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斜屋犯罪》-7

[第三幕] & 第三场 十五号房,刑警的房间   “那家伙到底是从那家疯人院跑来的?他那到底算什么啊?像我们这种警官,为什么非要照顾那种神经病不可呢?”年轻的尾崎刑警愤怒的吼道。  当晚,刑警群聚在十五号房,阿南巡查也在。  “你别这么说啦,尾崎。那位大师的确有点怪,可是既然是一课的中村拍着胸脯送来的人,绝对不会有错的。我们就暂时看看他的本领吧。”牛越安抚的说。  “他的本领?我已经看到了,就是替人偶穿裤子的本领。”  “的确,要是那样就能揪出真凶,警察的差事就轻松多了。”大熊也说。  “我有生以来头一次看到这种如假包换,从任何角度看都是白痴的家伙。如果放任那种人乱搞,根本也别破案了,只会被他搞得一塌糊涂!”尾崎鄙夷的说。  “可是,就算让人偶穿裤子,对调查也没什么妨碍吧。”  “他现在可以用人偶来耍宝,但万一又发生命案,他搞不好会在尸体上浇蕃茄酱呢。”  牛越陷入沉思,因为他相信御手洗的确有可能做出这种事。  “阿南,你对那个人有什么看法?”牛越问年轻的巡查。  “这个嘛……我没有意见。”  “你不练撞球了吗?”尾崎突然钉了他一句,“他带来的那个男的在干嘛?”  “正在十二号房淋浴。”  “那个人看来似乎很正常。”  “他大概是疯子的侍从吧。”  “总之,还是拜托他们回去比较好吧?”大熊说。  “嗯,暂时先观望一下吧。如果他真的妨碍到我们,我会去跟他说,拜托他们离开。”  “真是的,我看捧着竹签的卜卦老头还好一点呢,至少可以乖乖待着。那家伙年纪轻,所以更难缠。搞不好他马上就要拿着那具人偶,像跳求雨舞似的卜算凶手了吧?然后再对我们说,刑警先生,请你们生火!” [第三幕] & 第四场 会客室   隔天早上屋外比较暗朗。不知何处传来用槌子敲东西的声音。三名刑警又窝在沙发上。  “搞什么?在敲什么?”  “两位娘子军说要把换气孔塞住,因为看了不舒服,所以户饲和日下就发挥骑士精神,正在那里敲铁槌呢。日下说要顺便把他的房间也堵起来。”  “嗯,这样就可以安心了。不过铁槌的声音让人听了坐立不安,有种除夕夜的气氛。”  “的确很吵杂。”  这时,又走进了一个更吵的男人,也不知道是在叫人还是什么,喊着意义不明的话。  “南大门先生!”  没人有反应,会客室陷入一片异常难堪的沉默。  御手洗似乎觉得很不可思议,歪着脑袋。巡查大概凭着第六感察觉可能是在叫自己,站了起来。他实在很了解御手洗。  “我是阿南……”  “对不起,麻烦你告诉我怎么去稚内分局好吗?”  “好,没问题。”  御手洗这个人,只要听过一次人家的出生年月日,就会立刻记住,可是偏偏记不住人名,然后就不管三七二十一的随便乱叫。而且如果记错了一次,不管纠正他多少次,他还是会继续叫那个错的名字。  当御手洗匆忙走出会客室后,幸三郎便出现了。  “啊,滨本先生。”大熊叫住他。  幸三郎吸着烟斗走过来,在大熊旁边坐下。与是牛越便问道:“那个大侦探到哪里去了?”  “那个人很特别。”  “简直怪得离谱,根本就是个疯子。”  “他把高雷姆的头取下,说要再送去鉴定课鉴定一次。看来人偶的头果然有问题。”  “伤脑筋……”  “看样子,他搞不好会把我们的脑袋也卸下来。”大熊说,“也许该去问问百货公司的扒手课。”  “我可不想跟那种白痴同归于尽。”尾崎斩钉截铁的说,“不过,我看他很快就会像你所说的,开始跳舞起占了。说不定他一回来就会马上开始行动呢。”  “我们要先生火准备着吗?”  “现在不是开玩笑的时候。对了,他为什么想取下脑袋呢?”尾崎认真的询问幸三郎。  “这个嘛……”  “我看根本没什么理由吧。”  “那会妨碍到跳舞啦。”  “虽说可以自由拆卸,我还是不希望人偶的头常常被卸下。他是不是要调查指纹?”  “那位大师有这么聪明吗?”大熊忘了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  “指纹早就调查过了。”牛越说。  “结果查出什么了吗?”幸三郎问。  “最近,尤其是这种智慧型犯罪,调查指纹根本没有用。犯人也会看电视。而且,如果凶手真的是这个家里的人,那就更不用奢望了。就算有人碰过门把,也是很自然的。”  “说的也是。”  御手洗回到流冰馆,己经是中午以后的事了。他似乎遇到什么好事,继续用那种兴冲冲的表情越过会客室、来到我坐的位子。  “我是搭法医的车子回来的,他说正好有事要来这附近。”  “是吗?”我回答。  “于是我就邀他来喝杯茶。”御手洗说得好像这是他自己的家。  玄关那里正好有个穿白袍的男人走进来。御手洗才想起应该泡茶,就大喊起来。  “南大门先生,请你叫梶原先生来好吗?”  不知他是怎么想的,梶原的姓他就记得好好的。靠在厨房附近墙上的阿南,没有做任何抗议就消失在屋后。看来他决定改姓了。  正啜着红茶时,会客室的大钟敲响了三下。这时待在会客室的人,如果要在这里写清楚当然包括了我和御手洗,还有三名刑警与阿南。滨本幸三郎、金井夫妇、滨本嘉彦、早川夫妇,此外还有梶原的身影在厨房若隐若现。也就是说,没有在会客室出现的,是英子、久美、户饲、日下四个人。自称姓长田的法医,当时也坐在我们身边。  突然间,远处传来男人的吼叫声。给人的印象并不像悲鸣,而是那种看到不可思议的东西而发出的惊叫。  御手洗踢开椅子站起来,朝着十二号房的方向奔去。  我反射性的看了一眼角落的大钟。还不到五分。大约是三点四分三十秒吧。  刑警还在猜测声音发自何处、该往哪里跑,但又不愿意听从御手洗,跟在他身后的只有牛越和阿南。  我认为声音的主人应该是日下或户饲,因为没出现的人中,其他都是女的。可是我无法判断是两人中的哪一个。御手洗却毫不犹豫的拚命敲十三号的房门。  “日下!日下!”  他拿出手帕包住门把,喀喳喀喳的转动。  “门锁住了!滨本先生,你有备用钥匙吗?”  “康平,快去叫英子来。她有备用钥匙。”  康平立刻飞奔而去。  “来,麻烦让一下!”  姗姗来迟的尾崎从旁说道,再次猛烈的敲着门。可是不管谁来试,结果还是一样。  “要不要破门而入?”  “不,先等钥匙来。”牛越说。  英子跑来了。  “请等一下。是这把吗?给我。”  钥匙被插入转动。喀锵一声,确实的传来锁打开的声音。尾崎连忙转动门把,但不知为何,门却打不开。  “果然!另一个锁也锁上了。”幸三郎说。  每个房间除了门把中心的按键锁之外,门把下方还有一个椭圆形的突起,只要把它转一圈,铁片就会从旁伸出,再锁上一道。这个锁只能从里面操作。  “撞破它。”  牛越下了决定。尾崎和阿南不断用身体去撞门,总算把门撞坏了。  日下仰躺在房间的正中央。桌上的医学书籍还打开着,房间毫无打斗的迹象。  日下的毛衣,在心脏附近插了一把和之前完全相同的登山刀,刀柄照旧垂着白绳。同时和之前最大的不同,就是日下的胸部还在起伏。  “他还活着。”御手洗说。  日下的脸色苍白,眼睑似乎略略睁开着。  尾崎一进入房间,就东张西望的观察。这时,我也继他之后看到墙上一个显然异于这一连串事件的地方。有一张小纸片用钉子钉在墙上。    “你看到了什么?你应该看到了什么吧?回答我!”尾崎叫着,试图去握日下的手腕。御手洗制止了他。  “南大门先生,外面车上应该有担架,请快去拿来!”  “你说什么?像你这种莫名其妙的人,我们干嘛非听你的指挥不可?疯子给我闪一边,不要妨碍我们,这里交给专家来处理。”  “当然应该这样做。老弟,来,我们闪一边吧。长田医生,麻烦你了。”  穿白袍的长田医生推开我们,走进房间。  “情况很危险。他现在什么也不能说,请不要跟他说话。”专家这么说。  这时,在御手洗明快的指挥下,担架拿来了。长田和御手洗小心的将日下放到担架上。  几乎完全没有流血。长田和阿南抬起担架,正要朝外走出时,发生了令人难以想像的事:滨本英子哭着扑向担架。  “日下,你不能死呀。”她哭着叫道。  不知从何处出现的户饲,也看到了这副情景。  留在房间的尾崎,慎重的取下钉在墙上的小纸片。看来那显然是犯人留下的。当然!那时他并来立刻将纸上的内容公开,后来我获准看到时,上面写着简单的几句话:  “户饲先生,三点左右你在哪里?”  户饲一个人被单独叫去会客室一隅,牛越用低沉的声音问道。  “我在外面散步。因为天气不错,我有事情要好好想想。”  “有人能证明你的话吗?”  “很遗憾……”  “我想也是。我这么说你别见怪,因为你并非没有杀死日下的动机。”  “这太过分了,我现在受到的冲击比任何人都大。”  久美和英子两人都声称待在自己的房间。这两人的供述极为平凡,但是接下来梶原的供词,却令心脏强健的刑警也吓慌了。  “之前我觉得没什么意义所以没有说,不,不是日下先生遇害时的事。是菊冈先生被杀那晚,我靠在厨房入口的柱子上站着。这时我听见外面暴风雪的声音中,混杂着一种咻咻,好像蛇在爬行的声音。”  “蛇?”刑警惊讶得几乎跳起来,“那是几点左右的事?”  “大概十一点左右吧。”  “正好是凶手杀人的时刻。”  “别人也听见了吗?”  “我问过康平他们,他们说没听到,我以为我听错了,所以一直没有说。对不起。”  “关于那个声音,你再说详细点。”  “这叫我怎么说呢?……除了咻咻的声音之外,好像有点像女人啜泣的声音吧。声音很细微。日下先生出事时,我就没注意到了。”  “女人的啜泣声?”  刑警们面面相觑。这简直是怪谈。  “上田一哉遇害的时候呢?”  “我没注意。对不起。”  “这么说,只有菊冈死的时候吗?”  “是的。”  警官针对这个奇怪的声音逐一询问了其他人。可是除了梶原,没人听过那个声音。  “这是怎么回事?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大熊对着两名刑警说,“真是受不了。我都快抓狂了。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完全搞不懂!”  “我也已经束手无策了。”  “这里该不会栖息着什么可怕的恶魔吧?要不就是这个屋子本身就是恶魔。简直只能说是这个屋子自己拥有意志力去杀人嘛。尤其是这次的日下命案,绝对不是人干得出来的。如果有谁能做到,就只有这个‘屋子’了。”  “要不然,就是有什么惊人的机关。比方说利用机械抬起整个房间,或是射出飞刀,来个三百六十度转……”尾崎说。  “如果真是这样,那凶手就不是客人,而是负责招待的这边……”牛越低语。  于是大熊接着说:“可是就是找不到凶手。我认为若要在这十一个人里找,相仓最可疑。说来说去,那个人偶从窗边窥视的事实在很奇怪。怎么可能有这么荒唐的事?绝对不可能。这么一来,那当然就是捏造的。她看起来就是那种会说谎的女人,而且三件命案她都没有不在场证明。”  “可是大熊兄,这样的话就出现一个奇妙的状况了。那个久美在二十九日之前,应该从未见过三号房的高雷姆。可是她供述的长相就连小地方都和那具人偶完全一致。”尾崎说。  大熊皱起鼻头喃喃自语:“可是不管怎样,凶手绝对不在这些天天和我们碰面的人当中。一定有什么怪物潜伏在这里。这下子只能彻底的搜了。墙壁和天花板都要剥开。尤其是十三号和十四号。只有这个办法了。你不认为吗,牛越兄?”  “是啊。虽然明天是正月初一,我不大想做这么煞风景的事,不过凶手大概不会因为过年就休息吧,或许只有这个办法了。”  这时御手洗经过。  “怎么搞的,算命先生?你不是说,你来了以后就再也不会出现尸体了吗?”  大熊故意讽刺道。御手洗对此并没有任何表示,不过看起来有点无精打采。 [第三幕] & 第五场 图书室   一九八四年一月一日,我和御手洗从上午就一直窝在图书室。他大概认为日下被杀令他颜面尽失,一直很消沉。我跟他说话,他也不大理睬。一边用双手手指做出三角形、四方形,一边喃喃自语。  从图书室最靠角落的椅子,可以望见浮满流冰的北海。我就这样看了一阵子,楼下不绝于耳的凿子和铁槌声,终于缓缓敲破了我的白日梦。  “恭喜。”  我对御手洗说。他只是心不在焉的应着“嗯,嗯,是啊。”  “我在对你说恭喜呢。”  我又说了一遍。他总算认真的看着我,然后似乎有点焦躁的反问我:“恭喜什么?”  “当然是恭喜新年呀。从今天起就是一九八四年了耶。”  御手洗发现问了半天原来是这么无聊的事,哼了一声。  “你看起来好像很焦躁耶。”我说,“谁叫你当初要那么自负的夸口。对了,你不去看看那几个正在十三、十四号房拆墙壁和天花板的刑警吗?”  “哈哈!”御手洗听了嗤鼻一笑,。  “你认为他们不会有收获是吧?连地道或暗室都没有?”  “我敢打赌,今晚警察先生会两手起泡,瘫在会客室的椅子上。尤其是那个叫什么尾崎的年轻欧吉桑,就年龄来说,正是最卖力的时候,今晚他一定会安分多了,等着瞧吧。”  “十三号房和十四号房完全没有机关吗?”  “根本不可能有。”  我听了之后默默思索了一阵子,可是什么也没想出来。于是我又问他:“你好像什么都搞清楚了,是吗?”  于是我的朋友宛如背上被浇了热水似的,反射性的看着天花板。然后又低低哼了一声。看来他真的不大对劲。  “你已经完全明白了吗?”  “没那回事,我现在正在伤脑筋呢。”御手洗用沙哑的声音低声答道。  “你知道自己应该想什么吗?”  御手洗听了,似乎很惊讶,认真的盯着我。  “老实说,问题就在这里。”  我突然有点不安,接着就转为恐俱。这下子或许我该振作点才行。  “你何不跟我说说看?我想我多少可以帮上一点忙……”  “那是没用的。与其用说的不如解谜……不,还是很困难。楼梯有分上下,这时人们会站在哪一边呢?问题就在这里。搞不好根本无解,我被迫要赌一赌。”  “你在说什么啊?”  看御手洗说话的样子,令人有种不安的感觉,不知他是否真的把脑筋用在正确的地方。在我看来,他已经快要精神错乱了。  “算了,那让我来提问题好了。上田一哉的尸体为什么会摆出类似跳舞的姿势呢?”  “噢,那个只要在这个房间待上一天,就会明白。”  “这个房间?”  “嗯,答案就在这里。”  我环视房间,只看到书架。  “拜托别敷衍我了。那昨天的日下命案,又怎么说呢?这件事不是让你感到自责,所以很消沉吗?根据我的观察,你明明没搞清楚状况,偏要说什么不会再有尸体出现……”  “那是没办法的事。”御手洗悲痛的说,“除了他以外……可是,不,也许不是这样……总之,现在……”  看来我的朋友并未掌握到足以称为案件真相的证据。然而,不管是在什么情况下,这还是我头一次听见他嘴里冒出对命案“没办法”这种台词。  “我倒有个想法……”我说,“刚才听了你的话,让我多少产生了一点自信。日下该不会是‘自杀’吧?”  御手洗顿时似乎受到相当大的冲击。他愣了一下,然后缓缓开口说:“自杀……原来如此,有道理……我倒没想到这一点。对了。原来还有这招啊。”  他泄气的垂下肩。如果连这么简单的事他都没注意到,那可就前途不妙了。  “如果把它推论成为自杀,就更能让他们摸不着头绪了。”  我突然有点火大。  “御手洗!你到现在还在想这种狡猾的邪门歪道吗?你自己搞不清楚,所以就只在乎名侦探的架子吗?哼,我真是没想到。不懂就干脆说不懂。连专门干这行的刑警绞尽脑汁还想不出来,你根本不用觉得丢脸。一时糊涂只会带来事后更大的耻辱。”  “唉,累死了。我想休息一下。”  “那你就听听我的说法。”  我说完后,他还是继续保持沉默,于是我又开始说了。关于这次的事件,我也做过通盘的,有我自己的意见。  “可是,如果是自杀,那又叫人想不透了。墙上不是留了一张纸吗?”  “嗯。”  “那封极度欠缺文采的信上……”  “你说什么?”  “那篇文章不是很烂吗?”  “会吗?”  “你不觉得吗?”  “我倒觉得那种内容没什么别的写法。”  “以一封表明复仇决心的信来说,只能算是三流的。应该还有其他更好的写法吧?”  “比方说?”  “比方说用文言文啦,我想想噢……‘吾将取汝性命。吾以复仇为名,乘着血色之马而来’之类的。”  “真是太美了。”  “像这种写法不是很多吗?或是……”  “够了,你到底想说什么?”  “关于复仇这一点,如果是要向滨本幸三郎报复,按照刚才说日下是凶手的推论,他没有理由向滨本报复。他和滨本是最近才认识的,两人之间相处得很融洽。而且,没杀死滨本就自杀,这样不算是复仇。难道他预先设了什么机关,可以夺取滨本的性命吗?”  “警方现在就在拚命调查这个。他们说连塔上的房间也要搜查呢。”  “话说回来,夺取上田和菊冈的性命,为什么算是向滨本报复呢?”  “对、对。”  “可是即使撇开日下是犯人的说法,这个家里也只剩下三个佣人,和女儿英子、相仓久美、金井夫妇、嘉彦、户饲。就这么几个人,实在看不出其中有哪个人会想报复滨本。”  “看不出来。”  “如果回过头来考虑日下命案,就算杀了他,也不算是对滨本的报复。”  “嗯,我也这么想。”  “要不就是因为英子很关心日下,凶手认为杀死日下来折磨女儿,就等于是在折磨做父亲的滨本。简直是莫名其妙的事件!从那个冷笑的人偶开始,就有一大堆奇怪的东西。还有雪地上插的两根棒子……”  这时门被粗暴的打开,两名女性进入图书室。是滨本英子和相仓久美。两人虽然步伐冷静且稳定的走向窗边,但是似乎都处于即将失常的亢奋状态。最好的证据就是,她们显然完全没注意到我们两人正坐在屋内一隅,惊讶的看着她们。  “你好像很活跃啊。”英子用仿佛在谈论天气真好似的平稳音调说。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相仓久美也谨慎的应道。这点我也有同感。不过根据后来听到的内容,原来是在说久美频频试着接近日下、户饲以及梶原等人。  英子带着柔和的笑脸说:“我劝你还是别浪费时间好吗?你应该了解我的意思吧?”英子依然保持高姿态。  “奇怪……我一点也不懂耶。”久美也以高姿态选择适当的字眼。我不禁咽了一口口水。  “别的事就算了,你己经习惯这种轻浮随便的生活态度,我可不一样,如此而己。虽然我做不出这种事,不过那也就算了,唯有日下,我绝对不允许,你应该懂吧?”  “我不懂我有什么轻浮随便的生活态度。你说你跟我完全不同,可是你倒是满了解我这种态度的嘛。”  “你不回答我的问题吗?”  “我也在问你呀。”  “这是为了你自己好。你如果老是在这种问题上牵扯不清,你自己不觉得困扰吗?难道要我说明菊冈董事长和你这个秘书之间的关系吗?”  这话果然令久美哑口无言,带来一阵足以冻结血液的沉默。  “日下的事又怎样了?”  久美的遣词用字开始出现漏洞。这大概也代表她的部分失败吧。  “奇怪,你应该知道呀。”  英子顿时恢复温柔悦耳的声音。  “你不是用那套千锤百练出来的职业武器,去欺骗纯情的日下吗?”  “喂,你说职业武器是什么意思?”  “咦,和男人睡觉不是你的职业吗?”  这时不发出任何情绪性的反驳是比较聪明的作法。久美似乎硬生生的将话吞回肚里,然后露出一种挑战性的笑容。  “你这么一说,我倒想起来了,你还扑到日下的担架上,丑态百出是吧。就像‘下女’缠着主人哭哭啼啼似的,真是太精彩了。”  “……”  “所以你就不准别的女人碰你的日下是吗?笑死人了。你还真落伍。这种古板的思想己经发霉了。如果你真的以为那是你的男人,就拿根绳子栓在他脖子上啊。”  看来两人的激动情绪即将绝望的爆发了。御手洗察觉到自身的危险,己经抬起腰来准备落跑了。可是英子不愧是性情高傲的女性,总算勉强控制住自己。  “跟你这种人在一起,要保持自己的气质和冷静还真困难。”  久美呵呵呵的嘲笑着。  “气质?等你‘变瘦’一点再说吧。”  这下子英子又挣扎了半天说不出话来。  “那我就老实说吧。日下是你杀的吧?”  “你说什么?”  两人彼此瞪视着。  “笑死人!我要怎么杀日下?我有什么动机?”  “方法我是不知道,不过你应该有动机吧。”  “……”  “你是为了不让我得到日下。”  久美顿时又爆出刺耳的笑声。令人发毛的是,她的眼睛完全没有笑意,一直瞪着英子。  “拜托,你不要说这种害我失笑的话好吗?太可笑了!如果我真的非杀日下不可,那应该是在他迷恋你,而我也喜欢他的情况下吧。不是吗?哈,笑死人了!我对他根本没意思,他也没把你当一回事,我干嘛非杀他不可?真的必须杀他的人是你吧。我说错了吗?因为他好像对我比较有兴趣嘛。”  “你少给我胡说八道!”  最令人害怕的灾难终于发生了。  “像你这种肮脏的女人,我根本不该让你进入这个家!你给我出去!离开我家!”  “要是可以,我也很想呀。只要警察答应,我马上走!老是发生杀人命案,又有个像摔跤选手似的歇斯底里的女人,成天发出刺耳的声音,这种地方我已经受够了!”  接下来两人继续用我无法在此写出的难解言词尽情争吵。我们在恐惧感的笼罩下,屏息缩在一边。  门终于伴随着可怕的巨响关上,房间剩下英子一个人,伴着怔怔的寂静留下。经过激烈的争吵后,她暂时陷入一种恍惚的状态,后来好像总算有力气看看房间了,就转过头来。于是,理所当然的,她发现了好似混在贵宾席中的穷人,坐在那儿的两名受惊的观众。  英子的脸上顿时失去血色,即使距离相当远,仍然可以看出她的嘴唇在颤抖。  “你好。”御手洗果敢的打招呼。  “你们一直待在那里吗?”  从她的声音可以知道她在强作镇定,问出这种明知故问的问题。难道她以为我们是在战争中悄悄从窗子爬进来的吗?  “为什么你们在那里也不说一声?”  “这个……我们怕得不敢出声。”  御手洗说出非常愚蠢的话。幸好她因为大失冷静,似乎没听懂御手洗话中的含意。  “你们竟然一声不吭,实在太过分了。你们就在这里一直默默听着吗?”  御手洗转身看我,低声对我说:“看来果然不该保持沉默,应该声援她才对。”  “我们不是故意要偷听的。”我不理会御手洗,连忙诚心诚意的说。  “可是因为实在太担心了……”  我这么一说,御手洗立刻从旁打岔,加了一句:“对,就顺便听了。”  “什么叫做顺便?”她咬牙切齿的说,肩膀微微颤抖,“你们到底是抱着什么好奇心在听我们说话?”  英子的声音逐渐拔高。但是我认为自己刚才的辩解并不算太糟,根据前一刻的气氛,也本能的察觉出事情可以摆平的徵兆。我有把握凭我自己应该可以搞定。我是说,如果“只有我一个人的话”。  奉劝各位千万别交没常识的朋友。我身旁这个男人,说出了完全不像人说的话,轻易就把我之前的努力给毁了。  “呃……我想看看到底哪一边会赢……”  她肩膀的颤抖在一瞬间停住了,然后仿佛从腹部深处挤出声音说:“你真没常识。”  “啊,我己经习惯人家这么说了。”御手洗快活的应道,“我的确很没常识,一直到刚才为止,我都以为图书室是用来看书的地方呢。”  我捅了一下御手洗的腰侧,低声用坚定的语气叫他闭嘴。那当然己经太迟了,事态显然发展到无可收抬的地步。她没有再说半句话,只是一直瞪着御手洗,然后缓缓走向门口。  她打开门,略微向我们转身,好像在思索什么有效的咒语,可是最后大概没想出来,就这么把门关上了。  这次换成我发出低吼了。我吼完之后,边在心里想着“怎么有这种男人”边说:“你好像完全没有一般人所谓的那种常识。”  “我已经听过一千遍了。”  “我也已经说腻了。这个元旦被你搞得真精采。”  “偶尔这样也不坏吧?”  “偶尔?那我显然总是遇上你‘偶尔’的时候。我完全想不出来我哪一次和你出去没发生这种麻烦。拜托你站在我的立场,替我想一想好吗?每次我拚命要把事情圆满摆平,你却故意从旁开玩笑把它搞砸。”  “我知道,石冈,下次我会注意的。”  “下次?噢,下次啊?如果还有下次的话,拜托你务必这样做。”  “这什么意思?”  “我正在认真考虑和你绝交。”  接着我们便陷入一阵尴尬的沉默。可是我立刻想到,现在不是吵这种事的时候。  “总之,先不管这个了,你能解决这个事件吗?到底怎么样?”  “关于这个啊……”御手洗无力的说。  “拜托你振作一点。我可不想陪你从这种地方半夜乱跑,我还不想冻死呢。不过这下子至少可以明白一件事,对吧?那两位小姐应该可以排除嫌疑了。”  这时铁槌的声音已经停止了。  “我还明白了另一件事。”御手洗说。  “什么事?”我抱着期待问道。  “这下子我们恐怕要在那间不舒服的‘储藏室’继续住下去了。”  “既然明白,就拜托你给我安分点!” [第三幕] & 第六场 会客室   那晚,我心里虽然七上八下的,总算还是把晚餐应付过去了。  说到客人的样子,待在这里快一周,众人脸上果然己有藏不住的憔悴。这也难怪,杀人魔显然就在我们这群人的身边(或是我们这群人之中),搞不好哪天自己的左胸就会插着那把系着白绳的刀子。  然而那一晚,最难掩憔悴的人,恐怕还是警官吧。他们比御手洗预期的还疲倦十倍,垂头丧气的样子,简直让人不忍卒睹。用餐时以及吃完之后,他们都无人开口。大概是怕一旦开口,又要重复之前说过上百遍的台词吧。  至于我,一直在小心戒备着,生怕御手洗对刑警们说出“有没有发现什么老鼠窝?”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大熊警佐终能说出第一百零一次的台词。没人理会。至于尾崎,经过一天的奋斗,右手己经举不起来,他怕自己一开口就会抱怨此事。  “我们不得不承认,我们什么也不知道。”牛越用几乎是低语的音调说,“那把登山刀上为什么绑着一公尺多的白绳?最初杀人的那一晚,雪地上为何插着两根棒子?还有那三间密室。尤其是后面那两间,简直完全搞不懂。每发生一起事件,密室就变得更难解。像那样完美的密室,照理说应该没有人能够侵入杀人。那是绝对不可能的。所以我们把墙壁和天花板、地板统统剥开,结果什么也没找到。暖气的管子也没人动过手脚。我们毫无所知,几乎没有任何收获。到了这个地步,只能相信那是恶魔干的。我每天为了给局里写报告也在伤脑筋。如果有人能用符合常理的说明,解释这个疯狂的事件,叫我低头哀求也愿意。如果真有这种人的话。”  “根本不会有的。”尾崎一边搓着右臂,勉强说出了这句话。  我和御手洗,和幸三郎谈了一会儿。虽然我们来此作客只有短短的时间,滨本幸三郎看起来却好似老了十岁,话也变得很少,不过一谈到音乐或艺术,便又恢复了以往的快活。御手洗大概是因为我刚才的抗议,或是丧失自信的缘故,并未对刑警开什么无聊的玩笑,算是相当安分。  一提到音乐,御手洗和幸三郎似乎特别谈得来。两人对理察·华格纳(Richard Wagter)的厚颜自大,谈论了将近一小时。  “华格纳这个人,是第一个把那种中世纪以降完成并延续下来的时代‘和谐’,用音乐打破的革命性人物。”御手洗说。  “有道理,难怪他的音乐在当时的英国,会被视为完全前卫,就像如今的现代音乐一样。”幸三郎应道。  “是的。他的作法要比萝拉·蒙蒂兹(Lola Montex)对路德维西一世的作法更彻底。华格纳是透过纯情的路德维西二世,试图接近王权。或许他是察觉到当时那种类似舞台剧装模作样的绝对君主制度背后的本质吧。否则就有点难以解释他那种厚脸皮了。”  “应该可以这么想吧,因为华格纳虽然己经获得援助,却还不断理直气壮的向国王要求巨款。不过,如果没有路德维西二世这个搭档,就不可能诞生《尼贝龙的指环》之后的那些杰作,因为他简直变成了借钱专家。他在欧洲各地四处逃亡,如果没有路德维西的救济,他恐怕早已在哪个乡下小镇,默默无闻的枯朽了吧。”  “的确有这种可能,不过他也写了总谱。”  “刚才你说的和谐……”  “我认为当时的欧洲城市,在路德维西和华格纳出现前,己经达到某种和谐。比方说组成建筑的石块与玻璃、木材,已经形成一种相当不错的平衡。”  “嗯,有道理。”  “当时对于理想城市的设计概念,是把城市理所当然的视为巨大的戏剧舞台装置。城市就是剧场。在那里上演的,人们所经营的一切生活,全被视为一种演出。”  “嗯。”  “其中玻璃这个最新科技的成熟度,‘凑巧’完美的决定了舞台装置中最重要的建筑物正面。因为做不出比这更大的东西了。当时自然造不出这里这种玻璃斜塔。再加上马车这种交通工具,换句话说,汽车还未出现,这种和谐状况,不只是建筑家和城市规画者,就连画家和音乐家,也都心里有数,主动参与。这时,仿佛为了配合强力的铁架、巨大的玻璃板和汽车这些科技产物的步调,华格纳这个怪物在巴伐利亚出现了。”  “有道理、有道理。他是以破坏哥德时代既有和谐的姿态出现。”  “没错。从此欧洲就烦恼不断,可说一直持续到现在。”  “那么年轻纯情的国王路德维西二世,扮演的是何种角色呢?他只是模仿法国路易王朝文化那样接纳华格纳,是个单纯的轻薄汉吗?”  “不,这可能是当时一般巴伐利亚人的倾向吧。他们为了将路德维西二世塑造成狂人,故意做出这种蒙骗的行为。不只是他,路德维西一世也模仿巴黎,在慕尼黑建造毫无必要的凯旋门。不过我现在最感兴趣的是你哟,滨本先生。”  “我?”  “你看起来不像路德维西二世,这个屋子也不是新天鹅堡。像你这样知性的人,应该不会毫无理由的在极北之地盖这种屋子吧。”  “这大概是一种高估吧?要不就是对一般日本人的高估。在东京,还有比那个更糟的迎宾馆呢。”  “这个屋子是迎宾馆吗?”  “没错。”  “我倒是看不出来。”  “就像我怎么看也不认为你只是个轻薄汉一样。”  两人沉默一阵子。  “御手洗先生,你真是个不可思议的人。”幸三郎说,“我完全猜不到你在想什么。”  “是吗?我大概比那边的警察先生稍微难理解一点吧。”  “你认为警察先生掌握到什么线索了吗?”  “他们的脑中,和来此之前一样。他们就像哥德式建筑的正面‘装饰’,即使没那玩意房子也不会倒。”  “那你呢?”  “你是指什么?”  “这个事件的真相。你明白了吗?你知道犯人是谁吗?”  “如果光说犯人,应该一看就知道吧。”  “噢?是谁?”  “我应该说过吧,是那具人偶。”  “可是我不相信你是认真的。”  “连你也这么说吗?不管怎样,这是相当费工夫的犯罪。而我们的这盘棋局似乎也早己开始了。如果用太寻常的手法就喊‘将军’,对这位艺术家岂不是太失礼了?” [中场休息]   一月一日晚上开始,由于出现那封恐吓信,幸三郎不再独自睡在危险的塔上房间,改至十二号房,在大熊和阿南的护卫下睡觉。关于这个决定虽然出现一些争议,不过老是写这种事,只会带给读者繁杂的印象,所以我就省略了。  隔天是二日、没有发生任何与犯罪有关的事件。警官又花了一天工夫,拚命把自己昨天敲坏的地方恢复原状(但其实根本没有恢复原状)。  御手洗似乎完全没有和刑警打交道,唯有牛越来徵询我的意见。因为御手洗显然靠不住,所以我就自己思索了一番,整理出了四个问题。  第一、上田一哉那两手高举成V字型,腰部扭曲的奇妙姿势。  第二、菊冈背上的刀,不在心脏所在的“左侧”,而在“右侧”。这应该意味着什么吧?  第三,上田命案和菊冈命案相隔不到一天,是“连续”发生的。这点说奇怪也真奇怪。凶手应该有很充裕的时间,却给人一种挺而走险的印象。杀死上田后如果先缓一段时间,刑警多少也会比较松懈。到时再伺机而动,才是比较合理的做法吧。  那晚由于刚发生命案,四名警官都留下来过夜,如果过个两三天,阿南一定会离开。凶手为什么不等一下呢?上田被杀的隔天,应该是警备最严密的时刻。是不是可以据此判定,凶手有某种理由,必须在这么危险的时刻强行犯案呢?如果真是这样,那会是什么理由呢?是没有时间了吗?可是菊冈被杀后,并没有人立刻离开流冰馆。  如果要加上第四点,就是这个屋子。由于楼梯分为东西两边,构造特殊,从一号房、二号房要去十三号房、十四号房的话,照理说“定要经过会客室”,但是这是真的吗?有人就是因为这点数度洗清嫌疑。这上面会不会有盲点呢?  我大致把以上这几点告诉了牛越。我没有告诉刑警,其实我还想到更夸张的事。十四号房,尤其是十三号房的密室,照理来说绝对无法杀人。因此,会不会是从墙上的孔中,偷偷放映出什么恐饰得令人必须持刀戳心的影像给房客看,或是让房客听什么声音?  然而,这当然是不可能的。房间被剥开墙壁仔细搜索过,并未发现什么放映机或喇叭音响。此外,就连类似的电器或机械机关也没有。  到了一月三日,业者似乎开始销假工作了,上午有五、六名工人前来,把警官敲得一塌糊涂的墙壁和天花板恢复原状。十号房的房门虽在之前便己复原,但十三号房和十四号房的房门这下子才总算恢复原状。于是我和御手洗从三日开始,终于获准搬到十三号房。  接着是三日中午左右,警官将高雷姆采样完毕的脑袋送回来,御手洗向他致谢后接过来放回在三号房的身体上,又给它戴上那顶皮帽。  大熊和牛越等人虽然专注的听那名警官报告遗留物品的检验结果,然而内容却乏善可陈。登山刀、绳子、线,全是随便哪个杂货店都买得到的东西,这样的结果是必然的。  到了三日下午,天气开始转坏,窗外雪花狂舞。到了下午两点,流冰馆内己经暗得宛如傍晚,看来夜里一定会有暴风雪。以极北之地的怪屋为舞台所展开的杀人剧,现在总算要迎向不可思议的高潮了。  在高潮来临前还有两件必须记载的事。一个就是三日傍晚时,相仓久美坚称她确实听见自己房间的天花板传来微弱的人类呼吸声。还有金井初江,也说她亲眼看见死人伫立在飞舞的雪花中,因而陷入半狂乱状态。  不过这两件事,都可说是共同的理由引起的。换言之,客人们那种模糊的恐惧己经达到了极限。  现在我再报告一则比较具体的事件。一月三日的晚餐,可说是名符其实的食不知味。坐在餐桌前的客人个个脸色苍白,没有人有食欲。女士将刀叉放在眼前,用餐时间一直听着窗外的风雪声。英子缓缓将左手搁在坐在隔壁的户饲右手上,轻声说好可怕。户饲便将自己的左手温柔的覆在那只冰冷的左手上。  桌前包括四名警官,这个屋里还活着的人“全体都到齐了”。就在这时,会客室的楼梯有少许白烟飘下。最先发现的是御手洗。  “咦,失火了。”  他用在派出所发现警察似的寻常音调说,刑警立刻扔下叉子跳上楼梯。幸三郎也生怕三号房出事,脸色发白的跟着上楼。  就结论来说,这场火在火苗阶段就被扑灭了,并没有造成严重后果。不知为何,火是在二号房英子的床上燃起的。似乎是谁泼上灯油放的火。但是大家当然猜不出犯人是谁,为何要放这把无聊的火。用不着我再重复,当时在会客室的餐桌前,“所有的人都在场”。  现在流冰馆中,除了彼此熟悉的面孔外,至少还有一个身分不明的人——也就是隐形的怪异杀人魔——潜伏在此,这点大家己经十分确定了。可是若说要搜房子,之前警官明明己经仔细的反覆搜过好几遍了。  不过,这时二号房没有锁,楼梯转角处的窗子也没上锁,所以这场奇妙的放火事件,并未具备什么不可能犯罪的条件。当然,这是在不考虑“谁是犯人”,以及“目的何在”的情况下。  屋外的风雪,不时响起好似正在用手摇晃窗框的粗重声响,使得屋内群聚的一打以上无力的人们,都缩起了身子。  中场休息的所有准备都已做好,最后的夜晚来临了。  在揭开最后一幕之前,还有一件事应该在此记载。笔者甚至希望读者都己熟悉这句话。因为对于这样的读者,这句话一定可以传达笔者的本意,换言之,它一定会产生温柔的回响。如果这是您初次听见这句话,我想您一定会有些困惑,这点还请原谅,笔者实在无法抗拒在此写下这句名言的诱惑 ☆☆☆☆☆我向读者挑战☆☆☆☆☆材料已经齐全,请找出事件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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