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骗人的吧?”“我外祖母失去家人后,过了好几年潦倒的生活。她说:‘可是我还是死不了。’最后还跟另一个人结婚,才有了我这样的外孙女。”“所以她就原谅了优午?不但原谅了优午说出那么牵强的理由,连亲人被夺去性命的愤怒都释怀了吗?”“我外祖母是最近才原谅他的。”她皱着眉头,“不过,她还是不肯去找稻草人,就这样浑浑噩噩地过了几十年。”“我大概可以理解。”“一两年以前,她在路上看到一句狗尸,不知道那只狗为什么死了,它的内脏从嘴里流了出来,死状凄惨。于是她将那只狗埋了。”“后来怎样了?”“那天以后,我外祖母陷入了沉思,她总是板着一张脸,不发一语。可是啊,有一天她突然豁然开朗,仿佛了解了这世上的所有事情。”“你该不会是想说,即使家人被杀死也无所谓吗?”“我是那么对她说的。我心想,外祖母不可能会接受这种论调吧。”“我怎么可能接受。”峰说道,“的确,如果没有发生那桩意外,我就不会生下你母亲,说不定你也不会在这里。不过,碰上那么悲惨的遭遇,我是不可能接受的。”峰的声音很粗鲁,但听起来不像在生气。然后,她像是要用言语提醒似的说道:“人的一生只有一次。”接着又说:“就算过得不快乐或悲伤,人生也无法重新来过,是吧?每个人的人生都只有一次,懂吗?”语毕,峰静静地闭上眼睛。“所以,无论发生什么事,还是得继续活下去。”她说,纵然家人遇害让她痛不欲生,或是生下来是畸形,日子还是要继续过下去。因为,珍贵的人生只有一次。“我外祖母领悟到了。”“领悟到了什么?”“接受啊。”接受这两个字发自她水桶般的身躯,沁入我的心脾。“我外祖母似乎意识到,‘既然只能活一次,只好全盘接受’。”“于是她原谅了稻草人?”“花了七十年。”“真是心胸宽广。”我说。说不定她不恨稻草人,只是气稻草人知情不报。“她的心胸太宽广了。”试想,如果我祖母站在峰的立场,一定会在破口大骂之前,就将稻草人拔出地面当柴烧。“可是,真实不可思议啊。优午是一个稻草人,所以大家不自觉地把他当成了人类的伙伴。”“是吧。”“我最近仔细一想,优午会不会喜欢其他事物更甚于我们。”“其他事物?”“好比说狗啊猫啊。”“狗或猫?”“你知道吗?”她说,“听说猫在临死前会从人类面前消失,对吧?”“是听说过。”我点点头。“优午的周围啊,经常出现猫尸。”“为什么?”“一到早上,就会有好几只猫躺在他脚下,而且都死了。我想,猫是不是知道自己的死期,就算不是具体地知道‘死亡’,还是会不自觉地意识到生命的结束。所以啊,猫在那时候就会来到优午身边,寻求心灵上的平静,”总之,她想说的是,猫在死的时候是不是希望优午陪伴,而优午自己是不是也希望它们那么做?“所以,我觉得优午真正喜欢的动物是狗或猫,而不是我们人类。”“稻草人本来应该是守护稻田,避免稻米被鸟类偷吃的。”我说道。“嗯,听说是。轰大叔也这么说过。”兔子小姐笑了,“真是奇怪。”“优午不赶鸟吗?”“他明明是稻草人,却偏袒鸟类。”她觉得有趣地说道。当我起身打算回去时,循着兔子小姐的视线望去,发现昨晚看到园山的地方, 就在兔子小姐视线所及之处。“兔子小姐一直都在这里吧?”“嗯,一直都在这里。”“这么说来,你晚上也在这里睡觉吗?”她笑着说:“这里是我的床铺。”然后让脖子向后倾,仰望着天空:“我像这样歪着脖子睡觉。”“今天凌晨三点左右,园山先生有没有经过那条路?”我早就有多此一问的心理准备,然而她却出人意料地提高音调说:“果然啊!”“果然?”“我看见了。昨天晚上,应该是今天早上吧,店里的时钟指着凌晨三点。我不晓得你知不知道,那个男人不可能在那个时段散步。”“好像是的。”我的声音差点变调,“可是,你真的看见了吗?”“你该不会在怀疑园山先生吧?”兔子小姐的直觉很准,马上就看穿了我在想什么。我不由得畏缩。她继续说道:“哎呀,我一开始也觉得很奇怪。可是,仔细一想,那个人不可能把优午拔出地面的。”“不可能吗?”“我看着园山先生来回的啊。他从那边,”她指着左边,“到那边。”然后指指右边,“我还看到他从右边走了回来。”“那是怎么回事?”“就时间上来说,他往返的间隔不到五分钟。我当时看过时钟,所以有自信不会算错。来回只花了五分钟,从那一带走到优午的所在地再回来根本不可能吧,光是往返一趟就要花四十分钟。换句话说,那只是一般的散步。”这时,我突然陷入沉思。优午的死真的和园山先生无关吗?“有一件事想拜托你。”“什么事?”“我等一下走那条路到优午的水田,然后再走回来。希望兔子小姐回想昨夜看到的情景,感受一下两者有没有差别。”“你高兴就好。”她对我的愚蠢请求并没有面露不悦,反而显得落落大方,令人感觉神清气爽。她是一只年轻貌美又具吸引力的兔子。我沿着园山走过的路径前进,走到一半就觉得自己的行为很愚蠢。兔子小姐说道没错,走到优午的水田有一段相当远的距离。我一开始未来正确性,尽量放慢脚步,但渐渐觉得自己在干傻事,于是加快了脚步,最后几乎跑起来。这不是重现实验,而是单纯的慢跑。我一跑回市场,就看到兔子在帐篷里发笑:“差远了。园山比你更快。我还以为你不回来了呢,你花了那么久的时间。”我气喘吁吁地应道:“是啊。”“你跑了吗?”她嘲笑道。“总、总觉得自己很像白痴。”“知道就好。不过话说回来,既然你走到那么远的地方,早知道就拜托你替我办点事儿了,像是帮我倒垃圾之类的。”“要我顺便跑腿就太过分了。”“只是白白地往返一趟才很过分呢。”也许是可以这么说,我想。临走时,她说:“你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我说是日比野告诉我的,她的脸上浮现出同情的神色,摇摇头说;“他也是个可怜的男人,家人应该都不在了。对了,他的家人是被女人杀死的。”“被杀死的?”我不禁大叫。不会吧?我从没想过那个日比野还背负着那样的悲剧。或许是不知道详情,她没有进一步说明。“我问你,日比野也恨优午吗?”“他是个怪人,完全不恨优午。”我也那么觉得。*当我走到半路时,突然有人抓住我的右手腕,将我一把拉了过去。我气愤地看了对方一眼,竟然是小山田。他是刑警,也是日比野的儿时玩伴。他将我拖到店铺后面,那是一栋骰子造型的立方体建筑,外观装饰着我从没见过的旗帜,位于刚才我和兔子小姐长谈的市场的角落。“你是……小山田先生吧?”我甚至忘了生气。“你是跟日比野在一起的家伙吧?”“我是跟日比野在一起的家伙。”“有事想问你。”他说。他站得很挺,是个帅哥。我的屁股碰到了后面有故障的暖气设备。“昨天半夜你在哪里?我没看到过你。”我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来。“昨天,你在哪里?”“在哪里?你这是在怀疑我吗?”“昨天,你在哪里?”这句话就像不断重复的咒语。总之,他只是在寻找杀死优午的凶手吧。确实,我是特别可疑。“昨晚,有人看见你走向水田。”“咦,谁?”他只不过是当面质问,却有一种追问再三的压迫感。“凌晨三点左右,你走过那条路吧?在水田的目击者刚才说的。你那时候去那里有什么目的?”“目、目的倒是没有。”“为什么凌晨在外面游荡?”我的嘴巴一开一合,拼命搜索词句,想要挤出能排除嫌疑的解释,但是失败了。“我昨晚在这一带散步,是真的。不过,与优午无关。”“很遗憾,这无法证明什么。”“真的很遗憾。”我说完这句话时,他抓住我的脖子。正确说来,是揪住我的领口,他的右手臂比外表更有力,随时可以轻松地将我举起。别说要我开口说话了,就连呼吸都有困难。从这种下手方式来看,他应该早已认定凶手就是我了。“优午死了。”小山田说道。“看样子好像是。”“我不会原谅凶手。”“因为你是刑警?”我一边喘气一边断断续续地说。他哼了一声,面露痛苦的表情,然后松手放开我,或许是我把话题扯远了,令他大失所望。“人真的不是我杀的。”不管怎样,我得先把话说在前头。“你少装蒜!”他看着我,然后用强硬的语气说,“你和日比野究竟是什么交情?!”那口吻简直像在打探旧情人的下落。我跟他解释:我们毫无交情。这是实情,我并没有拜托他,是他主动要给我带路的。小山田看上去并没有接受这种说词,不过他好像松了一口气。对了,我默默地在心里说,我和日比野并不密切,不是你的情敌。刑警脸上僵硬的表情缓和了下来。“日比野,他是个可怜虫。”他的说法和市场的兔子小姐一样,都说日比野很可怜。“听说他的父母被杀了。”“在夏天。”大概是个阳光刺眼的炎夏吧。小山田仿佛在忍耐酷热般,眯起了眼睛。“我们在河边戏水,然后各自回家。可是不到十分钟,日比野又跑来找我。”当时的日比野似乎表现得很淡然。“所以,一开始的时候我正在吃西瓜,连头都没抬。”小山田的父亲听到日比野的话,马上跳了起来,冲向命案现场。看来他父亲也是刑警。“日比野的父母就陈尸在家里。”“凶手抓到了吗?”“没有。”“优午没有说出凶手的名字吗?”“就算有优午,抓不到凶手的时候也还是抓不到。”他展现出刑警的威严。“即使优午告诉你们凶手是谁、在哪里,你们还是抓不到?”“举例来说,”他停顿了一下,“就算优午说出凶手的名字和住址,我们如果没有来得及赶到现场也没用,对吧?当时优午确实说出了凶手的名字。”凶手好像是女的。日比野的父亲是个油漆工,但比起粉刷墙壁,他更擅长拈花惹草,是个粉刷到一半会吃女人豆腐的好色之徒。“当时,我和日比野连‘做爱’这种字眼都不知道。”小山田笑道,“日比野大叔得罪了女人,结果连他太太也被杀了。”他的口吻显得轻描淡写。“优午把那女人的名字告诉警方,并说她淘金了森林里。警方接下来的工作就是找人,很简单吧!”他说,这就像是告诉你答案之后,再叫你解开算式。“可是没找到人?”“是啊,搜了三天,结果白忙一场。当时的警力比现在更差,我父亲虽然付出许多心力,却没找到任何蛛丝马迹。”优午知道凶手是谁,也说出了凶手的名字。然而缉凶者是人,如果这个人找不到凶手,戏就唱不下去了。“即使有线索,缉凶者却是个窝囊废。唉,那个女犯人大概死在哪里了吧。”小山田咬着嘴唇念叨着,连一个笨女人都找不到,真是一群废物。我不由得认为,他的悔恨和日比野的懊悔重叠,说不定小山田当上刑警是想改善警力。也许他觉得自己说了太多不相关的事情,突然噤口不语。我试着提出“樱”的名字,小山田的表情扭曲:“那是日比野说的吗?”“我听过那个叫樱的男人的事,那些全部都是真的吗?”“哼。”他应了一声。这个反应听起来充满了强烈的意志,表示他不打算做其他回应。日比野说众人认同樱公然杀人。不过直到这时候,我才觉得那可能是真的,小山田刑警的不悦也证明了这一点,警察不愿承认樱的存在。“日比野那家伙有点儿奇怪。”“奇怪?”“他失去双亲,在邻居的帮助下活到了今天,他的性格有点扭曲。你知道人类的性格形成最重要的条件是什么吗?”“接触音乐?”我随便说说。你在胡说什么?!小山田怒目而视,八成是因为我说了毫不相关的话。“是与父母的沟通。”他说,“他的父母在他成长的过程中以不寻常的形式消失了。所以,日比野的想法有点儿偏差。被他这么一说,我思考自己的身世。我也没有父母,他们也是因为特殊事件去世了,但我当时已经不是小孩了,我承受了各种噩运,虽然称不上是好时机,但当时正是讨厌父母的年龄。再说,我有祖母,并非举目无亲,而是跟老奶奶相依为命,也许因此情形有些不同。“靠儿时玩伴不就得了。”小山田是否希望日比野依赖他呢?“你说什么?”“不,没什么。”“‘来自岛外的家伙,将会留下岛上所欠缺的东西。’”小山田说出日比野曾经说过的那句话。“那家伙常说救世主总有一天会来到这座岛上,或者会有人把重要的东西作为礼物送来岛上,自个儿讲得很激动。人只有在小时候才会把那种事情当真,你也是吧?”我含糊其词。他似乎相信我是这座岛上的居民,尽管觉得我很可疑,但不认为我是岛外的陌生人吧。“日比野的内心有所欠缺,所以会向外寻求。”这句话听起来一针见血。他说,缺乏“父母的爱”这么重要事物的日比野,认为“在这座岛上没有重要事物”。日比野是不是想借由相信某人会填补这个缺憾,以弥补自己内心的空洞。小山田说的好像是对的。当我正要接受他的说法时,突然感觉地面晃了一下,差点跌倒,有种失去支撑的感觉。日比野带我参观这座岛,我全盘接受了他所说的一切。然而,眼前的刑警却说:“日比野因为少年时期的精神创伤,脑袋变得怪异了。”我突然感到不安,究竟应该相信谁、相信什么才好?我忍着晕眩感,问道:“优午为什么会遇上那种事?”“我的同事和资深警员认为是情绪失控下的恶作剧。”小山田嘟囔地答道。“这也不是不可能。”这就跟抢便利商店一样。“不过,”他接着说,“我不那么认为,我觉得那不是恶作剧,而是有意的。”“有意的?”“那只是热身。”我心头一惊,总觉得他的话是正确答案。“热身?”“这座岛上以前也发生过命案,”小山田说,“只不过警方都知道那些命案的凶手。你知道为什么吗?”“不知道。”“因为是优午告诉警方的,”小山田的声音听起来很刺耳,“因为优午会说出凶手的名字,所以警方知道凶手是谁。”“哦,这样啊。”“对于凶手来说,最棘手的就是优午。只要有能预知未来、知晓一切的优午存在,人就不能杀人。”“嗯。”我开始察觉他想要说什么了。“总而言之,”小山田说,“如果够聪明,凶手一定要在犯案之前杀了优午。”这次,我在心中“嗯”了一声。小山田一副还没问够的表情,不过或许是已经没有可盘问的问题了,转身就走,但他离走前不忘叮咛:“你还会待在镇上吧?”我独自离开市场,再度迈开步伐。发现猫是十几分钟后的事了,日比野说过,那肯定是一只会预测天气的猫,我看见它在榉树下蜷缩着睡觉。我想,归根结底,猫会预测天气和用鞋子掷珓来占卜天气是属于同一层次的吧。接着,我决定整理思绪。每当电脑程序遇上难解的问题时也必须整理。我一一列举心中的疑问。优午为何会被杀?关于这个问题,我有一个确切的答案,就是小山田刚才说的,因为稻草人碍事,所以将他解决掉。我开始相信这种说法。也就是说,凶手接下来打算杀人。优午知道自己会死吗?我决定从这个问题开始重新整理一次。“优午不知道自己会死。”我提出假设性的答案。如果是这样的话,下一个疑问就是“为何他无法预测自己会被杀”。以前在公司上班时,我经常用这种方式处理事情。也就是在会议上,请与会者提出自己的意见,把脑中浮现出的可能性全部列举出来。假设① 稻草人原本就不能预见未来。假设② 稻草人无法连自己的寿命都掌握。举例来说,再精良的电脑都不能掌握自己的寿命。这就和“花脑筋调查大脑的极限”这种反论一样。假设③ 稻草人的理论发生误差,说不定是他脑袋里奔窜的虫子发生了异常行为。想到这里,我驳回了所以假设。我还是认为优午知道自己会死。说穿了,优午不过是个三流的预言者,未来的事情连五成都预测不到,甚至未察觉到自己会被杀,这样的真相令我失望。如果他知道自己会死,毫不惧怕地坦然接受,那就好多了。此时,另一个念头浮现了。假设④ 稻草人会不会还没死?现场并没找到优午的头,我对这件事耿耿于怀。推理小说中出现无头尸体,通常都是为了隐藏被害者的身份,稻草人的头不见了,是不是基于同样的道理呢?不,这么做没有意义。我马上否定了这个假设,这么做真的毫无意义。会议结束,没有答案。头顶上传来阵阵鸟鸣,仿佛在嘲笑我的愚蠢。我仰头眺望,似乎是一群雁,它们知道优午不在了吗?看起来数量很多,我想起了田中说的那一大群旅鸽,若是难以计数的鸟只飞过天际,任谁都会误以为天黑了吧。我知道看到那种情景会感动吗?还是吓得浑身打颤呢?优午跟我说了未来的事,他告诉我不该马上回仙台。我侧头不解,为什么呢?根据其他岛民说的,优午几乎不会说未来的事。但是,他却多事地对我说:“你得待在这里。”我记得他的建议,他建议我该写封信给静香,应该听听田中说奥杜邦的故事。难道是因为我是外人,所以他才破例告诉我的吗?稻草人是通过那样来区分人的吗?*我坐在木制长椅上张着嘴,抬头仰望天空。这时,我听见背后有一个低沉的声音说:“住手!”因而吓了一跳,转过头去。那个低沉的声音拉得长长地说:“住——手!”轰和曾根川正站在一块空草坪上,轰的动作迟缓,有点滑稽,但是脸色凝重,表情纠结,而曾根川作势要揪住他,额上青筋暴露。他们在离我十米不到的地方互相咆哮,似乎没有察觉到我。看来是曾根川单方面地动怒。“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好说的?!”曾根川说,“那么做也解决不了问题吧?我连工作都辞了,总不能就这样回去吧?”他的语气相当粗鲁。轰小声地反驳,但是听不见内容。我不清楚他们发生口角的原因,但我知道轰有理亏之处。“安静一点!”轰怯懦地说。“我怎么静得下来?”“你太吵的话,会被樱枪毙的!”轰说道,然后环顾四周。曾根川气得脸红脖子粗:“樱怎么了?现在离春天还早得很吧。”他一说完,便发出一记闷响,他出拳揍了轰。看来,熊大叔和啤酒肚中年男子的争论很精彩,但是熊大叔一点都不想打架。他毫无防备地挨了一拳,整个人倒在地上。曾根川盛气凌人地转身就走。曾根川果然是跟我来自同一个世界的人,我立刻明白了。比起充满大自然的恬静的荻岛,人口密集地市井街道更适合他。轰倒在地上,我向他伸出手,或许是起身让他更痛苦,他慵懒地抬起头。“哦,是你啊。”他抓住我的手,总算站了起来,拂去身上的沙土。“你为什么会挨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