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暗夜中寻找羔羊-13

我对伯父特地使用「某场」的形容方式感到有些好奇,不过还是保持缄默。先等伯父把话说完之后再找机会开门,这才是明智的方法。通常在端出饮料之前不先问过对方喜好的人,多半都不喜欢被人打断话,所以基于明哲保身之道,还是先让他说个痛快吧。我试着专注地倾听伯父的叙述。可是隐藏在字里行间之中的不自在,还是让我难以释怀。就好像有一只虫子在背上爬来爬去,却怎么也抓不到的感觉。「或许是早年丧母的关系,我弟弟——也就是千岁的父亲格外宠爱女儿,千岁从小就在溺爱当中长大。我弟弟相当宝贝这颗掌上明珠,不管工作再怎么忙碌,每天一定会回家料理晚餐,陪千岁一起入睡。结果千岁得了某种疾病,只能吃弟弟所料理的食物。」伯父停顿了一下,确定我没有产生质疑之后,才又继续说下去。「所以千岁不能外食,就算我邀请她来家里吃饭,也从未赴约。弟弟跟千岁总是在自家用餐,千岁上小学之后,弟弟也每天为她制作便当。我觉得情况不对,好几次暗示弟弟带干岁就医,可是弟弟却充耳不闻。最后弟弟死于交通意外,少了弟弟亲手制作的料理之后,千岁再也吃不下任何东西。你猜千岁最后怎么样了?」我保持缄默。伯父似乎对我抱持着某种情感,不过我不配合的态度却让他有点不以为然。「你好像对这个话题不感兴趣。」看来伯父似乎对我相当不满。我对伯父叙述的内容当然很感兴趣,毕竟以前从来没听过。而且我也很想知道学姊为什么不能吃正常的食物。可是我却无法信任伯父。学姊的伯父看起来不像是个擅长说谎的人,在先前的叙述当中,伯父也尽可能以客观的立场陈述事实。只是我感受不到伯父对学姊的关心。或许是客观的陈述方式使然吧,伯父提起学姊的时候格外的冷淡,完全没有对待亲人的那种温情。伯父的态度,就像电器行的维修人员说明洗衣机为什么会故障一样的不带戚情、一样的制式化。伯父叹了口气。「恕我直言。你喜欢千岁吗?」无视于我的表情变化,伯父继续开口:「没关系,不必觉得不好意思。千岁长得很漂亮,又聪明,你会对她产生好感是很自然的。也因为如此,我想请你为她做一件事。」「请说。」我的回答不带任何感情,连我都被自己这种仿佛置身冰窖一般的声音吓了一跳。「希望你能说服千岁接受治疗。只要送到专门医院,两个月的时间就够了。她现在拒绝活下去,因此不肯进食,也不愿接受治疗,我希望你能重新燃起千岁的生存意志,你一定办得到,也非你不可。」「对不起,我办不到。」「为什么?」「学姊是个很有主见的人,就算说破了嘴,也没办法改变她的想法。」「可是你不是曾经为她下厨吗?虽然千岁最后还是没能入口,可是肯让别人替自己做料理,就已经是一大进步了。这证明了你在千岁的心中占了相当大的份量。」「这件事伯父怎么知道?」「千岁说的,言谈之间看得出来她相当高兴。我还是第一次看到千岁提起他人的时候这么兴奋。」「伯父与学姊之间的沟通是不是稍嫌不足?」「……」「总之,不管我说什么,学姊都不会有所改变。而且伯父自己去说服学姊不就得了吗?」「如果我说服得了她,又何必拜托你?」伯父的口气十分不悦。「不知道为什么,千岁对你特别有好感。自从跟你交往之俊,她就变得开朗许多,也比较愿意开口说话,所以我才认为她应该会听你的话。」就在我打算针对「交往」二字提出澄清的时候,房门突然被人打开了。千早学姊的身影自门后出现。学姊穿着绿色的睡衣,左手的袖子卷了起来。我大概掌握了几成的状况。学姊住进了这家医院,而且刚刚才打完点滴。眼前的学姊气喘吁吁,大概是从护士口中得知我在医院,才自行拔掉针头赶到接待室吧。「伯伯,你在做什么?」「没什么,跟草加同学闲话家常罢了。」「闲话家常?话什么?草加同学跟伯父能有什么好聊的?聊天气吗?」「我们在聊你的事。」学姊的伯父十分冷静。「你总是不听我的话,也不肯接受治疗。连点滴都是打到一半就不见人影,真是个伤脑筋的患者。」「那就不要管我,让我自生自灭吧。当初也是伯伯强迫我住院的,每个星期六打一次点滴还不够吗?伯父还擅自替我向学校请假,万一害我留级怎么办?」「看到你的验血报告之后。正常的医师都不会放你回家。你还能活到现在,基本上已经是一大奇迹了。」「如果我住进其他医院,伯伯的面子应该挂不住吧?」「这是当然。」伯父面色不改地回答。「这就是社会的现实。外人看到你的时候,不会把你当成叫作千早千岁的个体,而是将你视为千早家的成员、我的侄女。所以你的一举一动也会对我造成影响,身为千早家的一份子,你应该有这种认知才对。」「别人的眼光跟我没有关系!」学姊用力地牵起我的手。「我送草加同学出去。等一下再来跟伯伯谈。」我跟学姊走出医院。学姊身上还是穿着绿色的睡衣。擦身而过的人无不对学姊报以讶异的眼神,学姊却丝毫不以为意。大约走了五分钟之后,学姊停下脚步,放开我的手。「为什么来找伯伯?」我将伯父打电话给我,请我到医院找他的经过向学姊说明一遍。「伯伯一定是从我的手机里面找到你的电话,太可恶了。」「学姊在医院接受治疗吗?」「所谓的治疗,也不过就是打点滴而已,这只是为了顾全伯伯的颜面罢了。自己的侄女因为营养失调而病倒,伯伯的面子可挂不住。」我无言以对。「伯伯跟你说了不少吧?」「嗯,聊到学姊的疾病。」「父亲的事呢?」「只知道学姊的父亲过世了。」我回答。「对不起,害你被牵扯进来。」「别这么说。要不是伯父的一通电话,我根本不知道学姊住院,说起来还得感谢伯父。」「我不是因为生病才住院的。验血报告的数值总是没有起色,伯伯一急之下,才赶在暑假之前强迫我住院。」学姊的一字一句都格外清晰,听起来仿佛是为了说服自己似的。「所以你根本不需要跑这一趟,真是抱歉。我去替你叫计程车,等我一下。」千早学姊一个转身,准备回到医院。「请等一下。」我叫住学姊。「不必担心车资。我把月票给你,这样你就不必付钱了。」「不是这个问题!」我的音量提高不少,学姊不禁讶异地回过头来。「学姊就这么不想见到我吗?总觉得学姊好像想早点赶我走似的。」停顿了一下之后,我继续开口说道:「自从上次在风车前面与学姊分手之后,就一直没跟学姊见面。所以当学姊的伯父打电话过来的时候,我一想到可能会见到学姊,心里真的很期待。」是的,我并不在乎与学姊的伯父会谈,吸引我赴约的原因,就只因为有可能看得到学姊。学姊以严厉的眼神直盯着我。这种眼神并不陌生。跟阿滨一起前往学生会教室、以及接近庭园那棵大树的时候,学姊就是露出这种没得商量、绝不妥协的眼神。「我不是说过了吗?不要试图缩短我们之间的距离,你跟我的世界是不一样的。」学姊停顿了一会,又继续开口:「我不是一个正常人。明明是伯父强迫我住院,我却谎称是因为觉得身体有问题,才到医院接受检查。没错,我是个爱说谎的人,无药可救的骗子。」无视我的无言以对,学姊再度开口:「你还记得那天的事情吗?」学姊指的是我在她家看电影的事情。我把学姊丢在房里,独自站在那棵大树前,被出来找人的学姊逮个正着的那件事。「我爸爸就是在那棵树上吊的。」微风吹乱了学姊的黑发。「那天我从学校回来,把书包放在房间之后,走到庭院散步。放学之后在院子里待到吃晚饭的时间,是我每天的习惯。还记得那天的风很大,气温不高,我在院子里走了一阵子之后,突然听见庭院深处传来树枝倾轧的声响。在好奇心的驱使之下,我循着声音往里面走去,才发现爸爸吊在院子里最大的一棵树上。」风势逐渐增强。「当时的我十分冷静。吊在树上随风摆动的人确实是我爸爸没错,在我的眼里却像是一个毫不相千的陌生人。我回到屋子,打电话报警,警察说他们会在两分钟之内赶到。没过多久,警察就出现了,他们将爸爸从树上放了下来送往医院。之后的过程就很简单了,丧礼以及告别式都是由爸爸生前的朋友负责处理,我只要在会场向前来致意的亲友答礼就好了。葬礼结束之后,几个亲戚为了爸爸的遗产以及我的监护权闹得不可开交,直到我表示自己还要住在这里,遗产的部分请亲戚代为处理之后,才平息了当时的纠纷。」学姊继续说下去。「我很喜欢我爸爸。母亲生下我之后就过世了,爸爸是我唯一的至亲。他是个体贴的人,工作再怎么忙碌,也会抽时间陪陪我。我想要填充娃娃,他就买一打给我,半夜里想吃蛋糕,他二话不说就开车去买回来。我真的很喜欢我爸爸。」学姊嫣然一笑,那是有所隐瞒的笑容。「不过爸爸过世的时候,我一点也不觉得难过。即使是亲眼目睹父亲吊在树上,我也是不可思议地冷静,现在甚至还能与你侃侃而谈。你懂了吗?我是那一边的人。」「那一边?」「你住在正常人的世界,我住在不正常的世界。所以我不怕黑,不吃东西也能活,更没将父亲的死当一回事。这里不是你应该来的地方,干万别被这里的黑暗吞噬了。」我觉得自己应该说些什么,干涩的双唇和喉咙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就好像这个世界已经笼罩在黑暗之中了。现在是白天,阳光照亮了四周,我却感受不到光线的存在,眼中只看得到学姊寂寥的容颜。如今甚至连学姊的容颜,都逐渐被黑暗吞噬。远处传来呼唤千早学姊的声音,学姊的伯父朝着我们走了过来。伯父将计程车的月票交给我,要我早点回家。我说话的能力已经被黑暗夺走了,只能默默地点头。7在荒野中游荡的怪物与学姊医院一别之后,又过了一个星期。这一个星期以来,我做什么事都提不起劲来,活像是来往于家里与学校之间的行尸走肉。之后我试着以电话和简讯连络学姊,却一点回应都没有。听说医院里面不能使用手机,看来真的是没办法了。放学回家之后,我总是立刻钻进被窝。脑海中满是千早学姊的影子。我无时无刻都不能忘怀学姊。想见学姊、想跟学姊说话。可是见了面之后,又能聊些什么呢?一想到这里,我就退缩了。敲门声之俊,姊姊进入房间。「小合,你在做什么?」「我在想事情。」「想什么?」「羊咩咩。」「除了羊咩咩之外呢?」「没了,我心里只有羊咩咩。」「是哦?那能不能挪出一点空间。想想今天晚上吃什么呢?」我从床上起身。看了姊姊一眼,强大的罪恶感袭上心头。我握紧右拳,朝着太阳穴敲了几下。「挪出来了。」「谢谢,可以请你去买菜吗?」姊姊说着。将豆腐放进自行车的菜篮之后,我离开丸头豆腐店。丸头豆腐店离家里有段路程,用走的嫌远了点,所以我都是骑自行车去买豆腐。这家店卖的豆腐比超市的豆腐好吃许多,不过价格也贵了不少,偶尔吃吃可以,常常吃的话,荷包可受不了。姊姊大概是看我心情不好,打算做我最喜欢吃的麻婆豆腐吧。一想到姊姊的体贴,内心就感到有点歉疚。姊姊就是这么体贴。即使我没开口,姊姊也能猜到我内心的想法。之前我总是将姊姊的体贴视为理所当然,就跟周围的空气一样稀松平常,完全无法想像少了体贴的姊姊之后,我的生活会变成什么样子。不过这种体贴只存在于我的四周。我的生活建构在姊姊、爸爸、妈妈、风子以及其他人所存在的空间,如果只剩下我一人,这种体贴也将不存在于这个世界。如今千早学姊就在这个世界里面。自从父亲过世之后,就一直待在这个无情的世界。我该怎么办才好?叹了口气之后,我踩动自行车的踏板。骑着自行车回家的途中,突然听见远处传来一阵不寻常的声音。而且不寻常的声音之中,还混杂着熟悉的人声。于是我掉转车头,朝着声音的方向疾驶而去。狭窄的巷道中央,风子正与几个陌生的女孩子大声争吵。双方都穿着校服,应该是才刚刚放学。我不知道她们在吵些什么,只知道现场的气氛相当火爆,已经到了一触即发的程度。现在是用嘴巴吵架,难保等一下不会演变成拳脚相向的局面。不会吧,我心想。我不是第一次目睹类似的场面。风子是我从幼稚园开始、一直到中学为止的同校同学,她与其他同学的争执已经算是家常便饭了,而且争执的对象不限男女,争执的原因也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只要双方各退一步。自然就大事化小海阔天空。偏偏风子这个人不懂得什么叫作妥协,所以小小的争执总是在最后演变成一发不可收拾的局面。不知道为什么。每次风子与别人产生争执的时候,总是会被我撞见。这时姊姊的那句话浮现脑海。『风子就像是你的妹妹,照顾妹妹是当哥哥的责任。』基本上我同意姊姊的说法。风子有难,总不能见死不救。「对不起,借过!」轻敲自行车的铃铛,我将车头对准了那几个女生。发现我的存在之后,那几个女生往旁边退了一步。刚好空出了让自行车通过的空间。我立刻向风子使个眼色。刚开始风子还搞不清楚状况,不过很快地就明白我的意思。降低车速之后,我骑着自行车切入风子与那群女生之间。这时风子展开行动了。车速降低的同时,她立刻翻身坐上了后座。感到自行车的重量增加之后,我马上全力冲剠。自行车往前飞奔而去,将那群女生甩在后面。耳中隐约听见那群女生在身后叫嚣,不过现在的我正专注于提升自行车的速度,管不了那么多了。逃到附近的公园之后,我将自行车放倒,整个人也横躺在草皮之上。印象中附近好像立了一支「禁止践踏草皮」的告示脾,不过我决定暂时当个看不懂国字的人。逃到这里应该就可以安心了,除非那群女生都是马拉松选手。风子凝视着躺在草皮直喘大气的我。「为什么要救我?」「我、我哪一次没、没救过你。」呼吸还没调匀,我的回答有点上气不接下气。「我跟你不是没有任何的关系吗?」「你干嘛?」「之前你自己说的。」「呃……那就有点像是你怎么说、我就怎么答的感觉,作不得准的啦。而且先前你不是在跟我吵架?」「嗯……也是……」风子面露愧色。原来她这么在意那句话,难怪之后再也不曾爬进我的房间,也没到我家吃饭。真是的,我怎么可能跟风子撇清关系呢。好歹我们也是认识十多年的朋友了,若真要撇清关系,就等于否定了那十几年的时光。基本上那是不可能的,即使我跟风子从此相隔两地,也无法改变两人的关系。就算地球倒转,我还是我、风子也还是风子。「对了,你们到底在吵什么?」「所有权的问题。」「所有权?」「世界上不是有很多人为了所有权的归属大吵特吵吗?比如说这条河的东岸是自己的领地、这座小岛是自己的国土、这座山的香菇都是自己的财产,就是类似的问题。对方一个人也就罢了,居然还拉了一票人过来谈判,真是够了。那种一个人成不了事的废物也敢对我有意见,叫她一百万光年之后再来吧!」「离题一下,光年不是时间单位。」「我当然知道,真是无聊透顶。早知道就不该去念那间学校了,当初念得死去活来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再说我怎么可能看上那种货色,真是侮辱了我的眼光。」我静静地听着风子的谩骂。简而言之,风子的班上(或是她的身边)有个颇受欢迎的男生,双方就是为了风子是否对那个男生采取行动的问题起了争执。风子的言行举止本来就很容易引起误会,而且她颇得男人缘。其实只要不开门说话,风子的外貌是颇具水准,就算展现「攻击性语调」,似乎也会受到某些品味特殊的男生们青睐,因此在中学时代即频频接到众多男性的告白。可是风子对那些爱慕者一点兴趣也没有,全部予以拒绝。而且依风子的个性,拒绝的时候当然是采取不留情面的方式,多少会替自己惹上一些麻烦。有些麻烦是来自风子与当事人之间,有些则是替当事人打抱不平的朋友所引起的。这次的争执,似乎是属于后者。「我不想跟一群傻瓜同在一间学校,干脆转学算了。」「当初费了那么大的劲才考进去的耶。」「那也没办法,当初应该降低自己的标准才对。」「之前选填志愿的时候,导师就已经劝你降低标准了,还说这样子对你比较好,现在你怎么又说这种话?」风子低头不语。其实风子的成绩并没有想像中的优秀,她不是头脑不好,而是不肯认真念书。之前跟我打赌冰淇淋一星期份的科目考得不错,其他科目的成绩就不行了,在班上的排名相当凄惨,从后面倒着数过来还比较快。因此风子的平均成绩只能勉强排在中下的阶段。因此我跟周遭的同学都觉得风子比较适合报考第二或是第三志愿的学校。可是中学三年级的暑假,风子突然说要跟我报考同一间学校,导师当然是第一个反对。凭风子过去的成绩根本不可能考上的,即使从现在开始发愤图强,短短的几个月所能提升的分数也非常有限。可是风子对旁人的意见充耳不闻,之后就像着了魔似的用功念书,当我准备熄灯就寝的时候,风子的房间依然是灯火通明。风子的努力果然收到了成效,在学校的排名以惊人的速度持续攀升。某个冬天的傍晚,我来到风子的家中。姊姊要我来问风子要不要一起吃晚饭。按下电钤,里头没有反应。大门没锁,于是我迳自走入屋内,才发现风子躺在粉红色的沙发上睡着了,身上还穿着制服,连外套都没脱。我实在无法想像风子居然会在家里穿着制服。回家之后立刻换上道具服已经是风子行之有年的习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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