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都很担心你。”草薙对百合小姐说道。 “惊动大家了。”她低头致歉。 “你去哪里了?”日比野的问题很直接,没有多余的修饰,毫不客气,“你失踪的那段期间,曾根川死了,所有人都在怀疑你。” “日比野先生。”草薙的表情僵硬。 “如果你和曾根川的命案无关,希望你老实告诉我们。昨天晚上你到底在哪里?” “你简直像个警察。”我故意开玩笑地说道。我们在玄关处和走廊上的草薙夫妇面对面。 “你上哪里了?”日比野直盯着百合小姐问道。 “日比野先生。”草薙的声音开始出现怒气,“去哪里不重要。” 气氛变得凝重。我们之间仿佛各自拉着一条看不见的绳索,令人喘不过气。 “百合小姐,真的没什么事吗?”我问道。 “没事。”她马上回应,脸上的笑容很不自然,还带点落寞,而且并没有在责备谁。那种笑容好像是在告诫自己,鼓励自己。 我发现我在哪里见过那种表情,我拼命回想,回溯记亿,设法找出答案。于是,我找到了。 我在静香的脸上见过那种表情,事情发生在我祖母去世的时候。我祖母在火葬场被火化时,我和静香抬头仰望从烟囱升起的烟。我们待在像乡下小工厂的地方,旁边的广场停了一辆破旧的推土机。“你还好吧?”静香在边上我。眼前的百合小姐刚才的表情和当时的静香很像。 “是谁去世了呢?” 我下意识地脱口说出了这句话。百合小姐的脸色一沉,皱着两道优雅的柳眉,一脸困惑的神情。 如果再过一会儿,说不定百合小姐会当场哭出来。那么一来,我就能确认自己说的是对的。 不过,事情并非如此,有人打破了凝重的气氛。背后发出轰然巨响,大门马上被打开,一群男子冲了进来,险些撞上我和日比野,差点摔倒。 “又是你啊?”小山田恨得牙痒痒地看着我们。 “你才是,来这里做什么?”日比野噘起下唇。 “我来问她话啊。” “我们先。” “难道还要排队吗?”小山田叹了口气。 “人生就像在排队!对吧?一列排得满满的队伍,不知不觉渐渐往前,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来到队伍前头。” “够了,你给我少说两句!”小山田像是在袒护儿时玩伴,其实话中的含意是:你再多说一句,只会自曝其短! “小山田,你再说—次看看!”日比野突然变脸,上前扭住小山田的衣领。 草薙赶紧冲到玄关,迅速地制止两人。 “喂,日比野。”我说。 “喂,日比野。”这句是小山田说的,他自己也吓了一跳,因为他不知道日比野今天有点神经质。安田对日比野吼道:你是个大麻烦。由于那件事让日比野的脑筋变得一团乱,所以对于儿时玩伴的一两句话也会很敏感。 结果,这个火暴场面硬是落幕了。日比野被草薙抱住,警察则带走了百合小姐。当她从我面前经过时,只是看了我一眼。我仔细一看,她的眼眶红肿,一定是刚刚哭过。 宁静雅致的草薙家,玄关处只剩下我和日比野及草薙,三人的视线没有交集,静静地伫立了好一阵子。大家不知如何是好,而且感觉有点疲累。 我心想,百合小姐为了谁掉泪,又为了谁强忍泪水呢? 一离开草剃家,日比野高声说:“差不多了。接下来去轰大叔家吧。”他精神抖擞地大步向前。 我跟在他身后,整理脑中的思绪,我并不是在做缜密的计划,只是拖出深藏的记忆盒子,重新堆叠而已。 百合小姐在深夜失踪。她明知自己突然不见,生性敏感的草剃草薙肯定会抓狂,所以想必是有急事吧。 刚才她的表情像是看着谁去世,那就跟静香在火葬场的表情一样。她的工作不是握住濒死者的手吗?照顾濒死的病人,所谓的急事就是指这个。 不过,我不知道这件事为什么需要隐瞒,如果有人去世,老实说出来就好了。不管怎样,那也是她的工作,没有人会觉得奇怪。 “谁去世了吗?”我试探性地问日比野,“从昨天傍晚到今天。” “佐佐冈不是死了吗?”日比野不耐烦地说道,“还有,曾根川也死了。” 我垂下了肩膀。百合小姐不太可能为了佐佐冈哭肿了双限,曾根川更不用说了。 “除了他们之外,还有安田。”日比野接着说。 “我还是想不通。”我骚搔头。 “什么想不想得通,你到底在想什么?”日比野一脸不服气。 “除了他们三个人之外,还有没有人去世?” “没有。”他断定地说。“岛上如果有人去世,大家马上就会知道,而且会成为话题。” “说不定死者是所有有人都不认识的人。” “这座岛上不可能有陌生人吧。” “说得也是。”我只好点头称是。就算不认识岛上的所有人,如果哪个岛民死了,那消息肯定像八卦新闻一样四处流传。 我把心里所有的疑问全部组合起来,但完全无法想象。 “你在想什么?”日比野用奇怪的眼神看着我。 “没什么,随便想想。” 放眼望去,尽是山丘与水田,铺了柏油的小马路穿梭其间。清澈的水蓝色天空映入眼帘,我想起了会预测天气的猫。“那只猫只是想看彩虹。”如果我一字不差地沿用樱说过的话,日比野会有什么反应?他会一笑置之,还是认同呢?说不定他会大发雷霆地吼道:我根本不想知道事实!偶尔看到蓝色公车从眼前驶过,我说:“那辆公车的颜色真好看。” “不用拍马屁。” “并不是每个人都会说谎。” “我宁可相信会。”他应了一句乖僻的话。看来安田的粗暴言论还是让他耿耿于怀。 “整个车身都漆成蓝色的公交车很稀奇啊。” “像海豚吧?” “我也那么认为。” “真正的海豚与其说是蓝色,其实比较接近黑色,不过我还是觉得那是海豚的颜色。天空的颜色、海洋的颜色。海豚的颜色。” “你对颜色很清楚嘛。” “因为我是油漆工啊。”或许是我心理作祟,总觉得说这话时日比野挺起了胸瞠。“园山还在画画时,我们经常聊颜色。” 这时,我停下了脚步。 “怎么了?”日比野蹙眉。 “我知道了。”突然从天而降的“答案”令我后退了一步。 “你知道什么?” “他太太去世了。园山先生的太太。” 日比野一脸错愕:“事到如今,你在说什么啊?园山的太太在五年前就死了。” “死的是园山先生的太太。” “她早在五年前就死了。” “不对。”我断言道,“昨天晚上,园山先生的太太死了,百合小姐陪在她身边。” 日比野揍近我,就像一只正在嗅闷陌生气味狗:“你在说什么?她早就被杀死了。” “园山先生在说谎。”我朝他摊开双手说道。 “那当然,那个疯画家不会说真话。” “我不是那个意思,就更深一层的意义来说,园山先生说了谎。” “不会吧?” “不用急,我们先去轰先生家,然后再去那个画家的家里一趟吧。这么一来,你一定会懂的。” “不会吧?”日比野又说了一次。 “他一直在说一个‘只会说谎’的谎。”我边说边确信自己的推测是正确的。 日比野反覆说了好几次:“什么意思?” “别问那么多,我们走吧。”实际上,我的推测毫无根据,所以无从说明。我只说:“我只是用了减法。如果谁都没死,剩下来的就是一开始没被算进去的人了。” “那个人就是园山的太太吗?” “没有证据证明她死了吧?” “园山独自将她埋葬了。” “有人看到吗?” 日比野搔搔头,就像渐渐处于劣势一方的拳击教练。“大概没人看到。隔天,园山的脑袋就变得怪异了,他变得只会说反话。” “对了,你说过吧?园山先生变成那样之后所说的第一句话。” “‘我太太还活着’。”日比野点头。 “那是事实。” 日比野闷不吭声。 “那个人一定是故意说谎的。” “莫名其妙。” “总之,现在先去轰先生家。我想,园山先生和百合小姐与曾根川遇害无关,那是其他问题,所以不用急。现在,轰先生家的地下窒比较重要。” 园山先生的太太之前还活著。这是我个人的假设。不过,我预料得到,即使是假设也是正确的。 这么一来,我觉得轰先生把人从岛外带回来幽禁在地下室的推测也是正确的。真是不可思议。夸张一点,我觉得我的预测全部都会猜中。“快点,轰先生家里一定有什么。” “你挺有干劲的嘛。” “是啊,”我加快脚步,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子点点头,“或许我真的干劲十足。” 我们一接近轰家,马上就知道他不在。窗户被厚重的窗帘遮住,电灯也全熄了。 “大门的把手上挂着牌子,对吧?那就是他不在家的证据。”日比野对我解释道。 在穿越院子的途中,我停下了脚步,将手指抵在唇上“嘘”。我们竖起耳朵仔细聆听,我什么都没听见,没有发自地下室的声音。我当场跪下,趴在地上,将耳朵贴在地面上。 “什么也听不见啊。”日比野站着说。 “怪了。”我站起来,拍掉牛仔裤上的尘土。 “是你心理作用吧?” “不,我当时确实听到了。” “可是,现在没声音。”日比野朝我摊着手掌,一副已经放弃的口吻,“太安静了。” “我刚才听见了。” “有人被关在地下室这种事情,”日比野突然变成了否定我的一方,“未免太奇怪了。” “不奇怪。”我虽然嘴上反驳,心里却感到不安,很奇怪吗? “进去看看就知道了。”日比野说道,开始往前走。 那扇大门如同日比野所说的,挂著一块木板,像是一块手工名牌。 “外出”。 上面只写了这两个字,看来这就是不在家的留言。 日比野确认大门上了锁,理所当然地沿着墙壁走。他走到拉上窗帘的窗户前,然后捡起地上的石头,毫不犹豫地掷向玻璃窗。咣当一声,玻璃破了。 “石头突然飞过来,很可怕的?”日比野一副事不关己地说,从外侧打开窗户上的锁。 就结论而言,地下室里一个人也没。 当我们走到通往地下窒的扶梯前,我觉得:“这里肯定有一座地下监狱。”结果,我猜错了。 楼梯是冷冰冰的铁灰色,没有任何装饰,并非旋转梯,而是一条笔直而下的短梯。 “下去看看吧。”我一说,日比野兴趣寡然地说:“你去确认就好了,我要检查一楼。”或许他天生害怕黑暗狭窄的地方。 楼梯的尽头有一扇厚重的门,看起来很坚固,像是用来监禁谁的。我预感门的另一侧有一个骨瘦如柴的人抱膝坐在地上,因而感到有些紧张。 这扇门很重,但是将全身重量施于双手,不太费力就打开了。假如这是一个用来监禁的房间,应该会上锁。所以当我轻易打开这扇门的瞬间,我的假设可说是瓦解了。 那只是一间隔音室:—间整理得很干净的音响室。说不定是轰的嗜好。里面有气派的音响设备、扩大器和扬声器,还有两张对放的单人沙发,旁边的柜子里堆放着各种CD片。 我失望地垂下肩膀。总之,流泄到外面的声音可能是这里播放的音乐,大概是低音贝斯和鼓声穿透墙壁,稍微扩散到了屋外吧。 这个房间大概有十来个平方大小,我确认房里没有壁橱和暗门之后,关上沉重的门回到一楼。我并没有确认轰喜欢听哪种音乐,以及他拥有的CD种类。 日比野或许是打从一开始就不抱期待,看到失望的我,也丝毫不以为意:“有人吗?” “我猜错了。”我的脸部抽搐,“他是个普通的熊大叔。” “我就说吧。”他笑道,然后耸耸肩,“房子里什么都没有。” 墙上挂着月历,好像是从岛外带回来的,印着新宿都厅的建筑物,十分无趣,大概是哪家电气行送的赠品。“岛外有这种建筑物啊?”日比野皱起眉头,轻轻敲打那张照片。 “有啊。” “若无其事地盖这种东西啊?” “若无其事?嗯,是啊,没什么大惊小怪的。”“如果有这种东西,就不用稻草人了吧?”倒也不是,我应道。 “大叔出人意料地一丝不苟吧?那边的桌子上有一张一览表,上头列了所有委托人的委托明细。谁在什么时候、委托什么东西、什么时候买的,全部写得清清楚楚。那一定是轰家族的传统吧。” 当我从推测错误的失落感中恢复过来时,我再次仔细观察了轰的家。墙上贴了几张地图:有的是手绘的岛屿周边,有的是交通部发行的真正地图,上面标记了许多箭头和数字,大既是船只往来的KNOW-HOW吧,手绘地图说不定是代代传承的文物,破破烂烂的,但是用胶带仔细加以保护过。 “他会不会跟命案无关呢?”我低喃道。 “在这座岛上,每个人都像是跟什么有关。”日比野含糊不清地回答。 然后,我们离开了轰的家。 * 在回程的路上,日比野很体贴,就像狗在观察主人的心情一样。之前我一直认为他不理会别人的心情,看来或许是我太过武断了。 “别那么沮丧嘛。直觉总有不准的时候。”他安慰我。 “可是啊,”我皱起了眉头,“我认为自己发射的箭一定会命中靶心,结果却插进十万八千里远的地面,这叫人怎能不失落?” “真是那样的话,”他的脚步轻盈,“只要在箭掉落的地方画个箭靶就好了。” “去园山家吧。”日比野宣布下一个目的地。 我心想,真是不可思议啊。来到这座岛以前的我,是个活在常规下的人,是那种设计完美无缺的程式,不希望踏错脚步的人。我瞧不起沉迷于浪费生命的娱乐中,或在出差时搭慢车,欣赏沿路风景的人。但我只在荻岛这块陌生的土地上生活了数日,就开始像个孩子般净想些愚蠢的事,悠哉地四处闲逛。我想,从前的我一定会嘲笑现在的我。 园山家的屋顶是尖的,看起来简直像是长矛头。我先入为主地认为,精神失常的画家一定住在更糟糕的房子里。在我脑中,他家不是用瓦楞纸来补破窗户,就是墙壁上长满了杂草。 然而实际上,他的家清爽怡人。墙壁是漂亮的乳白色,庭院里的草皮修剪得整整齐齐,那是一个经过整理的家。 我和日比野并肩站在大门前,门上没有猫眼之类的装置。 “园山那天晚上在做什么?”日比野在敲门之前,望着前方问我,“是园山杀死优午的吗?” “他跟那件事一定无关吧。” “可是,他在不寻常的时间散步了。” “但没有杀人。”在我说话的同时,脑中浮现模糊的影像。我不确定那是什么,但我有预感会想起某个关键,进而串联许多事情。 日比野敲了三四下,但没有人出来应门。说起来,我们从刚才就一直反复在做这种事。 “不在啊。” “真奇怪。现在几点?” 我看看手表。“下午四点。” “这样的话,他应该在家,那家伙总是那么有规律。他现在一定在家里睡觉,为了在清晨出门散步,他会从现在开始睡觉。”日比野又开始敲门。 “他一定不在。”我知道这一点。 “这几年来,他每天的作息都一样啊。” “所以说,他骗了大家。”他绝对不是只骗你一个,“他现在有事外出,所以采取了和平常不一样的行动。在优午死掉的那天晚上,一定也是这样。” “他有什么事?” “一定是因为他太太去世了,”我面向日比野,直截了当地说。 “园山先生不在。” 声音从身后传来,我们连忙回头一看,是百合小姐。缓缓下沉的夕阳与她的身影交叠,或许是因为阳光刺眼,身旁的口比野皱起眉头。 “我刚从警察局回来。”她似乎是看到我们站在园山家门前,所以过来的。她还说:“我听见你们刚才的对话。”她身上的蓝色高领毛衣很适合她。 我做了一个深呼吸,说:“园山先生的太太之前一直还活着吧?” 百合小姐一脸爽快,双眼虽然充血,但看起来神清气爽,她说:“她今天清晨过世了。” “那、那是什么意思?”日比野来回盯着我和百合小姐。 百合小姐并没有哭。我想对她说“你很坚强”,但想想还是算了。我有预感这句话一说出口,她强忍的泪水就会溃堤。 日比野有气无力地说:“解释一下吧。”可以对我们解释一下吧?你告诉我,我也会懂的,我不是笨蛋。 百合小姐的语气不带一丝犹豫,说不定她从一开始就打算那么做了。“我有他们家的钥匙。”她走向玄关,然后将钥匙插进门把的钥匙孔里。 “园山先生常说,”百合小姐嫣然一笑,“‘口比野是个不可思议的家伙,我不讨厌他。’” “那不是他一向会说的反话吧?” 园山家里里外外都一样,整理得井井有条。铺著木板的走廊从玄关处向屋内延伸,两侧是通往各个房间的门。百合小姐一直向前走,在尽头右转,她似乎知道该带我们去哪个房间。 “可以擅自进屋吗?”我内心的胆怯在睑上表露无遗。 “今天早上,我离开这里时,园山先生对我说:‘接下来的事就交给你了。’所以我想应该没关系。” 她的神情落寞,但不像是沉浸在感伤中。她用食指指着眼前的门说:“园生先生的太太之前一直住在这里。” 我咽下一口口水,日比野或许是为了平静下来,紧紧地闭上双眼。 我们打开房门走了进去,正中央有一张床,一张很简朴的床,盖被对折。我们环顾室内,在一旁的沙发上坐下。 “园山夫人在这里卧病不起。”百合小姐说明道,“她在床上躺了五年。” “当时,她没有死于那起事件吗?”日比野眨了眨眼。 “嗯。”百合垂下头回答,“当时,园山先生误以为她死了,毕竟被人强暴,倒在地上浑身都是血。” “都是血?” “她的脸被人用刀子划得惨不忍睹,我真不敢相信,居然有人这么心狠手辣。”她说,园山夫人的脸被割得像幅百叶窗,这五年的时间似乎没有平息百合小姐的怒气,她的声音僵硬颤抖。 “等一下。”日比野的话气极度认真,“园山大叔会不会本来就发疯了呢?” 她缓缓地眨眨眼,然后开口说:“脸被划伤的夫人不能出门。” “因为她满脸伤痕吗?” “她形同废人。”她痛苦地叹了一口气。 事发后不久,园山马上去找百合小姐商量。如果是一向交情甚笃的她,或许妻子会对她敞开心胸。园山先生大概是那么期待的吧。然而,他的期望却落了空。也许园山夫人当时就已经死了,她的心脏虽然仍在跳动,心扉却关上了。她虽然会呼吸、进食,却不笑了。一定也有那种死法。 “园山先生在事件之后,出门遇到镇上的人时,不小心漏了口风。” “‘我太太还活着’。”我看着她。 “他真的是不小心说溜了嘴。在场的人一听,全都骚动了起来。毕竟,大家都以为园山夫人被杀死了,大家知道她还活着,都很高兴。” “所以,园山先生就假装说谎?” “园山先生在那之后,就变成一个‘只会说反话的人’了。”这句话听起来像是在说园山先生是个悲哀的人。 “如果当时一五一十地解释清楚就好了吧?”我说,“妻子被歹徒弄伤脸,心里也受创,把这些事情解释清楚就好了。这么一来,谁都会接受吧。说不定大家会认为:‘噢,他太太真可伤,让她静养吧。’” 她隔了一会儿才回应道:“我也那么认为。可是,那是外人才能说得出口。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在当事人眼里,事情并没那么单纯。所以……” “所以?”我重复她的话。 “园山先生选择‘让自己看起来像发疯’。” “为什么要那么做?”日比野趋前问道。 “或许他只是单纯地想要抹消‘我太太还活着’这句话。” “就为了这件事,落得一直说谎的下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