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心吧,刚刚我去看了她,睡得很熟呢。我想是药效发作了。” “这样就好。” “之前我也说过了,知道秘密的人越少越好。对了,关于那件事知道了什么吗?”藤间看着女眷们。 “这是在她皮包里找到的。”关谷靖子将一个小纸包放在桌子上。纸包打开来里面是把钥匙,连着金色的牌子,上面有0305的数字。 “没有沾上指纹。” “是湖滨饭店的钥匙。”关谷说。 “果然她在这边订好了房间。”藤间说。 “为什么呢?东京到这里的距离,一天内可以往返呀。” 关谷纳闷地侧着头,他的妻子在一旁点醒他:“难道你以为她真的是帮并木先生送东西过来的吗?怎么可能嘛。” “噢,说的也是。”关谷偷偷看了俊介一眼。 “她一开始就预定好住在这里。换句话说,她明天也是跟公司请了假。我的想法应该没错吧?”藤间问俊介。 “她本人是这么说的。”俊介回答。 “她尾随并木先生到姬神湖来的这件事,应该没有对第三者说吧?” “我想没有,我们之间的事没有对任何人提起过。” 关谷低喃说:“应该是吧。” “总之,”藤间说,“知道她住宿的房间太好了。如果我们始终都不知道的话,到时候饭店那边一定会将事情闹大的。在这种地方失踪,警方通常会做相当程度的搜索,所以不管怎么样,得让她回东京才行。回到东京后再行踪不明,东京的警察应该不会太过积极地行动吧。” “你说要让她回东京,可是她人都已经死了……”俊介担心地问。 “我是说装成那个样子。既然她住宿在湖滨饭店,”藤间伸出手要拿钥匙,却又将手缩了回去。“就必须议她办理退房手续。而且还不能让饭店人员起疑。” “是要找个人代替她,”关谷问,“打扮成她的样子吗?” “我想没有那个必要,重要的是不能太醒目。对饭店人员来说,房客的退房手续不过是日常工作之一。因为必须让这件事自然融入他们的日常记忆里,不自然的装扮反而容易留下印象,与其那样还不如什么都不做的好。” 关谷点头表示十分赞同。 “我想……”美菜子缓缓地抬起头看着藤间说,“这个任务让我来做。” 一时之间所有人都凝视着她。 藤间舔了一下嘴唇后问她:“你可以吗?” “是的,请让我做。” “不行,太危险了。”俊介说,“你现在的精神状态根本无法定下心来行动。你这样子出现在大庭广众面前……”他将视线移向藤间说,“藤间先生也会认为太过危险吧?” “放心吧,我会成功的。” “我知道你也想尽一份力,但你的状况并不适合冒险。你还是乖乖留在这里吧。” “不,并木先生,其实我也在考虑是否可以让美菜子出面代替呢?” 俊介眨了眨眼睛说:“你说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因为这个角色非美菜子莫属。前面我说没有必要装扮得让饭店人员起疑,但还是得年龄相近比较好。我们之中和死者感觉最相近的人就是美菜子了,不是吗?” 俊介看了一下矮胖的关谷靖子和藤间一枝的脸进行比较。两人也彼此对看了一眼,然后同时低下头去。 “美菜子从以前就看起来比较年轻,身材又好。”靖子一个人喃喃自语。 “不管是死者还是美菜子,都是并木先生看中的女性,感觉自然很相似啰!”关谷没有特定对象地表示意见。 “所以说,这件任务必须要由美菜子来执行。”藤间看了俊介一眼又看着美菜子。 “你可以吗?”俊介问她。 “我可以的。”她面对丈夫,接着又看着藤间。“只要早上到饭店办退房手续就可以吧?” “还必须将她的行李搬出来,而且绝对不能在房间内留下指纹。还有要注意离开房间后不能戴手套,现在这种季节戴手套很奇怪的。你做得来吗?” 想了一下之后,美菜子回答:“我可以,什么时候比较好呢?” “那种饭店的退房时间是上午十一点吧,所以我想柜台最忙的时间应该是十点到十一点之间。” “人多的话被目击的危险性也越高。”关谷说。 “只是路过的人,再多也无所谓;可怕的是给饭店人员留下印象。因为我担心警方会到湖滨饭店询问。” “那我明天早上十点左右到饭店就行了吧。” “虽然是这样子没错……”藤间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还有什么问题吗?”一枝不太耐烦地询问。 “为了小心起见,我想先看看高阶英里子的房间。万一美菜子整理行李太花时间,误了退房时间就糟了。”藤间看了一下自己的手表。“还有一个小时就天亮了。在这之前先看一下房间比较好吧。美菜子,妳可以跟我一起去吗?” “现在吗?” “是的,然后你就留在房间里。到了十点拿出行李,装成房客的样子去办退房手续。” “之后再回到这里吗?” “不……”藤间的视线移向俊介,“接下来得请并木先生出动了。” “我要做什么?” “先将车子开到饭店,尽可能不要太醒目。在那里接过美菜子的行李,然后美菜子再走路回到这里。” “藤间先生,该不会……”俊介深呼吸一口气后问,“是要我把英里子的行李载回东京吧?” 藤间嘴唇紧闭,先是眼光低垂,然后才又正视着俊介说:“高阶英里子来过这里,这是无法隐瞒的事实。当然,我们没有必要告诉警方,也最好是不要被发现,但我们还是得做好心理准备。不过,既然她已经回东京了,为工让她的失踪是发生在那之后,她的行李应该在她屋里比较好吧?” 俊介拨了一下额前的头发,顺便搔搔头说:“我了解你的意思……” “我知道很辛苦,但是伪装必须完美才行。放心好了,我也跟你一起去。” “你也要去吗?” “如果只有一个人做的话,肯定会在哪里产生出纰漏。而且到死去情人的房间里,恐怕你也很难平静吧?老实说应该我一个人去做最好,但是我不知道她住在哪里。并木先生,你做得来吗?”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射在俊介身上,他微微点头。 “所有方针已经确定了。那么美菜子,我们赶快去饭店吧?”藤间站起身来。 “请等一下,还是我去饭店吧。” “不,照刚刚说的你应该……” “我想我很平静,而且只是要确认英里子的行李不是吗?我不会粗心地留下指纹的。” “可是……” “藤间先生,”美菜子出声说话了,“我和我先生一起去,我也会很小心的。” 藤间显得很困惑,环视着众人寻求意见,但都没有人开口说话。 “关于她的行李,”美菜子再一次保证说,“我会负起责任处理好的。” 藤间点点头,舒了一口气。 “我知道了,就交给两位处理吧。” 俊介将车子开往饭店。坐在旁边的美菜子不发一语,俊介也沉默着。轮胎行驶在泥土地上的声音清晰可闻。 他们将车停在停车场,走进了饭店。半数以上的灯光已熄灭的宽阔大厅不见人影,柜台里也没有人。两人安静地往电梯间走去。 0305室是间单人房,床罩依然整齐地盖着。电视机旁边摆着一个黑色的小型旅行袋。俊介伸手要拿时,美菜子惊叫一声说:“不能碰!” “我只是要看看里面。” “不要乱动,藤间先生不是交代过吗?” “反正整理行李时还不是会动到。” “我知道你想看看情人的遗物,但现在请照我说的做。” 她还补充一声:“拜托!” 但是俊介还是注视着旅行袋好一阵子,最后才从前面走过。 美菜子检查了所有抽屉的收纳柜和衣橱里面,她的手上戴着手套。 俊介到浴室查看。洗脸台上有发胶和香水瓶,还有可能是她自己带来的梳子等物品。没有淋浴过的痕迹。 “行李好象不多的样子。”美菜子终于说话了。 “大概一进房间后,就立刻到我们那里去了。” “还喷了香水。”她看着浴室里面说。 俊介没有回应,而是走向窗边的桌子。烟灰缸里有雨根烟蒂,旁边的垃圾桶里有个揉成一团的面纸。 “美菜子,你还好吗?” “什么还好吗?” “你一个人可以吗?在这个房里。” “如果我说没办法,你愿意跟我一起睡吗?” 俊介双手插进口袋里,耸了耸肩膀。 “要是那么做,恐怕会被藤间先生骂吧?说是搞砸了整个计划。” “是吧。”美菜子翻开床罩,坐在床上。“为什么她会住单人房呢?一定是没有双人房吧。” 俊介还是没有作声,他坐在椅子上。 “这件事应该还是我的责任吧?” “算了,不必勉强。反正你也不是真心那么想吧?” “没有的事,原因出在我。”俊介叹了一口气,摇摇头说:“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 “对不起,”美菜子说,“我杀了你喜欢的人,你其实很恨我吧?” 俊介看着她,妻子也看着丈夫,她的嘴角浮现笑意。丈夫睁大了眼睛,然后将眼光避开。 “我不知道,说不恨你是骗人的……吧。”他双手抱住了头。 “唉,可是老实说,现在根本不是谈这些的时候。我根本不敢相信我们在做些什么,我快发疯了。” “如果你没有折回来就好了。” “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 俊介看了一下床头时钟,时间将近清晨五点。 “他是个什么样的人?”俊介问。 “他是谁?” “藤间先生。为什么他可以接连不断地做出指示呢?” “他一向都是那样。发生什么事都不会紧张失措。听说他是个优秀的医生;我以前还听说过,他也是个推理小说迷。” “推理小说吗?”俊介从椅子上起身。“为什么他会那么认真呢?不是只有他,其他人也是。他们拚命地想救你。就算再怎么亲切,这可是个杀人事件呀。要是我就做不到。” “他们不是说过也是为了他们自己吗?” “尽管如此,”俊介俯视着自己的妻子说,“你们之间好象有什么特别的关系。” 美菜子侧着头,重新坐好。“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呀,你们好象有什么秘密的关系。” 被这么一说,她的眼神变得飘渺,脸上失去了表情。 “是吧,也许你说的对。我们之间有着你不明白的东西连系着。” 俊介站着凝视她的侧脸,然后点头说:“明天早上,其实就是几个小时后,我会来接你。妳办完退房手续后打行动电话给我。千万不要用饭店的电话打!” “我知道,我会用这个打。”美菜子拿起放在高阶英里子皮包里的行动电话。离开饭店不久,俊介将车子停在路边。他下车走向姬神湖,四周已逐渐亮了起来,湖边的店面还没有开始营业的样子。 湖边有一处阳台般的木头空地,可以欣赏湖水风光。他站在那里眺望远方,看不见对岸,但可以感受到风吹得水面摇荡。 他双手在胸前合十,闭上眼睛,轻声低喃:对不起。 离开前他看了一眼船只停泊的栈头。几艘出租的小船都倒扣着。他又看了一下周遭,不见其他的船影。 他皱着眉头,纳闷地离开该处。 (三) “小船吗?”藤间的脸颊微微抽动。 俊介回到了藤间夫妇的房间,关谷夫妇已不在那里。 “是的。搬运尸体时,不是只有一艘小船停在岸上吗?其他船都倒把着。可是我刚刚去看时,连我们用过的小船也被倒扣了起来。” “嗯……”藤间握起了右手掌,做出向里面吹气的动作。 “出租小船的业者好象还没到,我担心会是谁做的呢……?” “的确是很奇怪。”藤间的手指抵着额头中央说,“除了出租小船的业者之外,我想不出来会是谁做的。难道还有其他的可能性吗?” “我也是想不透才跟藤间先生说一声的。如果是业者的话就还好,只不过……”俊介含糊其词。 “怎么了?” “我在意的是,那艘船是什么时候被翻过来的?谁做的我们不知道,但在我们丢弃尸体不久后,肯定有人前往了那个小船出租的栈头。说不定那个人目击了我们的行动,也因此才调查过那艘船呀。” “原来如此,你是担心这一点呀。”藤间靠在和室椅上,伸直了背。“不过我想并木先生,这件事应该不必担心。” “为什么?” “假设有人看见了我们,也不会认为我们是去将尸体丢弃在湖里吧?尸体已经用塑胶布包好着,弃尸的地点又是湖中央,从岸边根本看不见。如果尸体被发现了,或许会被联想到有关系,但是我们已经费了那么多功夫,应该不必担心尸体会被发现。” 藤间竖起食指说:“还有一点,那个目击者为什么要将船身翻过来呢?如果要调查的话,打开手电筒就好了。如果是发现有人弃尸,就该打电话报警,可是并没有看见警方过来呀。换句话说,那个人……”藤间靠近俊介的脸说,“什么都没有目击到。他只是要将船身翻过来而已,而会做这种辜的人就是出租小船的业者。我的想法有什么矛盾吗?” “没……没有。”俊介只摇了一下头。 “唉,我了解并木先生会紧张,我也认为谨慎一点没有坏处,但是过分紧张、担心太多也是没用的。现在你必须要想清楚的是,在最短的时间里如何将高阶英里子的行李送回东京,而且不能让任何人看见。” 俊介沉默了一下,然后点头说:“我知道了。你说的没错,现在想是不是可能被目击了也没有用。还是为了明天做准备先休息一下比较好吧。” “很好,我也要睡了。我有安眠药,如果需要的话。” “谢谢,我不用。”俊介一只脚撑着,站起身来。 这时,始终在旁边听他们说话的一枝问俊介:“请问你要睡在哪个房间呢?” “那当然是……”说到这里,俊介停了下来咬着嘴唇。 “那个房间应该不能睡人吧?虽然我已经打扫过了……请问……” “我到客厅去。不好意思,有没有毛毯或睡袋能借给我用?” “那样会不舒服的。还是躺在床上比较……” 藤间还没说完,俊介便摇手说:“今晚我不想睡,我想也睡不着吧。我只是想一个人好好思考今后该怎么办。那个客厅用来做这件事应该够舒适了。” 藤间听他这么说,轻轻叹了口气。然后看着妻子说:“拿条毛毯出来吧。” 俊介到了客厅,将毛毯放在椅子上。点了根烟夹在手中,往厨房走去,打开冰箱,里面还有烤肉时喝剩的罐装啤酒,他取出两瓶,回到桌上。 他一边吸烟一边暍着啤酒。窗帘开了一小条缝,天色已逐渐发亮。 他从口袋掏出行动电话,画面上显示登录名为“E/T”的电话号码。 吸完一根香烟后,他将该号码从手机中删除。 大约是一个月前的事。俊介在东京都里的某家饭店里。 “是真的吗?”在他旁边的英里子坐起来问他:“为什么会这么想?” “因为我很偶然地发现了证据。” “什么证据?” “就是这个。”俊介的手指中间夹着一个保险套的袋子。因为已经用过,袋口是撕开的。 “只不过是使用前的。” “在哪里?” “在她的皮包里。我因为要用零钱,于是到她皮包里借用,结果一翻就发现在皮包内侧的小口袋里偷偷藏了这个。” “也不能这样就说是你太太有外遇呀?” “那她为么要带着这种东西到处跑呢?又不是等着人搭讪的街头辣妹!” “跟你的呀。”英里子看着旁边说,“她不是也有跟你做吗?” “开什么玩笑,不是说我们没有做吗!” “是吗?” “我们结婚之后,从来没有避孕过。因为想早点有自己的小孩,建立美满的家庭。如果只有那个带进门的孩子,她的立场也很尴尬吧。所以哪有使用保险套的必要呢?” “哼,反正那种事跟我无关。”英里子伸手取用放在边桌上的香烟。“那你有质问你太太吗?” “没有,我还没有跟她说过。” “为什么?怕听见她亲口承认有外遇吗?” “怎么会?”俊介轻轻晃动身体苦笑说,“如果她会干脆地承认,那我马上就去问她。可是那家伙应该不会承认的吧?因为这么一来,就必须跟我离婚,而且还拿不到赡养费。” “那你打算怎么办?” “说到重点了。”俊介从英里子嘴里抢走香烟,吸了一口后,又将香烟放回她嘴里。 “既然那家伙有男人,对我正好。我希望能抓到她的把柄,到时就好商量了。”他抱着英里子裸露的肩膀。“只要能够找到她搞外遇的证据,最好还能够知道对方是谁。” “你是要我去做吗?” “你以前不是在侦探社上过班吗?” “那是征信社啦,而且只有半年。” “还不是都一样。就算只有半年,有没有经验便差很多。只要运用当时的技法和人脉,应该不会太困难吧?” “你说的倒简单,人家可是还有工作要做耶。总不能整天监视你太太吧!” “你工作的事我会处理,还有也不需要整天监视。对方是谁我大概有个底,应该是跟考试有关系的人。” “考试?是你太太小孩的中学入学考试吗?” “嗯。好象跟补习班认识的家长们搞了一个奇怪的入学考试团体。他们一有空便会聚会。别人家都是夫妻一起参加的,说不定是跟谁的丈夫搞上了。” “一群有同样烦恼的人因为同志情谊而发展成男女关系吗?常有的事嘛。”英里子取笑一阵后,将还没吸到很短的烟蒂捺熄在烟灰缸里。 “如果不是谁的丈夫就是补习班的人。可能是指导升学方向的职员或是补习班的老师。我听人说过,那群入学考试团体的家长还招待过老师们,只是不知道做种事有什么帮助。” “你是说有的母亲为了招待老师,不惜牺牲自己的肉体吗?” “不知道,所以才要你帮我调查清楚。” “原来如此。” 英里子从被窝里钻出来,拿起挂在椅子上的浴袍披在身上,然后从冰箱里拿出爱维养矿泉水,站在窗边拉开窗帘。附近没有比这饭店更高的建筑,远处只见到一座广告塔。 咕噜咕噜暍完水的她回过头来表示,“好吧,我愿意帮你。” “我就知道你会答应。” “可是……”英里子回到床上,骑在趴着的俊介身上问:“你是真心的吗?” “当然是来真的。我要拆穿那家伙的外遇!” 英里子摇摇头,一头长发飘逸。 “不是那个啦,人家是问你跟太太分手后,真的会跟我结婚吗?” “所以我才会拜托你呀。” 英里子微微一笑,手上拿着矿泉水瓶子,抱住了他的脖子。 俊介的第二罐啤酒暍到一半时,听见后面有声响。回过头一看是坂崎君子一脸困惑地站在那里。她身上穿著加长型的T恤。 “啊,妳好。”他点头致意。 “你已经起床了呀。”君子似乎看着桌子,上面有两个啤酒罐、烟灰缸和香烟、打火机。 “你起得真早呀……应该不是。你是去了哪里吗?” “没有……为什么这么问?” “因为你的穿著。”君子怯怯地望着他说,“不是家居服。” 俊介身上穿著西装衣裤。 “啊,这个呀。”他松开了嘴角说,“老实说因为昨晚临时有事,必须回去东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