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吗?」「练习的时候,只有真正喜欢足球的女生才会出现。不过到了比赛的时候就不一样了,喜欢足球的女生一定会呼朋引伴,前来替自己心仪的球员加油。到时除了自己学校的女生之外,比赛对手也会找他们学校的女生组成啦啦队呢。」山崎的眼神流露出希望的光辉。这时阿滨拍拍山崎的肩膀。「到那个时候……不必我教吧?」「嗯,我明白!好,我拼啦!」笑颜逐开的山崎踏着雀跃的脚步回到座位,从抽屉里面拿出足球杂志细细翻阅。居然能瞒过风纪委员的眼睛夹带杂志进入学校,我不禁对山崎的功力感到钦佩不已。阿滨打量着山崎,脸上也露出得意的微笑。「了不起。」「身为社员不足的同好会主将,这种话术是基本配备。」说完之后,阿滨将视线投向窗外的校门口。「要不是你已经有了百万学姊,我也很希望你来练球呢。」「这跟学姊有什么关系?」「你们不是男女朋友吗?破坏情侣之间的幸福,可是会遭天谴的。」阿滨的语气十分理所当然的样子。「我们不是男女朋友。」我再度强调。「你们的感情不错耶,真的不是吗?」「感情不错?怎么说?」「不是偶尔会在学生会教室一起吃午饭?」「就算不是男女朋友,也可以在一起吃饭吧?」「那你对学姊有没有好感?」「这……」阿滨以无法置信的眼神看着我,然后又无奈地耸耸肩。一天的课程结束,又到了放学时间。阿滨跟山崎前去参加同好会的活动,我则选择了回家。我走出教室,来到阶梯前面。今天的天气还真热。虽然上午颇为凉爽,但过了中午之后,阳光突然毒辣了起来。纵使现在和缓了许多,天气却还是一样闷热。我走下阶梯,拭去前额的汗水。电车里面有空调冷气,到时就凉快多了。可是,下车之后得爬上柿木阪,一样会热得满头大汗。今天是星期五,明天是星期六。也就是说,周末假期从明天开始。通常我在星期五的夜晚都会戚到特别雀跃。不过,或许是天气太过闷热的关系吧,现在的我一点都高兴不起来。走到一楼换上室外鞋之后,我想起了早上跟山崎的对话。不知道学姊正在做什么?脑海中浮现出闭上双眼将活页纸送入口中的学姊。我再度换上室内鞋,爬上楼梯,朝着位于四楼的学生会教室前进。田径队和棒球队的吆暍声从操场传来。管乐队的吹奏声响,则从一楼的音乐教室传入耳中。相较于朝气蓬勃的操场以及音乐教室,学生会教室则显得安静了许多。学生会教室位于四楼,同一层的教室多半是资料室或是仓库。平常就已经没什么人影了,放学之后的时间更是安静得可怕。我来到学生会教室的门前,依稀听见门后传来些微声响。我伸手敲了敲门,学姊自门后现身。「原来是草加同学,忘了什么东西吗?」「呃……只是想看看学姊还在不在而已。」牛头不对马嘴的回答。「学姊在做什么?」「我在整理学生会教室。不要站着说话,进来坐一坐吧。」于是我依言进入教室。教室中央的桌上堆放了许多书籍和档案夹,箱子里面则摆满了文具和回纹针。「整理这些东西很累人吧?」「这也是学生会的工作之一。」「但不是学生会长一个人的工作吧?」「没关系。反正学生会长的工作之一,就是捡别人不想做的事情来做。再说我平常也闲得很,刚好可以用来打发时间。」学姊望着档案夹中的文件说道。「闲?」「我没什么朋友,放学之后不会有人找我一起回家,所以时间多得是。再说,我又没参加社团。学生会的其他成员都有另外的社团,大家都很忙呢。」「学姊为什么不参加社团?」「为什么?」学姊露出疑惑的神情,看起来就像只迷了路的小狐狸。「因为我不知道该怎么跟别人交朋友。社团活动要求的就是人际关系,你觉得我能在社团当中生存吗?」学姊阖上档案夹,将档案夹收进书柜之后,示意我坐下。交朋友的前提就是了解别人心里在想什么,这对我来说非常困难,我这个人对于那种捉摸不定的东西向来是一个头两个大。如果人的感情也能量化,那不知道该有多好。」难怪学姊对于食谱中的『适量』如此感冒,我不禁回想起昨天的对话。学姊叹了口气,隔着桌子坐在我的对面。「世界上为什么没有那种一眼能看出对方是生气还是高兴的机器呢?」「这种机器倒是很好用。」「就是说啊,人心还真难捉摸呢。」学姊伸出手指在桌上画圆,目不转睛地盯着我看。「不过这个问题应该难不倒你吧?」「难不倒我?」「你看起来很好相处,轻轻松松就能跟陌生人打成一片。阿滨同学不是你进高中之后才认识的好朋友吗?」班上的同学当中,确实没有以前跟我念同一所中学的校友。严格说来,以前那所中学的人,几乎都没念这间高中。我也跟中学时期的同学没什么感情。阿滨跟山崎都是进入高中之后才认识的新朋友。「『容易跟陌生人打成一片』,也算是一种特殊技能吗?」「那当然。厉害的就很厉害,不会的怎么教都不会。」「其实我觉得,学校里面还是有人对学姊抱持某种程度的好感才对,如果学姊主动表示今天要整理学生会教室,需要人手,我相信一定会有人愿意留下来帮忙的。」「……其实今天不是没有人愿意留下来帮忙。」「看吧。」「可是被我拒绝了。」「为什么?」「一个人做事比较轻松,而且又有效率。」说到这里,学姊突然站了起来。「通常遇到这种时候,一般人都会向对方道谢,接受对方的好意,然后两人就会成为好朋友。可是我就是办不到,就是想拒绝对方。」学姊再度拿起堆在桌上的档案夹。我也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向学姊开口。「那我来帮忙学姊好了。」「不必了,你不是该回家了吗?我一个人留下来整理就好。」「两个人一起整理比较快,真的。」学姊面露难色,旋即双目低垂,报以腼腆的微笑。「那就麻烦你把黄色的资料夹拿给我好吗?从左边开始。」我将档案夹从档案柜中取出,依序排在桌上。之后我跟学姊一起整理学生会教室,将档案柜中的档案夹排列整齐,或是将暂时用不到的东西搬进仓库。一个小时之后,整理的工作告一个段落。从仓库回到学生会教室之后,赫然发现学姊正站在高脚椅上,试图将放在高处的纸箱拿下来。「学姊,这样子很危险。」「不会啦,放心好了。」话虽如此,学姊却处于极度危险的动态平衡。每当学姊在高脚椅上挪动身子,短裙的裙摆就会跟着左右晃动。这时面对档案柜的学姊开口了:「草加同学,我刚刚不是说一个人比较轻松,做起事来也更有效率吗?」「嗯。」「可是你不一样。」学姊以缓慢而坚定的口吻说出真心话。「就是不一样,我很高兴你愿意留下来帮忙。」学姊朝我瞥了一眼,脸上露出腼腆的微笑。「听学姊这么说,我……我也很高兴。」短短的数秒钟之间,我与学姊四目相对。耳边感到一阵燥热。不一样。『不一样』,这三个字听在耳中格外的受用。这时学姊终于失去了平衡,身体大幅倾斜。不妙。我冲上前去,想扶住学姊。结果学姊的身体直接压了上来。「草、草加同学,你还好吧?」「我没事,学姊呢?」「谢谢你,我没事。」谢天谢地,我不禁松了口气,背后虽然被压得有点疼痛,不过应该不碍事才对。学姊的体重似乎比想像中还要轻上许多。为了从地上站起来,我挪动撑住身体的双手。手掌心突然传来一种陌生的触感。【问题】·我的掌心碰到了什么?【提示】·软绵绵。·温温的。·一手掌握的大小。【答案】·学姊的胸部。「呜哇!哇啊啊啊啊——」我立刻跳了起来,试图与学姊保持距离,却一头撞上了桌脚。「呜……」剧痛之余,我不禁按住自己的脑门。「草、草加同学,你还好吧?」学姊的口中又冒出一模一样的台词。我的头顶痛得差点飘泪,脑袋里却是一片混乱。碰、碰到了……头顶和背后兀自疼痛,双颊传来阵阵的燥热。截然不同的感觉接踵而来,弄得我差点没神经错乱。「我还好,却也称不上没事。」「?」「没、没事,我很好。」学姊涨红了一张脸,却没有怪罪我的意思。我想我的脸大概也红得跟苹果一样吧。为了化解尴尬的气氛,学姊轻咳了两声。「呃……谢谢你救了我。」「不、不客气。」「我、我并不在意,所以……所以……你也别放在心上。嗯,没事没事。」学姊的语气似乎是在说服自己,而不是在跟我说话。好热。我拭去前额的汗水,室内的温度似乎上升了不少。我站了起来,打开学生会教室的窗户。窗外的风车映入眼帘,白色的扇叶在夕阳的余晖之下缓缓地转动。徐徐凉风吹进教室,带走了双颊的燥热。……呼,总算是冷静下来了。这时一阵强风席卷学生会教室。在强风的吹袭之下,一张纸片从档案柜的最上层飘了下来。就像一片落叶似的落在我跟学姊的中间。泛黄的信封,上面沾满了灰尘,看来已经在档案柜的最上层待了一段相当长的时间。「这是什么?」「我也不知道。」「打开之后,应该不会爆炸吧?」学姊小心翼翼地打开信封。里面有一张老照片。两个女孩子的照片。这张照片应该是在学校里拍摄的。两人都穿着夏季制服,背景是教室的窗户,以及窗外的白色风车。「这又是什么?」学姊从信封中拿出一个装了几颗种子的塑胶袋。塑胶袋大概只有手掌般大小,里面装了十几颗米粒般的红色种子。「这是什么种子啊?草加同学,你对植物了解多少?」「一窍不通。」学姊看看塑胶袋,又看看照片。「应该有段历史了,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的照片。」表面泛黄的照片,诉说着不知名的岁月。应该不是两、三年前的照片。少说也有五年以上、甚至可能是十几年前的照片了。「看起来好像很重要的样子。」学姊打量着装了种子的塑胶袋。有时对着灯光,有时转动塑胶袋。以各种角度观察红色的种子。「把这些种子种在土里,不知道会不会发芽?」「不太清楚。」我的注意力集中在那张泛黄的照片。照片中的两个女主角引起了我的兴趣。其中一人对着镜头做出胜利手势,另一人则是低着头。做出胜利手势的女生挽着另一名女生的颈子,好像想将她搂在怀中似的。我不经意地将照片翻面。照片的背面画了一张地图,看起来像是学校的平面图。地图的某个角落画了一个圆圈,从圆圈拉出一条线,写着「请将种子种在这棵樱花树之下」的字样。笔迹有些模糊,更令人引发思古之幽情。「学姊,照片背面有张地图。」我将照片递给学姊。学姊看看照片背面的地图,再看看手中的种子。「这算不算是命运的安排呢?」将学生会教室的整理工作结束之后,我跟学姊前往体育馆的后方。从学生会教室前往体育馆的路线有很多选择,不过校舍后方的小路是最快的捷径。小路行经园艺社的花圃,不过园艺社今天没有活动,花圃附近看不到半个人。盛开的向日葵形成一道绿荫拱门,让原本就不怎么宽敞的小路显得更加狭窄。就在我们接近体育馆附近时,社团活动的喧闹声传入耳中。「应该就在这附近……」我跟学姊寻找着地图上的那棵樱花树。不消多少时间,我们就在地图标示的位置发现了目标。我对这棵樱花树并不陌生。从校门一直到教室楼梯口的这条通道,种植了一整排的樱花树。每年春天,毕业生总是会穿过樱花大道离开学校,新生也是从樱花大道踏入学校。不过这棵樱花树有别于校门前的樱花树林,孤零零的耸立在体育馆的后方。而且校门前的樱花树林通常会在开学的时候盛开,这棵樱花树硬是晚了几个星期,原本以为是不同种的樱花树,可是花朵跟叶子的形状都一样。阳光、湿度和气温等生长条件,应该也跟校门前的樱花树林相差无几才是。当初我发现这棵樱花树的时候,正是它盛开的时期。我还记得校门前树上的樱花都已经凋落,唯独它开满了粉红色的樱花,当时我就认定这是一棵不合群的樱花树。我拿起小圆铲,挖掘樱花树的根部。「你从哪儿弄来的铲子?」「就插在对面的花圃,我只是顺手借用一下而已。」学姊从塑胶袋里拿出种子放入洞里,再从我手中接过圆铲,仔细地将泥土覆盖其上。「这样就行了吧?」「应该是。」打从小学时期在自然课种植牵牛花之后,这些年来我根本没有碰过园艺。老实说,我也没什么自信。而且当时我种植的牵牛花长得并不好,到最后只好跑去观察风子家的牵牛花。「应该会发芽吧?」「很难说,毕竟是那么久以前的种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