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子再将其它用具摆好,便去坐在华江旁边的主人位上,也就是最靠边的位置。 (图5) 在游戏过程中,姿势和脚步都要符合茶道的规矩才行。雅子坐定后,便向波香说:“开始抽签吧!” 第一回合的抽签,只能决定泡茶的人(花)是谁,吃糕饼的人(雪)和喝茶的人(月)还不能决定。因为还没有泡好的茶可以喝,所以第一回合抽签的目的就是要抽“花”而已,抽到的人称为“初花”。 波香拿起折据,打开盖子,抽牌后再盖上,接着将折据传给沙都子。 沙都子有点紧张。因为她学茶道已经很久了,动作要是弄错的话,恐怕会被大家取笑。她接过折据,拿起最上面一张纸牌,背面朝上放在面前,再将折据盖上,交给藤堂。纸牌的正面,现在还不能掀开来看。 (图6-1) 就像这个样子,折据由藤堂传给若生,再传给华江,最后传到雅子手中。雅子拿出最后一张牌,将折据放在旁边。大家同时掀开牌面来看。沙都子的是“雪”,不过这一次不算,所以不必吃糕饼。此时,隔壁的藤堂喊了一声“花!” (图6-2) 雅子一听,便将手中纸牌放回折据中,然后将折据依序往前传。拿到折据的人就将纸牌放入其中。传到藤堂手中时,依照规定,他除了必须将“花”牌放进去以外,还要从刚才雅子、华江、若生等三人放入的三张牌中,找出数字牌(一、二、三等)来,再从中抽取一张,拿在手里。这张牌也称为“替换牌”。有了替换牌,就不必参加下一回合的抽签,以免连续抽中“雪”、“月”、“花”,而使游戏过早结束。 (图6-3) 当折据传到沙都子面前时,她便将手中纸牌放进其中,再交给波香。 波香将折据放回原位。藤堂拿着替换牌站起来,走向“泡茶位”去。沙都子看到他站起来时先伸出左脚,已经犯了错,应该先伸出右脚才对。不过,现在这个“雪月花之式”,等于是一种游戏,所以也没有人责怪他。 接下来,换南泽雅子起身,走到藤堂原来的位子上坐下(图7)。 藤堂在泡茶位上洗好茶碗,用茶巾擦干。此时第二回合的抽签开始进行,折据很快就传到了华江手中。 藤堂将茶泡好(用搅拌器将茶粉打至起泡为止),捧在面前。这时其余众人正在看牌。沙都子抽到的是“花”。下次轮到她泡茶。 依照游戏规则,每个人都要喊出自己抽到的牌是什么。这一次华江首先喊“雪”,雅子喊“月”,沙都子接着喊“花”。 (图8-1) 雅子将“月”牌放下,先伸出右脚,站起身来接过茶碗,然后左脚先伸出,走回原位,开始喝茶。这个时候,波香将盛着糕饼的盘子往华江的方向依序传过去。因为华江抽到“雪”,所以要吃糕饼。盘中有九块樱花形的“落雁糕”,是配茶专用的,不太大,一口可以吃一块。 (图8-2) “吃了会发胖吗?”华江说着,拿起一个塞入嘴里。 “很甜吧?”若生问。 华江边嚼边点头。 坐在泡茶位上的藤堂,拿着替换牌站起来,“呼”地吐了一口大气,可能是由于过分紧张,什么步法和姿态都不顾了,好像逃跑一般走到华江前面的位子坐下。这个位子叫做“临时位”,泡完茶的人必须坐在临时位上等候下一个步骤。 (图9) 接下来,藤堂将手中的替换牌放入折据内,再将折据向前传。刚才抽到“雪”的华江将“雪”牌放进去,把那张替换牌拿起来,再往前传送折据。刚才每一个抽到“雪”、“月”、“花”的人,此时都可以将手中的牌换成数字牌,也就是替换牌。原本抽到数字牌的人,此时要将牌放进去。例如,若生刚才抽到数字牌,这时只要将牌放到折据里面去就行了。接着,雅子把手里的“月”牌放进去,把那张数字牌拿起来当作替换牌。当折据传到沙都子手中时,里面只有“雪”和“月”两张牌,没有数字牌可换,于是她将折据先传给波香,让波香把手中的数字牌放进去,再拿回折据,用“花”牌换来那张数字牌。沙都子拿到的替换牌是“三”。 (图10) 现在轮到沙都子泡茶了。她拿着替换牌,先伸出右脚,站起身来,走到泡茶位上去泡茶。此时,坐在临时位上的藤堂,便走到她留下的空位上坐下。 (图11) 雅子喝完茶,将茶碗放回原处。沙都子拿起来洗好,用茶巾擦拭。这个时候,波香再度拿起折据,开始传递。现在折据内照理说应该只有“雪”、“月”、“花”三张牌了。波香、藤堂、若生三人各自取了一张。等到沙都子泡好茶,放下搅拌器,将茶碗捧在面前时,三个人就开始报出手中的牌。 “雪!”若生边喊边用左手抚弄着自己的头发,好像有点害羞的样子。 “月!”波香接着喊。 “又是花!”藤堂以厌烦的语气说道。 “今天老是由藤堂泡茶。”雅子笑着说。 “好像是命中注定的。”藤堂说着,表情也柔和了一些。 波香上前拿了茶碗,再回到原位喝。此时华江也将糕饼盘传到了若生的手里。 (图12) “好像很甜的样子,明年改用咸酥饼好吗?” 若生平常喜欢喝酒配咸酥饼。他这么一说,大家都笑了。 泡完茶的沙都子吐了一口气,先伸出左脚,站了起来。走到泡茶位要先伸右脚,离开泡茶位要先伸左脚,这是规矩。她认为自己没有犯任何错误,所以心满意足地走到临时位坐下。 沙都子坐好之后,将手中纸牌放回折据,再将折据往前传过去。和刚才一样,拿着数字牌的人将牌放进去,持有“雪”、“月”、“花”等牌的人就将手中牌换成那些数字牌。刚才喊“花”的藤堂,拿到数字牌之后就站起来,走向泡茶位。 (图13) 这个时候,突然响起了“咚”的一声。 本来低着头的沙都子,听到这声音就抬起头来,最先看到的是一个茶碗翻倒在榻榻米上。那是她刚才泡茶用的茶碗,也是雅子平常引以为傲的珍品之一。过了两、三秒,她才看到波香那异乎寻常的姿态。 波香的上半身往前弯下,背部向上拱,激烈地起伏,好像呼吸很困难的样子,全身痉挛不止。 “波香!” 最先跑过去的是藤堂。他边喊边把波香扶起来。然而,波香只是睁大双眼,茫然望着空中,手脚仍旧不停地颤抖。沙都子也跑过去,抓起波香的手,边摇边喊:“波香!波香!” 可是,看样子波香已经无法回答了。她的身体逐渐僵直。 “不要动她,让她躺好,赶快打电话到医院去!”藤堂说。 华江和若生站起来,可是两人都说不晓得电话在哪里,于是南泽雅子急忙跑出房间去打电话。华江和若生再度坐下。 藤堂脱下波香的外衣。沙都子扶着波香,让她慢慢躺下。 “是癫痫症吗?”华江小声说道。 谁也没有回答。大家似乎都已经感到事态的严重性。 波香的痉挛慢慢减弱下来,但脸色愈来愈坏。沙都子焦急地直喊她的名字。 不久,波香停止痉挛,同时也停止了呼吸。 华江发出尖锐的哭喊声。 沙都子也大声尖叫。不过,她根本不晓得自己在叫些什么,只觉得头昏脑胀,阵阵晕眩,几乎可以说什么都听不到,也看不到。她只隐约地知道周围有许多人在走动和谈话,警车的汽笛声似乎正从很远的地方传过来。 “你还好吗?” 这个声音让她清醒过来。她转过头来,看到一张熟悉的脸孔。那是加贺的脸孔。加贺正紧皱双眉,很担心似地望着她。 沙都子整个身子放松下来,倒向加贺的怀里。 3 沙都子觉得自己坐在南泽家的客厅中,好像已经过了很久。从刚才自己被扶到这里来开始,到底经过了多少时间,她完全不晓得。客厅里所有的人都一言不发,静坐不动。 雪月花游戏的参加者之中,除波香外,只有南泽雅子不在这里。 加贺一直守候在沙都子身边。他好像只知道波香已死,还不知道事情的经过情形。 门钮转动的声音,似乎让大家都吓了一跳。南泽雅子开门进来,说道:“警察来了。” 雅子的脸色惨白,但声音一点也没有颤抖,只是有点沙哑。紧抱着华江双肩的若生,露出讶异的表情看着雅子说:“警察怎么会来?” 藤堂也站起来走向雅子,好像也有同样的疑问一般。 雅子表情镇静,以平板的语调说:“医生检查过波香的身体,说可能是中毒死亡。在这种情形之下,我们必须通知警方,所以我就打电话去了。” “中毒?”加贺问,“波香是喝了毒药而死的?” 雅子轻轻点头说道:“听说很可能是那样。” “可是……怎么会呢?” 雅子摇摇头说:“不晓得。警方正在调查。刚才向我问了一些话,还说等一下要来向每个人问话。大概快来了。问的时候,大家要照实说。”她说完便坐在沙发椅上。 此时门又开了,一个穿制服的年轻警官走进来说道:“对不起,现在要检查大家身上的东西。女生请照女警的话做。男生麻烦跟我来一下。” 藤堂、若生、加贺跟在这警官后面走出去。两名身材结实的女警走进来,向女生们说了一些客套话之后,就开始进行搜身。每人全身上下和所带的物品全都经过详细的检查。沙都子猜想她们是在检查看看有没有人身上带毒药。 搜身的结果,并没有找到毒药。女警致歉后就走了。不久,男生们跟着刚才那位警官走进来。 “有没有怎样?”华江很小声地问若生。 她的双眼已经哭肿了。沙都子听到她说的话,也听到若生以若无其事的语气回答:“大概没什么问题。” 年轻警官见大家已坐好,便说道:“现在要向大家问话,谁先来都可以,有没有人要先来?” “我。”藤堂说。 警官带着藤堂出去之后,沙都子听到若生小声地说:“谁知道茶里有毒呢?” 沙都子对这句话很有同感。她想,大家的看法大概也都一样吧? “那些茶粉是我昨天才买来的。”雅子紧握着手帕说。 沙都子心想,她的意思就是说茶里应该没有问题。可是,其它人大概都不会认为茶里无毒吧? 藤堂在十五分钟后同来。他进来时表情僵硬,脸色苍白,似乎很紧张的样子。刚才那警官跟在他后面进来,望着华江和沙都子,问道:“哪一位是相原小姐?” “我。”沙都子挺胸说道。 警官带她来到命案现场隔壁的房间。这房间约有八个榻榻米大,以纸门和邻室相隔。里面有两个男人,其中一个年约三十五岁,身穿褐色西装,戴着眼镜,不像刑警,倒像一个大公司的职员。他看到沙都子,就点头说:“请坐!” 另一个刑警年约三十岁,看起来很阴险的样子。沙都子决定不看他。 “请问……”戴眼镜的刑警说,“今天是你们老师的生日吗?” “是……” “你们在玩什么雪月花……游戏吗?我不懂那是什么游戏,可以当做是茶道中的一种仪式吗?” “可以。” “听说玩到一半时,金井波香小姐喝下茶就死了……你知道死因吗?” “是不是中毒?” “医生说,好像是氰酸钾中毒。”刑警说这话时毫不动容,但沙都子听了,却忍不住全身发抖起来。 刑警继续说:“金井小姐喝下茶后,毒性立刻发作,因此毒药很可能是放在茶里。关于这一点,你有没有意见?比如说,你有没有看到她喝茶以前吃下什么东西?” 沙都子想要回忆当时的情景,但却什么都想不起来,只好摇摇头说:“那时我抽到‘花’,忙着泡茶,没有时间注意别人。” “哦,我刚才听藤堂说,除了泡茶的人以外,其余的人都面对同一个方向坐着,所以没看到金井小姐的样子。既然连你也没看到……算了,到底是怎么吃到毒药的,调查一下就可以明白了。除了今天以外,你最后一次看到波香,是在什么时候?” “上个礼拜,在她住的地方。”沙都子想了几秒钟以后才回答,同时也想起来,那是参加祥子丧礼回来后的事情。她们那次在白鹭庄听到了古川智子的重要证言。 “关于上次那件命案……”刑警似乎很感兴趣地说道,“我听南泽老师和藤堂说过了,你好像很热心在调查。有什么线索,可以说来听听吗?” “也不是什么线索啦……”沙都子接着就把以前古川智子和佐山刑警说过的话告诉了他。 “当金井小姐知道上次的命案很可能是谋杀时,有没有什么反应?” “大概和我同样吃惊吧!”沙都子想了一下才回答。 接下来,刑警询问了一些有关波香的日常生活、交友情形、常去的地方等问题。沙都子知无不言。她很希望自己提供的资料能够帮助警方早日查明真相。 “最后一个问题,就是有关今天举行的那个茶道仪式,叫做什么……”刑警的语气和刚才有点不同。 “雪月花之式吗?” “对了!在这个游戏的过程当中,轮到谁喝茶,是完全没办法预料的吗?” “是的。谁喝茶完全由抽签决定,事先不可能预料得到。” “以抽那纸牌来决定吗?” “对!” “泡茶的人是你,当时你有没有发觉,茶碗或其它茶具上有什么异常的地方?” “异常……”沙都子实在想不出来,只好说,“已经记不清楚了。” 沙都子回到客厅。大家的表情都好像很担心的样子。 华江站起来说:“情形怎样?” 沙都子说:“没什么。” 接下来换若生出去。沙都子坐到沙发椅上。 藤堂望着地毯说:“他们问了你很多问题吧?” “嗯……” 沙都子觉得头部隐隐作痛。她用手指按住眉头,看着身旁的加贺。 加贺双臂交叉于胸前,正在闭眼沉思。 “加贺……”沙都子说。她很想听听加贺的声音。 “事情的经过情形,我刚才已经听大家讲过了。”加贺闭着眼睛说。 “那……” “明天再说吧!”加贺说,“今天不要再讨论了。” 若生回来之后,华江和加贺也接受了警方的查问。加贺虽然案发时不在现场,但也被问了许久,甚至比华江还久。 等到大家都被问完话时,已经快要八点了。五个人一起走去车站坐车。电车上乘客很少。他们五人并排一列坐下。 “可能是自杀吧!”若生首先开口讲话。 “反过来说,也可能是被人谋杀。”藤堂说。 “不可能!”华江说,“如果是谋杀,那就表示我们之中有一个人下了毒。” “会不会是没有目标的胡乱杀人?”若生舔着嘴唇说。 “你的意思是说,是一个跟我们完全没有关联的人下了毒?如果是这样,老师昨天买的那包茶粉就有问题了,很可能是买来以前就已经被下了毒。”藤堂说道。 “以前曾经有人想胡乱杀人,而在巧克力糖里面下毒,也有的是在罐装果汁里面下毒。如果波香的情形也是那样,警方一定很快就可以查出来的。” “是呀!” “如果不是那样的话,就是自杀吧?”若生说。 没有人回答他,沙都子心想,如果是谋杀,那么除了刚才藤堂所说的特例以外,凶手一定是在这几人当中,但这似乎不太可能。那么,就只能认为波香是自杀的。可是,波香应该不会自杀才对。她绝对不是那种会自杀的女人。 沙都子突然觉得,自己实在太不了解波香了。她望向加贺。加贺仍然闭着眼睛,面无表情。 4 第二天早上,沙都子醒来时,觉得头很晕。她昨晚回家后,喝了一些白兰地,想早点睡,却又睡不着。好友之死,令她伤心欲绝。 弟弟达也送来一份报纸,又出去了。 沙都子躺在床上,打开枕边的台灯看报纸。 今天是十一月三日。社会版上刊载了昨天波香命案的新闻,并用了很大的篇幅说明雪月花游戏的过程。警方似乎尚未断定是自杀还是谋杀,也没有提到上次祥子的命案。 她看到波香的脸部相片下方,写着“金井波香小姐,二十二岁”,不禁悲从中来,心里想着,波香不在人世了,今后再也听不到波香的声音了,难道这些都是真的吗? 达也来通知她,说加贺打电话来了。 沙都子起身披上睡袍,走到外面走廊上接电话。 “是我。”加贺说,“看过报纸了吗?” “看过了。” “可以出来吗?我想见你。” 沙都子答应了,并且约他在S车站旁的一家咖啡厅见面。 这家咖啡厅叫做“记忆”。时间是十一点,加贺正在吃三明治和咖啡。不知道这是算早餐还是算午餐。 他吃完之后,喝了一口开水,向沙都子说:“我看到报纸上面写着,警方从茶碗中验出了氰酸钾,可是茶粉里并没有掺毒药。” “我看到的报纸也是这么写。” “这么一来,若生的胡乱杀人之说就不能成立了。毒药是在雪月花之式的进行过程中加入的……我想听听你的意见。” “我什么也不知道。从当时的情况看起来,只能认为那是波香自己下毒的。可是,我实在不了解她为什么要自杀。” “也许和祥子的命案有关吧?犯罪者因悔恨而自杀的例子很多呢!” 沙都子大惊说道:“你是说,谋杀祥子的人是波香?” “白鹭庄除了房客以外,其它人不能随便进入。所以,波香其实也很可疑。” “可是,推算出来的行凶时刻是十点,当时波香和我一起在‘波旁’喝酒呀!” “推算的时刻并不一定准确。也许那时祥子在睡觉,波香回到公寓后,再把她杀掉。这是很可能的。” “这种说法太过分了,又没有证据。何况,波香是她的好朋友。”沙都子说着,觉得头又痛起来。 “就因为是好朋友,事后才会悔恨而自杀。不过,这些都只是想象而已,实际上并没有确切的证据可以证明波香是自杀的。会有这种说法,是因为从当时的状况来看,任何人也无法预料轮到谁喝茶,应该没有人能够随心所欲地对她下毒,所以才会猜测她是自杀。” “除了一个人之外,其它人都没有办法针对她下毒。” “对!除了你之外。你在泡茶时,一听到波香喊‘月’,就立刻下毒,这是很简单的事。” “你在怀疑我吗?” “警方应该会认为你最可疑。也许他们正在跟踪你呢!” 沙都子不由得看了一下四周。加贺又说:“可是,如果你想杀波香的话,根本不会用那么容易被人看穿的方法。如果你认为警方会这么想,而故意用那种笨方法,那未免太冒险了,你应该不敢如此做。警方一定是这么想的,我的看法也是一样。当然,我本来就没有怀疑过你。既然波香的死不可能是被人谋杀,也不是意外事故,那剩下的,就只有自杀了。” “猜她是自杀,还有一个理由。”沙都子注视着加贺说,“在场的每一个人,彼此都是好朋友,不可能有人想杀她。” “其实我们并不了解其他人心里在想什么。虽然波香很可能是自杀,但我们完全不晓得她自杀的原因。祥子的情形也是一样。即使是好朋友,也无法完全了解对方。举例来讲,你能说你完全了解藤堂或华江吗?” “我明白了,加贺。” “我约你出来,就是想跟你一起调查真相。因为我只信任你一个人。还有,我相信波香绝对不是那种会自杀的人!” 5 沙都子想起了参加雪月花游戏的其余四人: 南泽雅子——是大家的恩师,慈祥亲切,在她身边就会觉得有安全感。 藤堂正彦——祥子的男朋友。高中时是剑道部主将,沉着冷静,成绩优秀,前途无量。 若生勇——网球好手。有点糊涂,是大家的开心果,只要有他在,气氛就很和乐。 伊泽华江——若生的女朋友。天真纯洁,活泼可爱,不会隐藏感情,是个爱哭鬼。 沙都子很伤心,因为加贺刚才显然是在说,杀死波香的凶手就在这四人当中。 “我也很痛苦。可是,不明不白的事,我一定要查清楚。如果波香是自杀的,我也要查出她自杀的原因。” “如果……如果她是被人谋杀的,那凶手杀她的动机是什么呢?” “现在先别猜动机,因为谋杀动机很可能远超乎我们想象之外。猜测一件我们无法理解的事,是毫无意义的。我打算先查明到底是自杀还是谋杀。” “可是……我想,那不可能是有计划的谋杀。” “你的看法也许对,也许不对。不过,我想先确定一些事,所以请你把当时的详细状况告诉我,从雪月花之式开始的时候说起。” “好!可是我要事先声明,我并没有怀疑任何一个人。” “我知道。我也是。” 加贺说着,将桌上的牛奶喝光。沙都子从皮包里拿出一支原子笔,在收据背面写下“波香、沙都子、藤堂、若生、华江、老师”等字,按照游戏刚开始时大家所坐的位置排列(参照图5)。 “一开始,大家照以前的惯例依序并排就座,南泽老师坐在临时位上,然后大家传递折据抽牌。藤堂担任初花。” “藤堂坐到泡茶位去之后,老师就走到他空出来的座位上坐下,对吗?” “对,就像这样……” 沙都子写下“波香、沙都子、老师、若生、华江、藤堂是花”等字眼,又说:“第二次抽牌的结果,华江是‘雪’,老师是‘月’,我是‘花’。” “于是你出来泡茶,藤堂坐到你的位子上。” “第三次抽,若生是‘雪’,波香是月,藤堂是花。接着就发生命案。” “这么看来,要谋杀的确很难。就算下了毒,波香不喝茶的话,一点用也没有。” “事先完全不可能预料何时轮到波香喝茶。” “那些茶具是谁准备的?”加贺问。 “所有的女生。”沙都子答。 “哪个人拿哪样东西,你还记得吗?” “好难的问题呀!”沙都子想了一下,说,“茶粉和糕饼是老师摆上去的。” “是什么糕饼?” “落雁糕。那跟命案有关系吗?” “还不知道。放糕饼的盘子呢?” “把落雁糕放在盘子上端出来的是华江;把茶碗和搅拌器从箱子里拿出来的是我;把花月牌放进折据里的是波香。” “哦……让我想想看……” “不可能的事,再怎么想也是不可能吧!” “曾经有一个学者说,要证明一件事的时候,证明它不可能远比证明它可能还要困难得多。我对这个说法很有同感。” “可是,我们现在完全不晓得凶手是用什么方法毒死波香的。” “假定凶手将毒药涂在茶碗的某一个部份,喝茶的人如果运气好,没沾到那个地方,就平安无事;如果运气不好沾到了,就会中毒而死。用这种方法也可以杀人吧?”加贺皱着眉头说。 “那太荒唐了。”沙都子说,“我无法想象。” 加贺拿了收据,起身说道:“走吧!” 他们走到外面,在热闹的大街上散步。来到一家银楼前面时,加贺站住说道:“对了!” “什么事?” 加贺看着手表说:“今天若生和华江要参加比赛呢!” “啊,对呀!”沙都子这时才想起来,今天对若生和华江来说,是非常重要的日子。 “去为他们加油吧!” “嗯……” 沙都子本来很想去,因为自己参加剑道此赛时,若生他们也会去加油。不过,她刚才听加贺讲了那些话之后,已经开始对若生他们起疑心了,所以有点犹豫不决。 加贺好像已经看穿她的心情一般,按着她的肩膀说:“有嫌疑是另外一回事。不管怎样,他们都是我们的好朋友。” 沙都子考虑了一下,说道:“我还是不要去比较好。” 加贺扬起眉毛,好像感到很意外似的,但马上又点点头说:“好吧,我自己去。不过,你打算以后要怎么办?” “我要去白鹭庄看一看。我想知道波香生前最后一次走出房间时的样子。” “也好。可是我想,现在那里一定有很多刑警在调查。” “佐山刑警可能也会去,我想从他嘴里探出一点情报来。”沙都子说完,便与加贺分手,往白鹭庄走去。 当她踏进公寓门口时,管理员对她说:“警察交代,任何人都不准进入金井小姐的房间。” “我只要看一看就好,不会碰任何东西。” 管理员猛烈地摇着头说:“要是发生什么事,警方会怪我的。而且,你光看也没用。” 这个时候,沙都子看到三名男子走进来。其中两名是她昨天见过的刑警,另一人脸孔瘦削,看来有点神经质,年纪在二十五岁至三十岁之间。沙都子觉得自己好像见过这个人,但一时想不起来是在何处见过。 年纪较大的刑警向沙都子行礼后,说道:“多谢你昨天的合作。你要去金井小姐的房间吗?” 沙都子觉得他话中有话。加贺刚才也说过,警方可能会怀疑下毒的人是她,看起来好像没错。 “只是想看一看。”她讲得很不客气。 但这刑警似乎毫不在意的样子,向着身旁那年轻刑警说:“那刚好,我们带相原小姐到房间里看一下。像这种时候,好朋友的观察比亲兄弟还要有用得多。” “是呀!”年轻刑警回答。 旁边那个瘦削男子也点点头。沙都子猜想这个人很可能是波香的哥哥。 他们来到波香房间前面。那个写着“忌中”的牌子仍然挂在房门上。 “看样子,她是在这里化过妆以后,才出门去赴约的。”刑警指着矮桌说道。 矮桌上面杂乱地放着一些化妆品,还有小镜子。沙都子想到波香一向都是这样将东西随便乱放,触景伤情,不禁心头一酸。 “跟平常有什么不同?”刑警说。 沙都子没有回答。她看到一些毛衣和丝袜散放在地上,想起了波香平常的习惯就是这样,并没有什么异状。 “金井小姐好像没有写日记的习惯吧?”刑警又说。 “是的。”那个可能是波香哥哥的人说道。 刑警打开西洋式衣橱让沙都子看。里面有夏天的衣服,也有冬天的衣服,全都混杂在一起。这个时候,沙都子突然看到一件洋装,而睁大了眼睛。 眼尖的刑警见状,立刻问她:“有什么发现吗?” 沙都子摇着头说:“也没什么。不过,我知道这件洋装是她最近买的,她好像很喜欢……可是,昨天她为什么不穿这一件去呢?她昨天穿的是一件深棕色的运动装,那是旧衣服。” 刑警一听,查看了一下那件洋装,然后以不感兴趣的语气说:“还没有什么特殊原因吧?女孩子通常爱穿哪件就穿哪件,全看当时的心情而定,不是吗?” “那当然,可是……” 沙都子本来想说,波香一定是为了要穿去参加雪月花之式,才买这件新衣的。参加宴会要穿新衣,是女人共有的心理。可是她又想到,刑警大概难以理解这种事,所以就没说出口。 接着,刑警又叫她看壁橱里面的衣物,但都没有发现什么异状。这刑警向另外那个年轻刑警使了一个眼色,年轻刑警便去开门。 “多谢你了。” 刑警的语气里含有希望她早点离开的意思。 沙都子临走时,再度环视了一遍室内。她看到桌上那些化妆品中,有口红、眼影膏、粉底霜、化妆水、润肤乳液……等。 “啊!”她忍不住惊呼道。 此时刑警已经穿好鞋子,听到她的声音,便回头说:“怎么了?” 沙都子没有回答。她走到桌旁,拿起一瓶白色半透明的化妆品瓶子,将瓶子对着窗户,借阳光看了一下,小声说道:“奇怪……” 刑警脱掉鞋子,跑到她身边说:“哪里奇怪?” 沙都子指着瓶子上的卷标纸说:“波香一向都使用这瓶乳液,可是我记得不久以前就已经用完了,现在怎么还有三分之一的量呢?” 刑警拿过瓶子,也对着阳光一看,然后说道:“也许这一瓶是新买的。” “如果是新买的,怎会用这么快?何况这张卷标看来已经很旧了。” “你说这一瓶应该已经用完了,没有记错吗?”刑警的眼神变得很锐利。 “不会错的。上次我来这里过夜时,想要向她借一些来用,可是拿起来一看,里面却是空的。当时她还说:‘我想再买一瓶,但每次总是忘记。’”沙都子很肯定地说。 “哦……”年长的刑警说着,便叫那年轻刑警过来,又向他说,“把这个带回去化验一下。” “这里面是什么?”年轻刑警接过瓶子,说道。 “不晓得。”年长的刑警回答,“也许是氰化物。” 年轻刑警一听,表情立刻紧张起来,转身快步走出去。 沙都子想,这两个刑警一定是专程来找毒药的。警方大概认为,如果能在波香房里找到毒药,就可以证明她是自杀了。 “这件案子也许可以结束了。”刑警好像放下心来似地说道。 他们走到楼下。年轻刑警正在管理员室里讲电话,刚才那位可能是波香哥哥的人呆立在旁。年轻刑警看到他们走过来,立刻用手捂住话筒,叫那年长的刑警过去接电话。沙都子此时才知道那年长的刑警姓山下。 山下刑警接过话筒,开始小声讲话。旁边那人走到沙都子身边,以平静而低沉的声音向她说道:“我是波香的哥哥,叫做孝男。” 沙都子自我介绍之后,孝男点点头说:“波香常提到你。你们高中时就认识了吧?我想跟你谈谈。有空吗?” 沙都子看看手表,心想反正没事,于是就答应了他。 山下刑警讲完电话,向孝男说:“谢谢你的帮忙。我们要回警局去了,你要不要我们送你一程?” “不用了,我还有事要办。”孝男说道。 刑警们走后,沙都子带着孝男往“摇头小丑”的方向走去。孝男在路上一直问她波香最近的状况和死时的样子。沙都子由于自己也不太了解,只好含糊其词地回答。 据孝男说,波香除了他这个哥哥以外,并没有其它兄弟姊妹。他们的父亲从事建筑业。而他目前在家帮父亲做事。今天因双亲都在为波香准备丧事,无法分身,所以由他陪同警方来查看波香的房间。 他们走进“摇头小丑”,在最靠里面那一桌坐下来,然后叫了咖啡。 “我认为波香不是自杀的。”孝男一边说,一边在咖啡里加糖。 “我也是这么想。”沙都子说 “对她来讲,在还没有得到剑道冠军以前,是绝对不能死的。因为她最大的心愿,就是夺得剑道比赛冠军。家父以前是一位剑道家,由于热爱剑道,所以规定我们兄妹必须学习这门武术。我们从小就在他的教导下苦练剑道。不过,他也知道我没有这方面的天分,所以并没有严格要求我。但他对波香抱着很大的期待,总是叫她先练好剑,再做其它的事。波香也很认真,全心全力投入剑道,目标是全国比赛冠军。她曾说,一旦赢得锦标,就要立刻封剑,从此退出剑道界。我想,这大概是一种报复心理。她可能认为,父亲竟然可以为了荣誉而牺牲女儿的青春,这太可恶了,一定要向父亲报仇……总之,她在这个心愿尚未达成以前,再怎么痛苦,也不会去寻死的。” “你为什么要找我来谈这些呢?”沙都子问。 “因为我认定波香是被人谋杀的。虽然你也是凶嫌之一,但我觉得只有你比较可以信得过,所以想向你打听一下,看看其它人哪一个比较可疑。” “我完全不知道。要是知道就好了。”沙都子说。 “听说不久以前,你们有一位朋友死了。大家都认为波香最近的样子和那位朋友的死有关,可是在我的印象里,事情好像不是这样。我记得她从一个多月以前,也就是去参加个人剑道比赛回来以后,样子就变得有点奇怪了。” “参加剑道比赛以后?” “对!波香曾说,她信心十足,有把握赢得冠军。可是,比赛结果,她却输了。以前她如果比赛败阵,回家后都会向我乱发脾气,但这一次却没有,只是一直默默沉思,不过,也没有颓丧的样子……她在你们面前,是不是也这样呢?” 沙都子没有回答,但是心里却在想,波香的确是那样子没错。自从她输掉那次此赛以后,就不再练剑了。 “我在想,那个时候她除了输掉比赛之外,一定还遭遇了一些事。你知道是什么事吗?” 沙都子这时才想起来,个人剑道赛是在祥子死去的一个多月前举行的。波香的样子从那时起就改变了,并不是在祥子死后才改变的。 “可能是那次的比赛有问题。”孝男以焦急的语气继续说,“比赛前波香曾说,她绝对能够赢得冠军。我也认为,像三岛亮子那种角色,只有一些三脚猫功夫,根本赢不了波香。可是,比赛结果波香却输了。她后来也说,实在不敢相信这个结果。” “大家也都这么讲。”沙都子说。 “我总觉得,波香的死和那次比赛有很深的关联,所以才想请问你当时的情形,也许可以从中得到一些线索。” “我帮不上忙,真对不起。”沙都子垂头说道。 “别介意,或许我全都猜错了也说不定。我现在最遗憾的,就是没有去看那次的比赛。” “为什么你没去看呢?”沙都子问。 “因为家父说他要去,我就不用去了。他回来以后,很不高兴地向我说:‘波香输了。这次比赛是套好的,不算!’”孝男说着,耸耸肩膀。 “套好的?怎么会呢?” “对啊!那是不可能的。不过我想,他大概是因为比赛结果太令人意外,一时生气才那样说的。啊,已经坐这么久了,我们该走了。” 他们走到外面分手。孝男往车站方向走去,沙都子则往反方向漫步而行。 沙都子边走边思考波香的命案。这时候,孝男刚才提到的那句“套好的比赛”突然浮现在她的脑海里。她觉得这句话似乎隐含了重大的意义,可是却无法想出到底是什么意义。 6 过了两天,沙都子在上第四节课时,坐在旁边的华江向她说:“南泽老师打电话给我,说要请大家明天去她家坐一坐,要早点去。” “哦……”沙都子不晓得恩师的用意何在。 “我想,老师大概是要安慰我们。因为波香死后,大家都心神不宁。” “也许是吧……”沙都子含糊其词地回答。 翌日,当沙都子到达南泽家时,加贺和藤堂已经先到了。他们两人各自带着一个手提包。沙都子问他们带那个做什么。两人都回答说,因为今晚要在这里过夜。 “今天晚上,我们要喝到天亮,谈到天亮。”藤堂说着,拿出一瓶进口的威士忌酒来。 “我才不要呢!”沙都子说。 不久,若生和华江也来了。南泽雅子端上咖啡。大家有的喝酒,有的喝咖啡,同时开始交谈起来。 “我认为,我们都想得太多了。”若生说,“其实,祥子和波香都是自杀的。说她们不是自杀的人,实在太顽固了。” “不是顽固。”沙都子反驳道,“她们哪有自杀的动机呢?” “即使是好朋友,也无法完全了解对方呀!也许她们有动机,而我们完全不晓得。” “可是,总会有一点蛛丝马迹吧?” “也可能完全没有。”若生说。 “波香一定是自杀的没错。”华江说。 沙都子看看加贺。加贺只是默默地喝着威士忌,好像什么也没听到似的。 “我认为,祥子是自杀的没错。”藤堂说。 大家听到这句话,都静了下来,不再说话。一会儿,南泽雅子打破沉默,说道:“假使我明天自杀的话,你们猜我的动机是什么?” “老师,别开这种玩笑呀!”藤堂轻轻摇头说。 “其实,我真的常常想要自杀呢……告诉我,如果我自杀了,你们会认为原因是什么?”雅子又说。 “我认为老师绝对不会自杀。”加贺开口说道。 南泽雅子笑着说:“你们可以认为,我自杀的动机就是要去先夫的身边。你们都知道,我至今仍然深爱着先夫,可是你们绝对想不到我会因为这个理由而自杀。所以说,她们自杀的原因,你们很可能都知道,只是不晓得为什么那个原因会使她们自杀罢了。至于为什么,大概只有死者本身明白。” 不知不觉中,夜色已深,最后一班电车的开车时间也快到了。南泽雅子叫男生送女生去车站坐车。 沙都子由加贺护送,华江和若生一起走。众人临走前,雅子向藤堂说:“藤堂,麻烦你留下来帮我烧洗澡水好吗?我一个人烧,实在很累。” “当然好。我很乐意帮老师的忙。” “老师,您现在还用那个澡盆洗澡吗?”华江问道。 “是呀,没有那个澡盆,我会很寂寞呢!”雅子微笑着说。 沙都子知道,雅子家的浴室和澡盆都是旧式的,必须用木柴烧热水来洗。不过由于雅子平时都去公共澡堂洗澡,所以那个澡盆并不常使用。以前沙都子等人曾劝她改用瓦斯热水器,但她不听。她说,因为她死去的丈夫很喜欢用那种方式洗澡,所以不能换掉。偶尔有学生或客人在她家过夜时,才会用上那个澡盆。 沙都子和加贺走向车站。加贺一路保持沉默。沙都子心想,他一定是在思考那两件命案的真相。由于其它人都认为祥子和波香是自杀,所以他刚才大概不敢表明自己的看法。 “能和你作伴真好。”加贺好像自言自语似地说。 “不要再说了,我知道你的意思。”沙都子看着自己的影子,说道。 若生和华江走在他们前面。因为沙都子和加贺走得很慢,所以距离若生和华江愈来愈远。 沙都子悄悄望向加贺。她看到加贺的眼睛在黑暗中反射着月光,显得无比锐利。她想,加贺到底在怀疑谁呢? 是若生和华江吗?还是南泽雅子和藤堂? (或许都不对,他可能是在怀疑我!) 沙都子心里想。第四章 1 ……以上就是发生在十一月二日雪月花事件的梗概,因为以前学过茶道,所以我想爸爸应该会了解,不可能事先下毒,再让对方喝下。然而,检验的结果,却发现金井波香喝的那杯茶里含有氰酸钾。 依常理分析,只有两种推断可以成立。一是金井波香自己下毒,一是泡茶的相原沙都子下的毒。 我敢保证,金井波香绝不会轻言自杀。因为,她为什么要在那种场合,以那样的方式自杀呢? 另外可以确定一件事,那就是相原沙都子绝不可能那样毒杀好友。连三岁小孩都知道,采用那种方式杀人,事情爆发后,自己一定是第一个被怀疑的人。警方已彻底调查过相原沙都子的一切,显然毫无所获。 真相到底怎样呢? 套一句前述之词,犯人的手段应已超越一般常识,但是,那是怎样的手段呢? 事件发生后,我不断思考,可惜没有任何线索。犯人远比我狡猾多了。因此想借助父亲的智能。希望能想出在雪月花仪式上,计划性毒杀对手的方法。当然,过去并未发生过类似的事件,但我期待阅历无数的父亲,能有高人一等的见解。 我将尽可能记下所知的一切,如果还需要任何必要的资料,请吩咐一声。 我知道父亲很忙,但还是想拜托您。静待回音。 恭一郎敬上 补记 同乡友人送我土产的地酒。我将它放在厨房的柜子中。开瓶后请尽早喝光。但注意不要过量。 将信放在餐桌时,加贺内心不禁感到后悔和迷惘。暂且先搁下此心情吧,目前最重要的是了解真相—— (拜托好吗?……) 加贺想,已经有几年没拜托过父亲了。从进大学开始吧。记得那时拜托父亲让自己上大学—— 出家门时,撕下一张挂在大门上的日历。十一月十六日,事件已发生近两星期了。 抵达学校,已是十点左右。他没拿出讲义,也不绕到研究室,直接走向练习场。预备练习一上午,下午再上东京。 剑道部办公室内,只有森田一人看着漫画。看他身着练习服的装扮,似乎正在练习中。正等待对手来吗?一看到加贺,森田合上书站起来。 “明天就是比赛的日子了。”森田声调颇紧张,似乎参赛的是他自己。 “愿意和我练习吗?” “很乐意。”森田将漫画收入自己的柜子,拿出一把竹剑。 “后来警方有任何表示吗?” 加贺边换上剑道服,边闲聊似地询问。因为波香死亡以后,听森田说,警方曾来问过几次话。最近情况演变得如何呢?似乎森田他们也不清楚警方掌握的情报。 “最近没来。”森田答。似乎对警方不来一事松了口气。 然而,加贺感觉波香的死,多少和剑道社有关。因为根据女社员及新进社员表示,最近波香的举动很奇怪。有一次,她向女社员询问“有没有社员的履历表?”还问新进社员“九月份女子个人赛时,坐在哪里加油?”那位新进社员向其它人确认后,告诉她“在啦啦队的位子上。”为什么她要调查这些事呢? 森田虽然不是自己的对手,但加贺发觉,自己很难将心思集中在剑上,挥剑时机也不对,而明天全国大会就要开场了。 约三十分钟后,加贺注意到沙都子出现在道场的入口。他以攻击前臂姿势的右手向森田做手势,并气喘吁吁地请他“稍微休息一下吧!”森田看见了沙都子,大声向她招呼。 “好像有所为而来哦!”边擦着脸,加贺单刀直入地说。 “来为你加油的。明天就要比赛了。抱歉,我不能去为你加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