之中的谁喝过的吧。"  "如果是你们喝过的,那应该是喝过就放那儿了吧?你们应该是不会把杯子给仔细洗净擦干的吧?"  "……那倒也是。"  "另外还有一点令人费解的是,绘里把氰酸钾掺进啤酒里喝了下去。能帮我在杯里接点儿水吗?"  香子给芝田接来了水。芝田指着装满水的杯子说:"假如现在有人想要自杀,那么他是先把毒药含在嘴里,然后再用水冲服呢?还是会把毒药掺进水里,再喝下去?"  香子摊开双手,耸了耸肩说:"这事得看各人习惯的吧?"  "或许吧。不过绘里当时却选择了后者。"  芝田比了个往水里面掺药的动作,"好了,接下来才是问题所在。如果换作是作,你会往水里倒入多少氰酸钾呢?"☆、第30节:滥情小说一样的死去(15)  "这我怎么知道?我又不知道喝多少会死。应该会把手头的药粉全都掺进去的吧。"  "对。总而言之,她应该是会往杯里掺入致命的份量才对。好了,现在问题来了。"  芝田端起杯子来说道:"这些水,你会怎样喝下去呢?是一口气喝干,还是小口小口地喝?"  "当然是一口气喝干了,小口小口地喝的话,那不是更苦了吗?"  "这样的做法也比较合理。"  芝田把杯子往桌上一放,"问题的关键就在这里。站在自杀者的角度来看,应该是会选择自己能够一口喝干的饮品才对。在这一点上,绘里当时选择了啤酒,这一点让人觉得很奇怪。照之前你的说法,绘里的酒量并不是很好,大概也就是一杯啤酒的量。也就是说,对她而言,啤酒并非一种容易入口的饮料。如果她是一心寻死的话,那就应该会选择水或者果汁之类的东西。"  听芝田这样一说,香子也开始站在绘里的角度思考了起来。的确,既然是她在人世间的最后一杯饮料,那么她应该是不会选择自己不大喜欢的啤酒的。  "可是,"香子说,"即便如此,也不能就一口断定她不是自杀的吧?也存在有她临死时一时兴起的可能吧?"  芝田摇头。  "你这话就跟我们那里的前辈一个调调。你这样一个年轻女孩,居然会和那些中年男子抱有相同的意见,这可真是有意思--我的见解却和你们不同。我觉得临死之时,人都是很保守的,不会出现一时兴起的情况。"  "可是……"  香子用拳头敲了敲太阳穴,她这人生来就不擅长讲大道理。"对了,当时房门上不是还拴着门链的吗?门链就只能从屋里才能拴上,所以那门链应该是绘里拴上的才对啊?"  "问题就在这里。"芝田说,"我觉得这件事有些蹊跷,而整件案子,其实或许是一场密室杀人。"  "密室?你可真有幽默感。"  嘴上这么说,可香子却笑不出来。  "早就有人笑我了,不过我是不会放弃的。"  芝田一口气喝干了杯里的水,站起身来,"好了,我也差不多该回屋去思考一下凶手的作案手法了。"  "啊,等一下。"香子出声叫住了正向玄关走去的芝田。芝田回过头来。  "明天的事可就拜托了哦,这事可是关系到我终生幸福的哦。"  听她这么一说,芝田的脸上流露出了一丝苦涩。之后,他重重地叹了口气。  "女人可真是有够坚强的呢。"  "晚安。"  "晚安。"  说完,芝田便走出了房间。惊闻啜泣声翌日正午过后,芝田来到银座王后酒店,与发现尸体的管理员见了一面。这个名叫户仓的管理员是个年过四十的消瘦男子。“那件案子不是已经解决了吗?”户仓的脸上流露出明显的困惑。“我们只是有事想找您确认一下罢了。”芝田说道。“确认”这个字倒是挺方便的。“可以让我再看一下现场那间房间吗?那间房间目前还没人使用吧?”“这倒是……”户仓稍稍考虑了一下,之后点头说道:“好吧,请跟我来。”户仓和前台说了一声,拿了二O三室的钥匙,迈步向前。芝田赶忙跟了上去。打开门锁,户仓粗暴地推开了房门。屋里拉着窗帘,光线有些昏暗。床上依旧是乱糟糟的一团。“案发之后,你们还一直没有派人来打扫过的吧?”“这间房间里的东西,还没有任何人碰过。”管理员轻轻地闭上了眼睛。芝田环视了一圈屋内,小心翼翼地走进了房间。他戴上手套,拉开了窗帘。春日的阳光射进屋里,空气之中飘飞着尘埃。芝田看了看窗外。窗外下方是一条大路,路对面耸立着高楼。从窗户里似乎是无法到外边去的。而且在发现尸体的时候,窗户也是上着锁的。“当时你是和服务生一起发现尸体的吧?”“对。要我去把那个服务生找来吗?”“那就麻烦你了。”户仓面无表情地走出房间,感觉就像是在说悉听尊便一样。户仓关门出去时,门链发出了哗啦一声响。芝田凑近一看,发现门链被切断的一端依旧拴在门上,晃动不止。芝田一扣一扣地调查了门链的环扣。以前曾经有过用钳子掰开环扣的一节,等到出了房间之后,再把门链扣起来的案例。但不管芝田再如何调查,门链上都没有关点曾被人掰开过的痕迹。听到有人敲门,芝田打开了房门。门外站着户仓和一个服务生。服务生穿着以红色为基调的贴身制服,看年纪大约二十出头。案发当晚,芝田也曾经见过他。记得他应该是叫做森野。“在你和丸本到这里来的时候,房门上拴着门链是吗?”“对。”服务生森野回答道。芝田看了看户仓,说道:“从门外是无法解开门链的吧?”“对。”户仓断言道。“所以当时就只有切断门链这一个办法了,是吗?”“是的。听森野君讲述过情况之后,我立刻就想到了切断门链。虽然有些酒店装的门链质量很差,只要使劲儿一撞就能撞开,但我们这里的却不行。所以我当时立刻拿来了金属钳。”户仓就仿佛是在强调他们酒店的安全性一样,语气之中带着一丝得意。“你们这里常备有金属钳的吗?”户仓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得意的神色:“为了避免这次这样的事发生,酒店中是常备有金属钳的。”“原来如此……能请你讲述一下,当你们剪断门链,进入房间后的事吗?”“这事之前我已经说过了……”“我还想再听一遍。”听芝田这么一说,户仓故意叹了口气。“当时,我和丸本先生,还有森野君,我们三个人一起进了房间,一时间,我们三个人都惊呆了。后来丸本先生说让我报警,我才用那边的电话报了警。”户仓用手指了指放在两张床之间的电话。“据说当时你去了一楼?”芝田向森野问道。“对。当时丸本先生说,酒店里或许还有班比夜总会的人在,让我去找找看……”如此说来,当时在这间屋里,就只有丸本和户仓两个人。而且户仓当时还在忙着打电话。芝田将目光投向了浴室,是否存在有当时凶手就躲在浴室里,而丸本有意放跑了凶手的可能?“我有个请求。”芝田对户仓说道,“能请你像当时一样地去打个电话吗?只用比个动作就行。”户仓一脸不耐烦地从两张床之间走过,拿起了电话听筒,芝田从户仓的身旁走过,对森野说:“你到浴室里去一下,之后再尽可能小幅地打开浴室门,从里边出来。”森野点了点头,走进了浴室。过了一会儿,就听森野问:“可以了吗?”芝田回应了一句“行了”。咔啦一声,浴室门缓缓打开。芝田感到有些失望。很遗憾,从户仓所在的位置上,完全可以看得一清二楚,而且开门时的响声也同样会引起户仓的注意。再怎么说,凶手也不会冒这样的险的。“可以了吗?”户仓手里握着话筒,一脸不快地问道。芝田心不在焉地回答了句“可以了”。这其中一定有什么机关。芝田心想。古今东西,人们曾设计出过无数的密室手法,只要使用了其中的一种,这种程度的密室根本就不在话下……如果使用了其中一种的话,那就必定会留下一些痕迹。然而事实上现场却没有留下半点的蛛丝马迹。这是为什么?莫非凶手用的是不留痕迹的手法?痕迹?芝田快步跑到房门边,看了看门链。“户仓先生,这房门里怎么不见有剪断门链时的碎片呢?那些碎片都上哪儿去了?”“还问我呢?碎片不是都让你们这些警察拿去调查了吗?”“哦……是这样啊?”芝田连连点头。原来如此,我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啊?想得真够妙的——正如刚才芝田所猜测的那样,凶手——如果不是丸本本人的话,那么就是丸本的共犯,是用钳子或其他工具打开了锁链上的一环,走出房间,之后又再次把那一环扣上捍紧的。但是,如此一来,扣环上就会留下钳子的痕迹,而当他们再次用金属钳剪门链时,就从之前的那一环上照着痕迹剪开,这样一来,之前使用的那手法的痕迹也就消失了。如此说来,当时用金属钳剪断门链的人,也正是丸本。然而这番推理之中却依旧存在着疑问。凶手必须事先知道,在遇上那种情况时,酒店里一定会使用金属钳才行。“户仓先生,您说你们酒店里时常备有金属钳,那你们之前是否使用过呢?”“使用过。”户仓回答说,“大概在半年前吧,曾经有过一位总也不来退房的客人。当时我们打电话到房里也没人接听,服务生到门外一看,才发现那位客人在床上犯了癫痫。因为当时房门上拴了门链,我们就使用了金属钳。”“哦?那这事后有没有上报纸呢?”“没有。毕竟这也算不上什么太大的事。”即使事情没有宣扬开来,也同样存在有凶手听过相关传闻的可能。——如此一来,密室的手法也就解开了。芝田一边摆弄着手里的门链,一边暗自窃喜。这下子,或许就能撼动自杀的说法了。慢着……摆弄门链时,芝田突然想起了一件事。他扭头朝户仓说道:“你之前说,当时就只有剪断门链进屋这一种办法。难道就不能用钳子之类的掰开锁链上的一环吗?”既然凶手曾用这办法离开过房间,那么进入房间时又为何不能用这办法呢?户仓的回答完全出乎了芝田的意料。“是可以这样做,但这办法却要花费很长的时间。”“为什么?”“虽然现在已经取下了,但之前门链上却是套着皮革制成的套子的。要打开门链上的一环,就必须先把套子给弄开,与其这样一层一层弄开,那还不如干脆彻底剪断更快些。”“皮革制成的套子?”芝田空虚的目光投到了门链之上,“还有这东西?”“那东西应该也让警察给带走了吧。”——怎么会这样?如果门链上套着皮套的话,那就没法用打开锁链上的一环这办法离开房间了。.“那就是说……这房间是无法出入的了……”“之前我不是曾经说过很多次的吗?”户仓颇不耐烦地说,“门链只有从屋里才能拴上,从屋外是没法解开的。”六点整,门铃响起。香子把胸针别到胸前,又检查了一遍自己脸上的妆,向着玄关跑去。“晚上好。”高见带着一脸爽朗的笑容,出现在门口。深绿色的外衣与他很合衬。“是不是太早了点了?”“不,时间正好。”听到香子这么说,高见露齿一笑。今天的车是辆Soarer。香子坐上副驾驶座,高见握住了方向盘。二人之间,隔着一部白色的车载电话。“我喜欢国产车。”高见说。“奔驰和沃尔沃也挺不错的,但是却不大适合在日本国内开。”当然了,其中也存在价格因素。高见笑了笑,香子也笑了笑。听对方问起喜欢法式料事还是意式料理时,香子说更喜欢后者。“你更喜欢意大利料理?”高见问。“看过《玫瑰之名》后,我就喜欢上了意大利这个国家。”“肖恩.康纳利是吧?我也看过那部电影,挺不错的。”就在香子心里估摸着大概会到青山附近去时,车子已经驶到了世田谷的住宅街上。当香子还在疑惑这种地方是否有餐厅的时候,高见已经把车子停到了一处小小的停车场里。走出车门,眼前果然有幢白色洋馆式样的意式料理餐厅。走进餐厅一看,天花板高悬头顶,墙壁上挂着巨幅的绘画。香子猜想,画上画的或许就是意大利北部的古城吧。餐厅里排放着十张方形的桌子,只有两张桌旁坐着客人,香子他们被带到了最靠里的桌旁。“我听说这里的海鲜切片不错。”说完,高见问香子想要来点什么。香子回答说随意。反正就算看了菜单,她也不知道吃什么好,而且她也从不挑食。高见随意点了几个菜。虽然之后他又点了瓶红酒,但是又怕酒后驾车被抓住。“那件事后来怎么样了?”服务生离开之后,高见开口问道。刚开始时香子还有些疑惑,搞不清对方说的是什么事,但之后她便明白对方是在问绘里的事了。“我也不大清楚,不过听说有可能是自杀的。”“是吗……”香子觉察到高见的目光似乎有些游移不定,见她盯着自己的脸看,高见猛地回过神来,笑着说道:“你干陪酒这行多久了?”香子想了想,说道:“三年了吧。”“一直都在同一家公司里?”“不,我是在一年前跳槽过来的。如今这家公司总共也才开了一年半左右的时间。”服务生端来了红酒,给两个人各倒了一杯。碰过杯之后,高见就只是稍稍抿了一口。想到之后他还要开车,香子倒也没有见怪。“你们公司的社长是叫做丸本吧?”“对。”香子点了点头,心想他知道的还真不少。大概是因为丸本发现了尸体,报上登载了相关消息的缘故吧。“开设现在这家公司之前,他都干过些什么呢?”香子摇了摇头:“这我就不知道了。你问社长的事干吗?”“没什么。”高见喝了口水,“我觉得这工作挺有趣的,所以就想打听一下干这行的都是些怎样的人。”“我倒觉得挺没意思的。”“是吗?也许吧。”服务生端来了前菜,二人的对话暂时中断。一边品尝着牡蛎,香子一边观察着高见的表情,他今天到底约我干吗来呢——用餐时,二人的话题一直集中在古典音乐和古典芭蕾上。这对刚刚补习了一番古典音乐知识的香子来说,可谓是恰巧说到了心缝里。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香子没想到他对芭蕾也感兴趣。“森下洋子可真是厉害。不知该说是浑然天成,还是该说相得益彰,之前我看的那出《天鹅湖》可谓精彩纷呈。第三幕的‘黑鸟’里,连续三十二次回旋之后,最初的位置还基本未变过。”面对这种自己并不很懂的话题时,香子只能微笑着点头,其实,她的脑海里是在盘算着啥时候还得去买本讲芭蕾的书来看看。吃过饭,两个人品着饭后的意式咖啡时,高见再次提起了那件案子。“说起来,上次还真是吓了我一跳呢。当时你我二人也是刚一起喝过咖啡。”高见看着自己杯中的咖啡说,“想来她的心中一定也有些苦恼吧,之前她有没有和你说过些什么?”“什么都没说过。”“是吗?你和她认识多久了?”“三个月左右,”香子说,“之前她在一定名为皇朝夜总会的公司里上班。”之后香子又告诉高见,绘里的老家是名古屋,她之所以要跳槽,是因为皇朝那边规矩太多。“名古屋,果然……”听到高见的话,香子看了他一眼:“果然什么?”“不,没什么……我记得之前我好像曾在报纸上看到过。”说完,他抿了一口咖啡。用过餐,二人走出店外,高见把车钥匙递给了香子。“抱歉,你能先上车等我一下吗?我去和店长打个招呼,马上就来。”坐上Soarer的副驾驶座,香子深呼吸了一口气。虽然吃得很饱,但香子心里却并没有得到满足。或许这也是因为她心里的结还没解开吧。高见为何会如此关心绘里的死?这事和他应该是一点儿关系都没有的啊?还是说,这一切其实是自己太过多虑,他就只是想和自己聊些彼此共同的话题?可就算如此,吃饭时聊自杀的事,这也太过煞风景了吧。就在香子寻思这些事的时候,电话突然响了起来,把她给吓了一跳。高见依旧没有回来。香子心中含怨地看了一眼电话,干吗非要在这种时候打电话来啊!可是……如果这电话是他的家人打来的话,那可怎么办呢?要是之后他知道自己没接电话,或许会怪自己一点儿都不机灵的。如果他的家人说,这种女孩是没资格嫁给俊介的话……电话依旧响个不停。香子一狠心,拿起了听筒。有什么大不了的嘛。“喂。”香子说道。“……”电话的另一头没有任何的回音。“那个,高见先生现在……”说到这里,香子似乎听到了什么声音。是响动?还是说话声?香子连忙把听筒贴紧了耳朵。那是一阵啜泣声。电话的另一头有人在哭泣,那声音就仿佛是被包裹在一层浓重的黑暗悲伤之中一样。然而,紧随其后的一瞬间,那声音又变成了笑声。那笑声让人感觉很不可思议,但它同样也带着一丝阴郁的悲伤。香子鸡皮疙瘩骤起,她粗暴地挂断了电话,心跳加速,呼吸急促,她甚至能感觉到此刻的自己已经变得面无血色。刚才那是怎么回事……两眼盯着白色的听筒,香子摩擦着自己的胳膊,天气并不算冷,但她却感觉自己身上的血液就像是冻住了一样。这时候,耳边突然响起了砰砰的响声,把香子吓得尖叫了一声。扭头一看,才发现是高见在敲打车窗玻璃。她松了口气,打开了车门的门锁。“让你久等了。”说着,高见坐进了车里,“这家店感觉还不错吧?价格也挺实惠的……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没什么。”香子摇了摇头,“承蒙款待了。”“下次一起去尝尝法国料理吧。我在一家常去的店里存了瓶不错的红酒……”电话声响起,打断了高见的话。高见抓起听筒贴到耳边:“我是高见。”高见的表情瞬间变得狰狞起来。香子确信,电话里传出的就是刚才自己听到的声音。“是我。”高见说,“晚安。”仅此一句话,之后他便若无其事的放下听筒,发动了车子。可当他放下手刹的时候,他又若有所思地扭头看了看香子。“刚才……你接过电话?”高见的声音变得低沉。“没有。”香子摇了摇头。然而,甚至就连她自己也觉得自己的戏演得很蹩脚。高见扭头望着前方,一言不发地缓缓开动了车子。眼望着窗外川流不息的车流,香子的脑海中回味着那通电话。那究竟是怎么一回事?然而香子却无法开口道出自己心中的疑问,一种不容他人置喙的感觉,渗透在高见的侧脸之上。“还想再见面吗?”车子来到香子住的公寓前时,他开口问道。香子本想问问他说这话的目的是什么,但她却默默点了点头。目的是什么,这其实真的不重要。只要还能见面,机会自然会随之而来。“改天请你尝尝我的手艺吧。”香子下定决心,把话说出了口。老实说,其实她对自己的厨艺并没有多少自信。“真是令人期待。”高见淡淡一笑,之后表情又立刻变得严肃起来,“那就真的下次再见了。”轻轻握过手,二人道了别。眼看着Soarer的尾灯消失在了远处,香子迈步向着自己的房间走去。走进自己的房间之前,香子先敲了敲芝田的房门。屋里传出一声冷淡的应门声,房门被人打开。“情况如何?”刚一看到香子的脸,芝田便开口问道。“各有输赢吧。”香子的话听来让人有些摸不着头脑,“今天真是多亏你帮忙了,我是来向你道谢的。”“又何必客气。”“你的家似乎还没整理好啊。”香子探头望了望屋里。屋里还乱七八糟地堆放着各种物品,只有组合音响已经安置妥当,播放着Princess的曲子。“我可以进屋坐会儿吗?”“可以啊。坐的地方倒是还能挪得出来。”香子走进屋里,果然就只有“坐的地方”。屋里到处都是打开的硬纸箱,水池里的餐具堆积如山,垃圾筒里全都是杯面的空盒。“你打算这样子堆到什么时候?”香子选了个还算干净的硬纸箱,坐到了纸箱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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