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年前的那个邮件也一样,不一定是凶手寄的吧!”别的刑警对休特罗哲克说。“不,一定是凶手寄的。因为那确实是人类的肾脏,而且是有布赖特氏病的人的肾脏,艾道斯有布赖特氏病。如果那是艾道斯的肾脏,那么,除了凶手以外,还有谁拿得到她的肾脏?”“不,一八八八年的伦敦几乎是额贫民就是酒精中毒者,而且其中还有很多人患了布赖特氏病。而且营养都很差。所以穷人路死街头的情形,在那时可以说是家常便饭。从酒精中毒或者有病的路死尸体取走脏器那种事,容易到现在的我们无法想像。”狄克曼说。“没错。那个肾脏确实没有做过确认的工作,不能肯定就是艾道斯本人的。因为那时尸体已经埋葬了。”别的刑警在一旁附和地说。大家好像都很了解百年前的开膛手杰克事件。“那么,那个肾脏是别人的啰?”休特罗哲克反问道。“确实很有那种可能性。不过,我觉得‘开膛手杰克的来信’之事,比肾脏的事更让人觉得可疑。总觉得那些信太做作了。”“狄克曼,你的想法和苏格兰场的高层一样。不管是哪里的警察,想法总是大同小异。”“因为我们都想了解犯罪者的心理,尤其是杀人凶手的心情。会莫名其妙地杀人,而且还用那种超乎常理的残酷手段致人于死的凶手,应该不会寄出那种类似自白的信。”“一般来说确实是这样,所以那个事件才会成为史上前所未有的案件。不是吗?”“当然不是。看看历史上的许多先例吧!例如暴君尼禄、吸血鬼德古拉伯爵……总之,我认为所有杰克的来信都是恶作剧。为了增添恶作剧的刺激性,所以选择像血一样的红色墨水来写信、寄肾脏的一部分、预告下一次行凶……等等。只要有心恶作剧,谁都做得出那些事情。”“可是,媒体报导过凯莎琳·艾道斯的肾脏被切割、取走的事情吗?”休特罗哲克不愿罢休地说。“我的资料里没有提到这一点。”“媒体应该有报导过这件事。这个星期我们报纸或杂志等媒体报导非常热闹,这点你应该知道吧?只要能变成钱的事情,记着都会紧追不舍。像肾脏不见了这么好的话题,记者们会放着不报导吗?”休特罗哲克一时语塞了。于是主任张开双手,制止他们继续争辩下去。“好了,够了!我知道你们都很清楚伦敦开膛手杰克的事件,事实上我也一样。柏林的书店书架上目前有很多讨论伦敦的那个事件的出版物。但是请不要搞错了,我们现在要解决的问题不是伦敦的事件,而是要找出造成一九八八年柏林连续杀人事件的凶手。休特罗哲克,你想要说的是什么?”“我的想法和狄克曼刑警有一点点不同。我觉得应该从本质上去探讨这个事件,不能单纯地认为凶手只是想要杀害妓女。”“这是你个人的敏感吗?”“就某种意义而言,可以说是的。我觉得妓女——或者说是街头的妓女,是西柏林这个都市的一部分,是西柏林的耻辱。因此如果有人冲动地拿着刀子,想伤害这个城市时,站在街上的妓女无疑就是他的刀子最容易找到的对象。独自站在黑暗、冷清的夜晚街头的姿态,就好像在说:快来杀我吧!”“所以呢?”“我不反对凶手是精神异常者的说法,可是,确实也有很多人这个社会的种种现象,抱持着强烈的不满。不管是站在街头的妓女,还是我们警察机构、交通管制中心、政府单位等等,还是人们不满的对象。对凶手来说,这些都是让人深恶痛绝的重大病瘤不是吗?所以,他杀死了妓女,把从妓女身上切下来的肉片,寄给交通管制中心。一般人或许会认为凶手寄错单位了,可是对凶手来说,把肉片寄给交通管制中心,并不是不合理的事情。这是我的想法。”“所以你的意思是:小包裹是凶手寄的?”“是的,凶手寄小包裹的用意,或许就是要传达‘今后还有事’的信息。”“我觉得这消息最好先不要让媒体知道,否则又会引起一阵骚动。”卡尔·舒瓦茨说。“我也很想这么做。”主任说:“但是交通管制中心可以说是媒体记者的窝,那里就像电视台或广播电台的工作站一样。这个消息恐怕已经泄漏出去了。”“就是因为这样,所以凶手才把小包裹寄到交通管制中心的吧!”“或许吧!他的这个判断可真是煞费苦心啊!”“看来马上就会有一波大骚动,我们恐怕又得召开记者会了。所以我要请各位发表看法。”“偏偏在这个时候。真是让人心情沉重。”“要怎么回答记者们的发问呢?”“就是‘不便回答’。因为还没有侦查到可以回答的阶段。对了,休特罗哲克,关于墙壁上潦草涂鸦文字,有什么后继发展吗?”“什么也没有。因为这件事完全没有人去调查。大雨之中根本没有人目击到谁写了那段文字。凌晨一点和一点半时,在柏林银行前面巡逻的巡警,都说那个时间墙壁上没有那段涂鸦文字。而舒瓦茨发现那段文字的时间是凌晨两点十五分,因此一定是某一个人在那四十五分钟内,将那段文字写着银行墙壁上的。”“你认为那是凶手写的吗?休特罗哲克。是割断了朱莉安·卡斯蒂与凯莎琳·贝克的咽喉,并且严重杀伤了莫妮卡·封费顿的人写的吗?”主任目不转睛地看着休特罗哲克的脸说。那是一种接近哀求的眼神。刑警们看到主任的样子,忍不住心里暗喊吃不消。“我不敢肯定。”休特罗哲克慢慢地说:“如果是一八八八年年的伦敦东区,那么我还能了解为什么会有那样涂鸦文字。当时那一带住着许多犹太人,就像现在住着很多印度人一样。那些犹太人抢走许多英国人的工作机会,所以当时的英国人与犹太人之间有很严重的对立关系,一旦发生什么大事件,经常会被说成是犹太人做的。在那样的背景下出现那样的涂鸦文字是可以想像的事情。但是,那段文字虽然可能是凶手为了替自己辩解而写的,但也有可能是想嫁祸给犹太人而写的。不是吗?总之,那段文字必须是出现在住着许多犹太人的地方才有意义。可是,为什么这里也会出现那样的文字呢?这里几乎没有犹太人。东柏林确实有一些犹太人,但西柏林这边根本没有犹太人聚集居住的地区。谁也不知道将来会如何,但是现在的西柏林或许是全世界犹太人最少的城市。这要归功于四十几年前了不起的先人吧!他们彻底地赶走了这个城市的犹太人。在这个城市里留下那样的涂鸦,有意义吗?嗯?舒瓦茨,你觉得呢?”“那段文字好像是在宣告:我知道百年前的‘开膛手杰克事件’。如果那是凶手写的,那表示凶手了解开膛手杰克事件,并且故意做了和杰克相同的杀人行为。我觉得凶手在展示他的学习成果。”“什么学习成果?”雷昂纳多·宾达主任不以为然地冒出这句话,“那种学习是吃大便!根本是混蛋。休特罗哲克,你认为呢?”“我不知道。但是确实有很多的民众在来信里指出,涂鸦文字和百年前伦敦的事件里的涂鸦文字是一样的,两个事件像隔了一百年的实像与镜像。”“实像与镜像?”“对。以百年前的时间为镜子,站在镜子前面的开膛手杰克是实像,镜子里面的镜像是柏林的开膛手。所有的受害人都是妓女。出现了五个人被害者后,凶手就住手了。都是咽喉被割断,腹部被剖开,内脏被掏出腹外,杀人手法完全一样。还有,五个被害者中有四个人年龄比较大,而且其貌不扬,另外一个则比较年轻。另外,五个被害者住的地方非常接近。有这么多的相同情形,所以很难让人认为这是偶然的事情。或者说是神的意志……”“什么?”主任突然抬起头说:“你刚才说什么?她们住的地方很接近?这点值得注意。你说清楚!”“先说正宗的‘开膛手杰克’里的五个被害者。她们都住在史比特区的廉价旅馆或公寓。玛莉·安·尼古拉斯住在斯洛尔街18号,安妮·布查曼住在多赛特街35号,伊丽莎白·史泰德住在狄恩街,凯莎琳·艾斯顿住在时装街六号,玛莉·珍·凯莉住多塞特街26号。她们五个人住在半径50公尺的圆圈之内,所以说她们住的地方很近。”“原来如此。”“这次的受害者也一样,五个人都住在克劳兹堡贫民区,五个人住处也在半径50公尺的范围之内。”“嗯……那又如何呢?这代表什么意思?”“来信里只指出这样的事实,并没有说这代表什么意思。来信里还说百年前的事件之谜和这次的事件之谜,有可能是‘共同因子’的双胞胎。”“他的意思是叫我们要研究开膛手杰克吗?哼!我们已经研究了,可是还是什么也搞不懂。”“来信者叫我们去找他,那样他就可以直接说明给我们听。”“不像话!”主任把手举到眼前摇动着。“又一个想成名的现实主义者,想靠着成名大捞一笔。现在的柏林已经成为文化人或学者们发横财的地方了。我再怎么笨,也不会大把钞票送给那些吹嘘自己的推理有多厉害的家伙。各位都听过名人演讲吧?你们得到什么帮助了吗?所谓的专家不过是那样而已,更何况是打着名侦探名号的外行人的意见。听他们的说明只是在浪费时间。”“可是,主任。这个自称为‘开膛手杰克’研究者的英国人,在媒体还没有报导这个事情时,就写出涂鸦的问题了哟!”“那又怎样?那个涂鸦文字的地点在库丹大道上,那里又是西柏林最热闹场所。传闻一定很快就早发生事情的翌日早上蔓延开了,哪里需要媒体的报导。他一定一早就听说了。”“或许是那样……”“我们是专业的警察,应该要有专业的自尊心,不是吗?各位,现在我们没有时间听门外汉的想法。当柏林署面临有史以来最大的事件时,我们不该用我们的手、我们的智慧来解决这个事件吗?”雷昂纳多·宾达主任这么说着,他的食指用力按着自己的桌子。2柏林本身就是一座不正常的城市。自从一九六一年的八月,将城市划分为东西两边的围墙被砌起来以后,不知有多少德国人因为想从东边搬迁到西边而死亡。明明是同一个国家的人,却必须违背心意地互相敌视。住在围墙对面的人,是墙壁这边的人的阶级敌人,他们都很可怕。孩子们每天都被这样教导、灌输这样的想法,并且被告知:国家给你们读幼儿园、小学、初中、高中、大学,你们已经得到“被给”的东西,就能让人得到全部的满足,那么认了就不会从原始时代进化到现代了。为什么要这样呢?大家都明白这种情形是被迫的吧!现在已经上了年纪的老爷爷们年轻的时候,明明还是同一个国家的人民,为什么突然有一半的人变成了阶级敌人呢?这绝对是没有道理的事情。围墙的周边每次出事情,就会有反政府的示威游行,而东德这边就会有人被捕入狱。几乎每次有示威活动,就有成打成打的人被列为思想犯。西德政府花了大笔钱买了很多思想犯,让他们进入西方的社会,让他们在自由竞争的大海里生活。这就是所谓的“购买自由”。至于花了多少钱呢?除了德国人以为,应该都知道吧?不,就连大部分的德国人都不知道那个数字。但直到目前为止,人们知道西德购买一个人的价格平均是4万马克(约28万RMB)。不过这是从前的数字,一九八八年的现在,听说购买一个人要花6万到8万的马克(合约42~56万RMB)。在东德,有人因为坚持思想与信念应该受到自由的保障,而被政府抓起来当作犯罪。但是西德政府认为他们是无罪的,应该还给他们自由。虽然有人认为西方的自由只是理想主义,只是好看的东西而已,但也有激烈的示威份子想要的到西方的自由。西方政府因此有时被迫购买那样的天生犯罪者。去年的十一月十二日,法兰克福的歌剧院发生率纵火案。纵火的人是二十六岁的男子哈耶尔·鲍达,他是藉由“购买自由”的方式,而进入西德的东德人。可是,在有如温水的东边世界长大的他,实在无法适应西边的自由竞争世界,不断换工作,最后沦为无法填饱自己肚子的人。因为饿了想吃东西,便偷偷地潜入歌剧院,但在歌剧院里也一样找不到食物吃,一怒之下便纵火烧了剧院,造成了大约1亿马克(合约7亿RMB)的损失。这是十分可笑的闹剧。明明是同一个国家的人民,却须要付大笔的钱来购买。而东边的政府则利用这些钱,来购买西边世界的物资与食物。剧院到现在还在支付希特勒欠下的帐单。干脆一把火烧掉最省事。西边世界的情况老实说和东边差不多。藉着购买自由,只穿着身上的衣服就来到西边世界的人,最初确实因为得到自由而感到欣喜,但是,既没有房子也没有工作。在东边的世界的话,因为有政府的保障,不会没有房子住,也不会没有工作做吧!一边是不管怎么认真工作,拿到的工资都一样;一边是不管怎么工作,做砖块的工人永远是做砖块的工人。所以东边和西边结果是一样的。这个世界没有善待穷人的地方。在自由竞争的社会里,要么就要比别人出色很多,成为著名人士,但那不过是极少一部分人;不然就要出生在有钱的人家,才能成为有钱人。穷人再怎么努力都是穷人,像垃圾堆里的老鼠一样。平庸的人反而能在东边的共产形态世界里过好日子。认真工作的人和工作态度懒散的人拿到的是同样薪水,所以马马虎虎地工作就可以了,其他的时间可以拿来听音乐。或许听的也都是垃圾音乐。只要有贝多芬和巴哈的音乐可以听,就能够忍耐过日子了,更何况还有房子可以住呢。而且年纪大了以后,还有养老金可以领,没有生活的问题。不管怎么说,至少东边的世界不会发生“开膛手杰克”那样的事件。3重案组的电话响了。不会又是一般的电话吧?欧拉夫·奥斯特来希刑警如此想着,拿起了电话听筒。一般电话是不会马上就打进重案组的,只有内容被判断是重要,才会转到这里来。“这里是市民科,刚接到一通怀疑某个人是凶手的电话。打电话来的人没有自报姓名,但是所说的内容可行度相当高。要不要接听?”“好,请转过来。”奥斯特来希回答。电话很快就转接过来了。“你是负责柏林开膛手杰克的刑警先生吗?我不想报自己的名字,但是请你们务必要调查住在克劳兹堡仓库街区的雷恩·何尔查,他是动物园车站前的‘斯吉Q’酒店的服务生。这个男人非常讨厌妓女,经常说要杀妓女,把她们统统关到毒气室里,这些话几乎是他的口头禅。生活在奥地利时代的希特勒,大概也是这样吧!还有,九月二十日那天,他在库丹大道买了日本制的大型水枪。他说要在说水枪里装墨水,拿那样的水枪去射妓女。这是我偶然看到的情形。不敢说他一定是凶手,但是他的可能性非常高。柏林没有比他更奇怪的男人了。”莫妮卡·封费顿的健康状况逐渐好转,这是十月七日去医院探望过莫妮卡的卡尔·舒瓦茨刑警带出来的讯息。上午阳光下的莫妮卡或许是没有化妆的关系吧,脸色像是伦敦杜莎夫人蜡像馆里的蜡像一般苍白。卡尔以前曾经和同事一起去参观过伦敦的那个著名景点。话说回来,那里也有重现“开膛手杰克”事件的场景。酒醉的客人的笑声和音乐的声音,从写着“天·贝兹”的酒吧里传出来,酒吧附近的暗处地面上,倒卧着腹部被剖开、内脏被掏出抛在石头地面上的开膛手杰克的被害者。好奇怪啊!卡尔这么想着。实际目睹凄惨的尸体时,完全没有联想起伦敦的那个蜡像馆,一直看到莫妮卡的脸色,才想起曾经去过的那个蜡像馆的事。“卡尔。”坐在床上的莫妮卡叫唤情人的名字。她的声音非常微弱。卡尔关上病房的门,很快地靠近床边。他小心地注意着莫妮卡手上注射点滴的针头,亲吻了莫妮卡的嘴唇。“精神恢复不少啊!”卡尔说。“帮我喂我房间里的金丝雀。”莫妮卡说。“今天是几号了?”“十月七日。”他回答。“啊!糟了,卡尔,金丝雀一定饿死了。”莫妮卡说着,眼眶里立刻浮出泪水。”卡尔忍不住笑了。“放心吧!莫妮卡,我每天都去你家喂它们的。”他一边说,一边握紧她没有注射点滴的右手。“我爱你,卡尔。太好了,谢谢你。”“不用担心金丝雀的事情。比起金丝雀,你快点好起来更重要。”舒瓦茨温和地说。这个时候还不在乎自己,只知道担心金丝雀,真是个温柔的女子。舒瓦茨这么想着。搜查会议这边有些进展了。被杀死的五名妓女的来历,与至今的生平资料,比以前更详尽了。但是,更加详尽的资料对侦破案情并没有什么助益。欧拉夫·奥斯特来希刑警的发言,果然引起大家的注意。因为有人在克劳兹堡,看到拿着装了蓝色墨水的水枪在街上走动的男子。“这是刚才接到一通匿名电话的内容。匿名者说那个男人的名字叫雷恩·何尔查,他住在克劳兹堡的仓库建筑里——他和同伴非法占住在那里,年纪大约二十左右,剪着庞克男孩般的发型,常穿皮夹克,样子和身材都和风纪科的克劳斯·安克摩亚形容的一样。”“只是拿装着墨水的水枪到处走的话,还无法构成逮捕的条件。他拿着水枪被看到的时间是什么时候?”主任说。“说是九月二十四日。玛莉·维克多、安妮·莱卡斯、玛格丽特·巴库斯塔遇害的前几个小时。”“唔。”“还有,那是他就在被杀死的五个女人住的地方附近。走路大约只要五分钟的地方。”“嗯。”“另外,哪个男人的工作的地点是动物园前的酒吧‘斯吉Q’,他是一个服务生。他的同事说他一向很痛恨妓女,好几个同事都听他说过诅咒妓女的话。他们说他像希特勒一样,说总有一天要杀光她们。”“嗯。”“住在克劳兹堡的一个妓女说了,九月二十五日那天的凌晨,她看到雷恩·何尔查独自一个人在波茨坦路上行走。她还说当时自己正好找地方躲着,所以没有被他看到;如果被他看到的话,一定会被他杀死吧!”“知道那个妓女的名字吗?”“当然知道。”“可以传她来当证人吗?”“可以。”“很好。那么,马上去克劳兹堡,以重要参考者的身份,将那个叫做雷恩·何尔查的男人带过来。”卡尔·舒瓦茨和佩达·休特罗哲克,再加上欧拉夫·奥斯特来希与汉兹·狄克曼,四个人到达何尔查住的克劳兹堡仓库时,只见那间仓库的入口处附近堆满了桌子与椅子。不过,好像把身体弯曲下来后,就可以从最下面的桌子下,钻进仓库里面。除了那个入口外,看不到别的入口了。住在这座仓库里面的人,似乎都是从那里出入仓库的。于是四个刑警也从那个入口进入仓库里。仓库里没有人,雷恩·何尔查出去了吗?现在虽然已经是上午十一点了,但也有可能他还在睡觉。仓库内很脏,有很多以下流字眼写出来的涂鸦文句,更有一股尿骚味扑鼻而来。雷恩·何尔查的房间在三楼。楼梯像瓦砾堆一样,被埋在瓦砾和破烂物品之间,只能隐约地从凹凸的阶梯的模样,知道那里是楼梯。避开石头与砖块又跳又闪地,好不容易才来到三楼的走廊上。走廊的墙壁上,有一大幅猥亵的图案。张开两脚的女性○部,正好变成采光的窗户。走廊上排列着许多生锈的汽车零件,说不定那些东西还是艺术品呢!不受社会习俗规范的庞克男孩之中,偶尔也会有一两个艺术家。不过,那些艺术作品里也发出阵阵尿骚味。四位刑警走过像令人难以理解的前卫画廊般的走廊,站在雷恩·何尔查住的房间门前。他们能够马上就知道这里的原因,是因为门上有黑色的喷漆书写出来的名字,字体十分花俏。刑警敲了门。刚开始时,敲了两次都没有回应;又敲了两次之后,才听到困倦的会应声。“谁?”一个充满睡意的声音问道。但是刑警在还没有报出名号前,就推开了门。门没有上锁。门内的空气和门外没有什么差别。这是一间涂着花俏刺眼的粉红色的房间。粉红色的地板上又用黑色的喷漆喷上像涂鸦一样,意义不明的图案文字。衣物乱七八糟地堆放在地板上。黑色的钢管床摆在房间的角落,床的旁边是堆积如山的内衣裤,床上是深绿色的毯子。躺在毯子下面的瘦瘦年轻男子正好坐起上半身。男子脸颊瘦削下巴和鼻子都很尖,中间的头发朝天竖起,虽然刚刚睡醒,却有着异常大的眼睛。眼睛下面的黑眼圈一层层地十分明显,喉结像折断了的骨头般凸起。他身上的毯子稍稍垂下,露出有点脏的运动衫。他的手臂也很细,让人觉得青筋浮现,肘关节的骨头很明显。总之,他好像全身到处都是“尖”的。“你们是谁?”雷恩张大充血的眼睛,又问了一次。“你是雷恩·何尔查吗?”男子一直张着大眼睛,没有什么反应。“我们是警察。”欧拉夫·奥斯特来希亮出警徽。雷恩突然跳起来,把手伸到床下去。四名刑警同时展开行动,把男子压制在床上。男子虽然被压住了,但还是扣动武器的扳机。佩达·休特罗哲克虽然迅速地夺下男子的武器,但是武器已经快一步地发射出某种东西,并且命中卡尔·舒瓦茨的脸。那是蓝色墨水。被佩达·休特罗哲克多下来的武器,是日本制的水枪。“放开我!”雷恩的脸虽然被按在床上,却仍然大声叫嚷着。“你们以为我是‘柏林开膛手’吗?开什么玩笑!喂!快来人呀!”卡尔舒瓦茨以右手掩住雷恩的嘴巴。如果把住在这个仓库里的其他人叫来,那就麻烦了。“把他的手铐起来!这支水枪就是证据。搜查看看还有没有其他的凶器。”汉兹·狄克曼开始翻动地面上的那一堆衣物,大略地搜索了一遍。“好像没有了。”“嗯。好吧,反正已经有一支凶器了。”欧拉夫·奥斯特来希说。卡尔·舒瓦茨把掩住雷恩嘴巴的工作交给狄克曼后,从口袋里掏出手帕,擦拭脸上的墨水。4消息不知道是怎么传出去的,当天的晚报都以“柏林开膛手已经落网”的字样做为头版的标题。电视台和广播电台纷纷制作特集,整个西德都在大喊“不亦快哉”。可是,被逮捕的雷恩·何尔查到了侦查室后,却一直在行使他的缄默权。他除了否认杀人,更没有寄什么切下来的受害人大肠给交通管制中心外,对其他的事情一概不予回应。风纪科的克劳斯·安克摩亚巡警看过雷恩·何尔查后,就一口认定当时他看到的男人就是雷恩·何尔查。因为雷恩没有从九月二十四日晚上到九月二十六日早上的不在场证明,所以被认为嫌疑重大。大概见过雷恩的人,都会觉得雷恩这个庞克男孩,确实很符合凶手的形象。经过八日、九日两天,媒体越发觉得雷恩·何尔查就是柏林开膛手,开始大量地报导,而警方也没有出面否定媒体的报导,因为警方也确信他就是凶手。雷恩·何尔查的照片不止只在柏林或西德到处可见,还遍布了全欧洲,人们一看到这个庞克男子的照片,就会害怕得全身发抖。为此,全国的青少年委员会紧张起来,认真地想要对付品行不良的青少年。各国开始制作把雷恩当成凶手的电视节目。雷恩·何尔查被逮捕才一个星期,他就是凶手的说法已经变成不能更动的事实。这样的印象已经深植在欧洲大众的想法里了。喜欢做庞克打扮的人也因此感受到自身的危险,为了躲避危险,他们开始脱下身上的皮夹克,把头发长起来。但是,有一件事实与“雷恩·何尔查就是凶手”的说法相违背,那就是他不是犹太人。雷恩明显是德国人。那么,写在柏林银行墙壁上的涂鸦文字“犹太人不能接受不合理的责难”,要怎么解释呢?关于这一点,雷恩什么也不想说,至曾经小声地说过:“不记得写过那样的涂鸦。”问他关于英国的开膛手杰克事件时,他也是除了摇头外,不做别的回应,也不说知道还是不知道那个事件。无法从讯问雷恩的过程中,了解相隔了百年的这两个事件为何类似的理由。“各位,剩下证据了。”雷昂纳多·宾达主任在搜查会议上敲着桌子说。“依目前的情况来说,要证明他就是凶手还有点困难。”“是吗?”卡尔·舒瓦茨说。“风纪科的克劳斯·安克摩亚和莫妮卡·封费顿两名巡警曾经在现场看到凶手。莫妮卡现在不能行动,我们让她看了雷恩的照片,她说那个时候很暗,看不清楚,但很像是这个男人。”“至于克劳斯·安克摩亚巡警,他曾经从现场全力追捕逃走中的雷恩·何尔查一段距离,而且那时受害人玛莉·维克多才刚刚受害。不管怎么看,都看不出这个事件是雷恩·何尔查以外的人干的。”“话是这么说没错。但是……”主任说:“莫妮卡并没有肯定就是他。而且克劳斯能肯定逃走中的那个男人,就是雷恩本人吗?那时是天色很暗的深夜,又是有雾的晚上,他和逃走中的凶手相距有50公尺,只看到凶手的背影。因为可能是凶手的那个男人,在逃跑的途中完全没有回头过。”“可是那家伙有水枪。”欧拉夫·奥斯特来希说:“填装在水枪里的蓝色墨水。除了他以外,没有别人还会把蓝色墨水装进水枪了。还有,从他的水枪射出来的蓝色墨水和被杀害的妓女身上的蓝色墨水是一样的。关于这一点,鉴定科已经分析出结果了。”“是吗?可是水枪并不是凶器。被水枪的蓝色墨水击中的人是不会死的。”“很明显是利用水枪的蓝色墨水让受害人分心,然后趁机割断受害人的咽喉。”“这是间接证据,不是确证。”“二十五日的凌晨,有妓女看到雷恩在波茨坦路附近徘徊。”“这也是间接证据。因为他被看到的时候,并不是在杀人的现场。”“那么,主任的意思是什么呢?除了雷恩外,您认为凶手另有其人吗?”“我当然不是这个意思。我认为凶手一定是雷恩,不会是别人。问题是怎么去证明他就是凶手呢?现在又不是从前,可以用严刑拷打的方式,来逼出凶手的口供。”“世人现在都认为雷恩是凶手,这已经是既成的事实。如果现在才说他不是凶手,必须释放他,大概会引起暴动吧!”卡尔·舒瓦茨说。“没错。那样一来,警方的面子就完全扫地了。这个事件这么大,全世界都在注意,世人的心里都已经判雷恩死刑。万一让这个男人逃过刑罚,柏林的警察就会变成全世界的笑柄。”欧拉夫也说。“就是因为会变成笑柄,又会造成暴动,所以我才着急啊!我们目前最好的筹码就是像现在这样,尽量拖延官司的审理时间。这是一个大事件,是律师成名的好机会。如果对方有非常优秀的律师替他辩护的话,依目前的证据状况,我们很难不输。说不定法院判这个案件时,就像足球比赛一样,做世界性的实况转播。万一到时我们输了,那就真的很难看了。”“可是,主任……”佩达·休特罗哲克说,“我们找到的资料不是只有那些而已。那个叫雷恩·何尔查的年轻人的母亲,是汉堡一个妓女;而且他是因为一桩命案而出生的孩子。他的母亲不知道因何原因,在自己的房间里被人杀死了,死状奇惨无比,和这次五个被杀死的妓女一样,像进行过外科手术似的,腹部和子宫被剖开,原本还在子宫里的他被掏出到子宫外,躺在母亲尸体的旁边。他出生时的状况,想必给他相当强烈的感受,并且对他的思想与行为也会有很大的影响。那很可能是造成这次事件的原因。”“我们当然可以在进行审理时应用到这一点,但是,他的辩护律师也一样可以利用这一点。如果他的律师应用得当,在法庭上发表了令人感伤的演讲,他很可能因此博得世人与法官的同情。”“主任,我了解您为什么这么谨慎的心情,但是……”“想知道我为什么谨慎吗?因为蓝色墨水。只有二十五日凌晨被杀死的妓女的脸上有蓝色的墨水,二十六日被杀死的妓女却只有刀伤。那不是因为下雨的关系。不管下了多大的雨水刷洗过,一旦染上了墨水,还是可以检验得出来。二十六日被杀死的妓女脸上,没有被墨水沾染过的痕迹。”“不,主任,过了两天的时间之后,凶手不见得会用完全相同的手法,来进行杀人的动作呀!重点是‘杀人’这个事实啊……”“慢着,欧拉夫,我想说的话不是这样而已。刚才不是说过了吗?二十五日的时候,有个妓女看到雷恩·何尔查,那个妓女并没有匿名。”“怎么了吗?”欧拉夫·奥斯特来希说:“那不是很好吗?目击者越多越好。”“并不好。那个妓女的名字叫做克莉丝·尤恩格尔。她的脸也被雷恩·何尔查的蓝色墨水射中过。”“被蓝色的墨水射中过?”“对。”“她还活着吗?”“她活得好好的。她说只是用水枪射出墨水,然后就跑掉了。”“雷恩吗?”“是的。”“只是被射到蓝色墨水而已吗?”“是的。她说好像还有别的妓女也被蓝色墨水击中过,但都没有遭到进一步的伤害。这可是一个大问题。他的律师可以就这点,提出雷恩不是凶手的主张。为什么饶过克莉丝·尤恩格尔,而杀死玛莉·维克多和安·莱斯卡、玛格丽特·巴库斯塔呢?这是一个问题。这个事实对帮雷恩辩护的律师而言,是非常有利的一点。”“因为克莉丝·尤恩格尔是德国的名字,不是吗?而被杀死的那五个人的名字,都是英国名字。”“或许是这个原因吧!但是,没有别的办法了吗?”“除了等当事人自己说明外,没有别的办法了吗?”、“好像只能这样了。世人或媒体大概能够耐心等待凶手的自白吧!或许我天生劳碌命,怎么也无法安心等待。”事态确实不容等待,没有多久之后,莫妮卡便坐着轮椅来到警署指认雷恩的脸。“就是他。”透过魔术玻璃,莫妮卡不安地说。于是雷恩在保持缄默的情况下,被移送法办。5十月十三日,莫妮卡·封费顿被允许出院,回到独自一个人居住的林克街的公寓。房间干干净净,大概是卡尔·舒瓦茨经常来打扫的关系吧。把拐杖靠在墙壁上,拉开窗帘,十月午后的柔和阳光立刻洒满了起居室,金丝雀开始啁啾啼叫,好像在欢迎莫妮卡回来。两只金丝雀都很健康。莫妮卡看看鸟笼里,确认饲料还很足够后,便打开笼子口,把左手伸进笼子内拿出饮水盒。接着,她把靠着墙壁的银色金属拐杖挟在腋下,慢慢地走着,免得饮水盒内的水溢出来。从冰箱里拿出装着饮用水的胶瓶,把饮水盒里的水倒在水槽里,然后再把水加进饮水盒。接着换左手拿饮水盒,拄着拐杖回到鸟笼的地方。没想到光走这么几步路,就是令人难以相信的艰苦事情。想到上个月做这些事时,自己还像一阵风般轻快,莫妮卡的心中不禁涌起懊恼与悲伤的情绪。把饮水盒放回笼子里,然后让金丝雀站在自己的右手上。金丝雀记得主人,毫不犹豫就跳到莫妮卡的手指上。莫妮卡把自己的嘴唇凑近到小鸟的嘴边,小鸟便用它尖尖的鸟嘴,在莫妮卡的嘴唇上啄了两、三下。“我再也不能奔跑了。”莫妮卡小声地喃喃自语。医生并没有这么说,只说有一只脚会变得无法行动自如。可是莫妮卡自己很清楚,就算哪一天可以不需要拐杖了,自己也不能像从前那样跑跑跳跳了。自己身体是事,还是自己最清楚。一想到这里,眼眶便逐渐湿润起来,泪水很快夺眶而出,一颗接一颗的眼泪顺着脸颊往下滑。她把金丝雀放回笼子里,关上笼子口,拿出手帕擦去眼泪,然后走到窗边,推开玻璃窗,俯视窗户下面铺着石板的马路。悬铃木路树的叶子掉得差不多,风越来越冷,已经是冬天了。落叶乱飘,四处飞舞着。有两个小孩在路上跑,除了他们外。没有别人了,这里是安静的后巷。黄色墙壁的房子、粉红色墙壁的房子、砖块色墙壁的房子,这些建筑物墙壁上排列整齐的正方形窗户玻璃上,映着地面上的落叶。孩子跑过石板路,转个弯便不见了。就在孩子跑走的时候,另外一个转角处走出一位老人家。他穿着灰色厚重的上衣,慢慢地朝这边走来,然后停下脚步,从内口袋里拿出信封,把信封塞进画着喇叭图案的黄色箱型邮筒。莫妮卡茫然地看着这一切,眼泪莫名地又涌上来。她想起情人卡尔·舒瓦茨。九月二十五日。附近的波茨坦路发生妓女被杀的那一天黎明,她在黎明的微光中,看到他的右手大拇指上,有蓝色墨水的痕迹。6十月十四日有一条轰动社会的大新闻。这一天的《日耳曼邮报》早报,以一整版的版面,刊载了自称是“凶手的投稿”的文章。原文是英文,同样意思的德文也并列刊载在报纸上。给亲爱的老板:警方的各位大人好像以为抓到我了。这实在太可笑了。因为警察大人们的错,害我整天捧腹大笑。因为我过得好端端的,而且还可以在柏林的马路上大摇大摆地行走。快点来抓我呀!否则我还会杀人呐。在被逮捕以前,我是不会停止我的行动的。那些警察大人真是愚蠢至极。这样的信件我不知已经寄给警方多少次了,他们却看也不看。无可奈何之下,我只好寄到报社了。被我切走的玛格丽特·巴库斯塔的一段肠子,你们应该已经看到了吧?还有墙壁上的涂鸦文字也看到了吧!我住在伦敦贝葛路的赫尔尼希饭店207号室。爱你们的柏林开膛手杰克敬上这个新闻理所当然地吧柏林卷入一个大暴风雨之中。赫尔尼希饭店是只有当地人才知道的小饭店,因为这个新闻,原本狭窄的大厅立刻涌入大批的媒体记者、作家、犯罪学家、好事者和观光客。现在的柏林街头,已经出现以“柏林开膛手之旅”为目的,从外国来的观光巴士了。这些观光客们在游览了市区后,都挤进了这间小饭店。饭店服务台的老先生汗流浃背地应付这些人。而207号室的客人则是昨天就外出了,并没有在房间里。在每一记者固执的发问下,服务台老先生的回答大致如下:住在207号室的客人叫做克林·密斯特利,是一位年轻的英国人,从十月八日起,就住进这个饭店。他的身高大约是180公分,黑头发、黑眼珠,肤色比较深,看起来好像有东方人的血统。老先生还说那个客人是自己一个人来住饭店的,而且独来独往,不管是进酒吧还是进餐厅,都是独自行动,没见过他和什么人碰面。把十月十四日的报纸摆在眼前的老先生对记者们表示:那个人不管是走路的方式,还是言谈举止,甚至于眼神,看起来都非常阴沉,有点罪犯的样子。于是记者们进一步再追问到底是什么样子,老先生就说,他好像很钻牛角尖,但是态度又很果决;还有脸上很少有笑容,好像随时都在想事情,但动作又很俐落。老先生的这些说词很快就被变成文章。记者们用电话把老先生说的话传回报社,好成为明天早上的头条报导。就在这个时候,卡尔·舒瓦茨、佩达·休特罗哲克和欧拉夫·奥斯特来希也赶到饭店了。老先生只好把刚才对记者们讲过的话,对刑警们再说一次。之后,刑警们在门厅内交谈。“休特罗哲克、舒瓦茨,你们觉得如何?207室的房客真的是开膛手杰克吗?”欧拉夫问。“不可能!”休特罗哲克马上回答:“杀死五个妓女的凶手,一定是雷恩·何尔查。不管怎么想,我都觉得除了他以外,不会有别人了。住在这里的客人一定另有企图。”“他有什么企图?”“那就不知道了。或许是想将我们的注意力从雷恩的身上拉开。搞不好他的目的是想救雷恩。”“没错。如果他真的是凶手,怎么可能特地告诉别人他的藏身之处呢?这是死刑案件啊!”“有道理。那么,我们不可以随着这个可笑的企图起舞。”“可是,不能这样置之不理吧?有必要把207室的房客抓起来,好好地调查一番,了解一下他到底在想什么,为什么要搞出这样的闹剧。”“现在事情闹得这么大,他不会回来这里了吧?”“房间的费用怎么办?”“听说已经付到今天晚上了。”“看过他的护照或证件之类的东西吗?”“这里是小饭店,所以他登记住房时,并没有被要求出事证件之类的东西。”“他是以林克·密斯特利这个名字登记住房的吗?”“是的。”“大概是假名。”“嗯。”“他的行李呢?”“行李箱好像还在房间里。”“那么,今天晚上他后续会悄悄跑回来,然后趁机逃走。”“这种可能性很高吧!”“也有可能放弃行李就逃走吧?”“不会,行李箱里好像有贵重的物品。不过,或许他不会自己回来拿行李,而请别人来拿。”“不如这样吧!在他的行李箱上装置小型的电子追踪器如何?最近科技搜查研究单位不是开发了一种叫做MW—47的电波发信机吗?可以放进手掌里的小型追踪器。如果把那个东西合租昂在行李箱上,只要一移动行李箱,我们马上就可以知道他的动向。那个发信器的发信范围可达半径20公里,如果他想逃的话,我们也可以很快就追捕到他。”“嗯,可以,就这么办吧!那样就不必部署监视网了。现在就马上打电话,请署里送MW—47到这里来。”此时媒体记者已经蜂拥过来要求采访了,所以他们立刻解散。电波发信机是百年前伦敦还没有的科技产品。当天晚上十点半左右,电波收信机掌握到MW—47发射出来的信息,在赫尔尼希饭店的行李箱被移动了。电波收信机安装在两部警车上,卡尔·舒瓦茨与佩达·休特罗哲克,欧拉夫·奥斯特来希与汉兹·狄克曼分坐在两部警车里,开始进行追踪。因为有两台收信机,所以可以掌握到电波发信机的位置。因为两台收信机上显示出来的方向交集,就是收信机的所在位置。为了让两台收信机产生交集,两部警车之间的距离要尽量拉远,走不一样的道路,然后再以无线电联络。行李箱好像通过动物园前站的附近,往郊外的黑森林前进了。刑警们觉得很奇怪,因为行李箱前进的方向除了森林外,什么也没有了。不是应该往机场或车站的方向,才比较妥当吗?如果行李箱的主人不想那个依赖大众交通工具的话,那就更如袋中的老鼠一样了。西柏林是被周长200公里的墙壁包围起来,是墙壁中的城市。行李箱的主人逃不出警方的追捕了。玉树四个刑警像在享受追捕的乐趣般,并不急着追上去行李箱的主人。反正只要发信机没有被丢掉,迟早都会追上的。对方的交通工具是计程车吧?行李箱的移动速递相较之下比较快。重案组试着打电话到赫尔尼希饭店后,得到207的房客已经退房的消息。到底是谁?有什么企图?那个叫克林的英国人在想什么?四个刑警百思不得其解。这个叫克林的人,真的就是宣称自己是凶手,寄信到《日耳曼邮报》的人吗?他的目的是什么?不过,不管怎么说,只要逮捕到他,就可以明白这些问题的答案了。。“休特罗哲克,行李箱停下来了!在五公里前方的森林里。你那边的收信机也停下来了吗?请回答!”欧拉夫的声音从无线电对讲机里传出来。“我这边的也停止不动了。”佩达·休特罗哲克回答。“那一带有什么?你知道吗?”“有一家老餐厅。餐厅的名字好像‘克倪西’。他大概进去餐厅里面了吧!”“进去干什么?”“吃饭或喝一杯酒吧?”“我们要在克倪西里逮捕他吗?”“OK,就这么办!”“明白。”于是两部警车各自加速,从不一样的道路进入黑色的森林。路两旁民宅的窗户灯光消失了,四周一片黑暗,车头灯的白芒又白又长地延伸到黑暗的彼方。车头灯的细长光带里,有闪闪发亮的东西。“啊!”卡尔·舒瓦茨的心里才感到疑惑,就看到细细的水滴滴滴答答地滴到车前窗上。下起濛濛细雨了。雾气开始笼罩浓密的森林,先变成雾,再变成雨。汽车前车窗的雨刷开始动了。原本无声的森林里,雨水的声音已经盖过汽车的引擎声了。道路弯弯曲曲的,一下子往左,一下子往右;白色的前车灯光芒像剑一样地向前射出,左右挥砍笼罩黑色的雾。开膛手就在这个森林里吗?卡尔·舒瓦茨喃喃地自语着。风雨交加的声音、敲打屋顶的雨滴……和九月二十六日那天凌晨的情形非常相似。“克倪西”招牌的灯光,出现在黑色的森林里了。越来越靠近“克倪西”了。欧拉夫他们的车子好像还没到。才这么想着的时候,就看到好像是他们车子的车灯光线,从正面的黑暗里射过来,并且逐渐接近。“这里没有计程车。他已经走了吗?”欧拉夫的声音传了过来。“要立刻闯进去吗?”“好。”于是两部车间隔5公尺停了下来,四名刑警各自车内冲入雨中,奔向“克倪西”的大门。从嵌入门框的黄色厚玻璃,可以看到店内的灯光。感伤的查尔斯顿曲调,从店内流窜到门外的木廊上。欧拉夫打开门。店内空荡荡的,听不到客人说话的声音,外面的雨声填补了室内的空间。一位刚刚步入老年、类似店主的男子拿起桌子上的白桌布,把桌布挟在腋下,然后把椅子翻过来,放在桌子上面。“欢迎你们大老远跑到这里来,但是本店今天已经要打烊了。”半老的男人脸上浮着笑容说。“刚才应该有一个拿着这样的灰色行李箱的男人来过这里。”欧拉夫说。“啊,是有那样的人。是一个有点奇怪的英国人。”半老男人的声音在空荡的空间里回荡着。“怎么知道他是英国人?”因为他只说英语,而且是不列颠英语的口音。我小时候在英国长大,不会听错的。那个一定是英国人。”“他现在在哪里?”“他只喝了啤酒就走了。”“他去哪里了?”“这种事我怎么会知道呢?”这个时候,汉兹·狄克曼跑进来说:“行李箱又开始动了,现在正往市区的方向前进。”于是四名刑警再度冲入雨中,回到车子里。雨势变大,而且持续地下着。从英国来的开膛手,好像要在雨中回去柏林的市区。他的速度相当快。难道是用错追踪的方式了吗?刑警们忍不住这么想,并且加快了车速。“不要追得太过接近,那样会有危险。万一发生车祸,媒体就更会找麻烦了。”“雨中的激烈汽车追逐,让人不寒而栗。”欧拉夫和佩达以无线对讲机对话。“尽量在他从车子里下来的时候逮捕他。小心不要伤害到计程车司机。”“明白。总之不要太靠近就是了。”两部警车在雨势不断加强中,回到了柏林市区。“行李箱停止了!”佩达·休特罗哲克叫道。“没错!我这边的信号也停下来了。”卡尔说。“在北边!接近警署。是修密特街的方向。”“喂,佩达!”欧拉夫说:“从我这边看的话,他在东北边。确实是修密特街的位置。我再往北边绕,那样交叉点就会更清楚。”“了解。我这边的车子也会减速往北开,慢慢接近他。”“了解。”两部警车像要夹攻停下来的黑点般,显示拉开距离,然后再慢慢接近。就这样,他们发现了一个奇妙的情形。“喂,欧拉夫,越来越靠近我们的办公室了。真奇怪!”“佩达,你们现在在哪里?”“在行李箱的正南方。从这里一直往北的话,就是柏林署。”“我们在行李箱在正西方,一直往东的话,就是柏林署。这是怎么一回事啊?”“或许是柏林署旁边的建筑物。”“我们不必行动就可以了吗?”“好像是的。”越靠近柏林署,藏在行李箱里的发信机的电波就越强。威风凛凛的柏林署建筑物出现在雨中了。休特罗哲克让车子继续往北走,经过柏林署后,电波的来源就变成在后面。很明显的,车子已经超过目标点了。欧拉夫的车子也发生同样的现象。他的车子从东往西,一通过柏林署的建筑物,电波的来源就变成在车子的后面。也就是说行李箱的地点在包含柏林署在内的南北线的某一点上。如果分居休特罗哲克这边的收信机的话,则行李箱在包含柏林署在内的东西线上。将这两条交叉之后得到的结论只有一个,那就是:行李箱在柏林署里面。四位刑警分别乘坐的两部警车,紧邻地停在柏林署中庭内的停车场。他们隔着车窗,百思不解地面面相觑。打开车门,从车子里下来,站在小雨中时,收信机仍然显示行李箱在柏林署的建筑物内部里。欧拉夫·奥斯特来希率先走在前面,佩达·休特罗哲克、卡尔·舒瓦茨、汉兹·狄克曼随后,四个人从面对停车场的后门,进入柏林署的内部,四位刑警看到了一个奇特的人物。空旷门厅的长沙发上,坐着一个样子很滑稽的人。他的头上戴着黑色的大礼帽,从帽子的边缘冒出来的头发,大多是银发。但是,银发里也掺杂着几许白发,虽然数量极少,但可以很勉强地看出他的头上还是有黑头发。这个人的鼻子下面、下巴、脸颊都有胡子,胡子的颜色和头发一样。也就是说:他的脸大部分被埋在银色的头发和胡子里了。只靠着滑稽的圆眼睛,让人知道那是一张脸。此时,他瞪着大大的眼睛,看着朝他走去的四位刑警。而灰色的行李箱,就在他的脚边。半老的男人一看到四位刑警,身体立刻像装了弹簧般,从沙发上跳起来,并且一边伸出右手,一边走向四位刑警。这个男人的体格不错,腰围相当粗。四位刑警好好地打量了这个半老男人的全身,然后不禁张大了眼睛。不知道是不是为了配搭大礼帽,老人穿着像大礼服般的上衣。但是上衣的颜色非常特别,颜色鲜艳到会让人熬夜到几乎张不开眼睛的人,也不禁会张大眼睛看的大红色。上衣的下面是灰色有黑色条纹的长裤。比较起来褐色鞋子的颜色显得老实多了。写着虽然擦得很干净了,但是他全身上下仍然都有雨水的水滴。“嗨,欢迎。”穿红色大礼服的老人精神饱满地说。佩达·休特罗哲克因为一时被老人的装扮吓得有点恍神,不自觉地也伸出右手,要和他握手。老人发出打到天上都可以听到的声音,以英语大声地说了上面的话。这时说“欢迎”这两个字固然没错,但不该是老人说的话,因为这里是四位刑警的办公室,并不是老人的地方。“我知道你的名字,久仰大名了。你一定是柏林署重案组里,精明能干的刑警欧拉夫·奥斯特来希先生。”“我是佩达·休特罗哲克。”休特罗哲克简单的自我介绍。“啊,对不起。那么您,你是奥斯特来希先生。”“我是卡尔·舒瓦茨。”“哎呀!真抱歉。那么是……”“我们叫什么名字都可以吧!”真正的奥斯特来希忍不住焦躁地开口了。这个穿着与言行都异于常规的英国人,一点也没有因为叫错别人名字,而露出沮丧的模样。“名字这种东西,实际上并没有太大的意义,真正重要的,是每个人为自己的人生做了什么事。幸好各位的英语都非常好,让我得到很大的方便。因为我虽然能看、能写德文,但是要说德语的话,就完全不行了。好像把狗放进猴子笼里一样,不管够怎么狂吠,周围的猴子还是完全不懂它的意思。”奇怪地老人这么说着,然后就哈哈大笑。“如你所说的,我们也很想知道你为你人生做了什么事。而你有没有在上个月底杀死五个妓女,则是我们最想知道的事情。”欧拉夫·奥斯特来希以戴着浓浓德国腔的英语说道。怎么会这样呢?老人吓了一大跳似的,睁大了眼睛,说:“你说……我杀死了五个妓女?”“没错,我想知道你是不是杀死了她们。柏林署精明能干的刑警,想知道你是不是凶手,是不是柏林开膛手。说吧!是不是?”结果老人尴尬地低着头,说:“你问我是不是这次开膛手杀人事件的凶手……是吗?”“我就是这个意思。希望你快点回答。”欧拉夫不耐烦地说。“你的说法有点不够严谨。”“什么事情不够严谨?”欧拉夫几乎是跺着脚说的。“我是不是杀死妓女的凶手……”“寄信到《日耳曼邮报》,说自己是柏林开膛手的人,不是你吗?”佩达·休特罗哲克也忍不住焦急地吼叫了。“叫我们不要怀疑那封信的内容的人,不是你吗?”“我没有杀死五个妓女。”英国人说。“你说什么?”“那么你为什么要寄那样的信给报社?恶作剧吗?”“我不是凶手。不过,我虽然不是凶手,却可以告诉你们谁是凶手。这样就够了吧?对你们来说,我没有必要是凶手吧?只要知道凶手是谁,能够把他抓起来,那样就好了。不是吗?”“我们没有必要让你告诉我们谁是凶手。因为我们已经知道谁是凶手了。”于是老人“啧”了医生,然后伸出手指,在嘴边白色胡子前左右摇晃。“啧、啧、啧、,那是错的。你们说的凶手名字叫雷恩·何尔查。嗯?我没有说错吧?是你们错了,而且大错特错。如果我没有来这里的话,你们就会犯下被全世界人耻笑的错误了。我保证不久之后,你们就会为了感谢而亲吻我了。不过,我先要拒接你们的亲吻,因为我最怕被吻了。”“就算你拜托,我们也不会吻你。”欧拉夫·奥斯特来希终于生气了,说:“你也是为了推销自己的推理,所以耍手段来这里,想要成名的家伙吧?为了和我们见面,就谎称自己是凶手,写信给报社,这是欺骗社会大众的行为,不是吗?”“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因为不管我怎么寄信给你们,说要告诉你们事件的真相,你们都置之不理。我也来了这里好几次,每次都被挡在门外。所以我只好这么做了。”“啊哈!”卡尔想到了。“你就是那个英国人吗?研究开膛手杰克的专家!”“答对了!可喜可贺还有人记得我。所以说,各位都看过我的信了吧?”“看过了。不过,并不觉得有见你的必要。”欧拉夫狠狠地说。“因为你想和我们见面的原因,只是为了推销你的推理……”“不是推理,是事实。”“对我们来说都一样,没有什么差别。总之就是为了想让我们听你说明事件之谜,所以打扮得像圣诞老人一样,跑到这里来。把我们耍得团团转……”“圣诞老人?”老人吓了一跳似地说,然后低头慢慢打量自己全身。“你的话太过分了!”老人好像生气了。“为了和你们见面,所以选择了正式的礼服,没想到受到这样的侮辱!我觉得我受到伤害了。我想回饭店休息了。”“请便。”欧拉夫冷冷地说。“正面玄关的门已经关了,请走后门吧!你早点回去,我们也可以休息了。”“不、不、不,我不会这么容易就被打发走。今天晚上我一定要让你们听完我的想法。为了这个目的,我已经花了很多计程车费了。”简直受不了了!欧拉夫不耐烦地说:“好吧!那么你就坐在那边说。喂,佩达、卡尔,大家都坐下吧。好了,现在我们已经在听了,要说什么请你快点。不让你赶快把话说完的话,我们的麻烦更大。这几天忙得无法入睡,早就睡眠不足了,所以拜托你长话短说。”于是死俄日刑警分坐在两张长沙发上。那个半老的男人也缓缓地坐下来。可是,他一边坐、一边却开口说:“是这样的,各位,我想先看到里奥内多·宾达搜查主任再说。”欧拉夫发火了,他忍不住站起来说道:“喂,你的意思是我们的层级不够高,所以不能对我们说吗?”“不是、不是,不是这个意思,请不要生气。我只是想节省你们的时间。你们听了我说的话后,一定会把我的话转告给你们的主任听,所以这不是花两倍的时间吗?我是在帮你们节省时间呀。”“你说的话值得我们转告给主任吗?”欧拉夫发脾气了。“没错。我保证。”老人认真地说:“因为我说的是真相。”本以为欧拉夫会对老人的提议有所犹豫,没想到他已经站起来,大步离开坐位了。但是,他好像想到什么似的,突然停下脚步,回头对半老的男人说:“没有名字的话,不能向主任通报。你叫什么名字?”“克林(CLEAN)。”老人回答。“清洁(CLEAN)?叫清洁什么?”“密斯特理(MYSTERY,意指谜团)。好名字吧?我的头衔是伦敦开膛手杰克研究会名誉顾问。”欧拉夫瞪着那个半老的男人,一副想说什么的样子,但最后还是什么也没有说,转身走了。而克林在他背后,很小心翼翼地说:“那个……刑警先生,还有一件事情。”于是欧拉夫翻翻白眼,瞪了一眼天花板,才慢慢转过身体,面对那个半老的男人,一副咬牙切齿的表情:“什么事?”“这个……有点难以启齿。我是说我饿了。刚才虽然去了餐厅,但是餐厅的厨房已经休息了,所以我在那里只喝了啤酒。空肚子喝啤酒,老实说非常痛快。我现在的心情非常想唱一首歌。你知道是什么歌吗?苏格兰的古老民谣〈马呀!卷起棕色的尾巴〉。”“你到底有什么事?”“那我就直接讲结论了。现在有什么东西可以吃的话,那就太感激不尽了。可以的话,最好不要是汉堡,因为那种东西我在伦敦已经吃腻了。德国香肠就可以了。我每次来德国就吃那个,都会觉得很开心。”“我们也还没有吃晚餐,这完全是托你的福。好吧!我去找找看有什么吃的。这里的警署和贵国的警署一样,不会有什么令人满意的食物。”欧拉夫抛下这句话后,便踩着大步走了。他的脚步声随着他的身影,一起从走廊消失后,只听得到微微的下雨声。7“我是搜查主任雷昂纳多·宾达。”主任一边抚弄头顶上竖起来的头发,一边冷淡地说着。他原本在值班室里假寐,却被欧拉夫叫到这里来。因为门厅有点冷,所以一群人便移动到会议室。“来,请那边坐。”但是克林好像没有听到似的,没有要坐下来的样子,还向前走了几步,直奔到主任的面前,紧紧握住主任的右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