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杜邦的祈祷 -9

“就算是,奥杜邦还是会向上苍祈求。”田中加强语气,“他曾说一大群旅鸽的‘壮丽景观难以用言语形容’,他一定在祈祷这壮丽的景色用永世留存。”“你和优午的感情好吗?”“我的谈话对象只有鸟和优午。”随着阳光照射角度的变化,田中看起来时而年轻时而衰老。“优午问我:‘你养了鸟吧,鸟也是我唯一的朋友。这么一来,你就是我朋友的朋友。’如何?他很贴心吧?”听起来有点悲哀。我的脑海中突然浮现出田中和优午对话的情景。一个腿部有残疾的男人,坐在田埂上和立在田中央的稻草人究竟多久聊一次,聊的内容又是什么呢?“哼!”日比野沉着一张脸,从长椅上起身,拍拍裤子后面的口袋。田中敏捷地双手一撑,也站起来接着说:“一九一四年,被称为最后一只旅鸽的马莎在俄亥俄州的动物园死了。”“那是最后一只旅鸽吗?”日比野问道。“马莎出生以后就一直待在笼子里。亿万只铺天盖地的旅鸽早在它之前就已经消失了。”“刚才那张鸽子图是轰弄到手的吗?”“是啊,我拜托轰的。”只有在提到这一点时,田中显得有点别扭。“那家伙果然知道这幅画,这件事从一开始就错了。”他低声说道。我们站起来往回走,瘸腿的田中自然落后,可日比野却不理他,自顾自地往前走。“你不觉得他是因为肢体残障,自然而然就会喜欢鸟吗?他误以为鸟儿会飞就不需要双脚了。”日比野说道。“是啊。”我不得已搭了腔,但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日比野很像在聊自己的朋友。而田中不知何时失去了踪影。日比野大概有点怀疑我,他追问说:“伊藤,你昨晚跟优午聊了什么?”“我只是说不着,明明累得很,却一点睡意也没有。不过这种事情很平常吧?”“我不是在责怪你。”“我问过优午。”我说。“问什么?”“问我的未来会怎样。我想知道,如果回到仙台的话,能不能平安无事。”“这样啊,伊藤也拜托优午啦?”他高兴地说,“曾根川根本对这种事不屑一顾,认为这世上没有会说话的稻草人。真有趣啊。同样是外面世界的人,有的笨蛋相信,有的白痴却怀疑。”这么说的话,两者不都是笨蛋么?!“优午什么都没说吗?”“不是,他说我还不能回仙台。”日比野瞪大了眼:“真的吗?”“很奇怪吗?”“优午很少会提到未来的事。”我只好侧着头,原来你要说的是这个啊。这时,背后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叫道:“日比野先生。”我和日比野同时回头。日比野提高音调回应:“佳代子小姐。”没看到希世子小姐。“你听说优午先生的事了吗?”她的声音打从心底充满了恐惧。但是这种优雅又有气质的说话方式,很难让人觉得确实发自内心。“真是糟糕透顶。”日比野如此回应,语气跟平常完全不同。他还装出深思熟虑、风度翩翩的模样,那别扭的样子害我差点笑了出来。“这座岛会变成什么样子呢?”“警察一定会抓到凶手。”日比野慌张地回答。刚才还说警察没用,现在又马上改口。很明显,他可是高兴得不得了。两个人接着聊起优午的事,我又被晾在一旁。他们聊到一半,佳代子才注意到我,日比野只是勉强答了一句:“他只是普通朋友。”“对了,佳代子小姐家的墙壁一定要粉刷吧?”日比野说。“你还记得呀?”“当然。对了,对了,我要收钱的。”日比野仿佛在说一句很潇洒的话,他微微一笑。我别开视线,因为实在看不下去了。佳代子小姐也礼貌地笑了。“没关系,发生了优午先生的事,过一阵子也没关系,等平静下来再麻烦你好吗?”“乐意之至。”他热切地对佳代子说:那我们现在就去府上估价吧。就这样把我扔到了一旁。这时,佳代子小姐突然说:“我被选中了。”到底是什么事呢?我皱起了眉头。日比野立刻高声说:“当然啰。佳代子小姐是老天选中的美女。”我猛然回神。不知何时,日比野和佳代子小姐已经丢下我走了。我独自站在两旁都是干涸水田的马路上。他俩的背影就在不远处,但跟着他们未免太不识相,或许他们那样也会有约会的乐趣。我决定朝反方向离开,想要一个人探索这座岛。在那之后过了五分钟左右,我遇见了草薙,他就在我前面几米远的地方,边走边推着自行车。我追上去跟他打招呼,为昨天的晚饭向他道谢:“昨天真是谢谢你。”“百合做的菜很好吃吧?”他毫不谦虚,马上挺起胸膛说,感觉不是在挖苦。“非常好吃。”我没有特别客气地回答。“百合放心了。”“放心?”“因为伊藤先生给人的感觉和曾根川先生不一样。”原来如此,这个说法我能接受。也许她是想确认这一点才请我去她家的。“她为什么讨厌曾根川?”“啊,百合不会没理由地讨厌一个人。”“会不会像日比野说的,曾根川真的对她做了什么?”我说这话并没有假设什么夸大的事情。然而,草薙的表情却僵住了,吓了我一跳。我心想,对于草薙来说,或许百合小姐是他抬头挺胸的重要原因,她的地位举足轻重,是他保持平衡的生活重心。所以,别说是受到伤害,就算被碰一下他也不愿意。“日比野先生没跟你在一起吗?”草薙问我时,脸上表情和缓了下来。“他丢下我不知跑哪里去了。”说完,我抬了抬下巴指着草薙的自行车,“抛锚了吗?”“你们那边的自行车也会抛锚吗?”我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你们那边”指的是荻岛外面?“是啊,自行车会抛锚。”“搞什么,原来都一样嘛。”我一阵愕然,你要为那种事情失望,我也没办法。“你觉得为什么会发生那种事?”他提到优午的事。“我昨天才刚来到这座岛,不知道。”心想,我怎么会知道。“可是,从外面看的人会比住在蚁窝里的蚂蚁看得更清楚。”他说。“原来如此。”我认为这是一针见血的一件。“百合也那么说。”说不定他的大部分知识来自于妻子。“对了对了,你知道百合的工作吗?”“她有工作?”“她的工作是握客人的手。”我们走到了很陡的斜坡前,他加大了推自行车的力量,或许是脚很有力,他的步伐踩得很稳。“她会握病人的手。”“她是……护士小姐吗?”“不是,就只是握手。”“只是握手?”“对于临死的人,能做的不就只有这些吗?”草薙爽朗地说道。无需确认,这肯定是百合小姐告诉他的原话。*我又想起了祖母去世的时候。祖母死于癌症,在今天不少癌症都能治愈,但是她的病情相当严重,她的固执让她未能及早发现癌细胞。“癌症这东西很奇妙。”祖母说“奇妙是什么意思?”“因为我啊,不想被人杀死。”不想被人杀死是什么意思?我仔细倾听祖母的解释。“虽然车祸、坠机、杀人和被人杀死没有两样,但我不想在临终时走得那么寒酸。我希望被天灾夺走生命,像是死于大地震、洪水或者被枯朽的老树压死等等。”“癌症是……”我问。当时她已经知道自己罹患癌症,所以没有必要隐瞒。“很奇妙吧。”祖母笑道,“癌症算哪一种?人为因素吗?还是自然因素呢?”“很难区分啊。”“我得的癌症似乎在走的时候会很痛苦。”她又说道。“大概吧。”我只知道书上写的知识,并没有亲身体验过。“你别逃跑!”祖母说道。那不是诅咒的口吻,而是轻松的语气。“你一遇上事情,就会选择逃避。到时候我痛到顾不了面子地哀叫时,你一定会逃跑吧?所以,我要事先叮咛你。”“就算我不逃跑,也不能替你做什么。”“你只要待在我身旁就够了。”祖母嗤嗤笑道。“要我握住你的手吗?”我一说,祖母再一次断言:“你会逃跑的!”*握手这个动作究竟产生了什么,我完全无法理解,但是草薙的话很有趣。“病人,”我问道,“会因为百合小姐握住他们的手而高兴吗?”“谁知道。”草薙笑道,“毕竟,那些病人握过手之后就死了,根本无法询问他们的感想。可是,你不觉得他们一定很安心吗?如果自己会从这个世界上消失,难道不希望有人守护着自己吗?要是我的话就会。要不然我会误以为自己从一开始就不存在与这个世界上。”我沉默了好一阵子,仔细体会他的话之后,不知不觉地笑了:“你很厉害啊。”“咦?”他一脸错愕,但我没有解释为什么。相反地,我说:“日比野是油漆工吗?”“是啊,他老爸也是,他们家代代都是从事这一行的。可是,因为没什么生意可接,所以日比野先生几乎闲着没事,一直处于休业状态。”“那他靠什么维生?”“干不干活是一回事,总有办法糊口的。”“原来如此。”“再说,他孤家寡人一个,大家对他还不错。”“孤家寡人?”“他没跟你说吗?那就不妙了。”“不会。怎么了?”“日比野没有父母,从小也没有兄弟姐妹。那个人一直都是孤零零的。”“他家人死了吗?”“嗯。”“车祸?”我一面问,一面想起在我读高中时,死于一场车祸的父母。草薙再没有多说,就像是一个口风不紧的男人,生怕不小心说溜嘴,连开口都很谨慎。我们一语不发地走了一会儿,右边开始看得到一些民宅,草薙挥手向我道别,我拿出口袋里的明信片。“这个,能不能寄到岛外?”“今天下午轰大叔出船时,我会请他带过去。”或许是基于邮差的礼貌,草薙并没有细看,马上放进了夹克的口袋。“第一次有人寄信到岛外。”他看起来有些激动。*城山舔了舔上唇,好像在低语:总算变得有趣了。他在仙台市区往南的高速公路附近的一间仓库里。天花板上的日光灯忽明忽灭,好像快坏了。灯的正下方蹲着一对男女,二十六七岁的年轻人。这对男女身上仅着内衣裤,手脚被胶带捆住。是城山干的好事。这对男女原本将车子停在山道附近的路肩上,有说有笑。城山绕到驾驶座敲敲车门,亮出警察手册,对他们说:“我有点事情想请你们帮忙。”接着就轻而易举地把他们骗进了仓库。一进入仓库,城山就用铁棍痛击男人的头部,男人一倒下,城山旋即用胶带困住他。女人在一旁看傻了眼,城山也如法炮制,再用剪刀剪开他们身上的衣服,把他们剥个精光。城山只是一味地殴打他们,用铁管或地上的石头轮流殴打这对男女。他反复地殴打对方,并小心翼翼地避免对方断气。男人只有一次动了动下巴,好像想说什么,城山撕下男人嘴上的胶带,男人呻吟地问:“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假日的余兴节目。”城山沉稳地回答,男人的脸上流露出绝望,这让城山兴奋不已。他用脚踹男人的命根子,用手指掐女人的胸部,他们的反应渐渐微弱。城山看准时机,蹲在他们耳畔低语:“你们的人生已经毁了。”再以轻松的语气说:“等一下我会剥了你们的皮、折断你们的骨头,再切掉你们的性器!人生很痛苦!”他们开始痉挛似的发抖,因为他们知道城山不是在开玩笑。接着,城山对男人说:“如果你跟我说,‘可以强暴女人,在她体内胡乱抽插’,我倒是可以饶你一命。”他用女人也听得到的音量说话。男人不发一语,垂头看着地上,应该是听见了。“要不然,我就捶烂你的膝盖,或是挖出你的眼珠。”一旁的女人形同废人般地双腿张开,她的眼睛因为恐惧而眨个不停。城山忍住笑意。这一瞬间总是让他快活得不得了。人们应该会为了脱离痛苦而出卖他人吧。到最后,出卖他人的一方迟早也会因为承受不了罪恶感而发疯。人类就是这么愚蠢的动物。“快点,怎么样?”城山静静地问道。*我遇到了兔子。不过,并不是红眼睛的小动物,而是市场里的兔子小姐。我长这么大没见过这么肥的人,她好像整个人是从地面隆起来似的。市场里没什么客人,或许是因为时间还没到。一家家店与其说是店面,不如说是帐篷,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就像是小学每次办运动会时,校长和家长会会长会待在里面的帐篷,底下还铺了防水布之类的东西,上面陈列着商品。一名身穿灰色大衣的妇人蹲在店门口,盯着手里的苹果和马铃薯。我站在她身后,呆呆地望着地板。那家店的老板就是兔子小姐。她一身褐色肌肤,手臂是我大腿的两倍粗,肚子上有好几层脂肪,没什么威严,也好像没办法靠自己的力量站起来。她的手够不着地面,也不可能脱下身上的大衣。妇人请她将几颗马铃薯包起来,然后起身。这时,她说:“真叫人难过呀。”肯定是指优午的事。“我还是没办法相信。”胖老板发出低沉而美妙的嗓音,感觉她的声音震动了地面。妇人离去之后,我若无其事地蹲在店门前,摸摸马铃薯。这是,庞大的兔子小姐说:“没见过你啊。”“是、是吗?”我佯装镇静。“嗯。”她警惕地打量着我,嘀咕了一句,“你从南方来的吗?”“是啊,我从南方来的。”我配合着她的话。“不好意思。”我不知道她为何道歉。“我啊,一直坐在这里。所以不是岛上的每一个人都认识啊。”“啊,不,没关系。”“你也是为了优午的事来的吗?”她说,“这世上真的有人那么心狠手辣。优午一直站在田里,告诉我们很多事情,而且他从来没做过坏事。”“是、是啊。”感觉好像被责问的人是我一样。“优午真的告诉过我们很多事情,他自己怎么会遇上那种事啊?!”或许她比我当初看到的更年轻,虽然脂粉未施,肌肤却光滑亮丽。她双手环抱着站不起来的庞大身躯,说:“最近听说英国的前王妃去世了,你听说了吗?你知道英国这个国家吗?”她指的似乎是黛安娜王妃。有趣的是,她不但知道朝鲜的最高领导人金日成在几年前去世,也知道尼斯湖水怪是有人捏造的,这些全部都是从优午那里听来的。他骄傲地说:“我没办法离开这里,不过托他的福,我也不是一无所知,因为我老公会把优午说的事情告诉我。”“他会告诉你们未来的事吗?”你连这个都不知道吗?她的眼神与其说在责难我不是岛上的居民,不如说是在可怜我。“他不会告诉我们未来的事,特别是本人的事情。我祖母也说过,他很久以前就是那样了。”如果能预知未来,任谁都会抱持关心。我又想起了名侦探的故事,假如我身在小说里,我一定会挨到名侦探身旁叫道:“快点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谁会遇害!你只要把破案的页数往前挪一点不就好了吗?”“只要大家一逼问,那个生性温和的稻草人就一定会是:‘知道未来的事情就没意思了。’”她微微一笑,“对了,你买点儿什么吧!”“可是我现在身上没钱。”我边说边探了探裤子后面的口袋,发现里面有纸钞,心想,这种钞票大概不能用吧。给兔子小姐一看,她说:“那也行,是轰的钱吧?”便收了下来。作为交换,我收下了五颗难看的马铃薯,装进塑料袋里。“你第一次见到我,吓了一跳吧!”“咦?”“我这么胖。可是啊,我也不是自愿变成这副德行的。”接着,她淡淡地聊起了自己的事。我对她的身世挺感兴趣,而且也没有胆量打断她,只好静静地倾听。她似乎从五岁开始看店。“当时啊,我个头小,很可爱。毕竟是兔子嘛,周遭的人会不断地称赞我可爱,然后给我点心。我也喜欢甜食,所以来者不拒。久而久之,我就变得胖嘟嘟的了。”她还笑着说:吃东西是一种幸福,有时候我想,如果在意体重,那就对不起食物了。“我还记得变得动弹不得的那一天。那是个阴天,猫咪叫个不停。我走到这里的路上,有一户人家种的奇异果结出漂亮的果实,我心想回家时再去跟他们要。结果啊,打烊以后当我想回家时,居然站不起来了。很可怕吧!不管我再怎么使力就是动弹不得,吓坏我了。我心想,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原来如此。”虽然这不是“原来如此”这四个字能够解释的现象。“该不会从此以后就以这副德性在这里生活吧?我一想到这里就笑了出来,没想到那居然变成了真的。”她很开朗。她在这里生活了十年以上,一步也不曾离开,实在令人难以置信,但她有一种爽朗的性格,让人感觉不到个中辛酸。我跟她相处得很愉快。“当时,早知道会变成那样子,先泡个澡也好。我到现在还是觉得,就算麻烦一点,如果先找个可以欣赏风景的地方坐下来也行;如果来的时候先去向那户人家要奇异果就好了。”“那你洗澡怎么办?”她看起来并不脏,于是我试探性地问道。这时,她得意地说:“我老公会帮我擦澡,夏天也会在我身上洒水,他还会定期替我翻身,免得长褥疮。很体贴吧?”我昨天看到的那个瘦男人大概是她老公吧。我感到吃惊的同时,也觉得很羡慕。“你看我这么胖,会不会觉得我像怪物?”兔子小姐似乎很愉快地问道。“不会。”我回答。其实她看起来非常美丽,说她迷人会更体贴。“你很漂亮。”兔子这个名字很适合她.她于是大笑:“真可惜。我只对巧克力跟我老公感兴趣。”我有点愕然,难道甜还没让她学乖吗?我问道:“我想知道优午的事。”既然买了马铃薯,我厚脸皮地摆出一副熟客的架势。“那我把我外祖母说过的话告诉你好了。”她说,“我外祖母很讨厌优午,她说的应该可以作为参考吧?”咦?我怀疑自己是否听错了。“我外祖母一结婚,马上生了孩子。我外祖父是个了不起的农夫,听说长得一表人才,不过没有照片为凭就是了。”“为什么你外祖母讨厌优午?”“因为她的小孩和那个帅老公都死了。”*她的外祖母名叫峰。大约在七十年以前,峰年方十九。据说她十七岁就结婚了,但在当时并不算早婚。她在圣诞节那天,跪在优午面前呻吟: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她低声斥责水田里的那个稻草人。峰的泣诉接近哀呜。“两个星期以前,那一天我来过这里。对吧,你当时就知道了吧?”峰伸出双手捶打稻草人的胸部,力道虽然不强,拳头中却饱含着不同于力气的强烈情绪,左一拳右一拳地发出“咚咚”声。优午沉默不语。“如果你能告诉我,我们那天晚上就不会睡在那里了。如果你能告诉我,我们就会没事了。对吧?”两个星期以前,夜里突然打雷,打中了峰家旁边的一棵高大杉树,她记得当时的天空犹如镁光灯般闪了一下。然后发出一阵巨响,杉树突然穿破她家的玻璃窗,压垮了房子。等她回过神时发现,树就倒在峰的身旁。那是一幅令人无法相信的景象。树干压碎了丈夫的头,戳中了睡梦中独子的肚子,并刺穿了内脏。“你为什么会站在这里?你只不过是个没用的小木偶罢了。”稻草人难过地回应:“我无能为力。”“你当时跟我聊天时不是还在笑吗?那天晚上,我家遭遇巨雷袭击,丈夫的头被压碎,儿子的身体被撕裂。你明明早就知道了,却不跟我说,还在偷笑!”“我没有偷笑。”“那你是不知道?”“我知道。”混账家伙!她咆哮道,再度捶打稻草人。“人总有一天会死。”优午静静地说。“那是怎样?你的意思是说,我的家人那样惨死也是无可奈何?!”“我没办法告诉猪:‘一个月以后,你会遭人活活砍头,被吃进肚子里。’我也没办法告诉停在我手臂上的鸟:‘明天,你会被闲着没事的猎人射死。’”“别把我家人跟猪或鸟混为一谈!”峰说。然后她抱住优午的身体,想要将他拔出地面。“像你这种没良心的家伙……”事实上,如果峰丧失理智用力一扯,稻草人或许真的会被拔出泥泞地。然而峰扯到一半,便放开了手。她哭道:畜生!吼道:浑蛋稻草人!*“你外祖母当然会生气。”我撅起嘴巴,“如果优午事前就告诉她,雷会劈中她家,要她远离房子,她的家人就会得救了。”“优午常说‘未来和过去是两回事’。他还说,今后会发生的事情,和已经发生的事实是完全不同的。”我想起优午曾经说过“我不是神”。当时,他伤脑筋地叹气说:“大家都误会了。”“可是啊,那场意外也未免太惨了。优午太自私了。”“我外祖母原谅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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