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存--西泽保彦-11

“男的?女的?”  “是个男人。那个时侯他大概二十五岁左右吧,没有职业,白天没事就在附近晃来晃去。后来听说他本来在区政府工作,因为处理不好人际关系而辞职了。据说是一个动不动就会发牢骚说自己是从某个一流大学毕业的人,不可能在这种地方停滞不前什么。”  “自尊心很高啊。”  “看起来是这样的。他曾经去相过好几次亲,但是都因为他这种过剩的自尊心而结不了婚。还听说他们家自尊心高的不止他一个,他的父亲,听说好像是在东京都政府任职,而他的母亲好像是在哪个省政府供职,再加上他姐姐是在国税局工作的。啊,说不定他的家人和工作所在地的组合我有可能记错了,总之,就是全家人都是公务员的家庭。”  “为什么这样的人会被怀疑呢?”  “该怎么说呢。那个,也就是,他好像是对幼女有特殊的兴趣,也就是所谓的萝莉控。当时我还完全不知道,他曾经潜入到我的小学里过,而且还被当场抓住。据说,他还曾经偷过小女生的体操短裤和学生泳衣……”  呕……女孩子们一起发出好像要吐了的声音,一齐往后缩着身子。  “据说还不止这些,他还会在学校外面盯着在校园里上体育课的小女孩看,躲在上下学路上的阴影里偷窥小女生,还在后面跟踪之类的。在家长和教员的眼里,他从很久以前开始就是个问题人物。”  我觉得,这话题好像变得越来越讨厌了。会这么想的应该不止我一个人。要是早知道这个话题的走向会变得这么让人讨厌,就应该早点结束这个话题的。虽然有这种想法,但是因为对这个话题已经太过深入了,不管是说的人还是听的人,都觉得不能就这么结束这个话题。就算现在这个场合明明是女性占有绝对多数,而女性应该会非常反感对这种话题的。我不禁想到,现场已经形成的这种无法阻挡话题继续下去的气氛真的非常可怕。  “不过,像这种明显的变态如果真的动手诱拐小女孩,之后还会什么都不做把小女孩放回去也实在是太怪了——”学长皱着眉头吞吞吐吐地说到,“不过……是什么都没做吧?”  “是的,应该是的。虽然也不能完全排除被害者家庭故意隐瞒的可能性,但是关于这种事情,越是想隐瞒越是容易变成传言。而且,我还听说回到家的KEIKO们的精神都没有出现不稳定的情况,不要说精神不稳定了,几乎所有人都笑着把拿到手的玩偶给家长看,完全没有表现出什么奇怪的样子。而且再说了,大家都是在被拐走的当天就被释放了,这么说或许有点奇怪,不过真的是就算想做什么也没时间去做吧。大概就是因为这些无法解释清楚,所以这个事件才会变成无法解开的谜之事件吧。”  “这样的话,怀疑那个曾经在区政府上班的男人不是很奇怪吗?当然,他是变态这一点是没有改变的,至少警察和周围的居民都是用这种眼光来看他的,他是变态这种印象已经深刻地印在人们的脑海中了。这样的话,我觉得他不符合临时把KEIKO们拐走,送给她们玩偶做礼物后再放她们回家的犯人像。一般都会这么认为吧,为什么会怀疑上他呢?”  “这是有原因的。这其实跟刚才所说的最后一个玩偶有关,高濑小姐刚才说了这给人一种没有达成目的就遭受挫折半途而废的印象吧,其实可能真的没有说错。如果,假设‘连续KEIKO诱拐事件’的计划中途遇挫的话,这其中的原因又会是什么呢?比如说犯人在实行计划的途中突然感到害怕了,想来想去还是放弃了继续实行下去这种情况也是可能的,不过最容易想到的原因,应该就是犯人本人就算想继续实行计划也没办法继续实行下去了这种原因吧。”  “就算想继续实行下去也没办法继续了……”  “犯人的身体变得无法继续实行计划了,也就是说,他本人死掉了——”  “那么,难道说,这个曾经在区政府工作过的男人……?”  “死掉了。而且还是在第四个KEIKO被施放之后没多久。”  原来如此,这也难怪会怀疑他了。就是因为死了所以才会怀疑他啊,这还真是讽刺,而且还很奇怪。  “原来如此,不过,这个男人到底是不是犯人不是很容易就能判断出来吗?如果他真是犯人的话,那么他的家应该就是他的老巢了,那里应该还剩下一个玩偶,只要去他家里确认一下不就行了嘛……”  “这可做不到哦。”高千接着学长的话说到,“只是为人上有点可疑,还不足以拿到搜查令去搜查家宅。更不用说在对方死亡之后,如果以他生前非常可疑为由而进屋搜查的话,就会演变成侵犯人权的问题了。”  “对,高濑小姐说的一点也没错。不过,在这起事件之后,这个男人的家人好像真的非常痛苦。因为失去了最宝贵的亲人而受到打击,本来就已经压力很大了,周围还流传出最近发生的连续诱拐事件的犯人就是这家的儿子这种不负责任的谣言。虽然警察把玩偶的事情列为机密事项,但是毕竟嘴是长在别人脸上,重口难防,不知何时,周围几乎所有居民们都知道了玩偶的事情。还有人放出狂言,说要闯到死者的家里去,质问家属,要求去他们家变态儿子的房间调查,找找看到底有没有玩偶。”  还真是的,经常有这种人。这种人喜欢把自己没有常识的想法跟所谓的正义感混为一谈,真不知道到底谁才是变态。  “他们一家人在周围小区内遭受到了非常过分的对待。虽然没有任何证据能够证明那个人就是犯人,而且后来还有传言说说不定他真的不是犯人,但是由于他生前的变态行为,再加上他们家庭的精英意识,或者也可以说是他们家人经常喜欢站在高处俯视人群的态度让他们家本来就恶评不断吧,使他们家遭受到前所未有的强烈的非难。就因为这样,本来都已经预定好的他姐姐的婚礼都取消了,终于他们再也受不了这种对待了,他们家的父亲,在某一天——”  现场的气氛——说不定这就像是在斜坡上失去控制的自行车一样,顺着坡度翻滚而下。刹车当然没有问题的,自行车本身也没有其他什么故障,如果采取制动措施的话应该会起作用。但是,就是在那个瞬间忘记了该做些什么,又或者说是不自觉地让自己的身子跟着往下翻的气势一起翻滚而下。  “闯入某次居委会的集会,当着所有居民的面,把自己的喉咙……”  好像是终于意识到自己在说什么了,小溪的声音突然停了下来,不用再继续说下去,也能想象得到那个男人的父亲当众自杀的企图。不过到底是自杀未遂还是自杀成功就不知道了。  “……不好意思,”把自己的身子沉到座位里,比谁都要更像刚从痛苦中振作起来的就是小溪了,“——一开始我只是想说些有趣的话题,所以才会轻轻松松地提起这件事的。”  “确实,那个连续诱拐事件本身,该怎么说呢,确实有点脱线,还算比较有趣,”学长马上出声帮腔,“问题就出在这个衍生出来的分支剧情呢。”  “……这些事情,其实我早就已经忘得干干净净了,”小溪自己也感到有点不可思议吧,“真的非常不可思议,就跟昨天漂学长的时候一样,说着说着就一点点全都想起来了。”  “关于这个分支剧情,真的只是分支剧情吗?”  在稍微犹豫了一会儿之后,学长继续说到。他应该是在短时间内判断,就算现在换个话题,时机也不太好吧。我也无法说他的这个判断到底是对还是错,总之,现在只能期待学长那“铁腕”诡辩的发挥了。  “虽然刚才我说过从印象上来看这个男人不太像是犯人。不过并没法完全否认他就是真的犯人的可能性。只是,既然他已经死了——不对,等一下,这个男人,他是怎么死的?”  “听说是因为交通事故。正在转弯的卡车,没有注意到他从横向骑着自行车过来,于是就把他卷到了车轮底下。我记得好像是这样。”  “那么,就是单纯的交通事故了。”  “我想是的。至少,关于这起事故,从来没有听说过有什么传言说另有内情。”  “假设这个男人真是犯人的话——”  插嘴说话的又是白井教授。看起来对于这个话题教授真的非常感兴趣。难道说,学长其实是因为顾虑到教授的,所以才继续这个话题的吗?  “那么,是不是有可能是出于这种动机,也就是说,他的目的是为了达成所谓‘狼来了’的效果。”  “这是指?”  “犯人没有伤害一开始的四个KEIKO就把她们释放了。假设第五期诱拐事件如果真的发生的话,警方和周围居民的反应会怎么样呢?当然,担心是不可避免的,不过说到底,他们心里大概会抱有这种期待吧——这一次说不定也马上就会安全回家了。与其说是大概会抱有,不如说抱有这种期待才是人之常情吧。犯人的目的说不定就在这里。就像伊索寓言里狼来了的故事中那个因为不断地说谎最终得不到任何人信任的小男孩一样。第五次是真的狼来了。具体来说,不管是不是要求赎金,总之就是像这样在警察和居民们放松警惕再给他们一个冲击——他的目的会不会就是这样?”  “这应该不太可能吧。”学长代替大家发言,“就算对于还没发生的事件行动会有所迟缓,但是既然已经发生过四次真实存在的事件了,警方没有理由会放松警惕。而实际上确实是这样,刚才小溪也说过了,警方的戒严状态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  “当然这也是有可能的。但是,在这里假设一下,假如只有第五个被诱拐的小女孩没有安全回家的话。虽然这么说非常,该怎么说呢,非常地不合适,假如只有第五个小女孩被杀死了的话——”  教授大概是在小心自己说的话不要产生是在暗示这第五个小女孩说不定不是别人正是小溪这个不合时宜到极点的可能性吧,所以说到一半,突然改变了语气。要比平时讲课时候的语气还要慎重。  “假设发生了这最坏的事情,那么社会上会出现什么样的反应呢?也就是说,社会上对于警方的所作所为会出现什么样的反应。至今为止的前四个人都安全回来了,只有第五个发生了这种不幸,这是不是因为警方的处理不当所造成的。媒体和居民间出现这种批判的声音也一点也不奇怪吧。”  “啊,原来如此。也就是说,这就是他的目的。这也算是刚才花音所说的对警方怀有怨恨的说法的一种变种吧。”  “只是,仅仅为了这种理由就去杀人,这有点太说不过去了吧。所以,所谓杀死第五个小女孩仅仅只是假设而已。只要第五个被害者受到了明显的伤害,其结果就会变成警方办事不利,给人造成丢人现眼的印象,说不定这就是犯人的目的。如果这么考虑的话,这也算是一种‘狼来了’的效果吧。”  “——但是,”小瑠一边手法娴熟地剥开作为甜点的小夏橙【注14】的皮,把瓤漂亮地放到盘子里,一边说道,“虽然这些刚才边见学长已经说过了,不过我还是觉得如果只是要降低警察在公众眼里的印象的话还是有其他更加安全的方法的。果然诱拐这种事还是风险太大了。”  【注14】小夏橙,正式名称叫做日向夏橙,原产于日本宫崎县宫崎市,皮厚汁多,甜度适中。现在在宫崎县外,如高知县、爱媛县、熊本县等地也有栽培,高知县产的日向夏橙就被称为小夏橙。  “恩,这么说确实也有可能。”  大概是因为对象是小瑠吧,教授非常爽快地就承认了。其实他对自己的这种说法本来就不是非常有自信吧,只是因为话题胶着不前所以想打开个突破口才会提出这种意见的吧。  “……但是但是,宁愿冒这么大的风险也要实施这个计划的话,那么与此相对犯人能得到的好处又能是什么呢?”  “比如说——”花音从小瑠手上接过一个刚刚剥好皮的小夏橙,“陷害那个原本在区政府工作的男人,这样解释怎么样?”  “陷害?”  “实际上,那个男人确实被怀疑了吧,虽然是在出事故死了之后。”  “啊,我忘记说明了,”小溪把放在大盘子里的小夏橙分装到小盆子里递给高千,“这个男人,有确实的不在场证明。就像刚才所说的,虽然没有进行入室调查,不过由于是可疑人物,警方对他还是经过一番调查的。结果就是,在这四起案件中,其中有两件他有确定的不在场证明。所以,这些案件并不是他所犯下的罪行这一点是得到证明的。”  就算是这样,社会上对于这一家人的诽谤中伤还是连绵不绝,这世间的不公平实在是让人无法忍受。  “原来如此,原来是这样。不过,在被证实是无辜的之前他还是被怀疑过吧,所以犯人的目的说不定就是这个。本来就是萝莉控,风评不好的他,人们很自然地就把怀疑的眼光放在了他的身上——”  学长大概是觉得这个假设有讨论的价值吧,稍微考虑了一下后说到,“——为了什么?”  “这就不知道了。”  “动机就先放到一边不提,我们来讨论一下犯人到底认真的什么地步——或者说,犯人是想把他陷害到什么程度。既然警方经过调查以后,证明了这些并不是他的罪行,也就是说,犯人并没有事先做一些事,使得他的不在场证明无法证实。”  “犯人的目的并不需要他在实质上被逮捕,只要在他的周围制造出可疑的气氛就够了吧。就算警方证明了他是无辜的,但是只要他活着,周围的居民都会一直用有色眼镜来看待他,关于这一点刚才长谷川同学的话已经证明了。”  “也就是说,只要给他的精神上造成痛苦就行了。”  “又或者是,为了达成让他的家庭忍受不了周围的迫害,而被迫搬家的目的。也就是说,为了把他们一家人全都赶出附近的住宅区。”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么犯人对这个男人,或者说是对这个男人的全家,抱有非常深的怨恨啊。”  “肯定就是这样的。听了刚才的话,就觉得他们一家都是比较会惹人讨厌的类型。”  “这样啊。不过,或许也能反过来想一想。”  匠仔的这一句话,让学长、小溪和我都不自觉地对望了一眼。只有高千,还是一幅满不在乎,事不关己的样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在她的面前已经一字排开了威士忌的酒瓶和冰桶,以及预备的大玻璃杯。由于担任了给大家调威士忌的任务,所以她很顺利地让自己处于能够滴酒不沾的状态。受到她的影响,我也故意控制着自己的酒量。  “反过来想一想,是什么意思?”  “真正的犯人——一直这么称呼太麻烦了,以后就称呼他为X吧。然后原本在区政府工作的那个男人就叫Y。”  或许是因为曾经在政府里工作,所以才叫Y的吧。【注15】  【注15】日文里政府机关称为役所,读作YAKUSHO,开头字母是Y。  “X的目的是为了陷害Y,或者说是Y的家庭。X利用了Y对幼女的特殊爱好而布下了一个陷阱。这个陷阱就这桩奇怪的‘连续KEIKO诱拐事件’。也就是说,X预计到了人们会怀疑这会不会是Y的所作所为这一发展。不过,也有可能经过警方的调查后证实Y是无辜的。不对,不如说警方必须要证明Y是无辜的——说不定X其实是这么设想的。也就是说,X之所以连续犯下四起案件,就是为了让警方和事件相关人员有充分的时间来得出Y并不是犯人的结论。”  “咦?你说什、什么?”其他人都被匠仔的一席话说的一愣一愣的,只有学长瞪大了眼睛开口说到,“匠仔,你这么说,不全都反了吗?因为既然证明了Y是无辜的,不就没办法陷害Y了吗?”  “所以我不是说了要反过来想一想嘛。X的目的并不是为了让Y被怀疑,而是为了让Y产生某种想法。所以他调整了Y周围的环境,才会犯下连续KEIKO诱拐事件。”  “为了让Y产生某种想法?什么想法?”  “站在Y的角度考虑一下,周围连续发生了四起奇怪的诱拐事件。而且被害者全都是小学女生,名字都叫KEIKO,虽然不知道这是谁干的,但是这对自己来说是一个机会——说不定他会这么想。”  “机会?……居然说是机会?”  “如果在这个时候自己去诱拐另一个叫KEIKO的小女孩的话,结果会怎么样呢?警察和社会上其他人都会顺其自然地认为这是那个连续诱拐事件的犯人的罪行,自己处于安全地带的可能性非常高——说不定Y突然奇想地就会想到这点。说不定这才是X的目的吧?”  除了平时早就已经习惯了匠仔跳跃性思维的学长和我,以及高千以外,其他几个人都惊呆了。与其说是在佩服,还不如说是在怀疑匠仔已经喝醉了。  “Y突然之间鬼迷心窍——这种展开才是X的目的,所以他布下这个陷阱。”  “但是,这种事情能够预想的到吗?”已经习惯了匠仔跳跃性思维的学长冷静地开始反驳,“Y肯定会产生这种想法能够事先预想的到吗?”  “是不是肯定会产生这种想法谁也不知道,不过我觉得还是能预计到有很大的几率Y会产生这种想法。”  “为什么你能这么确定有很大几率?”  “这就跟为什么X专门诱拐名字叫KEIKO的女孩有关。专门找同一个名字的女孩为目标这个行为本身说不定就是为了强调这一系列的案件是同一个犯人所为。但是,为什么是KEIKO呢?如果是其他的名字,比如MIYUKI、KAZUMI【注16】之类的就不行吗?当然也有可能选择KEIKO这个名字是真的没有任何其他意义的偶然的行为,但是,如果不是这样的话——”  【注16】这两个都是日语里常见的女性名字,写成汉字都有多种写法,MIYUKI写成汉字可以有美幸、美由纪、美雪等等等等,KAZUMI写成汉字可以有和美、一美、香澄等等等等。  “如果不是这样的话就怎么样了呢?”  “为什么目标的名字都是叫KEIKO呢?——这个问题就浮上来水面。”  我看到高千一边把调好的威士忌递给众人,一边把手搭在小溪的肩膀上。就像要紧紧抱住她一样,小溪把整个身子全都靠在高千身上。大概是隐隐的感觉到匠仔的这个推论会得出非常不稳定的结果吧,她微微笑着的脸上,露出了明显的害怕的表情。  “虽然我并不知道Y那种特殊的性癖具体是怎样的,不过,就算是萝莉控,我也不觉得这就意味着只要是幼女,谁都可以引起他的兴趣。他应该是有他所喜欢的特殊类型的吧。如果是这样的话,在他偷偷潜入然后被现场抓住的小学的女生里就有他喜好的小女孩,他潜入小学里找到自己喜好的类型,然后开始把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这个小女孩身上就一点也不奇怪了。”  “你是说,这就是……KEIKO。”  “说不定,假如X,不管他用什么办法,知道了Y对于这个特定的KEIKO非常执着。于是X就把这个特定的KEIKO排除在外,而连续诱拐了另外四个KEIKO。这个事件当然会传到Y的耳里。造成的结果就是他会想到可以利用这个情况,最终鬼迷心窍,做出了跟内衣小偷之类的罪行相差悬殊的重大罪案——对于X来说,暗地里希望事情会有这种发展也不是完全不可能的。”  “也就是说,匠仔,你的意思是X之所以犯下四起幼女诱拐事件,目的是为了让Y能够把那个特定的KEIKO给拐走,你是这个意思吧。”  这个特定的KEIKO,很有可能不是别人,正是小溪——匠仔好像直到现在才终于意识到有这种可能性,非常笨拙地,偷看了紧紧抱着高千的手臂的小溪一眼。  “恩,就是……这么回事吧。”  “但是,为什么他要做这种事呢?让Y犯下重罪,对X来说又有什么好处呢?”  “这就是刚才学长所说的了,说不定Y,以及他的家庭被别人深深地怨恨着。布下陷阱,让Y自发地染指犯罪行为,结果就给Y的一生烙下了最坏的烙印。说不定这样就能从社会上抹杀掉Y的存在。”  “原来如此,我知道你的意思了。但是,匠仔,你的这个假设有一个决定性的弱点。”  “对。”被这么指出后,匠仔反而非常高兴的样子,“说的没错,就是这样。”  “你做这番假设是建立在Y必定会失败的前提下的——也就是有可能他诱拐这个特定的KIEKO的行动失败,也有可能在诱拐成功后马上就暴露罪行而被警察逮捕。是这样吧?但是,这是不可能的。诚然,就像刚才所说的,如果做好一切事前准备工作的话,要推测出Y有非常大的几率会染指犯罪也并非不可能。但是,要预测出他一定会被抓住这是绝对不可能的。”  “……为什么呢?”如此反问的不是别人,居然正是小溪,“这不是很简单就能预测到吗?说起来,X根本不需要做这种预测,只要去向警察告密说Y非常可疑就行了——”  “长谷川同学,你忘了最重要的一点了。还记得匠仔刚才说的话吗?X已经连续犯下了四起案件,就是为了让警察有充分的时间能够证明这些并不是Y所犯下的罪行。他就是这么说的。这是为了让Y心生邪念所埋下的伏线。也就是说,Y是在确定警察已经认定这些罪行并不是自己犯下的前提之下,才会把目标锁定到第五个KEIKO身上的。X是在这种预测之下实行他的计划的。至少匠仔是这么认为的。”  “就是这样,没错。”  “这样的话,就算他去告密,警方也不可能会再度怀疑已经洗清嫌疑的Y的。”  “但是,如果有人告密的话,警方总会把Y再度列入视线内吧。而且,说不定X在告密的时候会加上一句,说前面四起案件跟这起是不同人物的犯案之类的。”  “问题并不在这里,如果不站在X的立场考虑是不会明白的。从结果来说,这与警方到底会不会把怀疑的眼光移回到Y身上其实并没有关系。对于目的是Y成为第五起案件的犯人的X来说,他是不可能准确预测到Y是否肯定会被逮捕的。这才是最重要的。”  “这真的非常重要吗?”  “当然非常重要。我都不知道刚才已经重复过多少次了,重点就在于诱拐是重罪。如果X的目的是陷害Y的话,如果无法准确预测到Y一定会被逮捕的话,从心理上来说根本没有必要犯下诱拐这种重罪。诚然,不知道这是个陷阱的Y确实有可能会产生邪念而诱拐了第五个KEIKO,甚至有可能在诱拐后再杀掉KEIKO。但是,这么说或许不太好,不过Y有可能就这么逃脱法律的惩罚,这是一个很现实的问题,对吧。如果这样的话,那么对于X来说,不就变成了吃力不讨好了嘛。不可能会有这么愚蠢的事情吧。而且这已经不单单是愚蠢的问题了,而是危险到了极点。如果是别的什么轻度的犯罪的话那还有可能,但是就为了这么没有把握的事而染指诱拐这种重罪实在是不太可能,至少,我觉得是不可能的。”  “那么,难道说X——”  这大概也是受“现场的气氛”影响吧,我把突然之间想到的事情就这么直接说了出来,又或者是因为小溪身边有高千在,所以才会一时大意吧,“难道说X觉得Y到底是被逮捕归案还是逃脱法律的制裁都没有所谓吧。”  “咦……?”  “也就是说,X真正的目的是为了不弄脏自己的手,而是假借他人之手——比如说Y,把第五个KEIKO置于死地。”  小溪的脸上果然露出了有点不高兴的表情,不过大概是因为高千一直握着她的手,所以有一种安心感吧,最终还是她的好奇心稍微占了上风。  “偶然知道了Y对这个KEIKO非常执着的X,利用了Y的特殊的性癖,是这个意思吗?”  “但是啊,小兔,先不管这第五个KEIKO到底是谁,肯定也是某个小学生吧。至少从目前的情报来看,只能这么推测。那么对象是这么幼小的一个小女孩,X又有什么动机要费那么大的周章来杀掉她呢?”  “或许不是对这个小女孩本人,而是对她的家庭有什么怨恨吧。回过头来再想想,就算Y诱拐了KEIKO也不一定会杀了她吧。至少X没办法预测到Y到底会不会下杀手。但是,女儿被别人拐走了,只需要这一点,从结果上来说,就能很明显地对小女孩本人以及她的父母造成非常深的伤害,说不定X觉得这样他对KEIKO一家的怨恨就能得到雪除。”  “不弄脏自己的手,而是操纵Y于鼓掌之上,这样啊。”  “但是在施放了第四个KEIKO之后,本应成为自己的傀儡的Y却因为事故死掉了,所以X的计划也就自然消亡了。如果这么想的话,也就明白了最后剩下的那一个玩偶最终没有用武之地的原因了。”  “等一下,说起来,这些玩偶到底有什么用?在这种假设下,刚才花音所说的给警方传达婉转的信息这一说法就不成立了。难道只是为了强调这一系列案件是同一个犯人所为吗?又或者是给无辜被牵连进来的小女孩的道歉礼物?难道真的就只有这么简单吗?”  “虽然有可能就是这么简单——不过具体到底是怎么样的呢就难说了。假如Y真的就像X希望的那样,诱拐了特定的KEIKO,那么在这之后,他又会怎么处理玩偶的事情呢?”  “什么怎么处理?”  “也就是说,在他释放第五个KEIKO的时候,就模仿X也送给她一个玩偶呢,还是说不送呢?我在意的就是这个问题——”  “如果Y真的实行了诱拐的话了,我不觉得这个KEIKO会安全回家。至少这个可能性非常低。”小溪已经平静了下来,站在客观的立场上开始了发言,“因为,虽然这么说不太好,不过有这种嗜好的人对幼女的执着的理由,只有那一个吧。为了这个目的而实施的诱拐,到底会不会把对象安全送回家呢?虽然刚才小由说了他不一定会下杀手,不过我觉得,为了隐藏自己的罪行,他很有可能走极端,觉得干脆把对方杀掉算了。而且我觉得这种可能性非常高。”  “这样的话,Y要怎么处理KEIKO的尸体呢?他一定会找个地方,比如说哪块空地遗弃尸体吧,在这个时候,他是不是有可能在KEIKO的尸体旁边放上一个玩偶呢——我在意的是这个问题。”  “也就是说,先不管Y被前面的四件诱拐事件利用这件事,而是他准备怎么利用玩偶这个情报——”不愧为学长,马上就察觉到了我的意图,“小兔在意的,就是这一点。”  “实际上,就像刚才小溪所说的那样,当时玩偶的传言流传的很广,那么,Y肯定也会知道这个情报。那么,假设真的发生了第五起事件的话,为了让这一连串的事件有个统一性,那么很有可能他会在尸体的旁边放上一个玩偶。但是,关于玩偶的事情,警方是作为机密事项处理的,也就是说——”  “X到底有没有可能会预测到这种情况的问题了。”  “对。因此,我觉得玩偶的意义会随着这种情况的改变而改变。另外还有个问题就是,就算Y知道被释放的KEIKO都会带着一个玩偶,但是对于他来说,要知道最后剩下的那个玩偶是什么动物是非常困难的。”  “没错。比如说最后剩下的玩偶是小熊的话,警方通过第四个KEIKO的证言非常简单地就能知道这个情报。但是,如果在第五个KEIKO的尸体旁发现的,比如说是长颈鹿的玩偶的话——”  “不是同一个犯人,警方马上就会知道这点。当然,站在警方的立场上来看,为了让犯人觉得误以为安全而故意假装认为这一系列案件都是同一个犯人的可能性也不得不列入考虑范围。总之,我非常在意的一点就是,X到底是希望Y沿袭这个玩偶的法则犯案,还是不希望他沿袭呢——他到底希不希望呢?”  “随便他是不是沿袭都无所谓吧。”小溪用冷静的口气断言道,“因为我越听小由的说法,越觉得,对X来说,关于玩偶的事情他是不可能正确预测到发展方向的。就是这样吧。总之,并没有保证在居民中肯定会有关于玩偶的流言在流传。而且,就算有流言出现,也根本没办法预测这个留言会正确到什么地步,事情就是这样吧。”  原来如此,说的没错。  “而且,刚才小由不是也说过了嘛,对于X来说,Y到底会不会被逮捕没有任何关系。只要让KEIKO和她的家庭遭受到决定性的不幸就行了。那么,同样的,Y到底会不会沿袭玩偶的规则来犯案对X来说不也是没有任何关系的嘛——事情就变成了这样吧?”  让KEIKO和她的家庭遭受到决定性的不幸……  决定性的不幸——这个短语在我脑子里挥之不去。  也就是说……也就是说,如果小溪真的是这个第五个被害者的话,而且还被杀害的话,长谷川家又会变得怎么样呢?不用说,自然是遭受到了决定性的不幸,然后……  然后,小溪的母亲就会因为自己遭受到了决定性的不幸而有了否定上帝存在的理由。事情就会变成这样。自己的独生女已经惨遭杀害了,自己为什么还要相信这个世界上有上帝的存在——她就会产生这种想法。  妄想。  是的,这一切都是我的妄想。但是。  妄想不断膨胀,无法阻止。难道说,这就是“连续KEIKO诱拐事件”的动机吗?假借他人之手使自己遭受到痛失爱女的决定性的不幸,以此得到否定上帝存在的理由。所以——  不对,等一下。X是男人,这一点是非常明显的。而且小溪的母亲开始感叹自己缺少否定上帝存在的理由是最近才有的事,而“连续KEIKO诱拐事件”是小溪小学的时候发生的事情,也就是说,难道,X是小溪的父亲不成?因为……  刚才小溪说了什么来着?在她出生后十年左右,她的母亲为了蹂躏她父亲的尊严经常在晚上外出找男人,生活非常混乱。她刚才确实是这么说的吧?自己的妻子做出这种事,小溪的父亲到底是怎么样的心情呢?明目张胆地把不认识的男人带到自己家里,他不可能会平静地接受这一切。事情会变成这样,是因为自己强迫自己的妻子信教的缘故,他是不是会这么后悔呢?但是又不能离婚,也不能自杀,小溪的父亲就算想抛弃自己的信仰也无法说服自己。  想要抛弃信仰……难道小溪的父亲曾经这么期望过。当然,信仰是不可能简简单单就能抛弃的。要问为什么的话,是因为自己从小就受到自己父亲关于基督教教义的言传身教,以基督教为基准的价值观已经深入了骨髓。现在轮到了自己将教义传授给自己的妻子和女儿了。如果不这么做的话,自己一直以来被朋友们所蔑视,说自己居然会相信这种一点都不科学的事情,明明觉得心里不舒服还继续学习基督教教义的自己的行为,就失去了任何意义。  但是,事实上,由于自己不断地给妻子和女儿传教的行为而导致家庭处于崩溃的边缘。但是又因为信仰的原因又无法离婚。处于既无法前进也无法后退的状态,小溪的父亲是不是因此而非常苦恼呢?他想要干脆抛弃信仰算了。但是,自己没有否定上帝的理由,陷入了极端的思想之中,于是,他开始计划起了一个可怕的犯罪。  在长谷川家附近有一个萝莉控,也就是Y。看起来这个人对自己正在上小学的女儿非常有兴趣的样子——如果小溪的父亲在无意间知道了这件事的话会怎么样?会不会在他的脑里闪现了给Y设一个陷阱的想法呢?然后他专门找KEIKO的女孩进行诱拐,然后再把她们安全释放,总有一天Y会搭便车犯罪,对自己的女儿下手,在他的心里会不会抱有这种期待呢……  要说妄想的话,自己的这个妄想也有点太过火了点,导致我的头开始变得晕晕乎乎的了。难道说……难道说,这种事情,不可能的。绝对不可能的。因为,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等于是说小溪的父亲预计到了自己的女儿会遭受到Y的非人道的对待后再惨遭杀害的展开。这种事情,不可能的,再怎么说也是不可能的。自己的亲生女儿……  不对,并不能肯定Y一定会中这个陷阱。女儿并不一定会被杀害。但是,如果事情的发展真的变成自己所想象的那样的话,小溪的父亲就可以下定决心否定上帝的存在了。有了抛弃信仰的理由。抛弃信仰之后,就可以给自己跟妻子那已经没有了爱的夫妻生活划下休止符。从痛苦中解放出来。小溪的父亲,当时对于自己家庭的崩坏很有可能苦恼到这种地步。就算是牺牲自己的女儿,也想从这种生活中逃脱出来,说不定当时他陷入了这种极端的思维当中。  当然,就算再怎么思维极端,小溪的父亲也不想自己亲手去做什么事。所以才会给Y布置一个陷阱,把自己的命运托付给可能性……他当时或许就是这样想的吧。幸运的是,这个可怕的计划中途流产了。在释放了第四个KEIKO之后没多久,那个关键的Y就遇到事故死掉了。  至此,小溪的父亲终于找回了自我吧。终于摆脱了在自己身上凭依着的邪念吧。再一次地认识到自己的计划的可怕之处吧。应该会感到浑身颤抖吧。又或者说这个结果,导致了他的信仰变得更加牢不可破。比如说把Y的事故死解释成上帝的声音。虽然这非常讽刺,不过也并不是完全不可能。证据就是,一直到现在,小溪的父亲都强烈反对小溪跟基督徒以外的男性恋爱和结婚。  但是,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玩偶又有什么意义呢?与其说是为了让事件拥有统一性,还不如说是为了让第五起案件能够更加显眼。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就变成了小溪的父亲一开始就预测到了Y并不会沿袭玩偶的法则犯案。  又或者,就像刚才学长所说的,单纯只是为了向被牵连进来的无辜的KEIKO们道歉的表示吗?毕竟小溪的父亲并不想真正伤害到最初的四个KEIKO,为了让她们安心,所以才会采取这种怀柔政策吧——说不定这么解释才是最自然的。  02  教授的一句“这样啊,沿袭啊……”终于让正在想东想西的我回过神来。  “原来如此,那么说不定那件事也并不是一个人干的,而是店里的女孩子们一起搞得一个恶作剧吧。”  完全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大家都呆住了。不过,学长大概是认为教授的这种莫名其妙的行为正是转换话题的绝好时机,马上就把高千调好的威士忌递给教授。  “教授,所谓恶作剧,指的是什么事?”  “恩,啊。不好意思突然之间说这种事。因为长谷川同学所说的带着礼物安全回家,让我想起了另一件事。”  “哦?什么事呢?”  “恩——不知道边见君是不是知道。在镇上的那家,我们大学的老师们经常会去光顾的一家店。叫什么名字来着?我记得好像是片假名的名字,感觉很高级的样子的一间酒吧,是叫……”  “安槻大学的老师们经常会光顾的酒吧啊,难道是说,‘FOXY?’”  “对,对,就是这家店。”  不愧为留级大王,连大学的老师们经常会去的酒吧都知道地一清二楚。  “气氛很安静,能让人放松下来的一家店,有些时候还有钢琴独奏和独唱表演。”  喂,学长啊,原来你去过啊,我刚想这么吐槽,  “啊,我的妻子——现在的妻子——就曾经在那里弹过钢琴。”  咦?我们大家一起叫了出来。与其说是被惊吓到了,还不如说是觉得原来如此啊。不用说,刚才在书库看到的乐器马上就浮现在脑里。  “是叫FOXY吗?那么,您和您的夫人是在那里认识的吗?”  “不是,其实我们不是在那家店里认识的。我是在结婚之后才知道她曾经在那家店里工作过。说起来,其实我很少跟其他老师一起出去喝酒。他们出去喝酒前明明说的是要今晚就忘了工作好好开心一下,结果喝着喝着就开始尽发一些工作上的牢骚。根本没办法跟他们一起出去。而且,如果他们说的是学术上的问题的话那我还能接受,但是他们发的都是一些人际关系的牢骚。非常无趣,根本没办法放松心情。只能是越谈越累,而且还要付一点都不便宜的酒钱。我完全无法理解这样的聚会到底哪里有趣了?要是这样的话,还不如跟学生们一起出去联谊,这要比跟他们出去要快乐数十倍以上。”  “那么说,教授从来没有去过FOXY——”  “也不是从来都没,还是去过一次。那是在镇上有一个聚会,到底是什么名目的聚会我已经忘了,不过既然我没办法拒绝,想起来应该是比较重要的聚会吧。在这个聚会结束后,我本来是想着终于结束了,可以回家了,但是其他几个老师拉着我说,难得一次,再去下喝一家吧,硬把我拉去喝第二波。然后喝第二波的地方就是这家BOXY。”  “那个……”大家都沉默地催促小瑠去订正教授的错误,“是FOXY啦,老师。”  “对,对,就是这个。”  唉,这就是所谓的英国文学教授啊。像Caesura(像诗一样的行间停顿)、Metap hysical Conceit(形而上学的比喻)、Solipsism(有意图的违反语法)【注17】这种很饶舌的专门用语随随便便就能轻易说出口,但是为什么就是FOXY(性感的女性)这么简单的单词却总是记不住呢?对于不属于自己兴趣范围内的世界彻底地贯彻保持完全无知这一点,和匠仔倒是非常像。  【注17】Caesura,英语诗中节律的停顿,一般用换行体现。Metap hysical Conceit,玄学奇喻,玄想比喻,英国玄学诗歌中经常会用到的具有奇特意向的、别具匠心的比喻。Solipsism,原词的意思是唯我论,一种哲学观点,认为世界的一切事物及他人均为“我”的表象或“我”的创造物,在这里指故意违法现有的语法规律,自己发明新的语法使用。  “我们就是去的这家店,其实我并不是很有兴趣去这种店。不过幸好店里意外地非常安静。但是,就算是这样,我还是觉得非常无趣。因为我们是在包厢里面,女孩子们就坐在旁边,贴地很近,总是喜欢帮客人干这干那的。比如调酒啦,适当地挑起话题啦,玩一些无聊的小游戏啦。别的老师大概都玩的非常开心吧,而我却很不习惯这种环境,一点都不觉得开心。而且,大家都在谈一些很无聊的话题。比如今年的新生都不怎么样之类的,总是说学生的坏话,太难看了。”  “新生?哪一学年的新生?”  “恩……这事好像是发生在去年——不对,是前年。对,我记得确实是前年春天的时候。匠君刚刚通过初级英语会话考试的时候。”  如果是匠仔大一的时候的话,那么理所当然的,高千、小溪、花音,还有我那时候都是新生。这样啊,原来我们这一学年的人在老师们眼里都不怎样啊。我还是第一次知道居然有这种事。  “他们还说,不过这一年的女生倒都非常可爱,长得一个赛一个——像这种随便评论女学生的话,真不知道他们在想些什么。”  哈,不过我们这一级的女孩子确实是一个赛一个。毕竟,小溪,花音,还有高千都是我们这一级的。  “对他们的话题我实在是太厌烦了,甚至有点义愤填膺,所以就提出了反驳。说不是这样的,比如我教的初级英语会话课里有一个叫匠千晓的学生,就非常有前途。如果能来参加我的讲座的话有非常高的培养价值,长此以往,以后让他继承我的衣钵也不是问题。我就这么对他们说了。”  在匠仔还是大一新生的时候居然就已经考虑到让他做后继者的问题了,可见,这两个人真的非常投缘。  “然后,现场的气氛就突然之间变得非常奇怪,我还想到底是怎么回事呢,原来,是因为匠君的名字叫CHIAKI【注18】,大家都误以为他是女孩子。大家都在猜忌,以为我盯上了新入学的女生呢。大家都感到奇怪,都在想到底怎么回事呢。因为实在是太无聊了,像这种聚会以后我就再也没去过。当然,BOXY也就只去过这一次而已。”  【注18】千晶、千秋等女性名跟匠仔的名字千晓读音相同,都读作CHIAKI。  就算是小瑠也懒得再次纠正一遍教授错误的发音。  “那个时候,您的夫人没在那里弹钢琴演唱吗?”  “没有。而且,那个时候我还以为在店中央放着的那架三角钢琴只是装饰品。也不知道是因为我们去的时间不对没赶上演出,还是因为那天正好没有安排演出。总之,我和妻子不是在那里认识的,那天晚上也没在店里看到过她。我跟她是别的地方认识的。这么说或许不太好,不过如果真的是在店里认识她的话,我想我大概不会跟她结婚吧。”  “哦?这是为什么呢?”  “因为会有先入为主的成见吧。会觉得,啊,原来是在那家店演出的人啊,哼。不过,也并不是说BOXY这家店不好,是因为总是去光顾的我们大学的那帮老师都是些庸人。”  “那么,您是在这之后才遇到您现在的夫人的吗?”  “到底是在之前呢,还是之后呢?总之就是在那前后。我记得好像也是春天的时候,她在我经常会去的一家书店里打工。”  “哦?书店?”  “后来我听她说,光是钢琴表演还不够生活费,而且作息时间很不规律,所以没多久就辞掉了BOXY的工作。好像为了找一份白天的固定工作吃了不少苦——咦?我们刚才在谈什么?我记得好像不是在谈我妻子的事吧?”  “是在说带着礼物安全回家的事,老师。”又一次地,大家都沉默着,好像在催促小瑠回答一样。  “啊,对了,对了。对不起对不起,跑题跑太远了。前一段时间,恩——就在暑假之前吧,有一个临时的教授会议,那个时侯,经济学院的黑田竹城君——”  黑田竹城是姓,他的名字我记得好像是叫年男,是经济学院里非常有名的一个教授。  “他问我,有没有去过一家叫BOXY的店,我跟他说很久以前去过一次,他就说,要我一定要抽空再去一次,那里发生了些非常有趣的事情。”  “非常有趣的事情是指什么事?”到了这时候,小瑠已经成了专职给教授搭话的了。  “我也这么问他了。然后他的回答实在是太出乎意料了,说是如果在那里喝醉了遗失物品的话,就会得到那里送的一个礼物。”  什、什么?默默地听着的大家突然间都骚动了起来。  “我问他礼物是什么,然后他说他拿到的是一箱黑啤。”  根据白井教授听来的,黑田竹城经济学教授在前年的时候,遗失了平时一直携带的一个包。那是在FOXY喝完酒后第二天早上发现包不见了的,一开始还以为大概忘在店里了,去店里问了之后,得到了没人看到过的答复。那时候他还以为是被偷了,没想到第二天,黑田竹城教授在大学里接到一个包裹,打开一看,里面有自己遗失的包和六瓶装的一箱黑啤。还有一张匿名的纸条——“对不起,我错拿了您的包带回去了。为了不给店的信誉造成影响,关于这件事还请保密。”  “——据黑田竹城君所说,他调查了包里的东西,发现里面一样东西都没有少。放在里面的书、笔记本、大学职员的名册全都在。钱包里面,无论是纸币、硬币、银行卡、名片还是其他什么东西,全都完好如初。可以说是没有遗失任何一样东西。”  “那张纸条里所说的店就是FOXY吗?”  “好像那上面并没有写店名。不过因为是在那里喝完酒的第二天发现包不见了的,所以最先想到的就是BOXY吧。说起来,那天晚上,黑田竹城君喝的烂醉如泥,是店里的好几个女孩子们合力把他驾到出租车上去的。而出租车费是从家里出来接他的他的夫人付的,所以一直到第二天他才发现包不见了。”  “那么,后来黑田竹城老师做了什么呢?”  “总之,他最后什么都没做。应该说,是什么都法做吧。当然,说是在那里工作的女孩子拿错了什么的是肯定不可能的。因为他的那个包是非常老旧的破包,就算是喝多了,女孩子把这种包错当成自己的包,实在是太不可能。当然,也有可能是店里有手脚不太干净的女孩,这个女孩由于一时冲动而随手拿走了也是有可能的。不过,既然对方完好如初地还回来了,而且还特意附赠了礼物,可以看到对方已经在反省了。如果把事情闹得太大,也就显得自己太没气概了,他应该是这么判断的吧。”  “原来如此,而且这家店还是安槻大学的老师们经常会光顾的店。”  “就是这样。在那之后,黑田竹城君没多久就完全忘记了这件事。后来,因为一个偶然的机会,他得知,碰到过同样的事情的人,居然不止他一个。”  “同样的事情?”  “农学院的赤塔君,还有理学院茶谷君也碰到过这种事。在BOXY喝完酒后,发现遗失了某样东西。恩,好像是钱包还是放小东西的小盒子之类的,我有点记不清了。总之,他们两个遗失的就是这种东西。之后,跟黑田竹城君一样,就在遗失的第二天,收到了返还的快递。当然,里面的东西一样都没少,也附带着写着同样内容的纸条。”  “而且,还附赠了一箱黑啤吗?”  “不是,关于礼物方面,赤塔君收到的是红葡萄酒,茶谷君收到的是威士忌。”  大家好像都察觉到了其中的关联,不自觉的一起点点头,也就是说——  “根据对方的名字,在返还的时候选择相应的礼物附赠——是这样的吧?”  “就是这样。这都是在前年春天的时候发生在他们三个人身上的事,一直到几个月前他们还都以为这是只有自己才遇到过的奇遇。然而,后来他们知道了并不是只有自己才有的奇遇,大家都觉得非常有趣。”  “觉得非常有趣?”  “也就是说,很难想象,这仅仅是店里的某个手脚不太干净的女孩子的所做所为。”  “对。因为不仅每次都没有拿走包里的任何东西,而且,还给黑田竹城君送了黑啤,给赤塔君送了红葡萄酒,给茶谷君送了威士忌,通过这些礼物能够感到对方有一种游戏的心情。”  “对,就是游戏的心情。简直就是玩心太重的体现。黑田竹城君他们认为,会不会是BOXY故意给常客安排的一种小游戏,目的就是为了通过暗地里送礼物来提高自己的销量。”  “小游戏啊……不过,就算之后会完好如初的返还,但是弄得不好的话,这可是盗窃罪啊。”  “对。先偷偷地把钱包之类的藏起来,虽然这跟刚才所说的诱拐事件不一样,但是借口说什么之后会附赠礼物一起返,也是一样没用的吧。所以他们觉得,会不会是对象只限定于性格已经被店家摸清楚了常客。”  “但是,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就一定要找名字里面带有颜色的客人作为对象啊。”  “就算名字里面没有颜色也不要紧,黑田竹城君认为对于各种名字店里应该都做好了相应的准备。所以,为了确认自己的想法对不对,他才会叫我去BOXY做一下实验。”  “因为老师的姓是白井啊。”  “恩,然后,如果我也遗失了什么东西,在那之后又附带白葡萄酒或者白甜酒一起还给我的话,那么他的想法就完美无缺了。他就这么一直吵着叫我快去。”  “但是,如果黑田竹城老师的想法是正确的话,那么这种小游戏的对象应该只限于店家非常熟悉的,性格是对于一些小小的恶作剧会一笑了之的常客吧。”  “确实如此。所以,我也这么跟他说了,就算我姓白井——”  盖过教授的声音,简短旋律的电子音响了起来,书库的呼叫器跟本馆玄关大门的门铃连在一起。  “咦?现在这个时间,会是谁?”  白井教授歪着头站起身。  “会不会是您夫人回来了?”  “不会吧,这……”  教授一边嘟囔着一边看向手表。然后对着呼叫器答了一声“来了。”然后“大家都还在吗?”呼叫器里传出女性的声音。  “啊,真的是你啊,回来的真早啊。”  教授的声音非常明朗。不过,对于普通的家庭主妇回家的时间来说,现在这个时候可不是“真早啊”。  “难得你回来的早,你也到这里来跟大家见个面吧。”  “——但是,会不会打搅到你们。”  “不用担心,只是把你介绍给大家而已。”  根据教授的语气,看起来高千所说的教授由于内疚而故意让新夫人外出不想把她介绍给我们的说法就不攻自破了。  然后。  03  然后,白井美也子就出现在了我们的面前。  看到她后,脸色变得铁青的匠仔……  他——  交互的看着美也子夫人和高千的景象,不知为何鲜明地留在了我的脑里。 回归之日  01  “原来如此,我好像明白了。”高千点点头,“昨天晚上老师说的那件事——”  “是吧。肯定就是这么回事。附赠礼物把遗失物归还给失主的那件事,可以肯定,就是美也子夫人干的。她一开始就是抱着这个目的而开始在FOXY里工作的。”  “在某处听到你在安槻大学读书的消息之后——”  “那家店是安槻大学的老师们经常会去光顾的一家店。抱着能在那里得到些什么情报的期望吧。说不定在那家店可以找到某个人,借助这个人的力量可以回到我的身边,她就是抱着这种想法而开始在那里工作的吧。从结果上来看,幸运是站在她的那边的。因为她发现了白井教授,这个平时不太会去店里的人物。可以说她的运气好得可怕。”  “白井老师去FOXY的时候,碰巧她正好不在店里。但是,之后她肯定从其他职员那里听说了老师谈到过我的事情。”  “恐怕是的。当美也子夫人听说,有个老师非常喜欢一个名字很像女孩子的名字,叫做匠千晓的学生的时候,就想尽办法调查了这个老师的来历吧。不过,那个职员应该连白井老师的名字都没有记住吧。毕竟那个时候老师是个只去过一次的客人。”  “但是,她知道了这个老师的名字里有带有颜色的汉字,而且是教英语的老师。因为提到过初级英语会话课的事。”  “美也子夫人应该是很想搞到大学职员名册吧。不过,这种东西出乎意料地,外部人员很难搞到手。所以她就心生一计。”  “把目光盯到了一直把职员名册放在包里的黑田竹城老师。”  “把名册从包里偷出来然后复印一份。但是,如果只把名册偷出来的话,说不定从黑田竹城老师的嘴里会说出这件事,搞得校内外人尽皆知。而要把整个包一起偷掉的话,作为店里新人的美也子夫人有非常高的概率被怀疑到。于是,在她发现到黑田竹城老师名字里有黑这个汉字之后,想到了一个办法。”  “伪装。把自己的所作所为伪装成店家开的一个玩笑,一个恶作剧,做一系列的事情让被害者不自觉地产生这种想法。”  “就是这么回事。恐怕,她还想到了经常会光顾的老师里面还有茶谷老师和赤塔老师吧。如果只拿了黑田竹城老师一个人的包的话,说不定会被发现他的包才是唯一的目标,为了掩饰,根据名字的不同而准备了不同的礼物,给人一种在玩游戏的错觉,一切都是为了掩饰真实的目的。”  “虽然不知道黑田竹城老师是第几个受害者,不过在那个阶段,她的目的已经达成了。不过就算这样,她还是小心谨慎地,在犯下三起案件后再辞职。”  “一定是的。然后,瞅准机会,在白井教授经常会去的书店里打工。非常漂亮地变成了他的妻子……简直就是执念的奖赏。”  “执念——啊。”  “就像刚才所说的,我不觉得美也子夫人会做白井夫人一直做下去。如果我再一次逃开的话,她一定会追过来,直到我无处可逃。”  “直到你无处可逃——”  “到了这个地步就再也不想继续颠沛流离下去了——人,总会面临这样的一个时期。我也会有。这个人……只有这个人,我不想离开她的身旁。这样的人——这样的女性一定存在,美也子夫人肯定知道这点。然后,在抛弃白井教授之后,就准备对这位女性的相关人物下手。这是我唯一能想到的她的计划。只是,美也子夫人本来一定以为为了找出这位女性肯定会花费更多的时间和精力吧。昨天晚上的聚会,只是她对我的一种婉转的恐吓,以及稍微窥视一下我目前的状况而已。不过,幸运又一次地站在了她的那边。因为——”  匠仔,一下子抬起头,眼神不再想刚才那样空虚。  “因为,你也一起来了。”  “这么有效率真是太好了。”高千露出微笑,“一下子就发现了目标。说不定这也是执念的礼物呢。”  “……她简直就是个魔鬼。”很少见的,匠仔的声音里带着焦躁,“这么说或许有点太夸张了,不过对我来说,就只能这么说。”  或许他觉得自己的说明还不够,还不不足以让人产生紧张感。因为高千的样子实在是太过于轻松了。  “魔鬼啊——是呢。说不定所有的女人都是魔鬼。不对,应该说是不成为魔鬼就没办法得到自己想要的吧。如果是为了自己最重要的人的话——”  “我爱你,千帆。”  我一点都不惊讶。  最——明明应该是我人生中最受刺激的这个时候,我却一点都不惊讶,对此我感到非常疑惑。  我爱你……  这么对她说着的他——  到底是为什么呢?匠仔的告白,还有他管高千叫做千帆,这种直呼其名的称呼,不知道为什么,在很久很久以前,我就习惯了这样的情景,然后就一直留在我的脑里。  然后。  一切都变成了空白。  “不,其实在此之前,我自己都没有发现这一点。但是在看到美也子夫人身影的时候,我就想到了,我不想失去你……但是,这是无法实现的愿望。”  “为什么?”  “就像刚才所说的,如果我们在一起的话,会给你带来很大的麻烦。”  “她能做什么呢?”  “她是一个不择手段的人,如果是为了得到我的话……”  “你刚才说,会毁灭我的家庭吧。就像她曾经对铃木先生和白井老师做的那样,这一次她也会想办法潜入到我的家庭中的某个人的身边吗?”  “这是最确实的方法,你的父亲,或者是——”  “或者是正在跟我的嫂子分居中的哥哥。”高千轻轻的笑了起来,“这可真是危险。如果是被那么有魅力的人诱惑的话,我的那个哥哥可是会被秒杀的。”  “这可不是什么好笑的事。你并不知道那个人的可怕之处。”  “她也并不知道我的可怕之处。”  “不,不是这个问题。”  “我在不该退缩的时候,是绝对不会退缩的。绝对不会。”  匠仔慢了几秒才发现,这句话是越过自己头顶向着自己身后说的。他慌慌张张地回过头。  追随着他的视线,我终于也发现了。  美也子夫人正站在那里。  她穿着长袍一样的纯白色的和服外卦,下摆下面露出来的,应该是睡袍吧,也是纯白的裙摆,一直延伸下去。  在我们视线的注视下,她从本馆走下天井。  慢慢地。  脸上露出冷冷的微笑。  她的睡袍的下摆好像擦到了被雨水润湿了的地面,又好像没有擦到,这种似擦到又没擦到的危险的样子,更凸显了她婀娜的身姿。  我抬头看看天空,刚才还在下着的小雨已经停了,就好像在等着她的登场一样。  “——怎么了?”高千向着美也子夫人说到,“有听漏掉什么吗?”  我一下子没有理解她话里的意思,看起来在很久之前美也子夫人就已经在本馆里听着他们两个人的对话了。虽然我和匠仔完全没有注意到,不过高千好像早就注意到了。  “没有。”  美也子夫人露出微笑。这就是匠仔的母亲吗……一想到这点我都有点晕眩了。这个人,这个美丽到如此地步的人。这个看上去非常年轻,跟自己的儿子年龄没有相差太多的人。这个人。  “省了你的工夫呢。”  高千抱起手臂。离开匠仔的身边,慢慢地向她走去。  一身黑色高领无袖衫的高千,和一袭白衣的美也子夫人对峙着。这样鲜明的对比,在我的脑里浮现了黑咖啡和牛奶的映像。  把白色的牛奶吞没的黑咖啡……  不对,又或者,被吞没的其实是黑咖啡吗?  “工夫?是指什么呢?”  “调查的工夫。就像你听到的,目标设定成我的哥哥就行了。”  “这样啊。”红色的双唇微微动了动,“如果是你的哥哥的话,一定是个非常有魅力的男性吧。”  “不要再说了!”  匠仔怒叫道。好像要劈裂早晨的寂静的叫声。我从来没有听到过这种声音,完全剥离出激情的叫声。  “怎么了嘛?千晓,叫这么大声会把大家都吵醒的哦。”  “美也子夫人,你真是个非常过分的人。”  “……果然,还是不肯叫我妈妈啊。”  “你、你到底有什么权利,把白井老师的人生搞乱。老师和他的夫人,都因为你的原因……”  露出蛊惑般的微笑,美也子夫人盯着匠仔。  就像是蛇的眼神——我终于知道了这种非常陈腐的比喻的意义。  “都是你不好吧,千晓。”  “为、为什么?我……”  “如果你平时能时不时地来看看妈妈的话,我也没有必要做这些事。”  这。  这就意味着,她承认了刚才匠仔的说法。为了逼近自己的儿子,而把白井教授的前任夫人赶了出去,跟教授缔结了没有爱的婚姻关系。  “事情就是这样吧?为什么要责怪我呢?”  “难道不是你的错吗?”  匠仔哭了出来。就像决堤一样。  大声哭了出来。  就像小孩子一样。  “全、全部都是你的错。哥、哥哥的事也是……哥哥的事也是你的错!”  “关于千治的事情,你也有一定的责任。”  “什……什么?”  “千治不得不死。”  ——那个人杀了他……  耳边又响起了刚才匠仔的告发,感到背后一阵恶寒。  不得不死……  这。  这是身为母亲该说的话吗?  “为了你。”  “为、为什么……为什么,为了我,哥哥不得不死?”  “因为你总是在逃避妈妈。所以,这是不行的。就为了这个,千治就不得不死。”  “为什么……为、为什么?这是什么道理?这纯属胡说八道。”  我简直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情景。  那个匠仔……  平时是那么理智的一个人,那么能言善辩的一个人。在美也子夫人连续不断的连珠炮下,只能不断地发出呜咽声。完全受到感情的控制,一句有效的反驳都说不出来。  魔鬼——  对,说不定美也子夫人真的是魔鬼。我的心也开始震动,从心底里这么想着。  让匠仔的理智和感情,全都变得乱七八糟的魔鬼。  而且,还一点都不手下留情。  “全部,都是你的错哦,千晓。就因为你的逃避。就因为你一直在逃避,所以千治才会死。”  “不对……不对!”匠仔当场就崩溃了,蹲到地上。抱着头。抽抽搭搭地哭泣着。  这样的场景,到底该怎么表现才好呢?  被雨水润湿的泥地里,母亲俯视着蹲在地上痛哭着的儿子。  眼神里充满着怜悯。  不对,在怜悯的同时,也蕴含着让人毛骨悚然的冷酷。  “差不多够了,不要再这么胡搅蛮缠了。”  可以看到母亲笑了起来。  是因为怜悯想要逃出自己手掌心的儿子的愚蠢而笑吗?还是因为儿子想要逃避这想逃却逃不开,要切断却却断不了的血缘的羁绊而在惩罚他呢?  “还是爽快点承认吧,怎么样?”  匠仔没有回答。他也没办法回答。  只有继续哭泣。不停地揪着头发。后背颤抖着。对着放声大哭的儿子。  “你知道吗,这个世界上已经不存在千治这个人了。”母亲劝说着。  果然声音里充满着怜悯。  只是这声音还带着柔媚的语调。果然还是能听到语调中的笑意。就好像在怜悯、在嘲笑一直不愿屈服于自己的儿子一样。  “你没有办法再依靠你的哥哥了。千晓,你只剩下妈妈一个人了,只有妈妈可以让你依靠。”  母亲的脸上浮现了邪恶的微笑,她弯下身,凝视着儿子的脸庞。  “你也知道吧?事实上,你也是知道的吧?从很久以前开始就已经知道了吧,千晓。”  就好像是在施展催眠术一样,一点一点地渗透进人内心深处的轻声低语。让无法逃开自己的咒缚的儿子,对自己许下永远忠诚的誓言。  对着他呜咽着不断颤抖的后背,魔鬼伸出了她的魔手——就在这时。  “哦?真的是这样吗?”  高千的语调轻快到好像搞错了场合一样,美也子夫人的动作停了下来。  她直起已经弯曲的上半身,刚才还在脸上的胜利的微笑已经消失不见。我在很久之后在意识到她是在生气——还差一步就能完成对儿子的完美的洗脑了,居然在这个时候有人妨碍了自己的行动,为此而怒火中烧。  “夫人——不对,现在,应该称呼您为伯母吧?”  “……叫我名字就行了。”  “那么,美也子夫人,请问,您的前一任丈夫怎么样了?我只从他那里听说了铃木先生这个假名,不知道他的真名叫什么。”  “前一任丈夫——”美也子夫人错开了高千的眼神,“已经死了,四、五年前就死了。”  “虽然我觉得这只是一个可能性,不过,难道是美也子夫人您杀了他吗?”  “……你这个女孩子还真会说一些危险的话。”  “因为,您的前一任丈夫——老是这么说太麻烦了,就叫他铃木先生吧——是不可能自愿让你获得自由的吧。”  “只要他不死?”  “正是如此。对美也子夫人来说,铃木先生的存在是个障碍。是为了紧逼他——紧逼千晓的障碍。”  “说这种话实在太蠢了。到了万一的时候,只要逃出来不就行了。就算丈夫的支配欲再怎么强,也不可能强到不杀掉他就逃不出来的地步吧——”  “其实,我认为这其中大概是有什么原因的。”  “……什么原因?”  “要问什么原因的话,铃木先生应该是跟匠先生——也就是千晓的父亲,有过一个交易。”  美也子夫人眯起眼睛凝视着高千。  蹲在地上抱着头的匠仔,慢吞吞地直起上半身。  他还是有点精神恍惚的样子,脸上的表情显示,美也子夫人的催眠术还没有完全解除。  “什……什么?我父亲他……?”  “恐怕匠先生这么拜托过铃木先生:带着美也子夫人搬离这个地区。然后一生都监视着她,让她永远也不能再接近自己的儿子。”  “就算这么拜托那个人,他也不可能就这么简简单单地答应——”  “当然,这是有交换条件的。”  缓缓蠕动的红色双唇,突然停了下来。  “作为谢礼,匠先生为铃木先生提供了不在场证明。”  美也子夫人沉默着。  “不用再说下去你也知道了吧。不对,美也子夫人,你应该早就隐隐约约地察觉到了,铃木先生杀了自己的母亲。他杀了自己那个被支配欲所支配,把自己的儿子束缚在古老的家庭中的那个母亲。”  高千向匠仔伸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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