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哟!还念念不忘那件事啊!” “艺术正呼唤着我,我可以听到它甜美的呼唤。” “是你听错了吧?” 黑衣骑士一句话就推翻了朋友的妄想。帕尔斯头号的智将似乎很不服气地瞄了帕尔斯排名第一的勇将,却没有说什么话。 (二) 第二天早上,特兰军开始移动了。动作十分明显,连在城内的帕尔斯军都看得出来,很明显地是要引诱帕尔斯军。 这是一种诱敌,帕尔斯军抱着“随君之意”的态度静观其变。然而,军师那尔撒斯指示诸将,要做好随时准备出城迎击的工作。黑衣骑士达龙带着微微不解的眼光问道:“我以为你的想法是不管特兰军怎么挑拔,目前都不去理睬的。” “原本是这么想的,不过现在有些改变了。因为我想先抓住一个特兰军有力的武将。另一方面,或许王太子殿下不会下令出战也不一定。什么事都有可能的**我的理由就是这样。” 那尔撒斯做了说明之后,达龙点了点头。 “如果国王把民众当成政略的道具的话,这个国家就完。王太子殿下是不会做这种事的。我明白了!我去做出战的准备。” 于是,就在帕尔斯军的半数完成了出战准备的时候。 “有个人被带到特兰军的阵前。” 耶拉姆于此时做了这样的报告。 特克特米休王带着嘲讽的语气对着城墙上的人大声喊道:“帕尔斯军啊!出城吧!出来作战啊!如果再不出来,我就烧光邻近的村庄,杀掉所有的村民!我不是说着玩的,你们也已经看到了!” “我们知道了。” “哦?知道了吗?” “我们知道你不是可以说得通的对象了。等着吧!马上就要让你成为前代的特兰国王了!” 只要愿意,亚尔斯兰也是可以说出相当辛辣的言词的。而现在,他就有这个念头了。他跑下城头,跳上他的坐骑,下令出击。城门被打开了。那尔撒斯所预料的就是这个情况,他知道王太子不是那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无辜者在他眼前被杀害的人。 “没有办法,我们只有尽量照着殿下的心意去做。可是,达龙,绝对不要误了撤退的时机!” 那尔撒斯很清楚不可能所有的战斗都按照计划进行,有时候也必须排除计算以满足感情上的需求。另一方面,特兰军在进行一切的计划之后等着收获成果。冲突看似没有什么秩序可言,可是特兰军的阵列在一瞬间变换了队形,很奇妙地把亚尔斯兰和同伴们切离开来。在混战的血腥烟雾当中,亚尔斯兰遭到一名特兰骑士的挑战。 “乳臭未干的小子啊!你叫什么名字?如果你会说人话,就报上名来吧! ”对方一开始就有意侮辱亚尔斯兰。 “我是帕尔斯的王太子亚尔斯兰。不过,你并没有必要特意花心思去记!” “什么?王太子?” 特兰骑士不禁睁大了眼睛。当他的惊异感过后,两眼中便充满了残忍而喜悦的表情。 “是吗?被西方的蛮族夺去了王都,成为一个无家可归的孤儿的就是你啊?” 亚尔斯兰没有回答,他整备好了架势。特兰骑士不禁嘲笑着说道:“没有家的流浪孤儿,听起来好可怜啊。我就把你带回沙曼岗,放在栏子里养着吧!这辈子你就不怕没饭吃了。你就乖乖地下马,爬在地上求饶吧!” “我不打算降服于一个既不知礼节又没有仁慈心的敌人。” 亚尔斯兰含着满腹的怒气反击对方的辱骂。眼看着他们处刑了那些农民,亚尔斯兰对特兰人有着满腔的愤怒。 “别太狂妄了!” 特兰骑士踢了踢马腹,朝亚尔斯兰突进。亚尔斯兰迎了上去。他迎着对方突进的速度,微微地改变了马头的角度,像风一般奔过敌人的身旁。在他与敌人擦身而过的时候,把剑由左下方往右上方一扬,发动了凌厉的一击。 他的意图虽佳,但是,四周有太多的敌人了。就在他的剑尖要斩断对方身体的前一秒钟,从别的方向刺出的刀身袭向亚尔斯兰,厚重的特兰刀身弄弯了帕尔斯的细刃,尖锐的金属声音响起,顷刻之间,亚尔斯兰失去了武器,两手空荡荡的。这时候,有两把特兰的剑同时朝着王太子的头上落了下来。然而,接下来的惨叫声是用特兰语发出的。第一个特兰骑士看到用一刀就把同伴送上西天的帕尔斯骑士身影时不禁一阵愕然。 “可恶!你是什么人?” 回答这个问题的并不是那个当事人,而是帕尔斯的王太子。他那如晴朗夜空颜色的瞳孔绽放着欢喜的光彩。 “奇夫!你不是奇夫吗?你回来得正好!” “真是抱歉,殿下。我想是该回来的时候,结果却出了这样的风头。” 流浪的乐师拿着血刀,骑在马上对着王太子恭恭敬敬地行了一个礼。看到这副景象,特兰骑士发出了怒吼。 “原来你的名字就叫奇夫!” “不光是奇夫,上头还必须加上‘正义及和平的使者’才对。” “鬼话连篇!” “你不喜欢吗?那么,也可以改成‘为女人所爱,为丑男所怨’,这样你应该就没有什么异议了吧?” 舌战被一方给中断了。特兰骑士的刀刃和两眼中闪着杀气,朝着多嘴的闯入者杀了过来。刀势虽然强劲,但仍然不是奇夫的对手。未来的宫廷乐师巧妙地把手腕一番,特兰骑士的斩击就从奇夫的剑上滑过,相对的,他露出空隙的右手腕下方遭到致命的一击。特兰骑士发出了尖锐而短促的叫声便从马上摔落下来,永远地。 当奇夫护卫着王太子亚尔斯兰进入培沙华尔城的时候,微微带着复杂的神色的欢呼声迎面而来。姑且不论许多人对奇夫的感受如何,他救了王太子却是不争的事实。 “野战中的特兰军果真是不可小觑,差一点就造成了不该有的遗憾。”达龙压低了声音对那尔撒斯做了这样的说明。 “好在奇夫及时赶到才没有铸成大错。奇夫这个家伙一定是算准了最好的时机才出现的。” 那尔撒斯也有同感,趁亚尔斯兰面临危机的时候而拯救他的生命,这根本就是奇夫模式。或许还会有再次的退场,不过,这个豪放不羁的男人似乎有意在王太子的身边栖息一阵子。 奇夫原本打算把他在魔山迪马邦特山所经历的事情告诉军师那尔撒斯的,但是,他发现美丽的女神官就站在大厅,便决定把私人的感情放在前头。当他正要走向法兰吉丝的时候,注意于是个男人就站在女神官的身旁。那个男人身空银灰色的甲胄,一副很亲密的样子和她说着话。 奇夫看到了这个景象。刚好千骑长巴鲁姆就站在身边,于是他压低声音询问。巴鲁姆是少数对奇夫不怀敌意的人。 “那个男人是谁?那个在法兰吉丝小姐身旁厚颜无耻地罗嗦着的独眼男人?” “是克巴多大人。以前是万骑长,名声足以和达龙大人、奇斯瓦特大人相提并论。” 巴鲁姆之所以带着用心可疑的笑容这样回答,或许是因为他预料到将会有一场爱情纷争吧?奇夫这个人原本就是那种不会去在乎带着恶意笑脸的男人,所以,在知道了克巴多的名字之后,便反原本已停下来的脚步再度朝着法兰吉丝走去。奇夫刻意不去看克巴多,扮出如蜜般的笑容,打了个久别之后的招呼。 “法兰吉丝小姐,就算我不在时你的心灵再怎么空虚,也不能随便跟这种男人靠在一起戏谑,这样是有损你的尊严的。” “为什么你不在,我的心灵就一定要空虚?” 面对这么冷漠的回答,流浪的乐师表现出他那近乎可敬的态度。 “法兰吉丝小姐是一个近乎完美的女性,不过就是有一个缺点,那就是对我的心不坦白。但是,也因为这个缺点使你更富有魅力。” “有罪的大概是你的嘴巴吧?太过巧言令色只会让女神官小姐感到肉麻。 ”克巴多一句话顶了回去,下一瞬间,他那亲密的眼神又落在法兰吉丝的身上。 和那尔撒斯坐在同一张桌子上看着这副光景的亚尔佛莉德,对着年轻的军师喃喃说道:“那三个人之间的气氛好微妙。” “花一朵,加上两只蜜蜂,这可不是多稀奇的事。不管是花或是蜜蜂可都不平凡哪!” “唔,在这一方面,那尔撒斯就没有这种麻烦,真好哩!只有我一个人! ”话还没有说完,耶拉姆便粗暴地把装着汤的盘子放到桌子上,发出巨大的响声。亚尔佛莉德的脸上溅满了汤水,她不禁愤怒地叫起来。 “你干什么?” “不要打扰那尔撒斯大人!你这个疯婆娘!” “准疯啊?人还没长大,嘴巴倒是不饶人。少说点话,多多磨炼你的本事吧!” “你没有资格讲我!你啊**” “你竟然还敢在长辈面前大吼!你说说他嘛!那尔撒斯!” 年轻的军师再也不能袖手旁观了。 “唔,不要这样,同样是帕尔斯人,应该好好相处的。和平来自友爱。” 这种不像是那尔撒斯式的说教立刻就引发了少女和少男的反弹。 “我认为和平是来自对年长者该有的礼仪的,那尔撒斯。” “那尔撒斯,我认为和平不应该是在被逼迫的情况下产生的。况且心中不得平静的和平未免太**” “什么话!” “怎样?” 这两个人相互瞪视,谁也不让谁,而年轻的军师只能在他们视线所迸出的火花下空自叹息。这时候,大厅的门被打开了,黑衣骑士的身影出现。他对着王砂子行了一个礼然,然后笔直地朝着那尔撒斯走去。 “喂!天才画家,特兰军好象比我们还要勤快呢!夜虽然深了,他们却涌到城门前来了。” “是吗?这可是一件大事,我们可不能在这里胡扯了。” (三) 对特兰军而言,在先前的战斗中没能取下亚尔斯兰的性命实在是一件令他们扼腕的事。然而,同时他们也有自信在野战中绝不会输给帕尔斯军。他们企图继续发动波状攻击,直到帕尔斯军精疲力竭为止。 出击的达龙避开了敌方的箭,把身体伏在马上,推测该是时候的那一瞬间,将长枪往斜上方刺了出去。银色的穗头贯穿了突进而来的敌兵的下巴,敌兵发出了短促的惨叫声,拉出一条长长的血光,从急驰的马背上滚落下来。 这才是刚开始。达龙快速地把枪身收了回来,弹开从旁边狙杀过来的剑,在间不容发之际猛刺出去。失去了骑兵的特兰马发狂似地跑走了。达龙所到之处,特兰兵的惨叫声便撕开了夜幕,他们的甲胄和马具淹没在他们自己的血流中。 “那尔撒斯说要活捉一个特兰有力的将军,可是看来都是一些喽罗嘛!” 和一般的士兵作战根本就是无谓的杀戮,达龙的内心极为浮躁。他想找出足以与前几天的特兰亲王伊尔特里休相匹敌的强敌,可是,这一天夜里,黑衣骑士却没有碰到那样的对手。 在特兰军的主力将军中,吉姆沙和亲王伊尔特里休一样是属于最年轻的。 他的个子比较小,而且又生就一副娃娃脸,乍看之下总让人怀疑他到底有没有二十岁了?他在特兰军也算是一个勇敢而机敏的武将,同时也是善使暗器的能手。 他用的武器是吹箭。据说,吉姆沙甚至可以用浸了毒的吹箭将在天空中飞着的鸟给射下来。当然他也能使枪和枪。他可以光靠两脚操控马匹,右手拿剑,左手拿着吹箭筒,当他冲进敌阵时,留下的就是两种不同的尸体。 这天夜里,帕尔斯军用自己的性命去证实了这个传闻。朝着吉姆沙冲过去的帕尔斯兵相继从马上摔落。 “真是一个有着奇怪技艺的家伙!” 两个帕尔斯骑兵同时从左右方朝着吉姆沙砍杀而来。然而,他们也同时从马上翻落,血和惨叫声同时迸出,滚落在地上。其中一人的一只眼睛被吹箭贯穿,另一个人的咽喉则被剑砍断了。惊叫声从帕尔斯军当中响起。 知道一般的骑兵没有办法和对方相抗衡,帕尔斯军的萨拉邦特于是往前突进。在经过三、四个回合的刀刃交锋之后,吉姆沙转过马头逃走了。萨拉邦特猛然急追,挥下了强烈的斩击,吉姆沙把身体伏在马上躲过了这一击,转过头来吹出了箭。他原本是瞄准萨拉邦特的右眼的,然而,萨拉邦特敏捷地用右手去挡吹箭。瞬间,一阵剧痛麻痹了他的右手,他丢下了剑。 被这种意外的武器所伤的萨拉邦特勉勉强强回到了城门前,只是,他也已经精疲力尽地从马上摔了下来。吹箭的毒素在他体内窜流引发了高烧。如果不是达龙用长枪为他挡住追兵的追击,恐怕萨拉邦特早就被特兰兵斩成肉酱了。 萨拉邦特重伤的消息立刻传遍了帕尔斯军,有人因为这个消息而感到战栗,有人因此而燃起了熊熊的战意。 吉姆沙在伤了帕尔斯有力的将军之后,为自己的胜利而感到骄傲。为了自己本身的武勋,同时也为了前一阵子老是败阵的特兰军的名誉,他在稍事休息之后,例又率领着士兵朝着培沙华尔城进攻,和已经来到城外的帕尔斯军起了冲突,战况显得极为激烈。 在战场上急驰的吉姆沙和一个帕尔斯武将遇上了。这个左眼呈一字形的精悍男子看着吉姆沙,一句话也不说,操探着他的骏马突进。他的大剑早已涂满了鲜血。知道遇到强敌的吉姆先以剑相迎,在交锋了两三个回合之后,他调转了马头做出逃跑的姿态。 就在那一瞬间,克巴多快速伸出的左手抓住了吉姆沙甲胄上的皮带。这是一个快得令人惊异的举动,同时臂力之大也出人意料之外。当吉姆沙正想大叫“干什么”的时候,他的身体早已被抛到半空中。 吉姆沙的身体划出了个弧形,摔落在地上,在草上弹跳着,然后又滚了两三圈之后,好不容易才起了身。这个时候,驱马靠上来的伊斯方对着他挥下了剑。火花散落,从甲胄上方受到这强力一击的吉姆沙向前倾倒,脸朝地上趴了下去。 当伊斯方轻地从马上跳下来正待给吉姆沙最后一击的时候,克巴多制止了他。 吉姆沙入了培沙华尔城,不过不是以胜利者之姿,而是以俘虏的身份。当战斗告一段落时,被用皮绳绑住的他被带到了大厅上,亚尔斯兰劝他投降。 吉姆沙死都不答应。他毫不畏惧地挺起胸膛说道:“特兰人除了对特兰国王以外,绝不对其他人下跪。更别说是对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投降。” 他的一番话是用特兰语说的,那尔撒斯只得带着苦笑充当翻译。 被高为乳臭未干的亚尔斯兰在知道内容之后,也学着那尔撒斯做了一个苦笑。他知道自己确实还是个小孩子,所以他也不觉得生气。 “站在那边的帕尔斯臭小子不久之后也将被特兰军所抓,带到我们国王的面前。难道那个时候,你们也愿听我们要你们忘了旧怨而追随特兰国王的忠告吗?” “可恶!尽讲一些废话!” 素有“被狼养大的人”之称的伊斯方拔出了长剑。他从群将中跑出来,想永远地封住这个无礼至极的俘虏的嘴巴。那尔撒斯出声制止了他。 “殿下的意思,不可以杀他。” “可是,军师大人,这家伙大胆地口出狂言,看来是没有降服的意思啊! 如果让他继续活下去,日后必定是个祸害。杀了他把他葬在美丽的坟墓中也算是功德一件啊!” “别急,要杀他随时都是机会。殿下,这样做可以吗?” 那尔撒斯看着亚尔斯兰,一向信赖军师的王太子微笑着点了点头。事到如今,伊斯方也只得收起了剑。可喜的是,受了重伤的萨拉邦特在放了血和吃了药之后保住了一条命。 于是,特兰的勇将吉姆沙便被关进了培沙华尔城的地牢里。虽然暂时还被皮绳绑着,但是,吉姆沙自信以这样的绑法他有办法逃脱,于是,他下定决心伺机而逃。 事实上,如果吉姆沙不逃的话,还真有人要伤脑筋了。这个人就是帕尔斯的军师那尔撒斯。 “先让他们瞧瞧我们的计谋。” 年轻的军师以若无其事的语气这样说道。达龙和奇斯瓦特也只是以微笑表现他们对军师的信赖。在这之前,帕尔斯军总是处于承受特兰军攻击的形势,而事态要渐渐推移了。现在,该是由帕尔斯军发动挑衅的时候了,而吉姆沙在这个时候就是一个不可或缺的角色。 攻不下培沙华尔城,再加下吉姆沙被抓,连强悍如特克特米休王也开始感受到了压力。对培沙华尔城的攻势缓和下来,下一步棋该怎么走也迟迟没有定论。在经过一昼夜之后,原本成了俘虏的吉姆沙此时带着满身的泥泞回到阵营。 “我被关进了地牢,原来在这几天就会被处死,还好我趁机抢了马逃了回来。” 吉姆沙对接见他的特克特米休王做了这样的报告。他还带回了帕尔斯军的机密。帕尔斯轻估吉姆沙是个不懂帕尔斯语的蛮族,连劝降时也是用特兰语进行。吉姆也都只用特兰语与之交谈,所以帕尔斯人在无后顾之忧的情况下常常用帕尔斯语谈着军事机密。事实上,吉姆沙不仅会说帕尔斯语,他也听得懂帕尔斯语。 “臣下有事要先禀报。培沙华尔城内的帕尔斯军将在新月之夜和城外的十万同志会合。” “什么?帕尔斯还有那么多的兵力啊?” “是的。以前还在犹豫要不要投效王太子的南部地方的诸侯和土豪们,现在已下定决心要投效到王太子的阵营来了。” 特克特米休王质问道:“那些土豪们原本为何会犹豫呢?” “因为他们对王太子的一些措施感到不安和不满。” 吉姆沙做了说明。王太子亚尔斯兰有意将帕尔斯三百多年来的社会制度做大幅度的改革,他发出了奴隶制度的废止令,禁止人口贩卖,将所有的国民都解放为自由民。对目前拥有奴隶的诸侯们来说,这是极为不利的。因此,就算诸侯们投效王太子收复了国土,在奴隶被解放之后,他们将遭受极大的损失。 这就是为什么他们立场摇摆不定的原因。但是,国王安德拉寇拉斯三世似乎没有得救的希望,而王太子也对自己同伴的诸侯们传达了承认其奴隶所有权的令谕,因此,诸侯们终于下定决心,倾其所有兵力集结到王太子的阵营来了**。 “帕尔斯人得意地说那些兵数有十万之多,而且已经到了离培沙华尔城西南方二十法尔桑(约一百公里)之地。请陛下尽早拟定对策。” 特克特米休质问再度跪伏在面前的吉姆沙。 “我知道了。不过,王太子亚尔斯兰还只是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孩子,以这样的年龄要统治一国的诸侯和土豪,难道他是那么有能耐的人吗?” “不,那只是众人过度的评价。亚尔斯兰看起来只是一个傀儡,一直被身旁的人所操纵着。臣下不认为他有治理一个国家的能力。” “唔,这么说来,在失去安德拉寇拉斯王之后,帕尔斯的存在了显得岌岌可危了?” “是的。” 吉姆沙的报告让特兰国王特克特米休龙心大悦。 “干得好,吉姆沙!如果不是你拼了命回来报告这件事,我军恐怕就会陷入遭培沙华尔城内外夹击的苦境了。你做得实在太好了。” 在一番赞赏之后,特克特米休还给了赏赐。这是特克特米休式极有实质意义的做法。他命令侍从拿来裹着牛皮的大箱子,让吉姆沙尽情地抓取装满在箱子中的金币。 特兰本国并没有铸造钱币。箱子里面的金币都是从帕尔斯、绢之国或者马尔亚姆等国掠夺而来的。在赏赐吉姆沙各国的金币之后,特克特米休还大方地做了以下的宣告。 “在我们战胜之后,我军会回特兰本土,不过,我打算永久地占领培沙华尔城。此城位居大陆公路的要冲,可以监视帕尔斯和辛德拉两国,守护我国的最南端。至于城主呢?吉姆沙啊!就交给你来负责了。你可要再接再励,加把劲啊!” 吉姆满怀感激,诸侯们则对他的鸿运羡慕不已。只要上当培沙华尔城的城主,就可向往来于大陆公路的商队课收通行税,并且可以把其中一部分纳入私囊,这是一个公认的肥差事。吉姆沙等于是被赏赐了难惟计数的荣华富贵。当然,这些美梦都得在攻陷培沙华尔城后才得以实现。 军事会议很快就召开了。特兰军分成了两股,从前后方夹击帕尔斯的诸侯军,将之击灭。接着再趁黑夜打扮成诸侯军,诱使培沙华尔城开门,然后一举攻进去将帕尔斯军完全歼灭。这个计策就这样决定了。 “如果延误了战机,一定会惹陛下不高兴的。赶快!击灭帕尔斯军的荣誉就要归我们了!” 亲王伊尔特里休、猛将达鲁汉及先遣部队的将军们早就磨拳擦掌跃跃欲动了。 “岂可让吉姆沙一个人独占荣誉和富贵?培沙华尔城城主的地位应该是我的。” 夸张地来说,特兰全军早就因为功名欲而红了眼。在他们以帕尔斯的里程来算走了一法尔桑远的时候,就发现了马队的马蹄足迹以及还很新的野营痕迹。帕尔斯的大部队正在移动的事情好像是真的。 特兰军就如帕尔斯的军师那尔撒斯手上的玩偶一样照着他的计划在行动,而制造出表面上看来真像是野营遗迹的就是特斯所率领的一队人马。他们事先接获那尔撒斯的通知,暂时不入培沙华尔城,而在城外布设好诱使特兰军上勾的陷阱。 于是,在新月之夜,朝着不存在的帕尔斯军杀到的特兰军,在黑暗中正面冲突了。 充满敌忾之心的刚勇军队在预期中的战场上相遇。尽管特兰人夜视能力奇佳,但是终归有个限度,双方都深信对方就是可恨的帕尔斯军。于是,大陆公路历史上最凄惨的同袍相残就展开了。 (四) 剑和剑交击,人和人、马和马激烈地冲撞,彼此都认为对方就是死敌。一旦开始流血,血腥味就像烈酒一样薰醉了人们的意志。在一阵狂乱中,特兰人疯狂地相互残杀,用剑斩,用枪突刺、用战斧劈,甚至用马蹄相互践踏,战斗持续进行着。 “真是奇怪啊!” 亲王伊尔特里休不禁感到怀疑。他的剑和甲胄沾满了鲜血。在他奋勇杀敌,杀了几个敌人时,仿佛听到袭杀而来的敌人用特兰语交谈着。越是作战,心中的疑虑越是加深,最后伊尔特里休收起了剑大叫。 “太可疑了,大家安静!” 几乎在同时。 “住手!停止作战!是自己人啊!我们中了帕尔斯人的奸计了!” 在充满黑暗和鲜血的战场上到处响起了制止部下的叫声。这些声音渐渐将疯狂地挥舞着武器的士兵从流血的沉醉中唤醒了。刀枪的响声静止了,以互报名字之后,双方确认了对方是同志。在一阵呆然之后,随即而来的便是一场激愤。 “可恶!帕尔斯人太毒辣了!” 虽然特兰人气得浑身颤栗,可是,终究像是在嘲笑中了敌人的毒计的自己一样。被那尔撒斯的计策牵着鼻子走的特兰军,在一夜之间造成了五千名死者和一万二千名伤者。而且,理所当然的,帕尔斯军是一兵一卒的损伤都没有。 “到底是谁想出这样的计策的?帕尔斯军中有头不可忽视的狐狸啊!” “大概就是那个叫那尔撒斯的人吧!” 卡鲁鲁克回答了国王发出的怒吼。在特兰王国的武将当中,他是最知晓他人政情的人。他的脸颊上流着血,那是在混战中被同志迪撒布罗斯的剑所伤的,而迪撒布罗斯也被卡鲁鲁克的枪伤了左手腕,两个人都因为无处可发的怒气而血红着双眼。卡鲁鲁克曾经告诉过国王那尔撒斯是一个不可轻忽的人物。在四年前,使从帕尔斯东方国境入侵的三国联军分裂而被各个击破的,也是那尔撒斯的杰作。 如果早在两天之注意到这件事的话,就不会发生今天晚上这样的惨剧了。 “好,那个叫那尔撒斯的策士一定跟亚尔斯兰一起被烧死!不过,在这之前,还有一个应该要料理的奸细!” 在稍微平息了怒气之后,特克特米休颤抖着身体怒吼着。 “把吉姆沙给我叫来!我听信了他的谎言才害得部下平白无故送掉性命,简直把我当成傻瓜耍!背叛者!” 那尔撒斯是知道的,他知道吉姆沙是无辜的。吉姆沙只不过是中了那尔撒斯的计策,而照着演奏出来的曲子跳着舞罢了。当然,那尔撒斯不会为了替吉姆沙辩护而特意到特兰军的阵营中来做说明。相信吉姆沙无辜的人只有吉姆沙自己而已。 被叫到本阵中来的吉姆沙虽然已经知道自己“被陷害”了,可是,他根本没有办法提出证据好平息狂怒的国王和诸将。总而言之,由于他带回来的假情报使得特兰军遭受莫大的损失,这是不争的事实。对国王和诸将而言,除了眼前的吉姆沙之外,他们没有可以发泄怒气的对象。 吉姆沙知道自己已经没有辩解的余地了。看情形,他一定会被视为私通帕尔斯的背叛者而遭处决的。他并不怕死,但是,带着污名而冤死却是他所不能忍受的事。 吉姆沙突然一翻身。在这种情况下,他只有先逃命,待日后再证明自己的清白了。 “露出真面目了,叛徒!” 刀锋朝着吉姆沙袭杀过来,亲王伊尔特里休发动了强烈的斩击。勉勉强强避过这一刀,再把第二刀反挡回去之后,吉姆沙跳上了马。他是特兰军中数一数二的名骑手,骑上了马,他就像一阵强风般远远地离开了国王的本阵。 “不要让他逃了!射落他!” 卡鲁鲁克命令弓箭手攻击,一声令下,数百道弓弦同时响起,弓箭化成了一道奔流撕裂了深厚的夜气。然而,他们也不知道是不是能射倒那个逃亡者。 突然,特兰人面面相觑。 似乎有什么东西从地面升起,朝着特兰人的阵营袭过来。特兰人可以感觉到那逐渐逼近的态势。那种感觉就像雷云聚集在晴朗的天空所形成的不愉快气氛,身经百战的诸将觉得全身都起了鸡皮疙瘩。那是一种很真实的感觉。 “**是帕尔斯军!” 扬起的声音就像惨叫声。四周的黑暗在一瞬间腐化都变成了敌人。随着一声“突击”的帕尔斯语响起,箭雨便发出巨大的声音从天而降。 “太恶毒了!” 特克特米休再度怒吼道。这句话的确充满了憾恨之情,而且是憾恨已极。 帕尔斯军,也就是那尔撒斯的作战极为彻底,而且又十分毒辣。他先让特兰军相互残杀,当发现事情真相之时,特兰军必愣在当场。强烈的敌忾心萎靡了,力气也尽失了,特兰军丧失在那个夜里再度跟敌人决一死战的意志。当他们紧绷的神经松驰之后的一瞬间,毫发无伤的帕尔斯军就杀到了。 “那尔撒斯那个家伙难道是个恶魔吗?” 特克特米休的呻吟声被一阵年轻的怒吼声压倒了。亲王伊尔特里休拿着拔出来的剑,似要劈裂夜气般狂舞。 “不管是人或是恶魔,落入陷阱还不想办法脱身,就只有等死的份了!唯有突破陷阱才有生路。各位,拿起武器决一死战吧!” 他这一阵强烈的叱喝使得呆然若失的特兰将军们突然清醒了过来。亲王伊尔特里休虽然在国王面前有了越权的行为,但是,在这个时候也没有人想要去阻止。 在极短的时间内,原本虚构出来的战场变成了真正的战场。帕尔斯语和特兰语四处响起,血腥味形成了浓雾笼罩四周。将军波伊拉想要突破重围而站在部队的前头挥舞着长剑,然而,他却和帕尔斯的“双刀将军”奇斯瓦特正面冲突了。 “啊!前几天和你交了锋却没有分出胜负。今天晚上,我要让你那两把傲慢的双刀折断!” 波伊拉发出怒吼声斩杀了过来。双方相互斩击、反弹,刀刃交手十几回合,最后胜负才分出来。以不是波伊拉所希望的形式显出来了。 特兰军屈指可数的勇者也及不上奇斯瓦特的剑技。波伊拉的左颈被双刀一闪,只见他喷着鲜血从鞍上摔落下来。 失去了主将波伊拉的部队开始乱了阵脚。奇斯瓦特指挥着士兵,自己率先冲入了敌阵中。 血腥味浓裂地笼罩着四周,夜晚的黑暗形成一道黑幕,罩住了地上的地狱。特兰军被斩杀、突刺,连平时的勇气和士兵都如烟消云散,仿佛因这场浩动而想遁入黑夜似的。 “哪能这样就了事?至少也要把王太子亚尔斯兰的脑袋砍下来才能平息肚子里的那把怒火。” 亲王伊尔特里休两眼中充满了杀气。像这样以一面倒的情势结束战役是他从未经历过的经验。与其寻求一条退路,他宁愿更积极地和呈现压倒性优势的敌人对决。 “亚尔斯兰!出来!你在哪里!” 他怒吼着,不断地挥斩、突刺、反挡,帕尔斯的强兵也抵挡不住年轻亲王的猛攻。伊尔特里休冲过血河和惨叫声所形成的旋涡,愤怒地寻找着亚尔斯兰的身影。然而,在战事正酣之际,他遇上了迪撒布罗斯将军,后者劝他先设法逃走以期有东山再起的机会,因此,亲王只好咬着牙愤愤地逃离了战场。 特兰军中不是伤亡于刀枪而是弓箭的人也不在少数。到目前为止还没有遇过强敌的克巴多,看见头上包着蓝色头巾的少女不受黑夜的影响,不断地射出一枝又一枝的箭,把特兰的士兵从马上射落。这个少女,也就是亚尔佛莉德。 看见策着马靠上来的大男人便轻轻地笑了笑,她发现到这个男人便是为了法兰奇丝和奇夫互别苗头的人。 “弓箭使得相当好哪!” 面对克巴多率直的赞赏,亚佛莉佛德骄傲地回答道:“当然罗!我是轴德族的女人啊!我的弓术可比料理行哩!虽然不可以这么自夸的。” “轴德族?” 克巴多微微歪了歪头,然后急忙叫住正要调转马头的少女。 “喂!等一下!如果你是轴德族的人,那么就应该认识老族长的儿子梅鲁连罗?” 亚尔佛莉德停下了马,微弱的月光并没有完全将她不知所措及惊异的表情照出来。 “你怎么知道我哥的名字?你在哪里见过他吗?” “哦?你们是兄妹啊?听你这么一说,倒发现你们是有些相像。” 这实在是相当含糊的思想。但是,他们也没有再多说些什么的余裕,战事还正如火如茶地进行着。克巴多以左手轻轻地拍着马脖子。 “梅鲁连正在找他可爱的妹妹哟!族长的宝座正为你空着呢!” “族长?讨厌!我可不想当什么族长。” 亚尔佛莉德想做的是另一件事。不过,少女并没有说出口。独眼的男人和少女便并肩策马奔跑在黑暗的战场上。 另一方面,特兰国王特克特米休未能突破帕尔斯军铁环般的包围,身陷于四方突刺而出的刀枪丛林中,卫兵的数量也骤减到十几名。此时,达鲁汉冲破了包围网的一角,跑到国王的身边来。 “陛下,请赶快逃吧!这里就交给我来挡!” 这个猛将的全身像染满了红色的雨水般。大剑的刀刃破锋了,连刀锷部分也沾满了红黑色的血迹。国王好不容易才迸出一句“抱歉”。沾满鲜血的脸上微微地笑,达鲁汉丢掉了自己那把已经不能再用的大剑,伸出手从国王的剑鞘中拔起了剑。 “借陛下的剑用一下。” 他用剑身拍打了国王坐骑的臀部。目送跳跃起来的马儿跑走之后,达鲁汉再度面向敌人。 “我叫达鲁汉,自认为特兰王国第一的豪勇之士。有本事的人就来击败我建立功勋吧!” 咆哮似地报出自己的名字之后,达鲁汉往马腹一踢,冲进敌阵中。异样的声音随即响起,帕尔斯兵从马上摔落。夹杂着人血的风拍打着草木。抱着一死决心的达鲁汉发挥了惊人的勇猛,连一向勇战不退的帕尔斯兵也起了惧怕之心,想从每一闪光就造成死亡的特兰人的大剑下逃生。 突然,一个黑色的人影从黑夜中出现在达鲁汉面前,在夜风中翻飞的斗蓬散发出了不亚于达鲁汉的血腥味。 “你就是特兰王国的达鲁汉吗?” “是的,你是?” “帕尔斯的达龙前来领教。你我就来一决雌雄吧!” 达鲁汉瞪大了眼睛。 “哦,你就是四年前杀了亲王伊尔特里休父亲的那个黑衣骑士?” “承蒙你还记得这件事,真是光荣之至。” “也是我的光荣啊!我来了!” 当双方用帕尔斯语应酬结束,两雄同时操控着马,亮起了剑。虽然这两个战士都是那么地杰出,但是,战斗的舞台并不是最理想的。不仅周围是一片黑暗,在他们四周也都不是旁观的人,而是一群激斗程度不逊于他们两人的战斗者。 火花和刀鸣声不断响起。达鲁汉的甲胄飞跳在半空中,达龙的胸甲也产生了裂痕。因为身处黑暗中,要完全避开对方的斩击是很困难的事。在交锋了几十回合之后,双方的坐骑互相冲撞,马鞍也不断地撞击着。达鲁汉从近距离刺出去的剑掠过了达龙的左肩。两人的身体重重地冲撞在一起,失去了平衡,从马上滚落到地上。虽然滚落下来,两人仍然继续缠斗着。他们用左手抓着彼此的右手腕,在草地和石头上翻滚。他们根本无法判断那浓重而激烈的喘息声是自己的还是对方的,不过就在这个时候,达龙使出了浑身的力量,右手一挥,把剑往对方脖子上一刺。随着一声低沉的呻吟声,温热的血溅上达龙的脸,达鲁汉的巨体顿时失去了力气。 特兰最大的猛将终于也丧了命。 仍然重重地喘着气的达龙好不容易才站了起来,他垂直地举起自己那把染了血的剑,对已不存在的强敌表示最大的敬意。在他四周的激烈战斗声音已经渐渐地平息了。除了伊尔特里休和达鲁汉之外,大部分的特兰军在对方压倒性的攻势下,于血腥和黑夜中落荒而逃了。 就在达鲁汉结束他堂堂的武人生涯时,随着王太子亚尔斯兰和军师那尔撒斯待在阵上的耶拉姆发现了一个躺在草地上的伤者。 那是特兰的将军吉姆沙。他的背上中了两枝箭,那是他自己人的箭。 (五) 培沙华尔城涌起了大胜利的欢喜声。特兰军的攻城之危已经解除了。不但如此,还把特兰军打了个溃败,包括达鲁汉在内的几个敌方名将也都被送上西天了。现在他们又可以再继续进行夺回王都叶克巴达那的战争了。不过,这次在功勋簿上的第一功劳该属谁呢? “今天晚上的首功应该归特斯。” 亚尔斯兰明白表示。自从亚尔斯兰再入培沙华尔城之后,特斯就没有在城内,他一直率领着部队忙着布下引特兰军入瓮的陷阱,做出大军先进过的形迹,制造野营的遗迹,放出流言,让所有的景象都像是有十万大军靠近的样子。 当然,他还得避过让敌人抓个正着的危险。特斯和他那两千名部下的辛劳不是三言两语就可以带过的。也因此,特斯失去了摘下敌将脑袋的机会,而没有这种机会就正是特斯的名誉所在。从连接着大厅的回廊上看着特斯从王太子手中接过赏赐的姿态,达龙显得比特斯本人还要高兴,他告诉那尔撒斯。 “殿下的作法实在是太好了。给像特斯那样脚踏实地工作着的人高度的赞赏,正足以激励所有的士兵们。这就是所谓王者的器量啊!” “达龙,凡是只要关于殿下的事,你就能把它当成感动佩服的材料啊!” “奇怪吗?” “不,一点都不奇怪。” 这是谎言,其实那尔撒斯内心才是感到奇怪。亚尔斯兰王子的作法确实有不凡之处,但是,如果达龙光有强力而没有刚正的心术的话,他会有什么样的反应呢?或许他就会强硬地主张“我拿下猛将达鲁汉的脑袋,立了紧大的功劳。把我放在特斯的底下,我不服”吧? “达龙其实可以把自己评估得更高一些的,不过,或许这就是这个男人的优点所在吧?” 那尔撒斯很清楚他这个朋友的优点不只在于是个豪勇的战士。那尔撒斯往前踏出一步凝视着朋友的脸。 “对了,现在我要去跟那个顽固的特兰人见面了,你呢?” “谢了!像我这样粗线条的人在场,反而只会增加你的麻烦。” 轻轻地举了一下手,达龙目送着友人离去。淡淡的夜风吹动着“战士中的战士”的斗蓬。斜挂在天边的新月散发出细小银白色的光芒,这让他回想起遥远的绢之国都城。亲朋月底下,在芳香的牡丹花园中,那失去了的爱情片断悄悄爬上了黑衣骑士的心头。达龙的嘴唇微微动了动,发出了喃喃低语声。 “遗忘是神明的慈悲吗**照现在看来,慈悲似乎也无济于事了。重覆杀戮的身躯可是罪孽深重啊**” 和达龙分手后的那尔撒斯在隔着中庭的一个房间内到了受伤的特兰将军。 吉姆沙伏躺在床上,他背上的绷带是耶拉姆和亚尔佛莉德合力为他包扎的。睡床两旁站着与其说是看护,不如说摆出了监视态势的耶拉姆和亚尔佛莉德。吉姆沙含恨地呻吟着。他再也不想装做不懂帕尔斯语的样子了。 “帕尔斯的军师大人吗?请你把这两个人撤下去。这样总让我觉得不知什么时候要被杀,如此下去伤哪会好啊?” “什么话?你这个不知感恩图报的家伙。救了你并帮你包扎伤口的可是我们啊!” 亚尔佛莉德两手插腰责骂特兰人。 “是啊!是啊!” 很衡的,耶拉姆和她取得了共识。那尔撒斯苦笑道:“唔,这一点你可以放心的。对了,怎么样?跟你提起的那件事,考虑的结果如何?吉姆沙大人?” “**我不知道。” 吉姆沙再度发出含恨不平的叫声,他的脸因为箭伤而扭曲着。 “那个叫亚尔斯兰的王子再怎么看都只像是一个懦弱的人哪!论武勇,他不及达龙大人和奇斯瓦特大人,论智略他也比不上那尔撒斯大人你。那个少年到底有什么优点呢?” 那尔撒斯再三劝吉姆沙追随亚尔斯兰,而这就是吉姆沙的回答。在特兰,像亚尔斯兰那样,在有能的臣下面前似乎不具什么份量的人是不可能当一个国王的。如果不是一看就能给人勇猛而强悍的印象,这种人是不能在特兰君临天下的。 那尔撒斯没有直接回答对方的问题。 “你看过那只栖息在亚尔斯兰殿下肩上的老鹰吧?” “看到了,那又怎么样?” “即使是在天上飞的鸟类也不能永远地飞翔。它们还是得有个可以栖息的巢,你说对吗?” “你是说,对有能的臣子们来说,王太子就是一株良木?” 吉姆沙满怀着疑问试着去体会那尔撒斯譬喻。帕尔斯年轻的军师微微地笑了笑,对耶拉姆和亚尔佛莉德做了松绑的手势。这两个人脸上明显地摆出了如果吉姆潲想要对那尔撒斯有所不利,他们就会把他打倒,再把他用绷带绑起来的表情。 “吉姆沙大人,主君也有好几种。有人是表面上强悍,但事实并没有那样的资格。特克特米王是怎么对你的,你自己慢慢去想一想吧!” “**” “耶拉姆、亚尔佛莉德,你们不需要再监视了。现在正在开庆功宴,去饱餐一顿之后好好睡一觉吧。” 那尔撒斯转过身,耶拉姆和亚尔佛莉德就往前跟在他左右方。三个人离开之后,房里就只剩一个受伤的特兰人了。吉姆沙为了一个连他自己都不知所以然的理由咋了咋舌,把脸埋在枕头中陷入了沉思。反正在受了这么重的伤的情况下,他哪儿也逃不了。他的情况跟鲁西达尼亚的王弟虽然有所不同,但是,吉姆沙应该也是有充分的思考时间的。 当充满血腥的夜晚结束,朝阳再度升起的时候,特兰军好不容易才整顿好残兵,集结在帕尔斯的东北国境处。精疲力尽似的特克特米休王对着残存下来的武将们宣布回国的决定,他认为既然没有胜算就干脆回本国去了。话声一落,剧烈的反对声就从诸将间响起。 “如果要这样,我们又何必来到这里呢?我们现在只是入侵,却什么都还没有得到,不是吗?难道我们要让那超过一万具的尸体暴露在异国的荒野,然后空着两手回去吗?” 年轻的亲王伊尔特里休怒吼道。特克特米休没有说话。在前一天夜晚之前,创绝对不允许他的臣下有这样的论调的,然而,他现在就像一盏快燃尽的灯火似的。 “干脆我们就和鲁西达尼亚人联手,从东西方夹击帕尔斯军好了。” 做出这个提案的是卡鲁鲁克将军。特兰军中虽然有许多勇者,但是,若要论外交和大规模的国家战略,卡鲁鲁克却是第一把交椅。 亲王伊尔特里休盯着他看。 “你说鲁西达尼亚?” “是的。对我们和他们来说,帕尔斯是共同的敌人啊!” 伊尔特里休皱了皱眉头。 “他们可以信任吗?对于异国的事情我是不像你那么精通,可是,他们不是曾经公开宣称对异教徒没有遵守约定的必要吗?” “亲王说得没错,可是,他们应该也需要一个有利于和帕尔斯军作战的状况,应该还有可以与之交涉的余地。不妨一试。” “就试试看吧!卡鲁鲁克。” 国王沉默了一阵子之后开了口。伊尔特里休勉强地闭了嘴,卡鲁鲁克恭敬地行了一个礼。 于是,表面上来看,从西方和北方入侵的两国在核计了各自的状况之后,似乎就要结成一个奇怪的同盟关系了。 第五章征马孤影 (一) 这是在帕尔斯军赶走了来自特兰的不速之客半天后的事情。另一个客人越过了国境之河到培沙华尔城拜访,他的名字叫拉杰特拉,在辛德拉有此名的国王当中,他是第二代。对亚尔斯兰的幕僚们来说,他是一个非常“亲密”的人物。亚尔斯兰到城门外去迎接客人。 “啊!亚尔斯兰殿下,你真是辛苦了。” “托您的福没有什么闪失。劳烦您特地跑一趟真是过意不去。” 亚尔斯兰采取的态度有过低之虞,跟随在他左右方的诸将有些感到不安。 他们都认为对这种墙头草实在没有这个必要。而当事人拉杰特拉则一点也不窘,精神百倍地扬了扬手。 “哪里哪里!担心你的安危,这是一个做朋友该有的心意啊!请不要介意。” 哪算是朋友,这可不是至恶的损友吗?一向严谨的奇斯瓦特似乎也忍无可忍地低声喃喃说道。或许是没听到这个声音吧?拉杰拉特带着难以形容的表情不视着帕尔斯的将军们。 “啊,我根本也用不着担心的。因为你的忠实部下们个个都是万夫莫敌的勇者,应该不会那么简单就败给特兰人的。所以,如果我多事插手而偷走了你们胜利的果实,那也实在是不应该的事。总而言之,这是一件可喜可贺的事啊!哈哈哈哈!” “哈什么哈?可喜可贺?可贺的是那家伙的头盖骨里面的东西吧?” “如果是朋友就该做一些朋友该做的事吧!只会找麻烦!” “如果是我们败了,那家伙一定会和特兰军猛握手的。因为他就是一个所谓的羞耻和名声这种素质留在母亲的肚子内,而降生到这个世界上来的人。” 大家就这样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可是,很不可思议的是没有任何人说出“哪一天一定要杀了那家伙”之类的狠话。事实上,如果拉杰特拉离开了这个世间,恐怕他们也会觉得寂寞吧?达龙等人原来也是有意要杀了拉杰特拉的,只是,现在好像都打消了这个念头了。 拉杰特拉在大厅受到了热烈的款待,不过,他看来似乎有些失望的样子,因为美丽的女神官法兰吉丝一直都没有出现。或许是觉得除了奇夫和克巴多之外,再加上拉杰特拉死命纠缠让她烦不胜烦吧?于是和耶拉姆、亚尔佛莉德一起到城外狩猎去了。没有美色,至少也要满足食欲,拉杰特拉便忙碌地在嘴巴和手之间架起了一道食物的桥梁,他甚至把亚尔斯兰的份也一起一饮而尽。在酒足饭饱之后,拉杰特拉或许是想表示一点回报吧?他慎重其事地对小他十岁的朋友做了这样的忠告。 “话说回来,还有一件事让我担心的。你最好也要小心一点,亚尔斯兰殿下。鲁西达尼亚和特兰都把帕尔斯当成敌人,他们很有可能基于这个共同点而联手来攻。” 随侍在王太子身边的那尔撒斯压抑住惊异的表情,凝视着拉杰特拉的侧脸。这个年轻的国王或许是个厚颜无耻的轻薄男子,可是,他一点也不笨。只要是他人的事,他都可以很正确地掌握住本质。一旦和自己的利益扯上关系,他的判断就会脱轨,这或许是因为心怀太多的邪念之故吧? “啊,不管怎么说,辛劳是免不了的,你可得要多多加油啊!我随时都会支援你的,亚尔斯兰殿下。因为再怎么说我们都是亲密的朋友,是交心的兄弟啊!” 在瓷意挥洒了温暖的友情之后,拉杰特拉立刻回去了。或许是因为待太久就要做出具体的支援保证吧?而这是让他感到为难的事。 奇夫和克巴多对亚尔斯兰的阵营来说都是很贵重的情报来源,亚尔斯兰和那尔撒斯、达龙之所以能够知道这一两个月帕尔斯国内所发生的各种事情全拜他二人之赐。在听到发生在魔山迪马邦特山的奇怪事情时,连那尔撒斯和达龙都不禁为之大感惊异。 “席尔梅斯王子竟然想从英雄王的坟墓中挖出宝剑鲁克那巴德?” “你觉得怎样,那尔撒斯?” “达龙啊!想来席尔梅斯王子是开始心急了,事情完全没有按照他所想的在进行。或许是因为这一阵子鲁西达尼亚军也没有什么精彩的表现,所以他才想到要借用宝剑的力量吧?可是**” 那尔撒斯用一只手的指尖抓着下巴喃喃说道:“或许是有人在唆使席尔梅斯王子也不一定。他是一个霸气的人,在一开始他并没有想到要靠宝剑打天下**” 那尔撒斯就此打住没有再多说。席尔梅斯王子、鲁西达尼亚军、特兰军、再加上帕尔斯国内的旧势力。像亚尔斯兰王子这种性格的人竟然会有这么多背道而驰的敌人,这实在是一件很稀罕的事。另一方面,亚尔斯兰王子也能让像达龙这样的人才愿意为他献身尽忠,他的这种素质也是世上少有的。 然而,在众多的敌人当中,最大的威胁恐怕要算是安德拉寇拉斯王吧?当王太子立于击败鲁西达尼亚军、解放国土的立场时,情况还算好,可是,等安德拉寇拉斯王回到宝座上时,亚尔斯兰的地位和理想又该怎么办呢?亚尔斯兰可能会因为救出父王而使得自己改革国内的理想受到阻挠。这是一个极大的矛盾,不是单纯地靠正义之战就可以解决的。 越是作战胜利,亚尔斯兰越是靠近了更大而且更深刻的障碍。这是无法解决的事实亚尔斯兰王子应该也了解得到的。一想起一个十四岁的少年要承受这么沉重的负担,那尔撒斯就不得不相信在看似纤弱的亚尔斯兰心底深处有着极为强韧的根。 以剽盗而闻名的轴德族族长赫鲁休于去年被席尔梅斯所杀,而他的儿子梅鲁连则在寻找妹妹的半路上和已亡了国的马尔亚姆内亲王伊莉娜结伴同行。梅鲁连骑着马,内亲王坐着轿,其他人则都徒步。 前几天的大地震让盲目的公主惊吓不已。 “马尔亚姆也有地震,可是从严不曾遇到这么严重的。” “这也是我第一次经历这么强的地震。” 梅鲁连的回答很冷淡,但是并不是因为他对对方有什么成见。不喜欢与人交际本来就是他个性上的特征。 “是不是觉得累了呢,内亲王殿下。” 这个问题听来似乎显得率直,不过却也是他关心对方的表示。伊莉娜公主微微地笑着回答说没有关系。代替目盲的内亲王指挥一行人的女官长乔邦娜微微不满地质问着轴德族的年轻人。 “到底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到达叶克巴达那呢?” “那就要看你们的脚程了。” 没有马代步,这是无可奈何的事,可是马尔亚姆的宫人们脚程之慢恐怕连乌龟都要窃笑不已。若真要再见到席尔梅斯等人,不要说秋天,恐怕连冬天都要来了。梅鲁连是有这样的心理准备,不过,他的预感完全错误了。 约四十骑的帕尔斯骑士从后方,也就是东方奔驰而来。马尔亚姆人们靠到路边让他们通过。 这些骑士们根本看都不看如蜗牛慢步的徒步队伍,卷起了漫天的砂尘,二话不说就通过了。看来他们是连让人有问话机会都不给似的。可是梅鲁连可不想保持沉默,因为他那如鸟般锐利的眼睛看到了在四十骑的甲胄群中有一个戴着银色面具的男人。 “喂!等一下!等一下啊!” 骑队所卷起了砂尘飞进了梅鲁连张开的嘴巴中。他咳了几声,很不高兴地吐了几口口水,一副不服气的样子睨视着眼看着就要离去的骑队。他一语不发,从箭筒里拔起了黑羽箭搭在弓弦上,快速地瞄准角度,朝着天空放射出去。 在夏空之下,弓弦的响声就像波涛的声音。 马队一定大吃一惊,从天空落下来的一枝箭发出了高亢的声音弹跳在一个骑士的甲胄上。梅鲁连是在完美地计算了距离和弓势之后,射出那一箭好阻止骑队的前进。 有十骑左右的人立刻奔了过来,其他的人则略晚了一点朝马尔亚姆一行人跑过来。充满了怒气和敌意的声音斥责着梅鲁连的无礼举动,可是,轴德族的年轻人却一点也不在乎。 “是你们无视于我恭敬有礼的呼叫啊!” “罗嗦什么?我们没有理由要听你的啊!” “啊,先别管这些事了。你们的带头人是不是就是席尔梅斯王子啊?” 这个名字让骑队的人们个个神色紧张了起来。一种近乎杀气的尖锐带刺的微粒子在空中飘散着。 “你是谁?为什么说出这个名字?” 一个块头比梅鲁连大得多的年轻人近乎咆哮地质问。他就是万骑长卡兰的儿子查迪,不过,梅鲁连根本不知道有这一号人的存在。他无视于对方的过度反应,注视着慢慢靠上来的银假面。 “我们是马尔亚姆内亲王伊莉娜的人,正在寻找席尔梅斯殿下。你知道吗?” 在一瞬间的沉默之后,银假面冷冷地回答道:“不知道。” “只要和伊莉娜内亲王见过一面就知道了。等见过面之后再说吧!” “我说我不知。我不知道你是哪里的贱民,不要对我用这种命令的口吻说话!” 这种自大的语气刺激了梅鲁连的傲骨。他咬起了嘴唇,睨视着银假面,查迪等人见状便摆出了随时要拔剑的态势。梅鲁连一向就有着比实质上更危险的表情,这个时候也的确是已经到了危险的关头。银假面轻蔑地称呼这个不怕国也不怕王的轴德族年轻人为低等平民,对梅鲁连而言,这是该受到惩罚的无礼行为。 “你不是席尔梅斯殿下吗?” 略带动摇的声音飘荡在两个极危险的男人之间。这时候,伊莉娜内亲王不知什么时候下了轿,在女官长的带领下危危颤颤地缓缓走来。查迪和其他的骑士们似要加以阻挡似地望着。盲目的公主微微提高了声音,她的气息甚至也变得粗了些。 “是席尔梅斯殿下吧?” “你说什么我听不懂。” 席尔梅斯的回答短而士涩,但是却无法完全掩饰他的情绪波动。 **有这么一个过去。在十几年前,伊莉娜在马尔亚姆的一个离宫中疗养眼疾。那座离宫从某方面来说像是一个用来隔离麻烦者的场所。伊莉娜知道自己的眼睛已经无药可救而感到绝望,可是,她仍然可以判断出被封闭在眼睑之外的光线有浓淡的变化。某天傍晚,独自在花园中摘花的伊莉娜注意到有人就站在旁边。从声音听来是个少年。 “**你看不见吗?可是为什么还要摘花呢?” “虽然我看不见,可是我还能辨别出花香。” 被火烧伤了半边脸的少年好像不知道该怎么办似地看着少女又看着花。好不容易他才轻轻地拉起少女的手去碰花的茎,用笨拙的语调对着少女说明。 “这朵花的花瓣有五枚,边缘是蓝紫色的,越往中央,颜色就白。花瓣的形状**说了你也不懂,啊,你摸摸看好了。” 之后少年的语气似乎都含着怒气,可是,他却钜细靡遗地把花、树、鸟和天空飘过的云都对伊莉娜做了说明。包括他被赶出领国,期望有一天东山再起的事也都说给伊莉娜听。虽然是伊莉娜苦苦哀求才让少年开口的。 而这个少年不久之后便从离宫消失了,马尔亚姆国王拒绝让他待在那里。 伊莉娜想起了父王曾说过的话“不要卷入领国的纷争当中”。知道再也风不到他,悄然地回到自己房间的伊莉娜打开房门时,被一股扑鼻的花香所包围着。 原来是少年把离宫庭院中所有的花摘放到她的房间做为临别的赠礼。身处在满室的花香当中,想起了少年的情感,伊莉娜从她看不见的两眼中流下了眼泪**“难道您不记得了吗?席尔梅斯殿下?” “我说过我不知道!” 银假面刻意加强了语气。 “像那种温和的男人是不可能在这种乱世中生存下去的,一定是死在半路上了。不管怎么说,这件事与我无关。” 银色的面具在夏日的阳光下闪着光芒。梅鲁连用他那冰冷的眼神看着银假面,当然,他无法确认出对方的表情。他想起了前一阵子遇到的那个叫克巴多的男子。那个男子曾说过,席尔梅斯脸上有严惩的烧伤疤痕。不仅是这样,梅鲁连认为,这个男人一定是不喜欢让别人看到他脸上的表情。 丢下一句“与我无关”之后,席尔梅斯就调转过马头。查迪稍带犹豫地问道:“殿下,这样好吗?她**” “你别多插嘴!” 从银色面具后面泄出来的声音虽然强硬,却也难以完全掩饰说话者内心的动摇。渐渐加速的马蹄声连接着他的语尾。 “到现在还没有拿回上位,我有什么脸见伊莉娜**” 这个思绪并没有真正化成声音说出来。席尔梅斯故意加快了马速,说出口的话却是另一件事。 “今后再缠手缠脚的也是个麻烦。去告诉那些人,就说叶克巴达那现在被鲁西达尼亚军占领着。如果他们爱惜生命,就不要靠近!” “是,遵命!” 查迪行了一个礼,调转自己的马头,朝着马尔亚姆一行人奔去。而席尔梅斯再也不多看他们一眼了。夕阳的光芒照在银色的面具上,往西的马程越来越快。四十骑左右的人马跟在后面,把徒步的马尔亚姆一行人丢在后面,继续他们的行程。 查迪的身影也追赶着银假面渐去渐远了。看着他们的背影,梅鲁连不得不开始想着,今后该怎么办?他之所以一直把视线停留在银假面一行人身上,是因为他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表情去面对伊莉娜内亲王。 席尔梅斯因为经过这条路而制造了一次相会,相对的,另一个相会的机会则因此消失了。 如果另一个相会成立了,相信一定又是一场充满了血腥,伴随着无尽的憎恶和怨恨的死斗。一条连接叶克巴达那和培沙华尔城的道路因为地震而被堵死了,所以,席尔梅斯和安德拉寇拉斯这两个根据帕尔斯王室世系表看来应为叔侄关系的男人因此失去了照面的机会。 (二) “对列国的国王而言,这一年真是个灾厄之年。” 这是记述帕尔斯历三二一年的年代记中的一节。 因惨败而显得意气尽失的特兰军就在距离培沙华尔城十法尔桑(约五十公里)的北方荒野上,他们的粮食也已所剩不多了。原来不怎么重视补给就是特兰军的传统,而短期决战和掠夺就是特兰军作战的特征。 卡鲁鲁克已经做好了和鲁西达尼亚军交涉的准备,但是有人提出了“如果空手去只会让鲁西达尼亚军抓住把柄而已”的意见,所以迟迟还没有采取行动,而这个意见正是亲王伊尔特里休提出来的。 六月十五日傍晚,当营地的草原被染成一片殷红的时候,亲王伊尔特里休来到国王之处谈判。 “国王陛下,臣下有事非禀报不可,请容臣下晋见。” 特克特米休王不太高兴似地瞪着亲王。伊尔特里休这几天的强硬态度颇令国王感到不悦。 “你想说什么?” “陛下一定也很清楚,再这么下去,特兰军连霸气都会消失得无影无踪,最后会支离破碎得很难看。您打算如何尽到您做一个国王的责任呢?” 伊尔特里休的两眼中映着夕阳,看起来就像整个瞳孔都燃烧着一般。仿佛要压抑住自己的情绪似地移开了视线,国王虚张声势地说道:“说什么话?不要这样大言不惭**” 话声未落,一道白色的闪光闪过国王的眼角。当白色的闪光变成红色时,剧痛化成了一根粗重的棍棒刺穿了特克特米休的腹腔。特克特米休睁大了两眼,看着插在自己身上的剑和剑的所有人。 “伊尔特里休,你**你干什么**!” “我只是学你而已。一个国王只要有一点欠缺身为国王资格的行为出现,其他人就可以用武力来夺取王座。” 亲王扭曲着嘴唇。 “在即王位之前你就这样说过。你是不是该对自己的言行负起责任呢?‘先王’陛下?” 伊尔特里休一边嘲弄着,一边旋转着刺进国王腹部的剑。他无视于国王凄惨痛苦的叫声,狠狠地把刀刃抽了出来,鲜血喷出的样子就像葡萄酒袋被撕裂了般。呻吟着的特克特米休在数秒钟内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支撑似地站立着,然而,当他扭转身子之后,就倒在自己所形成的血池当中了。 被眼前景象惊吓住的诸将这时候才发出惊叫声,把手搭上了剑柄。伊尔特里休睨视着他们,提高了声音说道:“诸位大人若有异议就请听我一言!不过,在这之前,我要问问各位,刚刚被我杀死的那个男人是一个称职的国王吗?” 他那强烈的气势压倒了正待要拔剑的诸将们。伊尔特里休想沾满了鲜血的剑往地上一插,再度提高声音。 “以前,他杀了不少王族而即王位,这件事是无可厚非的。但是,他这几天的作为又如何呢?只因为一次的战败便失去了斗志,甚至无法果决地下决断。当然,我对战败一事也感到遗憾,可是,既然天底下没有不败的军队,那么,我们就该忍受这战败所带来的苦痛,积极筹划反败为胜的行动!而倒在这里的这个男人**” 伊尔特里休干脆就这样称呼被他弑杀的对手。 “这个男人纵然有着强大的力量,但在他获得王位的时候就已经把它用光了。他只是一具空壳罢了。在特兰的历史上,没有过空壳子能守住王座的例子。” 落日和人血把亲王伊尔特里休的全身染成了红色。迪撒布罗斯将军在沉默的众人中发出了呻吟般的声音质问道。他的问题是:如果特克特米休没有当国王的资格,那么亲王伊尔特里休是不是就一定有那种资格呢?伊尔特里休挺起了胸膛回答。 “我是先王的外甥,在血缘上我比特克特米休更有资格。” “血统之事我们都清楚。除此之外,你有没有任何理由可以将这次的弑杀行为匡正为正当的手段?” “特克特米休跟大家约定而没有做到的事就由我来实现。我将把帕尔斯、辛德拉这两国的财宝物资带回王都沙曼岗,分给那些等得心焦的女人们。对大陆公路的各国而言,特兰这个名字不就等于是粗暴任性的神吗?” 伊尔特里休把那把用来弑杀国王的剑从地上拔起。他再度用那威压诸将的眼神看着大家。 “有异议的人就报上名来!先王的威仪已经被我的剑给打破了。有没有人想用他的剑来否定我伊尔特里休的?” 没有人说话。亲王的视线在诸将的脸上报到一了圈。于是,就像有人出声发出了命令般,诸将们一个个弯下了膝盖,沉默地认同了伊尔特里休的权威。 于是,特兰人推选了新的国王。对帕尔斯而言,一个更危险的邻国之王出现了。 当特兰国王特克特米休以血腥演出他人生的退场时,鲁西达尼亚国王伊诺肯迪斯七世又发生了什么事呢? 见习骑士爱特瓦鲁,也就是少女艾丝特尔好不容易在六月十五日进了帕尔斯的王都叶克巴达那,她从亚尔斯兰那边拿到的粮食和医药品都已经所剩无几了。尽管如此,这个未满十五岁的少女仍然保护着伤患者到达了目的地。当精神整个松懈下来之后,艾丝特尔整个人都瘫在地上了。可是,她仍然有未了的责任。在喘了一口气之后,艾丝特尔让坐在牛车上的一行人在城内的广场上等着,自己跑去和官员交涉。 “我是巴鲁卡西翁伯爵大人的追随者爱特瓦鲁,我带来了从圣马奴耶尔城来的伤患和幼儿。请给他们一个可以安心居住的场所。” 她说是说了,可是,并没有人理睬她,看来是时机不对。鲁西达尼亚全军正秒于存亡的危机中。每个人都变了脸色匆忙来去,根本无暇去管这些分明是累赘的伤病者们。 那个被誉为高洁骑士的蒙菲拉特将军如果有空的话,他或许会为艾丝特尔等人做一番安排,然而,在现在这个时候,他可能是全世界最忙碌的鲁西达尼亚人了。吉斯卡尔因为身体还没有完全康复,所有政治和军事上的指令都是从病床上发出来的,而任现场直接指挥的是蒙菲拉特和波德旺。帕尔斯军据闻已经来到附近了。 艾丝特尔这下真的是不知所措了。好不容易才来到这里,可是她竟然不知道该找谁帮忙。和帕尔斯同行的时候,叫法兰吉丝和异教女神官、叫亚尔佛莉德的女盗贼多多少少都会帮忙。粮食和医药品也从严都没有缺过。而现在怎么会这样?在来到自己人的地方之后,那些救助的人跑到哪里去了? 或许也可以去请圣职者们帮忙,但是,自从波坦大主教逃亡之后,留在王都的圣职者都太渺小了,根本就像不存在似的。艾丝特尔连一根可以抓的稻草都没有。 在帕尔斯王宫之前吃了一顿闭门羹之后,艾丝特尔在一筹莫展的情况下便绕到王宫的后面去。这一带自从鲁西达尼亚军入侵以后就都没有修复而任其荒芜,草木杂乱地生长着,四处响着令人不快的振翅声,蚊子似乎在这里建造起它们小小的王宫了。艾丝特尔想要回头便停下了脚步。 她听到了有人用走了调的声音唱着以前她在寺院里学过的对依亚尔达波特神的赞歌,歌声是从上方传下来的。艾丝特尔抬头一看,只见没有受到好好保护的建筑物的二楼的窗子是开着的,一个看来有些苍白的中年男子正看着她。 艾丝特尔原以为他是个疯子,可是,那张脸却又刺激着艾丝特尔的记忆。以前她曾从远距离之外看过那张脸。艾丝特尔屏住了气息问道:“您是国王陛下吗?” “嗯!嗯!就是你们的国王啊!也是神在地上的代理人。” 听到对方装模作样的自我介绍,艾丝特尔急忙就跪在窗台下。这是一个绝佳的机会,她可以直接把事情对国王说清楚。艾丝特尔慌忙把自己的名字和身份告诉了从窗内探出苍白的脸的伊诺肯迪斯七世,并且把事情从头到尾详细地说了一遍。国王热心地听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