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床的第一件事就是写明信片,写明信片给静香。不知是因为肌肉酸痛,还是下意识地感到亢奋的缘故,我睡得不太好。醒来时还是清晨。 每次一放松,我脑中就会浮现死去的佐佐冈的睑。我甩甩头,想要忘记他,把脸转向了明信片。站在明信片彼端的静香,感觉就像一个真实的门僮。 太阳总算出来了,我觉得今天会是个晴天,万里无云。我想起了在榉树下睡觉的猫。日比野说:“当它在那里的时候,天气就会放晴。”原则上还蛮准的。 我决定把这两天发生的事仔仔细细地再写一遍。一座名叫荻岛的孤岛、支仓常长、一桩离奇命案、想知道静香的近况……连我自己都觉得收到这种明信片一定会心里发毛。 门铃响起,是日比野。他总是跑来讲一些意想不到的怪事,让我手足无措。 “昨天……”我开口说。 “真是不得了。”日比野歪着头。与其说他一脸铁青,倒不如说他嫌麻顷。 “啊,真是不得了。”我赶紧插嘴。“昨天,有个年轻人在我面前中枪,听说是樱干的。那个青年姓佐佐冈,就死在我面前啊。” “那不重要。”他说。又来了,那不重要。从他的口气听来,好像他已经听说佐佐冈的事了。 等一下,我说。人命关天,还有什么事比有人遇害更重要吗?听我这么一说,他眉头紧皱。“曾根川被杀了。” “啊,是吗。”我已经搞不清楚状况了。 * 仿佛在重复昨天早上的剧情。 我只能被日比野拖着跑。昨天优午遇害,今天是曾根川,我很想讽刺他,这座岛上是不是每天都有人被杀啊!?我总觉得不管怎么跑,距离目的地还是很遥远,看来踩自行车的疲惫还没有消除。 “不是樱干的吗?”我试着以一副知情的口吻说道。 “不是樱。”日比野立即否定。 “那,难道是梅吗?”我的冷笑话并没有让他回头。 “凶器不是手枪。曾根川是在河边被人殴打头部致死的。” “不是手枪?” “所以不是樱干的。” “对了,现在几点?” “六点。”他看着手表回答, 命案现场在河边,我总觉得这地方好像在哪里见过,原来是我昨晚骑自行车经过时俯瞰过的场所。大海就在不远处,离日比野和佳代子小姐昨天站立的地方不远,距离不到一百米。 太阳总算露脸了,四周景物泛白,有点凉意,围观群众围成一个圆圈,议论纷纷。昨天优午遭到肢解时,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站着。相较之下,今天的情形略显不同。要说哪里不同,就是这些凑热闹的人显得精神奕奕。 “是伊藤吧,”我不用回头也知道出声的人是谁,是那个浓眉高个儿的刑警小山田。 “这是一般命案,该轮到警察出面了吧?”日比野严峻地说道。 “当然。”小山田点点头,指着我间:“你昨晚在哪里?” “小山田,你们怀疑的犯案时间是几点?” 经日比野这么一问,小山田露出不悦的表情。“昨天晚上到今天凌晨。曾根川最后被人看到的时刻是昨晚,遗体则在凌晨被发现,这是唯一的办案根据。” “遗体是谁发现的?发现的人就是凶手吧?”日比野彷佛在举发看不见的可疑份子。 “发现遗体的是我们同事,警察发现曾根川倒在河边。” “那么,那家伙就是凶手。”日比野间不容发地高声说道。 小山田显得很不耐烦,像是在对小孩子解释似地说:“不可能两个警察都说谎吧。”他口中的两名警察,肯定是前来调查昨晚发生的佐佐冈命案的人。他们草率地听完案情之后,在回程路上发现了曾根川的尸体。在这座岛上,不可能会有科学办案那种玩意儿,死亡推定时间模棱两可,还打算用目击者的证词锁定嫌犯。岛上的警察办案如此马虎,居然还可以撑到现在啊。不过,我马上意识到,那是因为之前有优午,所以他们一点也不在乎,如今优午不在了,或许岛上正面临危机,而小山田也察觉到这个严重性。 “昨天傍晚五点到凌晨,你在哪里?” “我和伊藤约了傍晚五点半,在支仓的时钟塔碰头。” “在那之前我和草薙兄在一起,我还向他借了自行车。” “自行车?”他好像想对我说的每一句话吐口水。 “是我拜托他的。”或许日比野不想进一步谈论这个话题,口气严峻地说道。 对了,我突然想到,他的约会成功了吗?我觉得他的心情不好,或许那不是一场愉快的约会。不过话说回来,那能叫做是约会呢? “他为什么会死?”日比野问小山田。 “说不定是摔死的。”我突然灵光一闪,脱口而出,我试着回想昨晚的记忆,那道河堤很高,与河边的落差很大,在黑暗中很容易跌倒,所以曾根川很有可能从陌生河堤上跌落而死亡。 “确实有摔倒的迹象。曾根川的衣服上沾满了野草,那应该是从河堤上摔下来的痕迹吧。”小山田不情愿地摇摇头。 “这样的话,真是意外吧?” “他的后脑勺遭到水泥砖敲击,并不是跌倒撞到的,除非水泥砖掉落砸到他的头部,那就另当别论。” “说不定那个……”日比野隔了一会儿说道。 “哪个?”小山田的语气略显尖酸。 “说不定是曾根川杀了优午。” “曾根川杀优午?”小山田怀疑地说道,似乎对于儿时玩伴的骇人推理感到不安。 “说不定是哪个知情的人杀死那家伙的,算是为优午复仇。” “那样的话,或许是樱结束了曾根川的生命。”我插嘴道,却被日比野推翻。“樱不会用水泥砖,他用的是枪。” 小山田的表情彷佛没听见“樱”这个字,就像日本政治家不能过问宪法和自卫队的关系、减肥中的女性不能碰巧克力,这座岛上的警察必须无视于“樱”的存在。 “那么说的话,这男人也有可能杀害优午。”小山田抬起下巴朝我示意,他的语气不再冷静,说话音量大了起来。那群围观民众纷纷转过头来看着我,大概大老远就知道刑警在质问我这个陌生男子吧。日比野想要反驳,却说不出话来。 曾根川的尸体被送到葬仪社之后,岛上的居民在溅血的河边来回走动,交头接耳,每个人都在讲话,以消除内心的不安,不过他们应该不是为了下流的曾根川吧,肯定是无法接受昨天发生的稻草人命案才自然地聚集起来的。稻草人是这座岛上的巨大支柱,既是指标也是明灯,更是指引方向的指南针。失去他的岛民们无法接受这个事实,显得惊慌失措。 “怀疑伊藤也没用。”日比野说。“你如果怀疑他,要不要去问问轰大叔?只有大叔认识来岛之前的曾根川。” 这意见听起来具有建设性,我也亲眼目睹曾根川和轰发生口角。 “伊藤,你等我一下。”日比野突然说要向附近的岛民打听消息。 不得已,我只好和小山田站著等他。气氛很尴尬,但我还是试着说些话。“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小山田用一种“还不是你干的好事”的眼神瞪我, 我一直对园山耿耿于怀,于是试着提起他。我说,有人看过园山在半夜散步。 “那个男人不会在那种时间散步。”小山田果然也这么说。我又把兔子小姐看到的情景告诉小山田,他改用一种像是在心算的表情,断定地说:“不可能啊,从那里往返优午的位置需要一段时间。” 小山田好像在思考其他事情,脸上露出怀疑我的表情,但愿觉不像是认真的,他用手抵着下巴,苦思了好一阵子,然后突然抬起头说:“你听遇那艘船的事吗?” “船?”这是我意想不到的字眼。 “轰之前带回来的书上提过‘美池号’的事。” “那是船的名字?” “美池号在前往搜索某艘船只时,船上的船员发现一艘竹筏,竹筏上挤满了人。所有船员都看到了。那艘竹筏被一艘小艇拖着,当搜救人员靠近时,他们向船长报告‘有人在动,看得到有人挥手,听得到有人呼救’。” “场面很吓人吧。” “他们看错了。” “咦?” “等到船员抵达时,既没有小艇,也没有竹筏,海面上只有几根漂浮的树枝。” “什么意思?天气不佳,所以看错了吗?” “那一天晴空万里,视野良好,大家一心以为收到了船难的讯号,满脑子都是救人的念头;因为听说有船只遇难,所以就以为眼前发生了船难。” 小山田大概没有搭过船吧,眼前浮现了对未知世界的懂憬。他肯定是个认真学习的人,不但浑身上下充满了武土般的凛凛风姿,还有清晰的头脑。 他要说的应该是群众心理,就像集体催眠一样。“那件事怎么了?” 小山田吞吞吐吐了老半天,才又开口说:“我想,这座岛……”他想说出什么重大的事情。不过,这时候日比野回来了,小山田便闭嘴,迳自离开了。 “昨天怎么样?”在回去的路上,我戳了日比野一下。 “昨天?”他不像在装傻。 “你的约会。我为你踩自行车,踩得脚快断了,害我今天走路不稳。总该可以告诉我约会的结果吧!” “嗯。”日比野挑起眉头,变成八字眉。“打从一开始就不是约会。”他若无其事地说道。 “到底怎么了?” “这个嘛,伊藤的灯打得真好,非常有气氛。这个嘛,该怎么说呢?” “戏剧化吗?” “嗯,对,很戏剧化。夜里一片漆黑的大海很美,海浪声也相当悦耳动听,静静地涌进耳里。我们俩聊了很多。” “那就是约会啊。”我用连自己都讶异的气势说道。我是没有体验过,不过两人在夜里一边观星看海,一边聊天,四周没有喧嚣的音乐和碍眼的车阵,这是非常新鲜的,但同时也这是约会的原貌啊。 “不,”他否认。“说起来,她要告诉我的,”他的咬字实在很不清楚:“其实是另一件事。” “她是个讨厌的女人吗?” “没那同事。你别误会,佳代子小姐就像天使。” “天使啊。”这个说法让我不知该如何回应。 “伊藤看过天使吗?”他生气了,逼近我问道。 “怎么可能。” “既然如此,那你就别否定我!” “这话什么意思?” “没看过苹果的人就算说青苹果不是苹果,也不能让人心服口服的吧?”我不认为他说得对,但他的话却很有压迫感。 “不好意思打断你。那,她找你有什么事?” “商量。” “商量粉刷?” “不是,她希望我帮个忙。” “啊?” “有一个叫安田的男人。” 这名字好像在哪里听过,我赶紧翻出脑中的记忆,马上就找到了:“昨天那个姓佐佐冈的青年提过这个名字。” “佳代子小姐好像对安田到处跟踪她感到很困扰。安田一下子跟踪她,一下子跑到她家,还想把佳代子小姐硬拖进车里,” “太过分了。”我发现那个姓佐佐冈的青年也说过相同的话。 “佐佐冈一定是他的同党吧?所以昨天被杀了。” “为什么那个安田没事呢?” “没人知道樱在想什么。” “佳代子小姐拜托你什么事?” “她要我找出那个男人,然后给他一点惩罚。” “惩罚听起来像是哪里的陈年旧话。” “对吧?”日比野耸耸肩。“我也是那么说的。可是,佳代子小姐想拜托我那么做。” 可疑,这是第一个窜入我脑中的想法。她找错人,如果对于跟踪狂感到困扰,那去报警不就得了,再不然的话,拜托“樱”也行。我怎么也想不通, “那对姐妹花长得漂亮,但是人往往是残忍的。” 这是优午说过的话。佳代子小姐说不定视日比野为姐妹,是在调侃个性怪异却无害的他。我脑中浮现这样的想法。说到日比野,此刻他正一边走路,一边自言自语。 他一定想实现佳代子的愿望吧,肯定是的。就算佳代子只是利用他打发时间,或者把他当成与妹妹的赌注,他也一定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 曾根川的死讯似乎在岛上传开了,每个人都显得忐忑不安。我从公车上望着窗外,岛民们一脸惶然。 日比野要我一起上车,于是我们坐上一辆水蓝色公车。这辆公车的车体设计比我看过的还时髦,车窗的面积相当大,车内漆成深海般的湛蓝色,没有张贴任何广告。厚实的玻璃令人感觉像是从船舱内欣赏海中的景色, “我想坐公车冷静一下。”日比野说,邀我上车。这座岛上的公车老是在同一个地方打转,正好可以欣赏风景。 车上的乘客只有我们俩,半路上还有几名弯腰驼背的老人上来,坐了几站就下车了。车上太过安静,令我不禁怀疑连司机都不在车上。 “有很多像安田那样的男人。”公车转了一个大弯之后,日比野说道,仿佛是在坦诚自己的污点。“你知道对人类而言最重要的东西是什么吗?” 我心想,这个问题好像在哪里听过,试着回答:“接触音乐?” “啊?那是什么玩意儿?!”日比野动怒了。他说:“是与父母的沟通。”他应该早在年幼就失去了双亲,现在却居然还能一口断定。“没有得到父母关爱的小孩,长大以后不会是什么好人。”想不到他跟小山田说的话如出一辙。 “可是,你真的打算惩罚那个安田吗?” “就算要惩罚,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做,如果他是那种被教训过就会洗心革面的人,那我就不用费事了。” “说得也是。” “看来只好先找到他,把他从车子里拖出来打个半死,剥光他的衣服,再把他丢进田里了。” 我想他大概在说笑,所以我也捧场地笑了。 “大概只能那么做了。”日比野的视线从玻璃窗上移开,说,“我只能那么做了。” “是、是吗?” 日比野想把佳代子小组交代的事照单全收,盲目地顺从。说起来,他的个性很像草薙。只要是百合小姐说的话,草薙恐怕都会相信吧。这是因为他们与众不同,还是这座岛上的居民大多拥有那样的性格?在这座岛上,说不定每个人都有不同的宗教信仰。 “你认为曾根川为什么会死?”公车开始绕第二圈时,他提出这个话题。 “我怎么会知道,我又不认识他。” “你知道的。我只是期待住在岛外的你,会不会想得出曾根川遇害的新理由。” “很遗憾,我不知道。”我皱起了眉头,然后补上一句:“不过,都市里好像有很多那种人。” “都市里有很多?” “有很多人只要自己高兴就好,完全不顾他人死活。” 日比野瞪大眼睛,“那种人很多吗?” “到处都是。”说完,我想起城山,又说了一次:“到处都是。” * 关于城山的谣言分成几种。自从祖母要我提防城山之后,我就尽量不要跟他产生瓜葛。尽管如此,谣言这是会钻进我的耳朵。大部分告诉我那些八卦的朋友都把那解释为开玩笑,但我听起来会觉得那是真的,这格外令我厌恶。由于我曾经亲眼见过谣言中的部分事情,因此认为一切都是事实。 我还听说,城山会推挤情侣。据说他会轻轻碰撞感情融洽的情侣或夫妻,地点似乎都是在是马路上视线不佳的转角处,而那马路基本上都是狭窄的、不区分人行道和机动车道的。城山总是若无其事地碰撞路上情侣的其中一人。这么一来,被撞的人就会毫无防备地倒向身旁的伴侣。遭到波及的人往往会跌至马路上被车撞到,运气好的只是受点伤,运气差的就被撞死。 城山似乎引以为乐。 因不可抗力因素而致使伴侣受伤或丧生的一方恐怕将会一辈子受到罪恶感的折磨,而受到波及的一方则不知道伴侣为什么要这么做,最后带着满心疑问含冤而死。 城山这个推人动作,让那些感情融洽的人们失去了彼此,断送了一生,这似乎让他乐此不疲。 “唉,反正那可能是传言吧。” 即使朋友那么说,我还是相信这是真的,而且我知道这世上就是有那种人,就算他不断地重复那些事情也绝对不会被逮捕。我喜欢劝善惩恶的故事,就连天网恢恢疏而不漏这句成语我也喜欢。因为,现实并非如此。 * 城山漫步在仙台的街道上,他一身制服装扮在巡逻。 伊藤的女友是个美女,这令他大吃一惊。转念一想,与其说是女友,应该算是前女友。他跑到伊藤的公寓里翻箱倒柜,从翻出来的信件和电脑里留下来的电子邮件来看,她是他的前女友,名字叫静香。 城山并不想知道伊藤的际遇、偶然逮捕的便利商店抢匪竟然是以前的同学,这个巧合让他感到愉快,但他不打算一直调查伊藤。他之所以跑去静香的公寓,纯粹只是为了打发时间。 然而,现在他开始感兴趣了,因为这个看起来很顽强的美女,刺激了城山征服的欲望。他低喃道:“伊藤的前女友啊。” 警察这份工作对于城山而言是最棒不过的了。制服让人卸除心防,即使新闻媒体再怎么报导警界的贪污或渎职,人们还是深信身穿制服的警察,几乎没有人会多加怀疑。城山打算继续利用他的警察身份。他身边的亲友之中也有人一得知他优秀的学历,就会对于他为什么甘于警察这份职业而感到百思不解。城山认为这些人真是愚蠢至极,再也没有比警察更令人愉快工作了。 “城山先生。”在小酒馆四周聚集的年轻人身后出现了一名脏兮兮的中年男子。他缺了两颗门牙,悄悄地走到城山身边,小声地在耳边问道。“那种货色,还有没有?”一股恶臭的气息扑到城山脸上。 他马上明白男子的意思。半年多以前,城山从中安排,让那名男子侵犯了一个即将结婚的年轻女孩。 “那种货色如果还有的话,我愿意接收。”男人说。 城山用轻蔑的眼神看他,心想这人真是丑八怪,一点本事也没有,只会按照我的指示行动。男人死缠著城山不放,他只好说:“我知道了。” 真的吗?男人高兴地欢呼,露出缺了门牙的牙齿。城山对着男人皱起眉头,心想得赶快甩掉这个酒鬼。既然要甩掉他,不如尽可能用愉快的方法。或许喂他吃大量的毒品,再用摄影机拍下他逐渐变成废人的模样也不错。城山从前曾经对一对男女做过相同的事。他把那卷带子放到网店里,还卖了不错的价钱。 男人低头说:一定要跟我联系啊!城山丢下男人往前走,不耐地加快了脚步。但在十字路口等红灯时,他突然转过身,心想:“不如让那个男人侵犯伊藤的女人好了。” “警察先生,午安。” 背着书包的小女孩经过城山身边时向他打招呼,他笑着朝她挥手。 * “曾根川为什么被杀?”日比野坐在市上抱膝问道。“你觉得怎样?” “他大概跟谁见过面吧。一个分神,遭人从背后袭击头部。” “那种人会去见谁?” “好比说,轰大叔。”我马上脱口而出。 “那头熊吗?也许吧,对曾根川来说,应该只有那个大叔算得上是朋友吧。” “我问你,”我看着日比野。“你知道杀害外来者的理由吗?” “什么意思?” “不,没什么特别的意思。曾根川是外来者,就算他和别人无冤无仇,还是有可能因为‘他是外来者’而被杀。所以我在想,是不是这样。” “怎么可能!”日比野没有动怒,但一脸不悦。“怎么可能有人无缘无故杀人!?这么说的话,你也很危险!” 被他这么一说,我打了个寒颤。如果曾根川是因为外来者身份被杀,下一个遇害者就只剩下我了,这等于是没有竟争对手的自动当选。 “可是,曾根川和岛民之间确实没有交集。” “没有杀人动机。” “如果勉强要说杀人动机,大概是草薙的妻子吧?”日比野摸著鼻子,侧头说道。 “百合小姐?” “我曾听说草薙太太讨厌曾根川。” “她应该只是讨厌他的长相吧。” “可是,有时候人会突然失控啊。伊藤住的城镇里没发生过那种事吗?” “不是,”我老实承认,“就是因为那样,所以老是发生命案。冲动性杀人或被杀,一天到晚都是那种案件。” “如果优午在的话,马上就能找到凶手,”日比野不甘心地咂嘴。 这时,我觉得小山田刑警的推测很敏锐,如果优午在的话,马上就能找到凶手。换句话说,优午会阻碍凶手杀人。 事情说单纯也很单纯,而且很合理,杀害优午和曾根川的人是同一个人,我渐渐地确信这一点。 结果,我们坐着公车绕了两圈。 从前门下车时,司机打招呼道:“日比野啊?”司机是一名三十五六岁,胡须浓密的男子。“乘客还是很少啊。”日比野调侃地说道。 “那一位是谁?”司机的声音有些低沉。他面向前方,不时从镜子里瞄我们。 “伊藤,是我朋友。” “是嘛,很稀奇呢,朋友啊。” “你好。”我应了一声。 “这辆公车是日比野漆的。”司机像要拨动车内空气似地挥挥手。 我不禁用崇拜的眼光看著日比野。车厢内漆成深蓝色真的很美观,同时具备了海豚的可爱与聪敏。 “这颜色很好看啊。”这句话是出自真心。 “这男人的粉刷功力可是天下第一啊。”司机像是在夸耀儿子似地笑了。 日比野低着头一脸尴尬,想要赶快下车。想必有人同情他或把他当成疯子,然而会夸奖他的人应该很少吧。我也跟着他下车。 我们在镇上晃了一圈,来到市场。总算早上七点半了。 我们在车站前的长椅上坐下。“还要搭公车吗?”我这么一问,日比野爱理不理地回答:“为什么?” 长椅是橘色的。“这也是日比野漆的吗?”我一问之下,果真如此。不知道是不是他特意涂的,微妙的渐层相当有品味。在我住的城镇里,可没有这么好看的长椅。我这么一说,他懒洋洋地应道:“你们那里没有油漆工吧。”我想说,有是有,但技术没有这么好,不过还是作罢,反正我也没有义务拍他马屁。 “优午知不知道曾根川的事呢?” “知道那家伙会被杀?” “嗯。”我一边点头,一边想着几件事情。我试着整理:“假如优午无法预测自己会死,说不定连那之后的事情,好比说曾根川会披杀也不知道,” “不,优午能够预测一切。” “这么说来,他明知自己会被杀,却闷不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