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餐:汤或橘汁,牛排,炸大虾,猪肉煮牛蒡,咸菜,水果,白米饭或面包,冷饮,咖啡。 晚餐:啤酒或其他酒,金枪鱼生鱼片,猪肉豌豆豆腐羹,萝卜炖咸大马哈鱼,咸菜,水果,白米饭,甜食,咖啡。委任官以下: 早餐:肉丁炒青菜酱汤,醋溜豆芽,腌山芥菜、梅干等咸菜,白米饭。 午餐:猪肉炒花生米,红烧猪肉,咸菜,水果,白米饭,有时有冷饮。 晚餐:生乌贼片,洋葱炒鸡蛋,糖醋肉片,白米饭,甜食,绿茶。 根据原部队人员的回忆,这是1944年春做出的记录,但确切的时间不详,“山芥菜”、“牛排‘’、”面包“等全都是用汉字标记。但是一看就知道这是731部队的豪华食谱。 “战争胜利前,什么也不要”、“不够,不够,是因为想办法不够”等战时的标语和配给票抑制着日本全国的欲望。1944年“百姓食谱”每天巳开始成为掺有芋头叶的疙瘩汤和白薯了,当听到“普通食谱”就吃牛排、炸大虾时,真令人大吃一惊。 根据原部队人员的解释,我再做些说明。在731部队人员中,带家眷者可自己做饭吃,但是单身队员和单身赴任的研究人员、学者一直在部队食堂里就餐。带家眷的人也常常在部队食堂吃午餐。 731部队中有8名具有文职人员资格的专业厨师,不仅有厨师,而且厨师烹调用的材料也是很高级的。每天三顿饭都有猪肉、牛肉和冷冻鱼肉等鱼和肉类。当时,前线的日军士兵每个月只配给一两次甜食——牛奶糖、饼干、甜纳豆(一种甜豆豉)、糖包、羊羹等,但是在731部队里却可以随便吃这些东西。 三顿米饭都是不折不扣的“雪白”的米饭。为了“不忘国内的贫困”,每月吃一次象征性掺有大豆的米饭,但是许多人还把米饭中的大豆捡出来不吃。 水果也很丰富。夏天,中国的东北特产肉厚的哈蜜瓜是很好吃的,到了冬季,虽然没有新鲜水果,但是摆在饭桌上的也有冷冻橘子、葡萄干、干枣、苹果干等。现在一说“冷饮”就是指冰淇淋,但当时在731部队是指冷冻水果而言。 所谓面包是中国特有的馒头,还有咖啡。冬季,部队人员特地把汽水放在窗外,使它冻成冰棍后再坐在暖气前吃。 “早餐时吃的猪肉青菜酱汤确实很好吃,把萝卜和胡萝卜切碎,还放进许多约五公分见方的猪肉,再加上蒜味大酱,吃上一碗就要吃得打嗝了……部队里也有贫苦农家出身的人,每天三顿饭都吃这样高级的饭菜,比什么都高兴……甚至有的人十分认真地说:‘这种大碗猪肉,那怕有一次也好,真想让俺娘也尝尝。’一个千叶县出身的原部队人员这样说道。” 每天都吃三顿高级伙食是有原因的,因为731部队一直在制造大量的细菌。细菌和人一样喜欢营养充分的肉汤、鸡蛋、糖分和淀粉。 因此731部队是作为部队作战必不可缺的“武器”而接受大量肉类、淀粉、果糖、面粉和米粉供应的。养肥老鼠,养肥“马鲁太”,制造大量掺有伤寒菌的毒包子也需要丰富的高级材料。 部队医生和研究人员的共同点都是腿细、肚子大,这不仅是因为他们不擅长军事训练,而且由于吃得太多、太好的缘故。有的文职人员由于大腹便便,不得不定做裤子;有的军官太胖,无法骑马。整个日本正在饥饿的时候,731部队的恶魔们却一直是饱食终日。“维尔布鲁吉斯”舞蹈① ①“维尔布鲁吉斯”一词来源于古典芭蕾舞——“维尔布鲁吉斯之夜”:在4月30日夜为了纪念一个叫维尔布鲁吉斯的圣女,魔女和恶魔们骑着雄山羊、野鸭、狗熊以及扫帚等飞到高山上举行不讲虚礼、开怀杨饮的聚会。——译者 一 青叶嫩叶绿似碧波, 飘荡在无际的原野上。 回忆起昔日美妙的梦, 唤起了我心中的琴声。 二 东乡村是我的故乡, 快乐的第二个故乡。 钟声响彻了起伏的山岗, 月牙儿在虫鸣声中升起。 这是731部队队员应征得奖的作品:“东乡村小调”。 在本书一开头我曾提到,731部队改来改去,原来叫“加茂部队”,后来改为“东乡部队”,又改为“满洲731部队”。 部队把731部队里的钢筋水泥三层建筑(一部分是二层建筑)的军官宿舍区(包括单身宿舍)一直称为“东乡村”。 731部队是驻在哈尔滨市南20公里宽广的荒野中惟一的一支部队。为了保守军事机密,部队人员和他们的家属在生活上有很大的不方便。 虽然乘坐一小时的军用轿车,就以到榆树与马粪气味共存的、美丽的哈尔滨闹区,但是,生活的大本营毕竟还是在东乡村。 由于部队的性质所决定,不得不成为一个与世隔绝的闭塞村落。但是,多年来,近3000名的士兵为了在闭塞村里以细菌和“马鲁太”为对手生活下去,是很需要文化、娱乐和体育活动的。 在东乡村,一到盂兰盆节,就跳盂兰盆舞。本节开头介绍的“东乡村小调”的作词者是总务部调查课课员T,这首小调就是在为跳盂兰盆舞征集作品而应征得奖的。 跳盂兰盆舞时,女文职人员也参加,只有这时她们才脱去平时上班的西式扎腿裤,换上单和服,扎上窄腰带,以艳丽的姿态参加到跳舞的行列中去。 近来,“扎腿裤”、“国防色”等日语词汇不仅不是“死语”,甚至又出现了恢复它的趋势。当时那是多么不舒服的衣着啊!在这里,说明一下部队人员的着装情况吧! 部队人员的服装统一都是一种叫国防色的黄褐色。文职人员的服装是开领式的,比黄褐色略淡些,平日穿的就是衬衣加国防色的领带。而不准使用其他颜色。 文职人员的服装带有肩章,并有山形符号的臂章,胸前刺绣有流星,表明在部队的级别。人们可以从星的数目和颜色来判断其级别。 白星是雇员;黄星是委任官;紫星是高等官。 雇员、委任官和高级官员都是当时官员的级别。731部队人员几乎都不是军人,是为研究细菌战而配属的学者或研究人员,身份定为文职人员,但却有和文官一样的官衔。 文职人员戴的肩章、臂章和胸章,是为了在部队内部相互确认级别。行进中遇到上级官员时要敬礼(遇直接上级则要停下来敬礼),并应绝对服从上级的命令。 下身穿的是马裤、长靴。帽子前沿带上有黄星。在室内允许脱帽、脱鞋;在研究室里则更换成白色作业服,但是在室外,要戴帽穿靴。在战区,雇员以上的人员要佩刀,还规定平时(即在731部队内)委任官以上官员要佩刀(后来因发生痴情的刀伤事件,以后平时就禁止带刀)。 部队长石井四郎是军医中将,除他之外,也有不少人员有军人身份,但是也有从军人“倒转”为文职人员的。 在跳盂兰盆舞或进行体育活动时,常常使人忘记了这种军衔地位,它发挥着一种使军人和文职人员都回到普通人的作用,从而可以使部队人员互相之间更加和睦。 为达到这种目的,每星期五晚上在63号楼放映故事片。夏天,举行盂兰盆舞会或摔跤大会;秋天,举办运动会、演剧活动或举行音乐会;春天举行棒球比赛或从国内请来歌舞团进行慰问演出等等。部队内部也有一个女文职人员参加的剧组,她们演出“军神——山崎部队长”等节目,深受大家欢迎。 此外,为了防止部队家属想家,在东乡村里,鼓励种家庭菜园。 虽然“东乡村小调”具有轻快的旋律和节奏,女文职人员穿上单和服又是那么艳丽,但是731毕竟是731,在部队设施的中心——7号楼、8号楼关押着“马鲁太”,阵列室里有“刚砍下来的人头”,总部一层到处都是鼠疫菌。 穿着清一色的国防色衣服的平时,在毫不在意同文化、体育连接在一起的时候,正是利用文化的糖衣给恶魔的残酷性涂上迷彩的时候。女职员被杀事件 1943年秋天(也有队员说是1944年春)发生了一个反映干部颓废状态的神秘事件:在高级官员宿舍里发现了一具女文职人员的尸体。 女文职人员的名字叫大月某女,是总务部庶务课的课员。大月某女中等身材、丰满,是一个胸部和腰部富有性感的刚满20岁的单身女子。一个认识她的原同事这样说道:“大月是一位冈山县出身的姑娘,她总是拼命地劳动。不仅事务工作,而且做饭、缝衣也都很棒,书法和插花也不错。她巧妙地把官员宿舍里开的大波斯菊插活。她是一个吸引着许多男人的人物。正当她突然没有精神,人们感到疑惑的当儿,发生了这一事件。” 东乡村里有几套家属宿舍提供给女文职人员居住。 大月某女的尸体是在某高等官宿舍的一间屋里发现的。发现者是一个经常出入该官员宿舍的满人勤杂工,但确切的情况不详。据说大月某女穿着西式扎腿裤,手放在喉咙上,脸上露出一副很难受的表情,死亡时口中吐着沫,乍一看,似乎是在吃了什么药物之后死去的。大月某女突然死去的消息传出后,部队里在悄悄地议论着,认为存在着很大的疑问,估计是被杀的! 确实有令人怀疑她被杀害的迹象,大月某女虽然在总务部庶务课工作,但是也兼作吉村班Y技师的女佣。Y技师是从日本国内单身赴任的一个学者,住在高等官宿舍,大月某女的尸体就是在这个高级官员宿舍的一间屋里发现的。当时部队里有许多单身赴任的人,Y技师也是其中的一个。为了照顾高等官的生活,雇用了满洲勤杂工。根据上级的命令有时也派部队的女文职人员来服务。一个同她一起工作的女文职人员认为“她该是怀孕了”。这样,影响更扩大了。 大月某女的尸体立即被解剖,结果证实是怀孕了。胎儿父亲是谁呢?调查的同时,部队的上级领导感到紧张的是成为死亡原因药物的真相,经过对胃、肝脏的调查,查明大月某女吞服的是一种氰酸化合物。氰酸化合物——它只有731部队的草味班(研究药理)才有,这是该研究室研制的一种新型毒药。但是,研究室设在“口”字楼里,女文职人员是严禁出入那里的。如果大月某女想要获得这种氰酸化合物,只有一个办法:即在夜深人静时潜入研究室,从严密加锁的药品柜里偷出来,除此之外别无他法。经调查,没有发现毒药被人盗走的迹象。大月某女服下的毒药,只有一个搞到手的可能性:草味班或同草味班关系很密切的其他班人员直接或间接托人将毒药拿出去交给大月某女,或者强迫她服下。 经过解剖,相继弄清的事实,使部队内部的疑惑集中到一点上:可能是使大月某女怀孕的人,由于不好处理,跟她说明原委强迫她自杀;也可能是把药物混在饮料里或欺骗她说是治怀孕反应的药或堕胎药而给她的。据说部队上级把Y技师叫去,简单地问了一下情况之后,很快就把他调回国内。查明大月某女死亡原因说明到此就结束了。 “731部队的人员死亡后,送往哈尔滨火葬场,郑重地进行火化,已成为这支部队的惯例。可是,只有大月,部队上级在解剖她的尸体以后,同马鲁太一样,把她的尸体放在焚尸炉烧掉。当时部队人员私下议论说,也许是由于婴儿处于刚刚长骨头阶段,怕发现胎儿的存在或防止怀疑毒杀的缘故吧!”大月之死仅仅是一个事例,在高等官宿舍里,妻子和年轻雇员通奸、干部引诱女文职人员以及其他的不正之风到处横行。“由于石井四郎部队长带头行为不轨,所以干部们都向他学习,这也是很自然的”,一个原731部队人员这样说道。第09章 日本陆军的私生子——第一期少年兵的苦斗少年见习技术员 “(前略)最近《赤旗》报发表了满洲731部队的纪实,立即托朋友找来,很有兴趣地拜读了……”,1981年7月下旬,我们收到原部队人员的一封信,信的一开头这样写道。 信的末尾只写了“KK生”,写信人的地址和姓名都隐蔽起来。投递邮局的邮戳,好不容易才判读出来,上面是“京都西阵7·25·81·12~18”。也许我判断得不对,从来信的字面看,估计是一位上年纪的男子写的。 信中继续写道: “……特别是第一回发表了731部队的要图。关于这一点,我作为原部队的有关人员,想说几句话。 “战后,通过各种报刊等已发表原部队人员秋山浩著的《特殊部队七三一》等20多种关于731部队的记录和报道。令人觉得,关于731部队的秘密全部都已发表,主要情况已揭露无遗,其中有部分消息是从兴趣出发的或者是带有煽动性的,但是,我觉得不少人一直在认真地追踪,使内容更加准确,这种努力是显而易见的。” “……从这种意义上来说,这次在连载第一次发表的‘要图’,虽说我们部分同事知道它的存在,但是,迄今却未在社会上发表过,正是由于这张图是在部分有关人员手中流传,并不断修改、复制,一直珍存的贵重文件,所以这次森村先生搞到手并公布于世,不禁使我大吃一惊。” “对我们原731部队有关人员来说,再没有任何东西能比这份‘要图’更加珍贵了。但是,从秋山的著作到最近发表的其他著作看都刊登了一个不准确的略图,对此,731部队的人员一直保持沉默,而未做要求订正的发言,主要考虑这种发言对社会会产生重大影响。可以认为,至今731部队人员仍保持着相互之间的友情。‘要图’发表以后,由原731部队人员补充了原来写的20种记录和报道的不足,修正了夸张之处,并在森村先生的连载文章中再现出来。我认为,不论事情本身好坏如何,作为731部队准确的集大成,应该留下它的真正纪实。” “在这里,我想向提供‘要图’的人进一言,时至今日,公布这张图,并非背叛了731部队人员之间的信任和友情。战后已过了30余年,原731部队人员中,有的已经去世,有的已削发为僧,有的逐渐退出社会第一线,进入了回顾往事的时期。正如森村先生在执笔意图中所说的,必须填补这段历史的空白。” “……731部队还存在着世人尚不知道的秘密历史,诸如石井中将和战后占领军之间的关系;731部队的真实沿革;当时十四五岁入伍的少年见习技术员,几百名年轻人可爱的青春以及他们战后隐瞒自己经历的苦难的人生航程,等等。” “希望笔者森村先生写出731部队这些真实的记录,向731部队的正史挑战。匆匆就此搁笔,匿名写这封信,有些失礼,请原谅。 敬具KK生” 我把投递邮局的邮戳上的“京都西阵”作为惟一线索,设法找出写匿名信的人,但是直到今天,这些尝试还是以徒劳而告终。 (一)石井中将和美国占领军之间的关系; (二)731部队的真实沿革; (三)称为少年见习技术员的特殊队员的轨迹。 这恐怕就是暗示要我写的内容。 虽然我说自己正在写“关东军防疫给水部总部——满洲731部队的纪实”,但是,KK先生指出的(一)至(三)部分,确实是我写得最不充分的地方。 我的意图并不是写日本陆军的一支派遣军或者一支部队的战记,而是把731部队作为战争罪恶的象征来解剖军国主义和战争罪恶的机制。 可是,KK先生信中提到的“……当时十四五岁入伍的少年见习技术员,几百名年轻人可爱的青春”,是指何而言呢? 若干文献中都提到731部队中有一批称为“少年见习技术员”的青少年的事实。读秋山著的《特殊部队七三一》一书,大致能推断出KK信中提到的“原部队人员秋山浩”,可能就是第四期少年见习技术员(战争结束时约十六七岁)。机关刊物《房友》 这里有一本只有极少数有关人员才能看到的机关刊物《房友》。 每一期都是打字印刷的,约20至25页,是一个封皮只由红、绿两种颜色绘制的小册子。 翻遍了每一期的任何一页,也找不到发行单位的标志,也未写明发行负责人和事务局的所在地的底页。这是为了防止新闻媒体进行采访。 打开最新一期(65号),下述报道立即映入眼帘: 房友会——这是原731部队少年见习技术员建立的战友会,《房友》是它的机关刊物。 “房友”的“房”字可能是取自当年731部队驻守的平房,也许“房友”两字也是表示同学的中国语。“BO”(汉字“房”)表示“房间”,(日语中)“FUSA(汉字也写作‘房’)”意思是同根生出的一串花或果实。也可说表示同窗、同期毕业生。如果是后者的意思,那就是指原731部队少年见习技术员的同窗会。 《房友》创刊于1957年11月15日。在创刊之前,曾向会员们征集过这个会的名称。他们提出了“731”、“平房”、“炼成”、“杂菌苦乐部”、“房友会”、“明魂”、“平房友之会”、“光”、“向上”、“友”等各种方案,最后定为“房友会”(据《房友》创刊号)。 今年(1981年)1月发行的《房友》第64号刊登一名会员的如下来信: “……听说,对‘房友会’的做法,似乎也有人提出了种种批判,但是我们并非乐意回顾过去,赞美过去,而是由于我们在少年时期曾经是在异国他乡的同一屋檐下同甘共苦的伙伴,若干年见一次面,互祝健康,重温旧谊,进一步加深友谊关系。难道不可以有这样的机会吗?” 在同一期上,还有如下内容的一封信:“……每当我读到刊登的记事时,就立即回想起各位的活跃情况和少年时代,每当我见到精神饱满的各位时,对满腔热情的诸君就产生很大的期待,觉得只有你们才能拯救今后危机中的日本。石井先生等各位对我们进行化学基础教育的情景,犹如昨天的事情……。” 这里所说的“石井先生”恐怕就是指731部队长石井四郎军医中将而言,读者来信的内容和倾向因人而异。 还看到了使“昭和一代”的我也感到惊异的语句:“无论在战前、战时或战后,我们昭和一代人都是作为国家的核心活跃至今天,这也是由于平房精神的恩惠……。” 如果追查一下“房友会”及其机关刊物《房友》的根子,那么,就会出现1942年4月上旬107名年龄仅十四五岁的少年从日本内地来到冰天雪地的哈尔滨火车站时的情景。 731部队少年兵——集结之后立即被人们这样称呼着。731的侍童队 参加731部队的少年兵有两个共同之处: 第一,他们出身的家庭经济情况都不富裕;第二,少年们都正在国民学校(相当于今天的小学)里上学,在校时是成绩优秀,头脑聪明的人,都是有上进心、求知欲很强的人。 关东军司令部和731部队教育部派人到日本全国各地,动员那些希望求学但由于家境困难又不得不放弃的少年们说:“当军队的少年见习技术员吧!” 对于当时由于家庭贫困而无法升学的少年们来说,军队的少年见习技术员是一个获取资格、求学上进的好途径。 这和进幼年学校不同,少年见习技术员有获得军队文职人员身份的保证,虽然为数不多,但是还可以领到月薪,而且根本不用担心吃住等一切问题。部队中,也有教育设施(学校),当时是“为国奉公”的教育气氛笼罩着全国小学的时代。731部队通过学校当局进行动员,许多少年应征入伍。 北起青森县南至鹿儿岛县,经过考试合格的十四五岁的少年们只身从内地(日本)来到了哈尔滨。 少年们抵达哈尔滨火车站后,立即前往平房,配属给731部队教育部。按照今天的说法,他们还是些中学(小学里有两年高等科,相当于今天的初中二年级)刚毕业还很幼稚的孩子。当然,他们根本不可能知道731部队是一支负有何种特殊任务的部队等情况。 1942年4月,107名少年入伍了。当时部队的设施虽然已大致建成,但是由于怀疑少年们是否会来北满这个地方,所以尚未做好接受少年们的准备。 少年们暂且被安顿在一幢利用大仓库临时改建而成的少年兵宿舍里。虽然巳经是4月上旬,但是初到哈尔滨的夜晚,无比寒冷,到了夜间,仓库改造而成的宿舍里,高高的天花板显得空荡荡的,屋顶上寒风在呼啸。 他们都是素不相识的少年,熄灯时间一到,都蒙上棉被,听着穿过附近平房火车站的夜间火车的汽笛声,就想起了自己的故乡和父母兄弟,一会儿又想到即将开始的部队生活,一直无法入睡。 听着窗外异国寒风的呼啸声翻着身,寂寞与不安冲击着他们的内心。 从日本内地抽调许多军医、医学工作者和研究人员组成的这支部队,从创设为“加茂部队”之日起,就深为研究人员奇缺而苦恼。 尤其严重的是,专门研究细菌战的骨干技术人员的绝对数量不足。 制造细菌和进行实验,需要理论指导和研究的学者,也需要许多协助学者整理实验资料和制作各种标本的研究人员和助手。在战前的日本,大量培养卫生临床检查技术人员的教育机构比较少。 虽然匆匆忙忙地从日本各地的医院和公共卫生部门里抽调了一批具有检查技术的技术人员作为军队文职人员配属到731部队中来,但是由于不习惯从事和细菌打交道的危险作业而发生差错,死了不少人。也有不少技术人员离开了部队。 石井四郎十分重视这种情况,立意要培养出既掌握细菌战的技术秘密,又在防谍方面具有铁的纪律的熟练技术人员。从这一点出发,计划大量培养少年见习技术员——731部队从少年兵培养出来的骨干干部。 实际上,在1938年时,731部队里就有了第一批少年兵。但是,从1941年的关东军特别大演习开始,到同年12月8日爆发太平洋战争,许多少年兵转战南方,他们根本尚未在731部队里扎根就奔赴前线,参加了防疫给水作战。因此,培养技术人员的事,由于战线的扩大而中断了。 少年们在利用仓库改建而成的宿舍里度过了第一个不眠之夜。实际上,他们是731部队新开始培养的第一期少年兵,也就是说,731侍童队诞生了。 早春季节,在夜间气温低于-25°C的严寒地带,开始了少年兵的严格训练。可柏的训练课程 少年兵的一天,是从清晨六时起床号响开始的。起床后不洗脸就在宿舍一旁的练兵场集合开始上早操。 只要稍想睡懒觉或磨蹭一些,马上就会挨班长的木枪或嘴巴子。总人数为107名的第一期少年见习技术员举行入伍仪式以后编为四个班,每个班配置一名由下士官提拔的文职人员任班长。对这些单纯的少年来说,班长的训斥是最可怕的。刚一听到来自教育本部的起床号声,他们就争先恐后地从床上跳起来。 做操、跑步约30分钟以后,他们回到少年兵宿舍,洗脸,然后值班人员抬来了早餐(开始时到63号楼食堂去吃)。很大的铝制容器里盛满了猪肉大酱汤和白米饭。这是731部队“名产”——营养充分的早餐。猪肉上虽有时还带着猪毛,但是在出身贫穷的农村少年兵看来,这是连做梦都没有想到过的佳肴。 吃过早饭,稍事休息以后,从九时起在教育队的教室开始进行紧张的学习。这就是少年兵每天的课程。 他们要培养出731部队的骨干技术人员,学习的内容是高深的,包括如下广泛的领域: 数学(陆军教授高木) 语言学 英语(陆军翻译羽野) 汉语(陆军翻译春日) 化学(药剂中尉阿部) 物理(陆军教授斋藤) 地理(陆军副教授堀内) 历史(陆军副教授堀内) 博物学(陆军技师八木泽) 国语与汉文(陆军技术员有木) 军事学(陆军文职人员长屋) 生理学(军医中尉白井) 细菌学(军医大尉伊藤,其中包括细菌检查法、染色法、培养基制造法、灭菌消毒法和动物解剖法等) “进行着一种十分紧张的填鸭式教育……上课时,手持木枪的教育部人员站在教室后面对学生进行监视,谁想打盹,马上就会挨上一枪……但是,少年们怀有一种‘要成为一个对国家有用的人’的使命感和求知欲。他们以十分认真的态度来消化教官的一言一语,都取得了优秀的成绩。在难懂的课程内容面前,他们毫不畏惧,取得了令人惊叹的进步”,一个曾经担任过班长的原部队人员谈到对第一期少年兵的印象时这样说道。 使少年兵感到发懵的是化学课的时间,尽管都是些大家首次看到的龟甲文字(化学符号),但是教官仍快速进行讲课。因此无论在上厕所还是吃饭,少年兵们都不择时间抓紧片刻闲暇学习化学。 少年兵最难对付的是下午的军事训练,虽然他们都是从日本全国各地选来的头脑优秀的少年,但是,每一个人的体力和运动神经是有差异的,刺杀、格斗等“特别训练”和部队纪律,有着军队特有的严格性。 “虽说如此,不仅可以领到每月的薪水而且部队教育结束后,成绩优秀者可以上哈尔滨医科大学……将来也可以开拓出做医生的道路,也能够当临床检查技师。免收住宿费和伙食费,而在部队教育中期就可以无条件地当雇员。在孩子们的心中,有‘来到了这么好的地方,怎么能够掉队呢?’的深刻感受”,一个原少年兵这样回忆道。 紧张的填鸭式教育和军事训练结束以后,傍晚则是少年们的自由活动时间。这些少年兵“作为731部队地地道道的人员,将能成为建设王道乐土基础的人才”,但是,在自由活动时间里,他们却又成了一个孩子。 春天的傍晚,吃过晚饭以后,走出教育队,举目远眺无边无际的黄色大平原,望乡之情就涌上心头。 在遭到班长训斥的日子里,独自吹着乡愁和怀旧的口哨,寂寞之感笼罩了全身,不禁热泪流满双颊。有时“逃走”这两个字也在少年兵的脑海中闪现,但一想起家中贫困的生活,又常常哭泣着钻入了被窝。 在上级看来,将刚入伍的这107名小光头的少年队员同自已的孩子相比较,确实也怪可怜的。 教官们商定之后,对少年兵说:“喂,XXX和XXX,今天到我家来帮助种种菜地吧!”东乡村宿舍区家家都有一块小菜园,少年兵就是帮助种这个菜园。 但是,帮助种那么一块小菜地,约有一个小时就干完了,其目的是干完之后请少年们到家中吃老婆和女儿亲手做的豆沙糯米饭团和饭菜。 许多用大量小豆和砂糖做成的饭团和令人感到温馨的家庭气氛,大大地安慰了少年们的心。 少年兵大声喊叫着“雇员殿”①、“技术员殿”,并很有礼貌地敬礼。他们的出现,给731部队吹进了一股清新的风,出现了有些青年也想努力成为受少年们尊敬的模范前辈的局面。 ①“殿”是一种尊称,通常接在姓名或官衔的下面。——译者 但是,一年以后,当对少年兵们进行部队各部门的教育时,他们逐步地认清了731部队黑暗的真面目。魔鬼的继承人 对第一期少年兵来说,“731部队的日日夜夜是连续的惊恐,也是斯巴达式训练和学习的日积月累”(原少年兵语)。 使少年们感到惊叹的事情之一是部队实习内容水平之高。 进行细菌学和免疫学的实验训练时,自然要使用显微镜。使少年们瞠目而视的是借给他们使用的显微镜数量之多,种类之丰富。 实习实验是在63号楼二层左侧的实习室里进行。在一间很大的实习室里,靠窗边放置了一张长拒台似的实验台,上面排着150多台奥林巴斯公司制的光学显微镜且各带有一台本生灯。当时,即使在日本的任何一所大学里,也不可能做到每个人一台显微镜,不,到了农村地区,不少中学里连一台也没有。 在阳光反射下显得黑亮的显微镜和专用实验台面前,少年们发出了感叹声。 “让我们充分利用显微镜进行观察,又在实地手把手地教给我们有关细菌的基础知识……我们的目光闪闪发亮,突飞猛进地吸收细菌学的知识。就连吸管(取微量容积液体使用的玻璃制的测定工具),也不使用那种所谓简陋的吸管,而是使用正式的吸管,等等。教育实习的内容安排得很充实”,一个原来的少年兵回忆道。 显微镜中,有的具备这样的性能:放上细菌标本,加上光源,细菌的周围变暗,只有细菌闪动着金色亮光,在浮游。这是一种仔细观察细菌形状和构造用的特殊显微镜,似乎是暗视野显微镜。 731部队备有当时还很罕见的双筒显微镜,还有一种非常精密的大型化学天平,据说即使一只苍蝇在室内飞动,它也能够准确地查觉气压的波动。此外,还有许多按当时物价计算每套价值几千日元的白金器皿和蒸发器皿。由于白金蒸发器皿不会氧化,在测定实验用细菌时,细菌在器皿内不会死掉。 “731部队备有不少日本国内没有的、高价的珍贵药品,这些药品是利用潜水艇从德国运来的。” 有的少年兵听说过这种情况。然而,这并非单纯“传闻”,而是事实。 各部的研究室里备有白色的洋式澡塘和抽水马桶的厕所。这使少年们产生一种异国情调的幻想。 但是,惟独少年兵宿舍里的厕所是例外的,不是抽水式的。因此,冬天,少年兵宿舍的厕所里大小便都冻冰,堆得很髙,得用一根长约二米多的尖铁棍捅开它。由于冻了冰,在捅它时,不觉得臭,但是,作业结束后,进入室内在壁炉旁取暖时,衣服就逐渐散发出一种厉害的臭味。溅粘在身上的大小便的碎冰碴熔化以后,就散发出它本来的臭味。 从防疫出发,整个731部队都采用抽水马桶式的厕所,惟独教育部不同。据他们的说明,这是“为了让少年兵们亲身体验一下清洁的概念以及大小便和防疫的关系”。 “拜启在大东亚战争取得辉煌战果的决战形势下,谨悉您身体健康,正为国家做好本职工作。虽然经常收到各位的来信,但是,由于工作繁忙,未能及时复信,十分抱歉,谨请原谅。 在这严冬未消的北满一角,为争取大东亚战争的彻底胜利,年轻人踏着春天的残雪正在一心一意地锻炼身心。今天,他们下课后在白雪映照的夕阳里,发出清脆的喊声,以坚强的意志高声地呐喊着,拼命地练习拼刺。这些年轻人精神抖擞,咬紧牙关勇敢地向前冲刺,沖到哪里都不会败退似的。这就是我们少年兵一年学习之后的英姿。(中略)在3月中旬举行的春季期末考试中,XX君获得XX的成绩,光荣地升入二年级。现在又迎来了来自故乡的很多弟弟们,作为出色的老大哥,他和他们在一起友好地奋斗着。自从被迎接入伍以来,X君已迅速地成长为一个体格十分健壮的人。情况如上述,请予放心。(中略)上面谈得很简单,向您报告了尔后的情况,我们在遥远的北满祝贺您身体健康,为国家做好本职工作。 1943年4月10日 敬具 少年兵队教官长屋喜代二” (以上引自原文) 731部队定期向少年兵们的故乡发出这样的信件。(《房友》第46期) “最优秀成绩”——这是第一期少年兵们在考查时获得的讲评,“大致良好”、“优良”等考查评语则是一般的。在当时,考查官发给第一期少年兵们“最优秀”的证书,以表彰第一期少年兵们艰苦学习的情况。 身高一米三十左右……个子都不高的满脸红光的少年们边挨着班长的嘴巴子边作为731这支恶魔部队的继承人而成长起来。目睹的恐怖事实 经过一年的基础学习以后,第一期少年兵们全部被分配到731部队的某一部、课、班里,转移到正规的教育队。虽然依然继续在教育队楼内进行教育,但是在进行课堂基础教育的同时,开始了部队的实习。 有的少年兵被分配到兵要地志班或航空班。在负责病理解剖的冈本、石川两个班,研究霍乱的凑班以及研究冻伤的吉村班里,都有少年兵参加工作。 有的原部队人员说:“少年兵不应了解部队的内容和实际情况。”但是,少年兵们是不受部门的限制被分配到整个731部队里的,所以,这里成了相互交换见闻、收集整个部队情报的“情报中心”。另外,有的部队人员也让少年兵列席秘密实验,泄露了绝密事项。 原少年兵们说:“上午由各部班进行独特的专门教育,下午则工作……大致就是如此。在第三部诊疗部工作的人组成了南楼班。据我们的记忆,未分配少年兵的只有管理‘马鲁太’的特别班和负责管理农场的八木泽班。” 被分配到各研究室的少年兵们在学习各种专门知识的同时,亲眼目睹了许多令人难以想象的恐怖情景。分配到冈本班的少年兵,每天列席几个尸体的解剖,也曾亲眼看到过解剖女“马鲁太”活体的现场。石川、冈本班一直在培养汉森病菌①。冈本班还在特殊的培养液中培养一种莫名其妙的虫子似的东西。 ①汉森病(Hamsen),即麻风病。汉森是挪威医师(1841-1912)。——译者 利用显微镜观察,原虫的形状长得像洋梨,还有几根细长的鞭毛。老兵笑着告诉正充满好奇心认真进行观察的少年兵说:“那是阴道滴虫!” 大概是供以“马鲁太”为对象的实验用的,他们培养着引起妇女阴道炎的原虫。 从老兵那种复杂的笑容中,少年兵们巳大致推断出这种原虫寄生在什么地方了。 在吉村班工作的少年兵,还看到把戴手铐脚镣、仅穿一条短裤的裸体“马鲁太”扔进超低温冷冻室内的情景。“马鲁太”全身的皮肤上都是青黑色的冻伤,由于肌肉组织坏死而窒息死去。吉村班人员用16毫米摄影机把这种情景从头到尾地拍摄下来。 在真空实验室里,少年兵遭遇了令人毛骨悚然的场面,他们把“马鲁太”关进一间可以利用抽气泵抽掉室内空气的真空室里,然后,慢慢地把室内的空气抽掉。 随着外部气压逐步加大,内脏从“马鲁太”的眼眶、口腔、肛门等所有人体的“洞穴”里被挤了出来。在真空实验室里,“马鲁太”的眼球突出起来,脸异常胖胀成排球那么大。全身的血管像蚯蚓似地隆起,身体的各个部位像橡胶似地伸长,最后肠子本身像一个生物似地蜿蜒地向外爬了出来。“实验开始五分钟以后……七分钟以后……九分钟以后……”,部队人员在实验室外,用像透镜般的眼睛观察着,并把所见情况用8毫米摄影机拍摄下来…… 有一天,一个分配到1号楼的少年兵休息时无意中沿楼梯向上走,来到了“口字楼”的屋顶上。这里到处是鸽子粪,充满着一种鸡窝似的臭味。少年兵刚伸了一下懒腰,突然听到“唏里哗拉”的金属相碰的声音。从“口字楼”墙壁反射回来的声音引起了少年兵的兴趣。他向下面的内院望去,他的心脏跳动得更厉害了。内院里,有两个男人的脚镣用铁链子连在一起,正在挥动着铁锹进行某种作业,旁边有一个文职人员正在监督着他们的工作。两个男人身着发黑的囚衣,剃着光头。他们一活动,就发出拖动铁链的声音。少年兵像干了坏事似地,脸色变得苍白,悄悄地从屋顶逃下了楼。他目睹的是正在进行室外作业的“马鲁太”。 “当我看到内院里抱着婴儿正在哂太阳的女‘马鲁太’时,内心受到很大的冲击……她像我老家的姐姐那么大年纪,是一个皮肤白净、身材矮小的女‘马鲁太’……当时我在屋顶上偷看时,内心曾经被一种情感所驱使:真想把口袋中的糖块扔给婴儿吃。其他的‘马鲁太’都带着手铐,只有女‘马鲁太’解下了手铐。她把婴儿抱在怀里,正在哄他。那种情景至今仍深深地留在我的脑海里”,一个原少年兵谈到他看到女“马魯太”时的心情时这样说道。 一天,另一个少年兵列席了从马身上抽血的作业。他们把一个特制的注射器安在水泵的一端,从马的动脉中慢慢地向外抽血。随着时间消逝,马的全身开始轻轻地发抖。再抽下去,马的四只腿瘫倒了下来,最后变得简直像个瘦木乃伊似的。军马的腹部起伏着默默地死去的情景,像恶梦般地残忍,留在农村出身的少年脑海之中。如此“研制”出来的抽血泵,不久就用来从“马鲁太”身上抽血了。 部队严格要求少年兵“实习时的所见所闻,绝对不准向外面泄露”。但是,这个缄口令却无法管住充满好奇心的少年兵。少年兵和一般部队人员不同,在实习完毕后,又回到队舍。夜间教育结束以后,一到了宿舍,他们就交谈起当天在队内的见闻。在旺盛的好奇心和恐怖心理的驱使下,活像利用抽血泵交换全身血液似地,他们迅速地交换着信息。熄灯的时间规定为晚上10时,然而,在少年兵房间里,各班的少年兵三五成群地聚集在一起,一直交谈到深夜。为了防止灯光外露,他们把灯罩尽可能地拉低。 有的少年兵陷入“马鲁太”活体实验的冲击之中,而一直没有恢复过来,躲在宿舍里,整夜以一种黯淡的表情凝视着天花板。在比较内向的少年兵中,有的人喝着利用实验用的纯度很高的酒精偷偷制成的酒,想尽量麻痹这种可怕的记忆。可怕的豆包 少年兵们也变成了实施细菌战的实验体。有一天,第一期少年兵被召集到吉村班实验室内。吉村班是专门进行冷冻实验的。少年们的面前有几个水槽,都灌满了水。这个放有温度计的水槽和几根电线联在一起。实验室的一角,有一台空气压缩机正在进行运转。 “把两手放进水槽!” 有人向列队的少年兵们下达了命令。少年兵们战战兢就地把手放进了冷水之中,随着水温的下降,越来越感到皮肤疼痛。 “现在感觉如何?” “是,皮肤有些刺痛。” “现在怎么样?” “冷得厉害,皮肤很痛……” 吉村班人员把少年兵们的“报告”一一记录在整理资料用的纸上。 如果是“马鲁太”还要继续进行实验;对少年兵则进行到这一阶段就停止了。实验结束以后,“特别发给”少年兵们羊羹等甜食。 有一次,第一期少年兵们接到命令在航空班机场的一角排队集合。 “走整齐,……齐步走!” 少年兵在宽阔的机场上行进时,前方上空突然出现了轰炸机,这是航空班的飞机。 眼看着轰炸机转入低空飞行,接近少年兵时,从机尾喷出了红雾,盘旋一围,使正在行进中的少年兵满头都喷上了红雾之后飞走了。少年们穿的上衣染上了许多红斑。 回到教育部以后,少年兵把上衣都放进了设在大帐蓬内的高压灭菌车中,经过灭菌后领回的上衣和衣领也都变了形,无法再穿了。这次实验是使用一种一洗就掉的色素。据说“这是为了使鼠疫菌雾化后进行空中撒布所做的准备”。 有的少年兵也经历过奇妙的发病体验。有一天,在研究室有人劝C少年兵吃研究室自己做的豆包。这种豆包到63号楼的小卖部里很容易买到,但是由于这个少年正处在无法战胜甜味诱惑的年龄。别人一劝说,自己就在研究室吃了一两个。 731部队作为实验用的材料有大量的面粉、小豆和砂糖,加之随时都有高压蒸气供应,部队人员在各研究室里都自制供夜餐用的豆包。 C少年兵吃了豆包两天以后,开始发高烧,食欲不振,全身倦怠。他觉得很奇怪,赶紧来到了诊疗室。 军医给C少年兵进行诊断以后脸色变了,他说,马上化验白血球。根据化验结果,诊疗室做出了白血球显著减少的诊断,他们立即用731部队的小轿车把C少年兵送往设于滨江的诊疗部。 C少年兵根本弄不清是怎么一回事就住了院。据宣告,他患了肠伤寒。 据当时的医疗知识,肠伤寒一发病就等于死亡。C少年兵入院的当天夜里,高烧达四十三四度,陷入脑症(由于高烧而产生的意识障碍)状态。 躺在床上,床从脚底下慢慢抬起来……抬起来的床接近垂直状态,枕头从床上掉了下去,天花板慢慢地掉了下来,身体翻了筋斗,一种跌入无底深渊的恐怖感充满C少年全身,这是由于高烧而产生的一种幻觉。恐怖之余,想大声呼喊但是却发不出声音来……C少年从此陷入神志昏迷。 实际上,在发高烧之前,C少年被注射了一种黄色液体,这是一种装在100cc注射器里的黄色透明液体。据说,这是731部队研制的一种治伤寒的疫苗,详情至今不明。 “黄色注射液的效用在于使人体产生有限度的高烧……使生命能够勉强维持下去。由于高热和人体内白血球的作用,伤寒菌被完全消灭。这就是注射液的效能。我一直由于高烧处于昏睡状态,经过一番苦斗之后,终于闯过了这一关”,原少年兵C这样回忆道。 住院四个月痊愈以后,在C少年兵身上出现了一种令人想不到的“副作用”。那就是头脑比生病以前更加清晰了。军医对C少年说,这是由于全身发高烧,使大脑内部的毒素以及身体内部的杂菌全部都被烧死了的缘故。 C苦笑地说道:“我可以很顺利地看懂很难懂的理论书籍,背诵很长的化学方程式,根本不感到困难……。” 在C少年兵即将出院的那一天,担任教育部长的西中佐来看望他。 “你偷吃豆包的结果,给大家都增添了麻烦,你这小子……”,西中佐高声笑着打了一下少年兵的头。 (不对……那豆包是他们骗我吃的。) 关于这次奇妙的生病体验,原少年兵C至今仍有些想不通。少年兵宿舍里的“造反” 第一期少年兵入伍后第三年下半年——1944年10月,发生了“少年兵宿舍里的造反”活动。这件事至今仍成为原少年兵们的话题。 “造反”的原因是由于在少年兵宿舍里横行霸道的T班长的暴力统治。T班长疯狂的暴力在他的同事中也引起了反感。 第一期少年兵们是作为731部队未来的骨干而入伍的,他们一直接受着严格的训练和紧张的填鸭式教育。 少年兵的一切举止,都经常处于班长的监视之下,一有点什么毛病,就以军纪为名打耳光或以木枪进行制裁,这巳是司空见惯的事情。 配属给教育部的雇员都是从那些擅长剌杀技术的刚强的下士官中提拔出来的,他们担任了少年队各班的班长。管教少年兵,就是班长的使命。在班长中有的人在发现少年兵有毛病(行动不合规矩、穿着不符合要求或成绩低劣等)时,首先打一耳光,然后耐心说理教育,像T班长那样进行教育的人也有。而T班长却只是进行彻头彻尾的严格管教。 早点名时,有的少年兵不知不觉打了一个小哈欠,就遭到T班长的训斥和毒打,甚至打得面部变了形。他发现在少年兵宿舍里第一期生和下级生(第二期以下到第四期)吵架,就用高统皮靴把他们踢得鼻青脸肿,甚至昏迷。以某少年兵对上级不礼貌为由,就让他脱掉裤子,用木枪枪托猛打屁股。这个少年兵流着眼泪,忍受着屈辱,像狗爬似地爬回床上。 T班长施加的暴力是很凶狠的。当用木枪把站着的少年兵打倒并在地上打滚,如果其他班长的话,则等待少年兵站起来,说体罚终究还是为了进行教育。 但是,T却走到摔倒在地的少年兵前面,再向他的侧腹打第二下,当他看到少年喘不过气来而弯起身体很痛苦时,再向他的脊梁骨捅第三下。 凡是挨过T毒打的原少年兵都一致认为:“当时再这样打下去,就被打死了……” T班长为什么对自己班内的少年兵态度好,而对别班的少年兵却异常憎恨呢?有的少年兵被打掉了牙齿或用烧火棍被打伤,有的少年的眼珠子被打出来,一直流泪不止,T班长见面却说:“你要哭到什么时候!”接着用木枪毒打少年兵,直到嘴里流出鲜血为止。这些人都是别班的少年兵。 “你小子,这副眼神,干什么!”少年兵们稍稍流露出一点反抗的态度,T班长的眼睛就像暴虐者似地闪动着光芒。 T班长以刺杀术高超而闻名于731部队。一个正显年华、精通剑法的人却在制栽年仅十五六岁的少年兵们,而且T班长把自己置于“绝对服从上级”的安全圈内,为所欲为地虐待少年兵们,然而又何止如此呢!他越打人越觉得虐待行为是正当的,产生了一种“使命感”,因而促使他的行动变得更加凶狠。T班长的表情也变得心旷神怡。天真烂漫的少年兵边哭泣边咬着牙站了起来,可是,T班长又用烧火棍打他的脸和下颚,无情地进行毒打,直到两只胳膊感到疲劳才放下烧火棍。别班的少年兵们逐渐憎恨起T班长来了。 在伙房值班时,少年兵用力挠头,把头皮落在T班长的铝制餐具上,为他特制“头皮饭”,然后若无其事地把它送到T面前暗中叫好。有一个少年兵费尽心机从动物房拿出一试管的跳蚤,并把这些跳蚤撒在T班长床上的枕头下面。 “等了这家伙睡觉时,咱们把鼠疫菌放入他的口中,怎么样?” “放了鼠疫菌,马上就会死掉,没劲,能否搞到点伤寒菌呢……” 从少年们日常的这些认真的交谈中,可以看出T班长平日的暴力统治是如何凶狠了。 “如果T整我,我就杀死这小子……” 有的少年兵悄悄的搞到一根铁棍私藏起来。T班长结婚了。过去,T班长每天都呆在少年兵宿舍里,直到深夜,管教少年们。结婚后他每天总是匆忙往宿舍跑,刚刚新婚,这虽说是很自然的事情,但是T班长的这种变化使少年们产生了一种反感。 “T这家伙……讨了老婆,就没了骨头……给他一顿惩罚吧!” “现在精神有点松弛,该给他提提神了……”于是,以第一期少年兵为中心进行了周密的“策划”。其他班的班长也感到少年兵们的动向有点不正常,但是却一直视而不见。 有一天夜晚,T刚接班,少年兵宿舍里突然发生了骚动,家具倒翻的声音,大声吵骂和乱踩地板的声音,乱成一团,T班长闻讯后脸色都变了。 T班长离开办公室,拿着木枪,大声训斥着走进了少年兵宿舍。他刚进门的当儿,室内明亮的电灯突然熄灭。两名等待已久的第一期少年兵猛扑到T班长的头上。以这一行动为信号,藏在暗处的十几名少年兵默不作声地袭击了T班长。原来,少年兵宿舍内发生的这场骚乱,是把T班长引来的一个谋略。 对他平时暴力统治的愤恨,像洪水冲开水闸般地爆发出来。少年们在黑暗中压住T班长的两只手和脚,抱住他的脖子,竭尽全力踢他的侧腹,用木枪打他的下胯部,没头没脸地抡了约30分钟的铁拳。 T班长在黑暗中摸到枪架,抓了一支三八式步枪进行“应战”,但是少年兵们仍然聚众进行袭击,用木枪刺T班长的胸部和腹部。T班长满身是血,半死不活地逃出了少年兵宿舍。 一个原少年兵回忆说:“当天值班的司令高桥少佐听说发生骚动后骑着马赶来……第二天,宪兵传讯少年兵……虽然大闹了一场,但是,少年兵们异口同声回答只有一句话:‘不知道是谁搞的’……当天晚上,有的第一期少年兵们不在少年兵宿舍,还后悔说:‘怎么不让我也参加呢,真想让这家伙吃一两拳……’T班长的脸变成了紫颜色,肿得像个大西瓜,在部队内总是低着头走路。不久,T被撤销了少年队班长职务,调任石井四郎部队长的随身警卫。” 据说,在“应战”时,步枪上的菊花“纹章”被弄上伤痕,在保管武器上是重大的过失——这是731部队领导人给予T班长“降格处分”的理由。“要以731为自豪!” “今天……在这里看到少年兵朝气蓬勃的情景,感到很高兴。我想利用这个机会向大家讲讲部队真正的任务是什么,并说明一下建立少年兵的意义……” 战争结束13年以后的1958年8月17日,在东京多磨灵园附近石材店“岩木屋”内客厅里,一个高个子的老人被指名站起来致词。 这个高个子的老人就是石井四郎,作为原731部队的部队长,是曾经指挥过这支恶魔部队的人物。 这一天,为建立“房友会”,保持联系的22名原第一期少年兵们,从全国各地来到这里聚集一堂,出席“房友会”第一次全体会议。 “你还活着啊……” “嗯,……你也变了样啦!简直认不出是谁啦,是XX君吧!” 原少年兵们互相握着手,一种感慨无限的情感涌上心头,有些说不出话来,相互凝视着对方的面孔虚脱似地流下了眼泪。石材店的内客厅又重新挤满了“战友”们。 又哭又笑的原少年兵们的那股激动的风暴平静下来以后,选议长、报告“房友会”成立经过、研究财政开支、审议会章草案……成立大会的议事程序即将结束的时候,议长介绍说:“现在请石井四郎先生讲话……”关于战后的石井四郎,原少年兵们听到过许多传闻。“听说正协助美军再次进行细菌战的研究”,“不,在美军的娱乐设施的地下室里原封不动地集中保存着731部队的资料,石井正在进行整理”,“朝鲜战争时,石井乘坐美军飞机亲临前线指挥了细菌战”,等等。这个传闻中的人物出席了“房友会”成立大会。 顷刻之间响起了一阵欢呼声,当原部队长石井站起来致词时,整个会场变得鸦雀无声,出席人员感到一种异乎寻常的紧张气氛。石井四郎谈到“建立731部队的动机”时说: “……731部队的任务,简而言之,它是一个拯救日本国家的研究机关。我于1927年起用了5年的时间,作为密探潜入了意大利、德国、法国、俄国等,在当地调查了这些国家对日本的感情。各国的反响是要‘杀光日本民族’,‘日本民族是最坏的’,到处都充满了这种思想……”。 “……‘控制世界的是白种人’,处于这种世界思潮之中,当时的日本被人们说是所谓‘精神丰富,科学贫乏’。为了从这种危机中拯救日本而诞生的研究机关,就是石井部队。” “……由于诸君曾经是731部队的人员,战后撤回国内以后遇到了许多麻烦,关于这一点,我感到实在抱歉。但是,目前毋宁反过来说,希望大家以曾在拯救国家的研究机关731部队里工作过而感到自豪。不久,时机一旦来临,我打算堂堂正正地向全世界发表这一观点。正像基南①检察官所说的,石井部队并不是战犯。在这里,我只想说一句话,希望大家多加注意,防止被共产党所利用。” ①基南(JosephBerryKeenan),美国律师,曾任第二次世界大战后远东国际军事法庭的首席检察官。——译者 虽然进行了3000人的残酷的活体实验,但是却又“希望大家以曾在石井部队工作过而感到自豪”。石井四郎丝毫没有反省之意,依然不把“马鲁太”当作人来看待,却认为731恶魔的所作所为是“为了救国”而使之正当化。 “……当初建立少年兵的意义,就是由于大家家庭经济困难,想念书而念不成书,所以把你们召到满洲来让你们读书,希望各位成为731部队的重要人才。” “由于这种缘故,打算授予各位中等学校以上的资格,成绩优秀者,还让上大学。可是,谁知道文部省当局有意见,国家面临的形势也不允许,终于未能达到这一目的,实在令人遗憾……”(引自《房友》第二卷第六号) 但是,石井四郎的这一发言简直近乎托辞,关于这一点,将在后面加以叙述。 写731部队纪实,必然要碰到石井四郎这个人物。在原部队人员中,直到今天,还有许多人把过去的部队长叫做“石井阁下”。 731部队本身是在侵略战争这块土壤上疯狂般地开出的一朵谎花①。同时它又是以石井四郎这个具有特殊个性的领导人为媒介而合成的一个暴虐的医学研究机关。 ①谎花,不结果的花,瓜的雄花之异称。——译者 “石井部队长有一种彻底的优越意识……这种意识是同惟我独尊的优秀人种意识以及当时日本人所拥有的‘在亚洲各民族中日本人最优秀、最了不起’的排外的民族意识结合在一起的……731部队暴行的根子里存在着一种突出的优秀人种意识”,一个原部队人员这样说道。 石井四郎以恶魔的想法把科学和战争结合在一起,进行以“马鲁太”为对象的活体实验,并立意创建少年兵。他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物呢?第10章 假面具掩盖下的“军神”石井四郎秘录 关于731部队长——关东军防疫给水部本部队长石井四郎,原部队人员有若干一致的记忆。让我们从这一点开始来描绘吧! “老头子是耍猴的猴”——首先浮现在原部队人员脑海里的是石井四郎当“猴”的情景。 731部队每年也是从不遗漏地按惯例举办全体人员的集会活动。诸如:陆军纪念日、纪元节、天长节等。每当举办这种活动时,石井部队长就出现在全体人员的面前。 每当有事时,石井部队长就把全体人员召集在63号楼大礼堂内,向他们强调731部队的任务。在主席台的背后,挂起一张世界大地图,他站在前面像狮子吼叫般地发表演说的那种姿态和他那魁伟的身材最相配了。他身高超过一百八十厘米,还留着一撮漂亮的小胡子。 出现在会场里的石井四郎部队长身着草绿色军装,挂起金光闪闪的勋章,脖子上缠着扩音器的电线,发表演讲时做出一副高傲的姿态,讲得激动时,就在舞台上走来走去。 当时,还没有无线扩音器。石井四郎部队长在台上走动时,电线弯弯曲曲地在地上蠕动。 在部队人员看来,石井部队长谈论时事和731部队使命时的那种姿态,活像一只脖子上拴着一根绳子吼叫的老猴子。 “老头子是只猫头鹰”——石井部队长是一种极端的“夜猫子”。白天,他在队长室里酣睡,傍晚醒来,到了夜晚,他的头脑清醒起来。 石井部队长的一句口头禅是:“如果你们对731部队的工作提出建议的话,无论多么小的建议,都可以来找我,半夜也没有什么关系。”部队人员背地里骂道:“他自己白天睡大觉,晚上起来,才能够说那样的话。” 石井部队长这种极端的“夜猫子习性”的“受害者”是731部队的干部们。深夜,他想出一个关于准备细菌战的想法,马上就把副官叫起来吩附说:“立即召集干部……现在就开紧急会议。” 半夜里,副官给东乡村宿舍打电话、敲打731部队干部住宅的大门。有的干部由于白天紧张的工作感到疲劳,以一副不高兴的表情来接待这位半夜来访的“部队长派出的使者”。据说,副官的身心也得不到休息。 “老头子有一种想当大将的迷”——石井部队长由于本身的经历,怀有一种强烈的优越意识。 石井四郎生于1892年6月25日千叶县山武郡千代田村大里(今芝山町)。在当地的私塾“池田学校”上学时,一夜功夫就能够背诵教科书。他的脑子之好,使老师大为吃惊。后来他上了千叶初级中学。 石井四郎的老家是千代田村一带的地主,四郎是石井家的老四。 四郎从千叶初中毕业后,由石川县金泽市旧制四高,考入了京都帝国大学医学部。大学毕业后,他作为干部后补生进入陆军。后来,作为军队委托培养的学生进入了京都帝国大学研究生院。为什么四郎选择职业军人这条道路呢?这段情况尚未弄清。 从年轻时起,石井四郎就对日莲①和法华经的所谓的“王佛冥合”的理念产生共鸣。第一次世界大战时,他对欧洲列强进行毒瓦斯战异常关心。他的晚辈做出的证词说,他还仰慕“铁血宰相”俾斯麦,或者说,他是一个对科学有兴趣的年轻的国粹主义者。 ①日莲:即日莲宗,是日本佛教中的一个宗派。——译者 有这样一个插曲,由于他在京都帝国大学学习时成绩出类拔萃,当时京都帝国大学校长寄希望于石井四郎的未来,让他和自己的女儿结了婚。 离开京都帝国大学研究生院以后,石井四郎作为陆军干部沿着职业军人发迹的道路突飞猛进。1921年任二等军医(相当于中尉);1924年升为一等军医(相当于上尉);1927年他写了关于防疫学的学位论文,成了医学博士;1931年,只有39岁的石井四郎晋升为三等军医正(相当于少佐),任陆军军医学校教官,同时成了陆军兵工总厂的干部。石井四郎在兼任兵工总厂干部和军医学校教官的经历有着它的特殊性。 就在这个时候,在石井的脑海里开始产生了把细菌转用于武器的恶魔想法。 陆军中军医的最高军衔是中将,不能晋升大将。对于这一点,石井四郎十分不满。 许多人看到过石井酒醉以后,对自己的地位(军医中将)发泄不满的情景。有的记者也曾听到他说过这样的话:“老子是天才,参谋本部的那帮军官都是笨蛋!” 在731部队的队长室里,同一台当时还十分罕有的双镜头显微镜相并列,放置着永田铁山(陆军省军务局长)的胸像。 关于这座表示石井部队长仰慕的永田铁山胸像,在有关人员中间有一种传闻:这是由于永田是“对实行细菌战最表示理解的人”,也是“支持石井主张的人中最强有力的人物”的缘故。 然而,在石井四郎醉心于永田铁山的背后,却隐藏着迄今任何书籍或报道都未谈及过的人所不知的真相。神乐坂的阔嫖客 1932年春,在东京牛込神乐坂的高级饭馆街,每天夜晚有一个挥金如土的嫖客。战前的神乐坂,仅艺妓院就有十几家,这里是从农村来卖身的姑娘们落身的烟花柳巷。 “最近,有一个挥金如土的年轻嫖客,几乎每晚都出现在神乐坂的高级饭馆里”,经营饭馆的人悄悄地向管辖这一地区的神乐板警察署报告。 接到报告后,神乐圾警察署的刑事警察暗中进行了调查,发现这位“嫖客”的来历有点怪。 第一,这位“客人”身材魁伟,身高一百八十多厘米多,似乎通晓武术,动作十分敏捷。精神集中的时候,形成独特的三白眼,几乎看不到黑眼珠了。他穿的服装是三件一套的漂亮西服,头发从中间分开。一到傍晚,他就乘车由市谷方向来到神乐坂,迈着大步走上坡来。 “有没有弄到年轻的姑娘啊……你们这家店的艺妓都是些老太婆!”在高级饭馆内宅客厅里,他以这样一种语调大声问道。 仅从这一点来看,是职业军人的可能性很大。神乐坂警察署把这位“嫖客”的情况报告了牛込宪兵队。因当时警察不得随便对现役军人进行调查。 宪兵奉命继续进行秘密调查,发现那种挥霍的豪游令人吃惊。 这位“嫖客”一听说那家妓院刚来了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女,就强迫饭馆的女主人说:“让那个雏妓到这里来,和我睡觉!”作为妓女初次接客的钱,他一下子就拿出100日元。当时的100日元,约相当于刚开始参加工作的年轻工薪人员三个月的薪金。 听说有一次,这个“嫖客”还叫了一辆出租汽车带上几个艺妓前往湘南海岸,以“实猃”为名,在旅馆里和几个艺妓一起睡觉。其费用之多,依靠职业军人的月薪是无法支出的。他的玩法和一般男人相比,也是相当异常的。 牛込宪兵队进行秘密调查的结果,查明这个“嫖客”就是当时陆军军医学校教官三等军医正石井四郎。 石井军医正从哪里搞到如此巨额的娱乐费呢?又查出还存在一个叫“帝国医疗株式会社”的医疗器械制造商。 “帝国医疗株式会社”是一家根据陆军的订货,专门承包生产“石井式滤水器”的公司。所谓“石井式滤水器”就是后来让陆军防疫给水部和石井四郎的名字轰动前线的细菌过滤器:让污水或江河的水通过一个利用桂藻土烧成的素陶器制成的过滤室,通过素烧的细微粒子,排除细菌,可以保证饮水的安全。 根据这一原理制成的“石井式滤水器”,经过后来多次改进,1939年发生诺门坎事件以后,生产了许多种类,大的像卡车搭载的水槽那么大,小的像携带用水枪那么大。 有这样一个小插曲可以说明它的性能是优越的。石井四郎亲自利用滤水器过滤小便,制作出透明的水,拿到陆军参谋本部喝给他们看。 由于日中战争的扩大和太平洋战争的爆发,日军官兵“转战”于中国大陆和南方(指东南亚等地区——译者注)。对他们来说,“石井式滤水器”成了防疫上的“新武器”。 当牛込宪兵队对石井四郎挥霍的豪游秘密进行调查的时候,只有陆军上层的部分人知道石井四郎这个名字。 宪兵队查知:“帝国医疗株式会社”一手承包生产“石井式滤水器”,作为一个陆军御用企业而迅速发展起来。在它的背后,存在着石井四郎涉嫌接受巨额贿赂。据说,不久,牛込宪兵队掌握了石井四郎曾经受贿五万日元的事实,逮捕了“帝国医疗株式会社”有关人员和石井四郎。 牛込宪兵队把石井四郎军医正拘留了10天,进行了严厉的审问。正当石井四郎被起诉,一般认为不可避免地即将做出有罪判决的时候——到了第十一天时,陆军的上级机关突然下达了一道秘密命令:“释放石井四郎三等军医正!” 石井四郎斜楞着眼睛看了一下顿足捶胸后悔莫及的牛込宪兵队,满面喜悦地走出了陆军监狱。他了解到在突然释放的背后,是他的上司——军务局长永田铁山(当时是大佐)做了工作。 从此以后,对石井四郎来说,永田铁山就成了他终生难忘的“救命恩人”。永田确实是拯救石井四郎军人生命的恩人。“这个即将有所作为的人,被当做罪人用绳子捆绑起来,太可惜了”,于是,永田铁山在陆军上级机关里上下奔走。这是石井四郎至死也难以忘怀的。 在队长室里放置永田胸像的背后,隐藏着有关滤水器的大贪污事件。着眼于鼠疫菌 石井四郎有着把细菌转用于武器的这种恶魔的想法,并产生了在日本完成细菌战战术的野心。其契机是1930年春天赴欧洲的视察旅行。 虽说这次是视察,其实后来据石井四郎自己讲,是一次同驻各国日本大使馆、领事馆保持着联系的秘密侦察,也就是说,是一次军事间谍旅行。 派石井四郎到欧洲去的是当时陆军省的一个课长永田铁山大佐。那时,石井四郎是一等军医,作为“石井式滤水器”的发明者,他的名字在陆军领导人中开始有所知晓(当时还在研制中,实际上两年后才研制出成品来)。 1931年秋,石井四郎结束对欧洲各国的“间谍旅行”回到日本。在他回国前的9月,在关东军的策划下,发生了柳条湖事件。 石井四郎一边旁观着日中战争扩大,一边为了报告在欧洲一年半的视察成果,前往陆军省访问了永田课长。据说,当时,石井报告说,欧洲列强尤其是纳粹德国都在进行把细菌转用为武器的尝试,主张“日本如果不立即开始进行基础研究,那就赶不上马车了”。 石井四郎回国后不久,便开始在陆军第一医院工作,并晋升为三等军医正,兼任陆军兵工总厂的工作,又是陆军军医学校的教官。 据认为,石井四郎从这时起开始着手进行细菌的毒性研究,不,并非单纯的细茵毒性研究。石井四郎成了设置于东京新宿区若松町的陆军军医学校内的陆军防疫研究室(有关人员的证词说,在1933年时叫别的名称,这一点尚未弄清)的负责人。虽说使用助手进行小规模的研究,但是却开始了相当有组织、有系统地培养细菌和感染实验工作。 《陆军军医学校50年史》(1936年11月7日发行)在谈到石井四郎和新设的“防疫研究室”之间的关系时,有如下一段记述: 其三设立防疫研究室 设立宗旨:防疫研究室作为有关防疫作战业务的研究机关新设于陆军军医学校内。关于新设这一机构,1928年陆军一等军医石井四郎作为国外研究员访欧期间察知各国形势,深感我国缺乏相应设施,乃国防上一大缺陷。1930年结束对欧美的视察回国后,他指出国防上这一大缺陷,并向上级呈报说建立这种设施乃当务之急。尔后,作为陆军军医学校教官,他利用指导学生之余暇,彻夜不断进行实验和研究。1932年,在小泉教官的大力支援下,获上级批准,在军医学校内新设了以该军医正为首的研究室。 开设防疫研究室1932年8月,石井军医正等五名军医新配属给陆军军医学校,开设了防疫研究室。当时,把防疫部的地下教室加以改造。为了进行基础研究,他们夜以继日地进行作业。 随着防疫研究室作业的进展,感到设于防疫部地下室研究过分狭窄,石井军医正向上级呈报意见的结果,在近卫军医部部长小泉的支援下,从靠近军医学校的近卫骑兵团占用的土地中让给他们5000余坪(每坪3.3平方米——译者注),着手新建防疫研究室。1933年4月,以约20万日元的施工费开始施工,同年10月竣工。 新研究室是一幢两层的钢筋水泥建筑,占地约797平方米,总建筑面积为1795平方米,附属建筑物有39.7平方米的木造动物房,863平方米的办公室、变电站、机械室和仓库等。 设立满洲防疫机构随着基础防疫研究的进展,为了进行防疫实地应用研究,石井军医正排除万难,挺身奔赴满洲,为建立防疫机构而尽力,并取得各项研究的实际成绩。驻满洲各部队同内地保持着密不可分的关系,他们为了在防疫方面满足皇军作战上的要求,于1936年新设了防疫机构。 该机构同内地防疫研究室遥相呼应,不仅成为皇军防疫的中枢,而且在防疫方面为完成驻地作战上的重要使命而向前迈进。 “在军医学校任教官时代,石井就使用助手进行过活体实验,几个当过石井的助手从事细菌研究的人都因为细茵感染而死亡……在许多急性传染病中,石井最关心的是鼠疫。这些助手们死亡是由于何种细菌感染而造成的,至今尚未弄清,估计可能是鼠疫”,原陆军防疫研究所的有关人员这样说道。 石井四郎很早就注意到鼠疫菌是进行细菌战的一种“强有力的武器”是有原因的。 那是因为“石井四郎在前往欧洲列强国家旅行的过程中发现,包括德国在内,各国像事先约定过似的,都把鼠疫菌排除在细菌战用的‘武器’之外”。 欧洲各国为什么从一开始就把鼠疫菌排除在“武器”之外呢?因为他们过去曾经有过一个笼罩欧洲大陆的悲惨历史经验。 14世纪中期,鼠疫在欧洲大陆蔓延,而且来势凶猛。当时拥有一亿人口的欧洲大陆,约有四分之一的生命被鼠疫夺走。由此可以看出它是多么凶猛了。 当时的鼠疫袭击的地区,南至西班牙、希腊、意大利、整个巴尔干半岛、英国、法国、德国,北至荷兰、丹麦、挪威、瑞典,东至俄国的部分地区,大约有2500万人丧命。 据说,从那时起,欧洲各国国民把当时令人不寒而栗的鼠疫猖獗情况视为“上帝发怒”——称之为天刑,并把当时的悲惨情况世世代代地传了下来。 在欧洲各国统治阶层的内心里,14世纪中期鼠疫大流行的恐怖心理作为后遗症留下来。出自鼠疫等于上帝的惩罚这种思想,他们把鼠疫菌排除在细菌战“武器”之外。 石井四郎在访问欧洲各国的过程中,听到过许多关于鼠疫的恐怖传说。他似乎把各国都不研究的鼠疫菌,反而看做是“日本应独自研究的最好的细菌”。 永田铁山自始至终支持石井四郎提出的“要进行日本独自的细菌战研究”这一主张。永田从滤水器的贪污行为被揭发的事件中,把石井救了出来,这在前一章中已写过。 永田铁山于1935年8月12日在陆军省军务局长室里被相泽中佐刺杀身亡。这一事件被认为是皇道派对陆军统制派总帅永田的“天刑”。关于这一事件的详情,请允许在这里割爱。 后来,石井四郎为了怀念永田铁山的“遗德”,从京都请了一位著名雕刻家来到哈尔滨,雕制了永田的胸像。腐蚀的培土 研究一下731部队的历史沿革,就会发现在一个时期内有过令人难以理解的人事调动。 1942年7月,石井四郎被调离731部队部队长的职务,由北野政次接任他的工作。 石井被解除部队长职务之后,进入南京,指挥了日中战争史上臭名昭著的“浙赣作战”——大规模的细菌战。 但是,当时突然解除部队长职务的原因,并非为了进行细菌战的战地指挥。解除职务的原因是发现包括挪用预算在内,他有一笔巨额的经费用途不明。通俗地说来,就是石井四郎和哈尔滨宪兵队总部参与的贪污和侵占公款的败露。 察觉犯罪的直接契机是发现他在修建731部队设施——63号楼大礼堂问题上有违法行为。 据有关人员做出的证词,向关东军司令部报告的修建63号楼大礼堂的计划和实地建成的礼堂有很大的差别。陆军参谋本部注意到那里建有一座没有列入修建计划的豪华舞台和舞台设备。这成为发觉犯罪行为的开端。但详情不明。 731部队作为关东军的一支秘密部队,领有巨额的秘密预算。例如:1940年,731部队领到的预算总额达1000万日元,其中,研究事业费500万日元,人事费500万日元。(哈巴罗夫斯克军事法庭公审记录) 当时,军队中最高级的将官(大、中将)的年薪为8000日元至10000日元,由内阁总理大臣的通知来决定“行情”。委任官的年薪,包括战时津贴在内,平均为2500日元。雇员为1000日元,佣人为400日元左右。 1940年731部队实有人数为2000人。假如佐级军官、高级官为50人;尉官、委任官为600人;剩下的雇员为700人;佣人为700人。计算一下全年的人事费,大致如下: 高级文职人员(高等官)50万日元 中级文职人员(委任官)150万日元 下级文职人员(雇员)70万日元 下级文职人员(佣人)28万日元 共计:298万日元 主管财务的人提供的证词说,在1940年前后,包括危险津贴在内,“部队人员的人事费总额每年不超过400万日元”。 虽说是单纯的估算,每年仅人事费一项就能多余100万日元。 研究事业费500万日元的内容则更是离奇。1940年731部队的主要设施,除部分宿舍外,几乎巳全部建成。实验器材、印刷机械、药品和医疗器材也有大量库存。根据原部队中一些老人员做出的证词,这一点是很清楚的。这样,每年还有100万日元以上的剩余金额。 此外,在731部队还有临时支出50万日元至100万日元的巨额“临时机密费”。发生违法腐败行为的根源就在这笔庞大的秘密预算上。 石井四郎被解除731部队长职务的理由有三: 第一,石井四郎本人有把巨额公款挪用于娱乐费的嫌疑。白天睡大觉的石井四郎,一到傍晚,就和副官一起溜出平房,跑到新京(长春),远至奉天(沈阳)沉迷于游荡,常常几天几夜也不回部队。 关东军司令有急事联系时,副官们全体出动,分头到新京的大街小巷逐个饭馆寻找“石井部队长”。这种笑话是很有名的。 奉天市浪花町的日本式高级饭馆“粹山”是石井四郎喜欢去的一家店。石井来到奉天,必定要到这家店去,他从傍晚五六点钟起,就让年轻的艺妓伺候着,游兴很高。 第二,怀疑经常来往的军火商人对石井四郎行了贿。731部队的主要设施是由日本特殊工业公司等十几家公司承包,负责施工和供应器材。用途不明的巨额经费大部分是由于下述原因产生的:这些“军火商人”供应滥竽充数的物品,而作为相应的报酬,由这些“军火商人”负担石井在哈尔滨、新京、奉天、大连等地同情妇玩乐的费用。 第三,怀疑他同负责押送“马鲁太”的哈尔滨宪兵队及特务机关之间有违法的经济往来。因为“马鲁太”对731部队来说是宝责的实验材料,但又是宪兵和特务机关人员最好的摇钱树。每一个“马鲁太”究竟从731部队支付多少“内部手续费”,不了解准确的情况。 但是,同731部队有关的宪兵和特务机关人员挥金如土的游乐是当时人皆共知的秘密。 以怀疑63号楼大礼堂建设费开支为开端发现了财务上的违法行为,后来发展到由陆军参谋本部进行特别侦察,先后经过几个月的调查,相继查出了他的犯罪,牵连的人也不少,最后宣布:“给予石井四郎严重警告处分,解除部队长职务。”这就是真相的大致轮廓。 口头上高唱爱国主义的忧国之士,背地里却好色游荡、违法腐化者为数不少。731部队正是这种违法行为最好的培养基。本来军队上层集团中的腐化行为并非仅731部队存在。对陆军士官学校和陆军大学出身的将官来说,别国是应该侵略的对象,军队是自己谋求发迹的手段,在爱国和保卫祖国的正面招牌的背后,他们把军队一直当做一个工具来利用。 另外,犬山市M·H先生就石井四郎问题寄来如下的一封信: 我没有特意把石井四郎说成是一个反派角色的意识。为了恢复石井“私人部队”似的731部队的真实面目,不得不谈他的个性和他的影响。也并不是要揭露石井四郎个人的隐私,而是追究当时作为‘公务人员’的军人所犯下的战争罪行。石井的贪污和游荡同731部队的战争犯罪是互为表里的。但是,部分读者却得了下述来信中所记述的印象。这是不能否认的。我还感到笔者对石井四郎军医中将有一种极端的异常看法。 笔者最后断言说“真正可怕的是,犯下如此残酷行径的人们和我们一样,并非另一种人这一事实”。这一点在《恶魔的绝食(续集)》中再三强调过。尽管如此,仍有蔑视石井四郎军医中将之嫌。 在故事中是有反派角色的,故事中的反派角色是一直坏到底的。但是,我认为,在现实世界中却没有那种坏到底的人。 在其他部队人员匿名的情况下,对部队长石井四郎的强调,特别显眼。 笔者在书中把战争定义为“集体发狂”我也同意。如果是集体发狂的话,那么,存在一名慢性狂人,会有那么大的作用吗! 我不觉得,在这本书中石井四郎是一个所谋的反派角色。 1982年9月19日,星期日 以上均系原文摘录。第11章 731部队的崩溃——1945年8月9日跳蚤、老鼠增产狂想曲 731部队把3000多名活人作为细菌战的实验材料而杀害,为所欲为地施加恶魔般的暴行,但是,他们崩溃和逃亡的日子终于来临。日本帝国主义的失败,带来了731部队的崩溃,而直接的契机是苏军1945年8月9日开始对日宣战。 早在头一年,马里亚纳战败(7、8月)、伊姆帕尔作战的中止(7月)、雷伊泰海战的放弃(12月)……日军连续遭到失败。由于空袭和舰炮射击,日本国内主要城市遭到破坏,物质生产急剧下降,国土荒废,曾经沉醉于“大日本帝国万岁”的胜利幻想中的国民,开始厌恶战争而怨声载道。饥饿和失去亲人的悲痛与绝望严重地打击了群众。 当时,流行着这样一首“川柳”①:“如今世道变,金星铁锚②行无阻,办事靠情面。”职业军人、高级官吏和军火商等公然利用战争大发横财,腐化堕落,但是,前线的几十万名官兵却作为“肉弹”在炮火中死去。在“一机拼一舰”的口号宣传下,许多有为的年轻人在特攻作战中丧失了生命。 ①“川柳”是日本一种传统的短诗,兴起于江户中期。它由17个音节组成,内容多为讽刺性的。 ②“金星”指日本陆军;“铁锚”指日本海军。——译者 在欧洲战线上和日本结成三国同盟的意大利墨索里尼政权已经土崩瓦解,无条件投降(1943年9月);剩下德国在东部战线上也遭到严重打击,在苏军进攻的面前,一直败退。法西斯主义在世界上正在逐步崩溃。 1945年夏,在中国大陆,表面上看来,“所向无敌的70万关东军”一直在夸耀它的威容,但是,那只是一个假象。伴随南方战线局势的恶化,关东军的主力20个师被抽调至南方各地,许多军马、车辆、重炮、重机枪、飞机以及弹药也都抽调到南方,甚至连苏满边境的要塞炮都拆了下来,由此可见其装备水平之低。 关东军虽然号称70万人,但精兵几乎全部都抽调至南方战线,在所谓“满洲总动员”的号召下,在当地征召参加满蒙开拓团的民间人士当兵,包括朝鲜人和中国人的部队在内,好不容易才做到每5个人一支步枪,其中有的部队是用大刀、镰刀和驱赶野兽用的猎枪装备起来的。在不得已时,在缺少武器装备的情况下,还编成了竹枪部队。关东军巳失去了当年的雄姿。败落的关东军握有的惟一“现代化武器”就是731部队制造的各种细菌和毒药。 1945年3月,再次担任731部队长的石井四郎把部队的代号由731部队改为25202部队。同年5月,把部队干部召集在一起,下达了著名的“增产训令”,他说:“日苏开战势在必行,……从今天起,集中731部队全部力量,突击增产细菌、跳蚤和老鼠。”他激励大家说,实验阶段业巳结束,今后要以实施细菌战的“X日”为目标,坚持增产下去。 731部队已经研制成功了干燥保存鼠疫菌技术——制造干燥菌技术,甚至连毒性比一般鼠疫高60倍的变性菌也已生产出来。鼠疫菌的雾化技术也取得了很大的进展,陶器炸弹也巳经完成,尤其是大量繁殖了具有很强生存力的老鼠和一种“有着有效吸血能力的跳蚤”。 “5月10日还下达命令说,要在今后两个月内以鼠疫菌为主,大量生产投入井里和蓄水池里用的伤寒菌、霍乱菌和污染河流、牧场用的炭疽菌。……在细菌制造厂——‘口’字楼一层工作的柄泽班增加了人员,24小时日夜进行生产……结果,仅鼠疫菌就制造了近20公斤……包括贮备的细菌和干燥菌在内,估计可能达到100公斤”,这是原部队人员(第四部)做出的证词。 731部队在战争结束前夕,作为“可以使用”而保存着的各种细菌,数量是非常可观的,“如果用理想的办法全部把它撒布开来的话,地球上的人类就会全部死光”。(原部队人员语) 上级机关下达了“增产300万只”老鼠的命令。为了捕捉老鼠,组织了“特别攻击队”,部队人员把大量捕鼠器装在卡车上,在哈尔滨和新京市内到处转来转去,动员居民、中学生、女学生们大捉老鼠。731部队的各支队自不待言,无论办公室或宿舍,都围起了不到一米高的木板围墙,甚至派上守夜的人,疯狂地进行老鼠增产活动。鼠疫跳蚤的增产指标,定为“300公斤”(约十亿只)。田中班里共有4500个跳蚤饲养器。据说仅在几天内就确保生产了一亿只跳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