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如今她那宝贝夫婿却遇上了这种事,估计她情绪也很低落吧。”和宣再次想到了女儿现在的心境,一脸心痛地垂下了眼睛。 “请问,我们可以去见见那孩子吗?我们也想帮帮她的忙,把丧事给办了。” “这当然没问题,但我们无法准确地告知家属,何时能交还遗体。” “这样啊。” “过会儿你给绫音打个电话吧。”和宣对妻子说道。 目的大致已经达成,草薙决定起身告辞。在玄关穿鞋的时候,他发现衣帽架上挂着一件用拚布做成的上衣。下摆很长,寻常的成年人穿上的话,都可以把膝头给盖住了。 “这衣服是那孩子几年前给做的。”登纪子说,“说是冬天出门拿报纸和邮件的时候,让她爸给披上。” “我觉得她没必要做得这么花里胡哨的。”和宣虽然这么说,看起来还是蛮开心的。 “他娘冬天出门去的时候滑过一跤,结果就把腰给摔折了。绫音看来还记得那件事,所以还专门在衣服的腰部给垫上了软垫呢。”登纪子一边把上衣内侧翻出来给草薙看,一边说道。 草薙心想,这很像她,心思细密。 离开三田家之后,他去了“福寿司”,门口挂着“准备中”的牌子,大厨正在里面忙着准备做菜用的食材。这位约莫年近五十、剃了个板寸的大厨还记得绫音一家。 “很久没见小绫了,所以我也是使出了浑身的本事。他们那天大概是十点钟左右回去的吧。怎么,有什么问题吗?出啥事了吗?” 草薙不可能告诉他人详情,所以敷衍了两句就离开了这家店。 他和内海薰约好在礼幌站旁的一家宾馆的大堂汇合。 到达时,她正在写东西“有收获吗?”草薙在她对面的位子上坐下来问道。 “绫音确实到定山溪的旅馆住了一晚,我也问过女招待了当时她和朋友玩得挺开心的。” “她的那个朋友元冈佐贵子那里……” “见过了。” “她说的和绫音的口供有什么不吻合的地方吗?” 内海薰垂了垂眼皮,摇头道:“没有,与绫音的口供基本吻合。” “想来也是。我这边也一样,她当时根本没有到东京跑个来回的时间。” “元冈女士说,从周日上午起就和真柴太太在一起了,而且到深夜真柴太太才发现手机有未接来电,这一点似乎也属实。” “那就完美了。”草薙往椅背上一靠,看着后辈女刑警的脸说道,“绫音不是凶手。不可能是,你心里可能还很不服气,但你总要看看客观事实吧。” 内海薰想透透气,就把目光移开了,接着她再次用她的大眼睛看着草薙说道:“元冈太太的话里,有几处值得注意的地方。” “怎么?” “元冈太太似乎已经很久没有和见面了,说是至少结婚之后就一直没见过。” “她父母是这么说的。” “说是感觉她变了。听说她以前更活泼一些的,但这次感觉成熟了不少,看上去也没精打采的。” “那又怎样?”草薙说,“已经察觉到丈夫搞婚外恋的可能性确实很高,而且这次回乡或许是她的一场伤心之旅。但是那又怎么样?股长不不也跟你说过吗,我们这趟的目的就是确认她的不在场证明是否属实。而现在我们也已经确认这一点毫无疑问,完美无缺,这不就行了吗?” “还有一点。”内海薰面不改色地说道,“说是看到真柴太太当时曾经多次开手机,每次开机都看是否有短信和未接来电,看完之后,她就又立刻把手机给关掉。” “是为了节约电吧,这也不算稀罕啊。” “当真如此吗?” “除此之后还有什么可能?” “或许她当时早就知道有人会联系她吧。但她想要避免直接接听电话。先靠录音来预先掌握情况之后,再由自己主动联系。这就是她把手机给关掉的原因。” 草薙摇摇头,他觉得眼前这名年轻刑警虽然脑袋挺灵光的,但却似乎有意气用事的毛病。 他看了看表,站起来说道:“走吧,要赶不上飞机了。” 9 走进大楼,脚底感到一阵凉意,明明穿的是旅行鞋,但脚步声却大得出奇。简直就像是整栋楼里空无一人似的。 她走上了楼梯,半途总算和人擦肩而过。是个戴眼镜的年轻人。他看到内海薰之后,脸上浮现出一丝意外的表情。或许很少会有陌生女性进这栋大楼吧。 她上次到这里来是在几个月之前,当时她才刚被分配到搜查一科,当时她为了完成某个案件的搜查,无论如何都必须解开其中的物理手法,就跑来这里寻求帮助,她凭借着当时的记忆,走到要前往的房间门前。 第十三研究室就在记忆中的位置。和上次来的时候一样,门口贴着一块去向板,告知此房间的使用者此刻身在何处。“汤川”旁边,一块红色吸铁石牢牢地粘在“在室”的地方。她看了如释重负,看来对方并没打算放她鸽子,助手和学生像是全都去上课了,这一点也让她放心。因为她希望尽可能不要让其他人知道。 她伸手敲了敲门,屋里传出“来了”的应门声,于是她站在门口等,可过了许久却也不见有人来开门。 “很不巧,这门不是自动的。”屋里再次传出了说话声。 薰自己动手打开门,看到屋里坐着一个身穿黑色短袖衬衫的背影,他对面放着一台大型的电脑显示器,屏幕上显示着大小球体组合。 “不好意思,能麻烦你按一下水池旁边的那台咖啡机的开关上水和咖啡已经都转好了。”背影的主人说道。 水池就在一进门的右手边,旁边确实放着一台咖啡机,看起来还很新。按下了开关,没一会儿,里面就传出了冒蒸气的声音。 “我听说您是更喜欢喝速溶咖啡的呀。”薰说。 “这咖啡机是我参加羽毛球大赛拿到冠军时的奖品。很难得,我就试用了一下,还挺方便的,而且每一杯的成本也低。” “后悔自己为什么早没试试,是吧?” “不,没这回事,因为这玩意儿有个很大的缺点。” “什么缺点?” “这玩意儿煮不出速溶咖啡的味道来。”边说边敲打了一阵健盘之后,这间屋子的主人汤川把椅子转了过来,面对着薰说道:“习惯搜查一科的工作了吗?” “一点点。” “是吗,我是不是该说那就好呢?可我向来的观点是,习惯刑警工作这一点,就等于正在逐渐渐丧失人性。” “同样的话你对草薙先生也说过吗?” “说过无数次,可他丝毫不为所动。”汤川把目光转回到电脑显示器上,握住了鼠标。 “那是什么?” “你说这个吗?是模型化的铁酸盐晶体结构。” “铁酸盐……磁铁的?” 听到薰的反问,物理学者睁大了眼镜片后面的眼睛:“你知道的还真不少啊,虽然准确来说是磁性体,但已经算了不起了。” “以前看过几本书,说是用在磁头上的。” “真希望草薙能来听听啊。”汤川关调显示奇,再次望着薰说道:“好了,就麻烦你先回答我几个问题吧。你来这里的事,为什么你一定要我对草薙保密呢?” “要回答这问题,就得请你先听我叙述一下案件的经过了。” 听了薰的回答,汤川缓缓摇头道:“这次我接到你电话的时候,一度拒绝过你,跟你说我已经不想再和警方的案件搜查扯上任何关系了,可最终还是愿意见你,是因为听到你让我瞒着草薙这句话。我就是为了弄明白你为什么必须瞒着他,才挤出这段时间来的。所以,你还是先回答我的问题吧。先声明,要不要听你述说案件的经过,容我之后再作决定。” 薰看着汤川淡然述说的脸,心中猜测着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听草薙说,他这人以前对调查是持积极协助态度的,后来因为某个案子与草薙疏远了,至于那究竟是一桩什么样的案件,薰并不知情。 “如果不先把案情叙述清楚的话,这事是很难解释明白的。” “这不可能,在你们找人打听情况的时候,你们会向对方详细述说案情吗?你们是擅长的不就是在关健的地方打马虎眼,只想把自己需要的情报从别人口中套出来吗?你就只要应用一下这项技能就行了,好了,快点说吧,再磨蹭下去的话学生们可要回来了。” 听到他这番连讽带刺的话,薰差点忍不住要翻脸了,她要逗一逗这位貌似冷静的学者,至少让他起起急。 “怎么?”他皱起眉头说道:“不愿意吗?” “不是” “那你就快说,我真的没那么多时间陪你耗的。” 薰应了一句“好吧”,整理了下自己的思绪。“草薙先生……”她望着汤川的眼睛接着说道,“他恋爱了。” “哎?”冷静而透彻的光芒从汤川眼中消失了,他变得如同一个迷途少年一般,两眼的焦点暧昧不明。他就用那样的眼睛望着薰问道:“你说什么?” “恋爱。”她重复道,“他爱上了一个人。” 汤川低头扶了扶眼镜。他再次望着薰的目光带着强烈的戒备味道。“是谁?”他问。 “一名嫌疑人。”薰回答道,”他爱上了本案的一名嫌疑人,所以他如今看待这案子的视角与我完全不同,也正是因为如此,所以我才不想让草薙先生知道我来过这里。” “也就是说,他恐怖并不希望我为你提出些什么建议,是吗?” “是的。”薰点点头说道。 汤川双手抱胸,闭上了眼睛。他把身体往椅背上一靠,重重地叹了口气:“看来我还真是太小看你了。我原本还打算不管你说什么,尽快把你打发走就是了,没想到你冒出这么个事情。恋爱啊,而且居然还是那个草薙。” “那我可以和你说说案件的经过了吗?”薰一边品味着胜利的感觉,一边说道。 “稍等一下,先喝杯咖啡吧。不先冷静一下的话,没法集中精神听你讲。”汤川站起身来,往两只杯子里倒上了咖啡。 “这还真是巧了。”薰接过其中的一只杯子,说道。 “怎么个巧法?” “这还正好是适合一边喝咖啡一边讲述的案子。整个案子就是由一杯咖啡引发的。” “一杯咖啡里,梦中花绽放……记得以前有这么一首歌。好了,说来听听吧。”汤川坐到椅子上,喝了口咖啡。 薰把目前已经查明的有关真柴义孝被杀案件的情况,从头到尾完整地叙述了一遍。虽然她知道对无关人原泄露搜查情况是违反规定的,但听草薙说过,如果不这么做的话,汤川就不会协助。更重要的是,她信任眼前的这个人。 汤川听完她的叙述,喝下了最后一口咖啡,盯着空杯子说道:“简而言之,就是这么回事吧。你对被害人的妻子心存怀疑,但却因为草薙爱上了她,而无法作出公正的判断。” “恋爱这个说法是我夸张了。为了引起老师的兴趣,我故意用了这个带有冲击力的词汇。但草薙先生对对方抱有一种特别的感情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至少,我感觉前辈他和往常有些不大一样。” “我就不问你凭什么这么断定的了。我是相信女性在这些问题上的直觉。” “谢谢。” 汤川皱起眉头,把咖啡杯放到了桌上。“但就从我刚才听你讲的这些情况看来,我不认为草薙的想法偏得有多厉害,真柴绫音……是叫这个名字吧?这位女士的不在场证明说得上是完美无缺。” “但是,假如是一件用刀或许枪之类凶器犯的案倒也罢了,但这回是一宗毒杀案件。我个人觉得,也有可能是预先就设好了陷阱。” “你不会是想让我来帮你把这陷阱给解释清楚吧?” 汤川一语中。薰不吱声了。物理学者撇一撇嘴,说了句“果然”。 “看来你误解了,物理并非魔术。” “可老师您以前不是也曾经多次解开过有如魔术一般的犯罪手法吗?” “犯罪手法和魔术是不同,你明白差别所在吗?”见薰摇头,汤川接着说道,“当然了,这两者都不有诀窍的,但处理的办法完全不同,魔术的话,演出一旦结束,观众也就失去了识破诀窍机会。然而对于犯罪手法,警方是能够对作案现场展开充分搜查,直到满意为止的。只要设过陷阱,就必然会留下痕迹,必须将这些痕迹给彻底抹杀掉这一点,可说是犯罪手法中最为困难的一点了。” “这次的案子里,是否也有犯罪手法被凶手给巧妙地抹杀掉的可能呢?” “就从你刚才所说的来看,我不得不说可能性很小。叫什么来着,死者的情妇。” “叫若山宏美。” “这位女士不是作证说和被害人一起喝过咖啡吗?而且咖啡也是这位女士所煮的。如果预先设下陷阱的话,那么当时为什么什么事都没发生呢?这是最大的谜团。刚才你所说的推理挺有趣的。那种把毒药说成是能给咖啡提味的粉末,事先交给被害人的办法,如果用来拍推理连续剧,倒也不错,但现实中的凶手是不可能采用这种办法的。” “是吗?” “你替凶手设身处地想一想,把毒药说成是提味的粉末,交给被害人,假如他并没有在自家里,而是拿外面什么地方用了的话,事情又会变成什么样呢?比方说,他当着什么人的面,说是他妻子给他的,掺进咖啡里喝了下去的话,又怎么样呢?” 薰咬着嘴唇不再说话了,听汤川这么一说,她想通了,其实她心里一直都无法彻底舍弃这推理。 “假设死者太太就是凶手,那么她必须准备一个能够同时克服三个障碍的陷阱才行。”汤川竖起三根指头,说道,“第一,她事先下毒的事不能让任何人发现。否则她所制造的不在场证明就毫无意义了。第二,喝下毒药的人必须是真柴先生,即使把他的情妇给卷进来,也一定要把真柴先生给弄死,否则没有任何意义。而第三,就是这陷阱必须得是能在短时间内准备好的。在她出发前往北海道的头一天夜里,他们不是还在家里开了个家庭派对吗,如果当时就在什么东西上下好毒的话,就会有其他人也被毒死的危险。我觉得这陷阱应该是在派对之后才设下的。” 侃侃而谈了一番之后,他推开双手说道:“我是没辙了。至少我是想不到有什么办法,可以同时满足这些条件。” “你说的这些障碍当真那么难克服吗?” “我觉得很困难,尤其是要越过第一道障碍,不容易。我觉得还是认为死者太太并非凶手比较合理。” 叹了口气,既然连他都这么断言了,那么也许自己假设当真是不成立的。 就在这时,她的手机响了。她一边用眼角余光望着汤川起身去加咖啡,一边接起了电话。 “你在哪儿?”听筒里传来了草薙的声音,语气听起来有些差。 “我在药店调查。因为说让我调查一下砒霜的来路。发生什么事了吗?” “鉴证科立了件大功,他们从咖啡之外的地方检测出了有毒物质。” 薰紧紧握住了电话:“从哪儿发现的?” “壶,烧水用的水壶。” “从那东西上发现的?” “虽然量很少,但绝对错不了。现在马上就要派人去逮捕若山宏美了。” “干吗要抓她?” “因为水壶上沾有她的指纹。” “那不是理所当然的吗,她说过他周日早上煮过咖啡的呀。” “这我知道,所以她才有机会下毒啊。” “水壶上就只发现了她一个人的指纹吗?” 她听见草薙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她是家里的主妇,当然也沾有一两处指纹,但现在已经通过指纹的重叠顺序查明,他太太并不是最后一个碰水壶的人。顺带说一句,水壶上也没留下戴着手套碰过的痕迹。” “我记得以前学过,手套是不一定会留下痕迹的。” “这我知道,但从目前的情况来看,除了若山宏美之外就没人能下毒了,本部这边过会儿会对她进行审讯,你也早点回来。” 薰还没来得及说声“好的”,电话就挂断了。 “有新进展?”汤川说完,站着喝了一口咖啡。 薰把刚才那通电话的内容告诉了他,他边喝咖啡,边听她讲,连头也没点一下。 “从水壶上检测出来了呀。这倒相当出人意料了。” “也许我真的想多了。周日早上,若山宏美就是用同一只水壶煮的咖啡,和被害人一同喝下的。也就是说,那个时候,水壶上还没有下毒。真柴绫音是不可能作案了,对吧?” “再说,在水壶上下毒这个方法,对他太太没有任何好处。根本就谈不上什么犯罪手法。” 薰不解歪着头沉思起来。 “你刚才有断定,他太太不可能作案了,这是因为案发之前有人用过水壶。如果不存在这么一个人,情况又如何呢?这样的话,警方不就会认为他太太也有下毒的机会了吗?也就是说,就她而言也就失去特地制造不在场证明的意义了。” “啊……的确如此。”薰双手抱胸,垂头丧气的说道,“不管怎么说,现在真柴绫音都是会被从嫌疑对象里排除掉的吧?” 汤川没有回答她的疑问,而是直勾勾地盯着她问道:“那么今后你打算怎样改变搜查方向呢?假设太太不是凶手,你会不会像草薙一样,开始怀疑死者的情妇呢?” 薰摇头:“我想应该不会” “挺自信的嘛,说说你的根据吧。你不会说认为她没道理杀害自己心爱的男人吧?”汤川在椅子上坐下来,跷起了二郎腿。 薰的内心感到一阵焦躁,因为她的确打算这么说,除此之外,她没有什么确实的根据。但从汤川此刻的样子来看,她感觉到他也不认为是凶手,而且感觉他也许还有着什么可靠的根据。有关这案子,他就只知道她所讲述的那些情况。令他坚信在水壶上下毒的并非的提示,究竟是什么呢? 她“啊”一声,抬起头。 “怎么?” “她会把水壶洗干净的。” “你说什么?” “如果是她在水壶里下了毒的话,那么她就应该会在警察赶到之前把水壶洗干净。发现尸体的人就是她,她有足够的时间善后。” 汤川满意地点了点头,说道:“说得没错。我再来给你补充一句,如果那位女士是凶手的话,那么不光要洗水壶,她应该还会把用过的咖啡粉和滤纸全部处理掉而且还会在尸体旁边放上装过毒药的袋子之类的东西,把现场布置得就像是自杀一样。” “谢谢,”她低头道谢:“幸好来了一趟。打扰了。” 她转身就向着大门走去,汤川叫她等等。 “估计要亲眼看看现场挺困难的,要是能有张照片就好了。” “什么照片?” “煮咖啡那间厨房的照片,而且我还想看看你们没收掉的那些餐具和水壶的照片。”薰睁大了眼睛:“您愿意协助我们了?” 汤川皱起眉头,摇了摇头,说道:“闲着无聊的时候,也可以动动脑子,想一想身在北海道的人是否能够毒杀身在东京的人。” 薰不由得笑了。她打开拎包,从包里拿出了一只档案袋。 “请看。” “这是什么?” “是您说想看的东西。今天早上我自己拍的。” 汤川打开档案袋,把头稍稍往后仰了仰。 “如果能把这谜团给解开的话,我倒还真想用这手法来让他跟你学个乖呢。”他做出一脸怪相说,“当然,我是说草薙那家伙。” 10 草薙给若山宏美打电话,她说她在代官山,那边有个绫音开的拚布教室。 他坐上岸谷开的车,两人一道前往代官山。在鳞次比栉的豪华建筑当中,他们找到了那栋贴着的白色大楼。大门是如今已很少见的手动锁闭式。两人乘电梯来到了三楼。三0五室的门外,挂着一块写着“杏黄小屋”字样的门牌。 他按响了门铃,门开了,若山宏美一脸不安地探出头来。“在百忙之中前来打搅,实在抱歉。”草薙说着走进屋里。他刚准备道明来意,就连忙打住了,因为他在屋里看到了真柴绫音的身影。 “请问查到些什么了吗?”绫音走过来问道。 “您也在这里啊?” “我们正在商量今后该怎么办。话说回来,你是找宏美有什么事?我想她应该没什么可以告诉你们的了。” 她的声音听起来低沉而平静,但明显听得出她是在责难草薙。在她忧郁目光的瞪视下,他甚至感到有些畏缩。 “情况有了若干进度,”他转向若山宏美说道,“麻烦您跟我们到警视厅去走一趟吧。” 若山宏美睁大了眼睛,连连眨眼。 “怎么回事?”绫音问道,“你们干吗一定要带她上警局去啊?” “这一点现在还不能告诉您,若山小姐,就麻烦您跟我们走一趟吧。没事的,我们没开巡逻车来。” 若山宏美先是用怯懦的目光看了看绫音,之后转向草薙点点头说:“好吧,不过很快就能回来的吧?” “事情办完就行。” “那我去准备一下。” 若山宏美的身影一度消失在里屋,没一会儿,她就拿着上衣和包回来了。 在这期间,草薙一直不敢看绫音,因为他感觉到她的目光依旧在瞪着自己。 若山宏美像被岸谷催着似的走出了房间,就在他也准备跟着离开的时候,绫音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臂说:“请等一下!”她的手出乎意料地有力道。 “你是怀疑宏美吗?这怎么可能呢?” 草薙感到不知所措,岸谷他们还在门外等着他。 “你们先走吧。”说完,草薙关上了门,转身看着。 “啊……抱歉。”她放开手说道, “但她绝对不可能是什么凶手,如果你们是在怀疑她的话,那可能大错特错了。” “我们需要查证所有的可能性。” 绫音坚决地摇头道:“这种可能性根本就是零,她不可能杀害我丈夫,这一点警方不是应该也很清楚吗?” “怎么说?” “您不也很清楚吗,她和我丈夫之间的关系?” 草薙被打了个措手不及,略显狼狈地说道:“您果然已经知道了?” “前几天我已经和宏美谈过这事了。当时我追问了她和我丈夫之间的关系,她老老实实承认了。” 接着绫音详细得对他讲述了当时的谈话内容,这番谈话固然令草薙倒吸一口凉气,但更让他震惊的是尽管窗户纸已经捅破,她们俩今天居然还能同坐在一间屋里商量工作的事实。虽然也可能是因为她丈夫已死的缘故,但还是无法理解她们的心理。 “我这次回礼幌去,不仅仅是因为丈夫和我提出了分手,同时也是因为我觉得实在是没法再在家里待下去了。之前我撒谎骗了你们,实在抱歉。”绫音低头道歉,“在这样的情况下,那孩子没有任何杀害我丈夫的理由。请你们别怀疑她了,行吗?” 看到她如此诚挚地恳求,草薙困惑不已,他实在是不明白她为何会如此真心地袒护这个夺走她丈夫的女人。 “您所说的我也很理解。不过,我们不能光凭主观感情来判断事物,必须根据物证客观地去分析。” “物证?您是说你是有能证明宏美是凶手的证据吗?”绫音的目光变得犀利起来。 草薙叹了口气,沉思了片刻,最后作出判断,即使告诉她他们怀疑若山宏美的根据,也不会对今后的搜查有所妨碍。 “现在我们已经查明凶手是怎样下毒的了。”草薙把目前已经从真柴家的水壶上检测出了有毒物质,和案发当天除了若山宏美之外就暂不确定有其他人到过真柴家的情况告诉了绫音。 “从那只水壶上……是吗?” “倒也说不上是铁证如山,但既然当时就只有若山小姐一人能下毒,那我们也就不可能不怀疑她了。” “可是……”绫音似乎再也想不出什么可说的了。 “我还有事要忙,告辞了。”草薙点点头,走出了房间。 他们刚把若山宏美带回警视厅,间宫就立刻在审讯室里对她开始了问话。一般情况下是该到搜查本部所在的目黑署去审讯的,但间宫却提议说要到警视厅来问话。看来他心中似乎断定若山宏美坦白的可能性很高。她一旦坦白,就立刻申请逮捕令,然后再把她带到目黑署去。这样一来,也就能说向媒体展示逮捕凶手的一幕了。 就在草薙坐在自己的座位上等待着审讯的时候,内海薰从外边回来了。刚一进门,他就嚷嚷着说若山宏美不是凶手。 听完了她这样认定的根据,草薙坐不住了,并非因为她的根据毫无聆听的价值,恰恰相反,如果当真是若山宏美下的毒,那么在她发现尸体之后,是不可能会放着水壶不管的这种说法确实具有说服力。 “--那依你说,除她之外,又是谁在水壶里下的毒呢?先声明,真柴绫音是不可能做到的。” “我也不清楚究竟是哪个谁,只能说是在周日早晨若山宏美离开之后进了真柴家的某人。” 草薙摇头:“根本就没人去过她家,那天真柴义孝一直是一个人待在家里。” “或许只是我们还没有发现罢了。总而言之,审讯若山宏美是毫无意义的,不光毫无意义,搞不好要变成侵犯她的人权。” 她的语气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要强硬,搞得草薙一时间目瞪口呆, 就在这时,他怀里的手机响了。他如同找到救星一般地看了电话之后,一下子愣住了,电话是真柴绫音打来的。 “在您工作的时候打扰您,实在是万分抱歉。有些话,我认为一定得跟您说一说……” “什么事?”草薙握紧了电话。 “有关从水壶里发现了有毒物质的事,我想未必就一定是有人在水壶里下了毒。” 草薙还想当然地以为是一通恳求尽快把若山宏美给放回去的求情电话,结果令他大为困惑。 “为什么呢?” “或许我应该早点跟你们说的,我丈夫他生前非常注重健康,很少会喝自来水,做菜的时候用的也是净水器过滤的水,生水也就只喝瓶装水,还要我用瓶装水给他煮咖啡,所以我想他自己煮咖啡的时候,一定也是用瓶装水。” 他明白她想要说什么了。 “您的意思是说,毒或许是下在瓶装水里的?” 他身旁的内海薰似乎听到了草薙的声音,挑了下一侧的眉毛。 “我想应该也是有这种可能的,所以你们光是怀疑一个人是不合理的,要在瓶装水里下毒,其他人应该也是有机会的。” “您这话倒也没错……” “比方说,”真柴绫音接着说道,“我也有可能的。” 11 为了送若山宏美回家,内海薰开着车离开警视厅的时候,时间已经是晚上八点多了。在审讯室里待了大约两个小时。这时间在负责审讯的间宫来说,理应比预定的要短了许多。 如此早早收场的原因,自然是大部分受了真柴绫音打来的那通电话的影响,据她所说,她丈夫真柴义孝生前曾经叮嘱她煮咖啡的时候一定要用瓶装水。如果此事属实,的确,能够下毒的也就不光一个了,因为凶手只需事先把毒药下到瓶装水里就行了。 而间宫似乎也对一直哭嚷着自己没下毒的宏美一筹莫展,想不出有效的问话手段,听了薰请求今天暂时先放她回去的建议之后,也就勉强点头答应了。 宏美坐在副驾驶座上,一句话也不说。薰也完全可以想象,她此时的精神已是疲累至极。在一脸凶相的刑警的逼问之下,有时甚至就连男人都会因为恐惧和焦躁而精神混乱。想要收拾起刚才哭过的激动情绪,或许还得花上点时间。不,即日她已经平静下来,薰猜她也是不会主动开口说话的,如今她已经知道警方怀疑上了自己,那么对这名送她回家的女刑警,必定也不会抱有什么好感。 突破宏美掏出了手机,似乎是有人打电话过来。 她接起电话,小声地说了句“喂”。 “……刚才已经结束了,现在我正坐车回家……不,是那位女刑警开车送我……不,不在目黑警署,是从警视厅出来的,或许还得有一阵子才能到……是的,谢谢。” 宏美细声细气地讲了一阵之后,挂断了电话。 薰调整了一下呼吸,开口问她:“是真柴绫音女士打来的?” 听到自己和她说话,她发觉宏美的身子一下子绷紧了。 “是的,请问有什么问题吗?” “刚才她给草薙打了个电话,似乎挺担心你的。” “是吗?” “听说你们俩在一起谈过真柴义孝先生的事了,是吗?” “您怎么知道的?” “听说是草薙听真柴太太讲的,就在他们过去带你到警视厅来的时候。” 见宏美一言不发,薰就飞快地瞄了她一眼,只见她默默地望着地面。对她来说,恐怕并不希望那件事广为人知。 “虽然这话说起来感觉有些失礼,但我总觉得非常不可思议。一般来说,你们俩位为了这事掐起来都不奇怪可你们却照常像以前那样来往。” “这个嘛……我想大概是因为如今真柴先生已经不在了的缘故吧。” “不过话说回家,刚才我说的是我心里的真实感受。” 隔了一会儿,宏美才淡淡地说了句“是啊”,听起来就像是连她自己也无法说明两人现在的这种微妙关系一样。 “我有两三个问题想问一问您,可以吗?” 她听到宏美叹气的声音。 “还有什么要问的吗?”她的语气听起来有些不耐烦。 “实在是不好意思,您现在一定很累了。我的问题很简单,我想应该是不会伤害到您的。” “什么问题?” “您在周日的早上曾经和真柴先生一同喝过咖啡,而这咖啡是您煮的。” “又是这事啊?”宏美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哽咽,“我什么都没做过,根本就不知道那毒是怎么回事。” “我不是这意思。我想问的是您煮咖啡的方法,请问当时你用的是哪儿的水?” “水?” “我的意思是说,您当时用的是瓶装水还是自来水?” 她听了,全身松了劲似的,“啊”了一声,说:“当时我用了自来水。” “您没有记错吧?” “没记错,有什么问题吗?” “您为什么要用自来水呢?” “为什么……没什么特别的原因,只是温水沸腾得比较快罢了。” “当时真柴先生也在场吗?” “在啊,我不是已经说过很多次了吗,当时我在教他怎样煮咖啡。”她哽咽的声音中又掺杂了一些焦躁。 “请您好好回忆一下,我问的不是在您煮咖啡的时候,而是您往水壶里加自来水的时候,他当时真的就站在您身边吗?” 宏美沉默了,虽说间宫肯定已经问了她不少的问题,但这问题无疑从没问过。 “对了……”他喃喃说道,“的确如此,我烧开水的时候他还没来我身边,是在我把水壶放到灶上去之后,他才来厨房让我给他示范一下的。” “您没记错吧?” “不会错的,我想起来了。” 薰把车停到路边,打开危险警示灯,扭身盯着坐在副驾驶座上的宏美的脸。 “你想干吗?”宏美有些害怕,把身子往后缩了缩。 “我记得您以前说过,咖啡的煮法您是跟真柴太太学的吧?” 宏美点头说是。“ “真柴绫音女士曾经跟草薙说过这样的话,她说是真柴义孝先生非常注重健康,从不喝自来水,还吩咐她说做菜的时候要用净水器的水,煮咖啡的时候要用瓶装水--您知道这事吗?” 宏美一下午睁大眼睛连连眨眼:“说起来,以前是听老师跟我说过这话,不过她又跟我说其实不必管那么多的。” “是吗?” “她说用瓶装数的话,不但不划算,而且烧水也更费时间。如果真柴先生问起来的话,就说用的是瓶装水就好了。”说着宏美把手贴到脸颊上,“我都把这事给忘了呢……” “也就是说,其实真柴太太用的也是自来水,对吗?” “是的。所以那天早晨我给真柴先生煮咖啡的时候,都没想过这问题。”宏美看着薰的眼睛说道。 薰点了点头,嘴角边露出了笑容。“我知道了,谢谢您的协助。”她说着熄灭了危险警示灯,放下了手刹。 “请问……这事很重要吗?我用自来水煮咖啡,有什么问题吗?” “算不上问题。正如您所知,我们现在怀疑是被人下毒杀害的,所以我们需要对吃过喝过的所有东西都仔细检查一遍。” “是吗……内海小姐,请你相信我,我真的什么都没做过。” 薰两眼望着前方,咽了咽口水。她差点就脱口说出自己相信她了。作为一名刑警,这种话是绝对不能说出口的。 “警方所怀疑的对象并非只有您一个,可以说这世上所有的人都会遭到怀疑。警察这职业就是这点让人讨厌。” 或许是因为听到薰的回答和自己所期待的完全不同,宏美再次沉默不语了。 在学艺站旁的一处公寓前停下车,薰看着宏美下车走向公寓大门之后,她往前方看了看,赶忙熄了引擎:她看到真柴绫音就站在玻璃门后面。 宏美也看到绫音了,她显得有些吃惊。绫音虽然对她投以慰藉的目光,但一看到薰跑过来,眼神马上又变得不友善起来。宏美因此也转过头来,流露出困惑的神情。 “还有什么事吗?”宏美开口问道。 “因为我看到了真柴太太,所以就想过来打个招呼。”薰说道,“留了若山小姐这么久,实在是抱歉。”说罢,她低头致歉。 “宏美的嫌疑已经洗清了吧?” “她已经告诉我们不少事了,听草薙说真柴太太您也给了一条极为重要的信息,实在是万分感谢。” “能对你们有所帮助是最好不过的,不过我希望这种事今后不要再出现了。宏美她是无辜的,就算你们是再继续对她盘问下去,也是毫无意义的。” “是否有意义,我们自然会作出判断。希望二位今后也能协助我们调查。” “我会协助你们,但是麻烦你们今后不要再把宏美给带走了。” 绫音的语气一反常态,感觉有些尖酸刻薄,薰吃惊地回望着她。 绫音转头向宏美说道:“宏美,你不可以不说实话的哦。如果你什么都不说的话,可就没人能保护你了。你明白我这话的意思吗?要是在警局里待上几个小时,可是会伤到身子的,对吧?” 听到她这话,宏美的表情顿时僵硬了。感觉就像是被她说中了什么深埋在心底的秘密一样,薰看到这一幕,脑子里闪过一种直觉。 “莫非您……”薰望着宏美说道。 “你不如就趁现在把事情给挑明了吧?幸好是这位女刑警在场,而且这事我也早就知道了。”绫音说道。 “老师您……是听真柴先生说的吗?” “他没说,可我心里有数,毕竟我也是女人。” 此刻薰已经明白她们两人之间所说的究竟是什么事了,但她却必须再确认一下。 “若山小姐,您不会是怀孕了吧?”她开门见山地问道。 宏美有些犹豫不决,但很快就点了点头,说:“两个月了。” 薰用眼角瞥见绫音的身体微微颤抖了一下,因此确信她之前的确并未听真柴义孝说过。正如她本人听说的,她是凭借女性特有的直觉察觉到的。所以在她听到宏美亲口说出她的直觉应验的话时,尽管心中早已有所准备,她还是受到了不小的打击。 然而转瞬之间,她又恢复了一脸坚毅的表情,转头对薰说道:“这下你明白了吧?现在这段时期,她必须好好保重自己的身子。身为女性,你也明白的,对吧?更别说还要让她到警局去接受几个小时的审讯了。” 薰只得点了点头。实际上,警方在对怀有身孕的女性的审讯这方面,也是规定了各种各样注意事项的。 “我会向上头报告的,今后我们也会在这方面多加注意的。” “那就麻烦你了。”绫音看着宏美说道,“这就行了。如果你再瞒着他们的话,还怎么去医院啊?” 宏美一脸欲哭的表情望着绫音,嘴角微微翕动着。听不到她的声音,看上去像是在说“对不起”。 “我还有一件事要跟你们说明白。”绫音说道,“她肚子里孩子的父亲是真柴义孝。所以我想他才会决心要和我离婚,而选择她的,她怎么可能会亲手把他、把自己肚子里孩子的父亲给杀掉呢?” 虽然薰对此也深有同感,但她一句话也没说。也不知绫音是怎么理解的,她摇摇头,接着说道:“我真的搞不懂你们这些警察但底都在想些什么。她根本就没有动机,有动机的人其实是我才对。” 回到警视厅,发现间宫和草薙都还在,而且正在喝着自动售货机卖的咖啡。两人的表情是一样的沮丧。 “若山宏美是怎么说,有关水的事?”一看到薰的脸,草薙便急忙开口问道,“就是她给真柴义孝煮咖啡的那事,你问过她了吧?” “问过了,她说是用的自来水。” 薰把她从若山宏美口中打听到的情况告诉了两人。 间宫沉吟道:“所以当时他们喝了咖啡也没事啊。如果是在瓶装水里下的毒,那么事情就说得通了。” “若山宏美说的未必就是实话。”草薙说道。 “话虽如此,但既然她的话并没有前后矛盾,那也就无法再继续追究下去了。现在只能等鉴证科给出更确切一点的报告了。” “你们问过鉴证科瓶装水的事了吗?”薰问道。 草薙拿起桌上的文件说:“听鉴证科的人说,真柴家的冰箱里就只放着一瓶瓶装水,盖子据说打开过。当然,瓶里的水他们也已经检查过了,并没有检测出砒霜来。” “是吗?可刚才股长不是说鉴证科那边还没有给出更确切一点的报告吗?” “事情可没那么简单。”间宫扁着嘴说道。 “您的意思是说……” “冰箱里放的是一只容积为一升的瓶子。”草薙两眼看着文件说道,“而瓶内还剩着大约九百毫升的水。你明白吧?这瓶水刚打开没多久,只用了一百毫升,就这么点水的话,要冲一杯咖啡也太少了点。而且从滤管里残留的咖啡粉来看,怎么着都应该是两杯的量。” 薰也明白草薙的言下之意了。 “也就是说,之前应该还有另外一瓶水,因为那瓶用完了,就新开了一瓶,现在冰箱里放的就是这瓶用剩的。” “就是这么回事,”草薙点头道。 “也就是说,当时毒药或许是下在之前那瓶水里的,是吧?” “从凶手的角度来说,当然只能这么做了。”间宫说道,“凶手为了下毒去开冰箱,发现里边放着两瓶水,其中一瓶还没有用过。如果想要把毒给下到那瓶水里去,就必须把瓶盖拧开,但如果这么做的话,或许会引起被害人注意,所以就只好是开过的这瓶。” “那去调查一下那只空瓶不就一清二楚了吗?” “那当然了。”草薙翻动着文件说道,“听说鉴证科的人也已经大致检查过了,我是说大致。” “有什么问题吗?” “当时他们是这样答复我们的,说是他们已经检查过了真柴家所有能找到的空瓶,没有检测出砒霜。但他们却不能保证凶手曾经在行凶时用过那些空瓶。” “这话什么意思?” “简而言之,就是还不太清楚。”间宫在一旁插嘴道,“似乎是因为从瓶子上能采集到的残留物实在是太少了。嗯,这倒也怪不得他们,毕竟那东西原本就是空的容器。不过他们说如果拿去给科搜研的话,或许就能用更加精密的仪器分析出来,所以目前就暂时先等他们的结果出来吧。” 薰总算是弄清了整个事情的经过,同时也明了这两人为何一脸沮丧的原因了。 “不过我倒是觉得,即使从塑料瓶上检测出了有毒物质,情况也不会有太大的改变。”草薙把文件放回桌上说道。 “是吗?我倒是觉得嫌疑人的范围变大了呢。” 草薙俯视着出言反驳薰的,说:“你刚才没有听到股长说的话吗?如果凶手当真是在瓶装水里下毒的话,那么毒就应该是下在那瓶已经打开过盖子的水里。而被害人在煮咖啡之前,就一直都没有喝过那瓶水,也就是说,从凶手在水中下毒到被害人身亡,其间并未经过太长的时间。” “我倒是觉得,不能因为被害人没有喝过水,就认为一定没经过太长的时间。要是被害人感到口渴,其他饮料多得是。” 听到这话,草薙像是在炫耀自己的胜利一般,鼓动着鼻翼说道:“你好像已经忘了,真柴先生并非只在周日晚上煮过咖啡,他在周六晚上也曾经自己煮过一次。若山宏美不是说过吗,就是因为头天晚上他自己煮的太苦,所以第二天早晨,她才当着真柴先生的面给他作示范的。也就是说,周六晚上,瓶装水里还是没有毒。” “周六晚上真柴先生煮咖啡的时候,用的未必就一定是瓶装水。” 薰刚说完,草薙便把身体大幅度地向后仰,还推开了双手。“你是想颠覆大前提吗?他太太已经说过,真柴先生在煮咖啡的时候是肯定会用瓶装水的,所以我们才会在这里讨论瓶装水,不是吗?” “我觉得被‘肯定’这个词束缚住很危险。”薰保持着平淡的语调说道,“我们并不清楚真柴先生本人到底坚持到什么程度,也许他只是有这么一个习惯罢了。就连他太太,也并没有忠实地遵从他的这一吩咐。而且之前也已经很久没有自己动手冲泡过咖啡了,即使他当时不小心用了自来水也不奇怪。他们家的自来水管上转着净水器,所以说不定当时他用的就是自来水。” 草薙把嘴咂得山响,说:“你可别为了要证实你自己心里的猜测,就在那里牵强附会地捏造编故事。” “我只是说,我们应该通过客观事实去判断。”她把目光从前辈刑警转移到了上司身上。 “我认为,只要我们没有查清楚究竟是什么时候、谁最后一个喝过真柴家的瓶装水这个问题,就无法断定下毒时机。”间宫微笑着摸了摸下巴:“看来多讨论还是挺重要的啊。之前我也和草薙持相同意见,但听过你们俩的这番讨论,我也开始偏向新人的意见了。” “股长。”草薙的表情,有些受伤。 “但是,”间宫一脸严肃地望着薰说道,“至于下毒的时机,现在,现在能够大致断定了。你应该知道周五晚上真柴家有过什么事吧?” “我知道,家庭派对。”薰回答道,“估计当时有好几个人喝过瓶装水。” “就是说,要下毒,就得在那之后下。”间宫坚起了食指。 “同感。但我认为猪饲夫妇应该是没机会下毒的,因为他们要想人不知鬼不觉地进厨房,恐怕是不可能的。” “这样的话,有嫌疑的就剩下两个了。” “等一下。”草薙赶忙插话道,“姑且不论,可如果怀疑真柴太太,这也太奇怪了。被害人煮咖啡的时候用瓶装水这条信息就是她提供的呀。一个凶手,怎么可能故意把警方怀疑的矛头转到自己身上去呢?” “或许是因为知道迟早会露馅吧。”薰说道,“凶手心想,反正警方想到从空塑料瓶上检测有毒物质只是个时间问题,那倒不如自己主动说出来,这样更容易免除警方嫌疑,她也可能打这种算盘。” 草薙一脸不耐烦地撇了撇嘴,说道:“跟你说话,人要发疯的。你似乎无论如何都一口咬定他太太就是凶手啊。” “不,她说的蛮有道理的。”间宫说道,“我觉得这意见够冷静。如果说若山宏美是凶手,那么从她没有把残留着毒药的水壶给处理掉这一点来看,矛盾的地方不少。从杀人动机这方面来看,真柴绫音也是最可疑的。” 就在草薙打算开口反驳的时候,薰却抢先说道:“说到动机,就在刚才,我听说了一件更能说明死者太太有动机的事情。” “是谁跟你说的?”间宫说道。 “是若山宏美说的。” 接着,薰便对面前这两名恐怕从没想象过事情竟会如此的男子,述说起了宏美身上发生的变化。 12 猪饲达彦站在那里,左手握着手机,也不管跟对方还在通话中,就用另一只手拿起座机的听筒,跟这边的这个讲话。 “所以说,这事就麻烦你们去处理一下吧。合同的第二条应该写得很清楚了……嗯,当然,有关这一点,我们这边会想办法的……我知道了。那就拜托了。”放下听筒,他又把左手的手机贴在了耳朵上,“不好意思。刚才那是我已经跟对方谈妥了……嗯,那就麻烦你按照之前谈的那样去办吧……嗯,了解。” 刚讲完电话,猪饲都来不及坐下,就在书桌上开始记录起来。这张社长用的书桌,前不久还是真柴义孝的桌子。 把写好的便条装进衣兜后,猪饲抬起头来望着草薙说道:“抱歉,让您久等了。” “您很忙啊。” “竟是些杂七杂八的事。社长突然去世,各部门的负责人都乱了阵脚了。之前我就对真柴这种大权独揽的体制感到担忧,要能更早一些调整的话就好了。”猪饲一边抱怨,一边在草薙的对面坐了下来。 “现今社长的职务,暂时由猪饲先生您来代理?” 听了草薙的问题,猪饲把手举到脸前,连连摆手道:“哪儿的话。” “经营者并不是空名头。有人适合当经营者,有人不适合。而我这人还是更擅长当律师。迟早有一天,我会把这公司交给其他人来经营管理。所以呢——”猪饲望着草薙接着说道,“觉得我会为了夺取公司大权而杀害真柴的这种推论是不成立的。” 看到草薙睁大了眼睛,他苦笑道:“抱歉,开个玩笑。而且我这玩笑开得过了。好友去世了,我却连追悼他一下的空闲都没有,整天为工作所累。我也知道自己最近相当的焦躁。” “在这种时候还来耽误您的宝贵时间,实在万分抱歉。” “不,我也挺关心你们的搜查进展的,最近可有新进展?” “案情逐渐明朗起来了。比方说,已经查明了凶手下毒的方法之类的。” “有点意思。” “真柴先生生前非常注重健康,从不饮用自来水这一点,您知道吗?” 听了草薙的提问,猪饲歪着头说道:“他那算是注重健康吗?这一点我也一样,最近几年都没有喝过生水了。” 看他说得如此轻巧,草薙大失所望。这事对有钱人来说,似乎是理所当然的。 “是吗?” “究竟是从什么时候起变成这样子的,连我都觉得不可思议。倒也不是觉得自来水有多难喝,或许只是受了瓶装水厂商的怂恿罢了。嗯,也可以说是习惯吧。”猪饲像是意识到了什么,抬起了下巴,“莫非水里有毒?” “目前还不确定,只能说有这种可能性。在家庭派对上,您喝过矿泉水吧?” “当然喝过,而且还喝得不少……嗯……水。” “有消息说,真柴先生在煮咖啡的时候用的也是瓶装水,您知道这事吗?” “这事我倒也听说过。”猪饲点头说道,“原来如此,你们已经从咖啡里检测出有毒物质来了啊。” “问题是,凶手什么时候下的毒。所以我想请问,您是否知道有什么人在休息日里曾经秘密去过真柴先生家吗?” 猪饲直勾勾地盯着草薙看。看他的表情,似乎已经嗅到了言辞之中的微妙之处。 “您是说秘密地?” “是的。目前我们还无法推断造访者的身份。但只要真柴先生愿意协助,那个人是能够不为人知地秘密进门的。” “比方说,在他太太不在家的时候,带女人回家之类的?” “倒也不排除这种可能性。” 猪饲放下了翘起的二郎腿,把身子稍稍向前倾了倾,说道:“能麻烦您打开天窗说亮话吗?虽然这对你们来说或许在调查时需要保密的,可我也不是外行,我不会随便外泄的。相应地,我也会对您开诚布公地说实话。” 见草薙没听明白,又不置可否,猪饲再次把背往沙发上一靠,说道:“你们警方不是已经查明真柴有情妇了吗?” 草薙不知如何应对,他不曾料到猪饲会跟他提这个话题。 “您都知道些什么情况呢?”他小心地打探道。 “一个月之前,真柴他曾经跟我说过,大概的意思就是说他差不多想换个人了。”猪饲翻着白眼说道,“你们警方不可能连这么点事都查不出来。是因为查到了些什么,您才跑来找我的,难道不是吗?” 草薙抠了抠眉毛,苦笑道:“正如您所言,真柴先生他的确有个关系特殊的女人。” “我也不问你那人是谁了,我心里大致有数。” “其实您已经察觉到了?” “用排除法就行了。真柴他这人是不会对吧女下手的,对公司员工和与工作相关的女人也是一样。这样的话,他身边就只剩一个人了。”说着,猪饲叹了口气,“话说回来,没想到果真如此啊。这事可不能让我妻子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