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杀了她》作者:东野吾圭-4

“高中时代?哪一位的?”      “舍妹的。正确地说,是在高中毕业前夕。”      死去的是园子的同班同学,一位男生。听园子说,她和那位同学“一年大概只说过两、三次话”,并不算熟。但这毕竟是件惊人的大事,也上过报纸电视,因此园子身边也充斥着种种信息。康正也透过她得知了详情。      用一句话来说,那个男同学是想以死来表达对社会学历至上风气的不满。他留在家里的遗书中,写着一年前就决定要在收到大学录取通知的那一天自杀。      “那个男生有一种让人不太敢靠近的感觉”——这是园子对那位同学的评语。      当时的自杀正是采用这次的方式。所以康正看到定时器和电线的那一剎那,便立刻想到一定是用了当时的方法。      “原来曾发生过这种事啊,难怪会想到用这种方式。”加贺似乎也明白了。      “舍妹以前就说过,那个办法可以在睡梦中死去,不会感到害怕了。”      “所以她特别记下来了。”      “我想应该是这样。”      康正回答的同时也在思考。如此一来,凶手也知道园子喜欢那种自杀方式了。弓场佳世子是同一所高中毕业的,绝对也知道这个自杀案,肯定也和园子讨论过。当然,并不能因为这样就只怀疑弓场佳世子,园子也极有可能将触电自杀事件当成高中时代的插曲和男友分享。      “那个定时器您有印象吗?看起来是很老旧的机型。”加贺问道。      “我想应该是盖电毯的时候用的。”      “电毯?”      “舍妹很怕冷,从以前就说冬天没有暖桌和电毯就睡不着。不过那类暖器设备一开始虽然很温暖舒适,但过一阵子就会过热,反而让人睡不好对吧?”      “是的。”      “所以舍妹经常用定时器,在睡着后让电毯自动切断电源。这样就不怕热醒了。”      “原来是这样啊。”加贺点点头,在记事本上写了甚么。“令妹的床上的确铺了电毯。”      “我想也是。”      “不过,没有打开。”      “哦,是吗?”康正没有确认到这么细微的地方。      “应该是说,想打开也打不开,因为插在定时器上的那条电线,就是电毯的电线。是把它剪断来用的。”      这一点康正也错过了。从电线外皮削下的塑胶碎屑再度浮现在他眼底。      “大概是找不到适当的电线吧。”      “可能吧。所以令妹最后的长眠就是在冰冷的被窝中度过了。”加贺以文学的方式来表达。      “大概是觉得吃了安眠药,再冷也睡得着吧。”      “目前看来是这样想比较合理。”      目前——      康正被这个说法触动,不禁观察起这位刑警的神情,但刑警似乎不认为自己说了甚么具有特殊意思的话,视线落在记事本上。      “令妹在酒方面,”加贺进入下一个问题,“算是常喝酒的人吗?”      “她很喜欢,不过酒量不算好。”康正喝了一口酒,杯子里的冰块喀啦作响。      “令妹最后喝的好像是白葡萄酒。床边桌上有一个装了葡萄酒的玻璃杯。”      “我想这的确是她的作风。因为在所有的酒当中,她最喜欢葡萄酒,还知道不少品名。”      康正想起不爱西式料理的园子经常说,和食配葡萄酒是最棒的。      “您觉得呢?令妹酒量虽然不好,但自己一次还是能够喝完一整瓶葡萄酒?”      加贺的问题让康正原本平坦的心起了波纹,但是绝不能让对方发觉。康正再次伸手拿起酒杯,思索该如何作答。      “我想应该不至于。再怎么喝,顶多也是半瓶吧。”      “原来如此。这样的话,剩下的葡萄酒到哪里去了呢?酒瓶是空的,被扔在垃圾筒里了。”      康正料到会有此一问。就是因为有这个疑问,加贺才会先问园子酒量如何。      康正原本要回答“大概是把剩下的酒倒掉了”,但临时打住。截至目前为止的对话,他得到一个结论,就是不能小看这个刑警。      “我想大概她是喝剩的吧。”      “喝剩的?”      “葡萄酒可能是前一天或是再前一天开瓶的吧?那时候喝了一半,剩下的在自杀前喝完。”      “隔夜的葡萄酒吗?这不像葡萄酒通会做的事。”      “舍妹虽然喜欢葡萄酒,但还不到﹃通﹄的地步。酒没喝完的话,她也不会把剩下的倒掉;而是会把软木塞小心塞回瓶口,放进冰箱,隔天再喝。这是我们和泉家的做法,很穷酸就是了。”      康正说的是事实。去世的母亲最讨厌浪费食物了。      “我明白了。这样就说得通了。”      “就算是隔夜酒,但我很庆幸她最后喝的是她喜欢的酒。当然,如果一切都没发生才是最好的。”      “您说得是。对了,那瓶酒不知道是怎么来的。”      “怎么来的?”      “也就是说,酒的来源。”      “当然是从酒行买的啊,不是吗?”      “可是没有收据。”      “咦……”康正看着对方的脸,心中一惊。      “令妹在金钱方面似乎非常仔细,在单身女子当中,很难得能有把帐记得如此仔细的人。十一月的全部都记好了,十二月的收据则是先收集好,应该是准备到月底一次记吧。”      “但却没有葡萄酒的收据?”      “是的。钱包和包包我都找过了,没有找到。”      “哦……”原来如此——康正懂了。难怪这个刑警之前一直查看收据。      “我不知道。”康正无奈说道。“不是买了但忘了拿收据,就是拿了却不见了,再不然就是别人送的。”      “如果是别人送的,会是谁送的呢?您知道有这样的人吗?”      “不知道。”康正摇头。      “令妹没有和谁走得特别近吗?”      “也许有也不一定,但是我没听说。”      “一个也没有?您和令妹通电话的时候,没有两、三个经常提起的人名吗?”      “我就是记不得了,因为舍妹几乎不提她自己的人际关系。我这个做哥哥的,也不会追根究柢,又不是小孩子了。”      “这我明白。”加贺喝了几口乌龙茶,在记事本里写了东西。然后略偏着头,搔搔太阳穴。“您说令妹最后打电话给您,是在星期五晚上?”      “是的。”      “不好意思,可以麻烦您将当时谈话的内容再告诉我一次吗?请尽可能详细一点。”      “可以是可以,但我记得不是那么精确。”      “没关系。”      康正把他告诉山边的话又重复一次。在面对警察的时候,同样的事情必须反覆说上好几遍,这一点他十分清楚。加贺不时插话发问,对于一些细节非常注意,例如当时园子的语气如何、说到甚么地方才哭了出来等等。康正面对这些问题时,得要先迅速推测对方的意图,才敢小心回答,以免事后成为致命伤。总之,就是从头到尾含糊以对。      “这样听起来,令妹的烦恼感觉上相当空泛。关于这点,您怎么想呢?”      加贺把原来就很窄的眉头凑得更近,双手交叉架在胸前问。他对康正的回答肯定感到十分焦躁。      “我不知道。您说空泛,也许是如此,但如果换个说法,总之就是她在东京水土不服,受不了孤独的煎熬,这样应该也算是个具体的自杀动机吧。”      “我明白您的意思,但令妹在东京已经住了将近十年,若是败给了孤独感,那么也应该有个导火线才对。”加贺仍旧维持清晰的口齿继续追问。看来康正那种逃避的说法显然对这个人不管用。      “我不知道。也许曾发生过甚么事,但是我不知道。”康正以这种情况下最有效的方式作答。      “没有遗书,关于这件事您怎么看?令妹不太擅长书写吗?”      “不,她算是写东西写得满勤的,作文对她来说应该不算难。”康正说的是事实。一查就马上知道的事最好不要说谎。“我想,大概是没甚么明确的自杀动机让她好好写成文章吧。或者她没有想到。”      加贺默默点头。看样子他对于这一点似乎也不甚赞同,但没有材料供他继续追问。刑警向记事本瞄了一眼,然后说:“还有一点想向您请教。”      “甚么事?”      “我听说您进入令妹房间之后,发现遗体、报警,然后就待在房间里没有随意走动,这一点没有错吗?”      对于如此发问的加贺,康正怀着警戒心回视他的眼神。他的语气是极其公事化的,但他知道这种时候就代表刑警正在布陷阱。康正必须在数秒内思考这个问题的目的,决定如何回答。      “我想我并没有到处乱碰……有甚么不对吗?”      “其实是因为水槽里面有点湿。令妹过世的时间大概是星期五晚上,因此星期六、日两天,应该没有使用水槽。既然如此,最近这段时间的空气如此干燥,水槽怎么会还是湿的,令我百思不解。”      “原来是这件事啊。”康正一面点头,一面迅速编造借口。他不可能会说出他曾在水槽洗过装了纸灰的小碟子和葡萄酒杯。      “对不起,是我用的,我太不小心了。”      “您在水槽做了些甚么?”      “这个……”      “是甚么事呢?如果方便的话,可以告诉我吗?”虽然是带着微笑问,但加贺却做好准备记录的姿势。      康正叹了一口气才回答:“我在那里洗脸。”      “洗脸?”      “是的,因为我不希望让警察看到我一脸没出息的样子。也就是,那个,眼泪。”      “哦……”加贺似乎有些意外。也许是因为很难想象康正流泪的样子。“原来是这样啊。”      “也许应该一开始就说的,但我总还是难以启齿。若是因此造成警方的困扰,我向您道歉。”      “哪里,只要能够解释水槽为甚么是湿的就可以了。”      “我想我应该没有碰过其他地方了。”      “是吗?”加贺点点头,阖上记事本。“谢谢您。也许还会有事要再向您请教,到时还请多帮忙。”      “辛苦了。”      康正伸手去拿账单,但加贺动作更快地抢先拿走了,一边伸出右手示意要康正别客气,一边起身走向柜台结帐。康正随后行经刑警身旁步出店家,礼貌性地在门口等。      加贺一面收钱包一面走出来。康正向他道谢。      两人进了电梯,康正搭到大楼的某个楼层。      “那么我先告辞了。”      “您辛苦了。”加贺如此道别,康正接着转身离开,但加贺立刻又叫道:“啊!和泉先生。”      康正停下脚步回头:“甚么事?”      加贺按住了电梯门。      “山边先生说,您说是看到令妹身上的电线和定时器,才知道是自杀的,是吗?”      “是啊。怎么了?”      “那么,您在剪链条的时候,又是怎么想的呢?”      康正差点“啊”地失声惊呼。也许他的表情替他说了。      加贺的着眼点非常有道理。既然上了链条,就表示房里有人,按了门铃却没人回应,这时候通常就会猜到里面可能出事了。而且依照事发前园子的种种迹象,康正应该当下立刻会联想到自杀才对。      “当然,”康正说,“当时我脑海里就怀疑妹妹是不是自杀了,所以看到她的样子,就心想她果然是自杀了。”      “哦。”加贺眨了几下眼,神情似乎不怎么信服。不如说,也许他是在表示他不接受这种说法。      “这样我好像对山边先生做了不正确的叙述。真对不起,因为我那时的心情太激动了。”      “是,我明白,这是当然的。”加贺行了一礼。“没事了,不好意思。”      “请问,加贺先生。”      “嗯?”      康正深吸了口气之后问:“是不是有甚么问题?”      “您的问题指的是?”      “我是说,舍妹的死是不是有甚么疑问?例如说,有可能不是自杀。”      一听这话,加贺意外地睁大眼睛。      “您为甚么会这么想?”      “因为我觉得您好像怀疑很多地方。也许是我想太多了也不一定。”      康正的回答让加贺的嘴角略显笑意。      “如果我问了让您不愉快的问题,真是抱歉。对每件事情都提出怀疑正是我们的工作,我想和泉先生应该能谅解的。”      “这我知道。”      “现场的状况并没有特别的疑点。照这样下去,应该不得不认定是自杀。因为现场正是推理小说所说的——”加贺突然做了个停顿,凝视康正,“密室状态。房间的钥匙在令妹的包包里,根据您的证词,链条是锁上的,那么这就是一间完美的密室,就像推理小说所说的,密室多半是无法破解的。”      康正认为此时回瞪这个刑警并非上策,所以他只看了加贺一眼就向下看,然后再抬起头来。      “要是有任何疑点,可以尽快告诉我吗?”他说。      “好的,我当然会先与您联络。”      “麻烦您了。”      “告辞了。”加贺放开电梯按钮,电梯门静静地关上。望着关上的门,康正一一反刍与他交谈的每一句话。有没有出错?有没有矛盾?      应该没有才对——他这么告诉自己,然后走向房间。      ※※※      回到房间,康正再度拿出之前收进包包里的塑料袋,排在床上。      虽然原因不明,但加贺显然对园子的死有所怀疑。有些刑警具有独特的直觉,加贺也许就是这样。      但是康正心想,加贺是不可能找出真相的,因为挖掘真相所需的物证现在几乎都在他的眼前。      不过他竟然注意到葡萄酒瓶,真有一套——      康正很庆幸自己把软木塞丢了,收起开瓶器。万一就那样放着,那个直觉敏锐的刑警一定不会放过的。      康正也是因为葡萄酒才对自杀一事起疑心。具体地说,是还插着开瓶器的软木塞。这种东西会那样掉在地上,就代表葡萄酒是新开的。那么,就像加贺分析的,如果园子的酒量不好,就一定会留下没喝完的酒。然而屋里找到的却是空瓶。      把剩下的酒倒掉这种事,就算是在临死之际,依园子的个性也是不可能的。冰箱里还留有许多没吃完的食物,没道理只把酒处理掉。再说,放在寝室桌上的那个葡萄酒杯,里面就还有酒。这些酒又为甚么不倒掉呢?      康正认为,园子应该是和某个人一同喝完了那瓶酒,这样才合理。而且彷彿是要证明这一点似的,水槽内放了另一只酒杯。      园子在临死前,与某人一起喝葡萄酒。这么一来,园子是在这个人离开后才自杀的吗?这当然也不无可能。      但是康正确定事情不是这样,园子肯定是被杀的。证据就在那个房间里。      就是黏在菜刀上的那些塑胶碎屑。      削铅笔时,若美工刀上涂了防锈油,碎屑有时会黏在刀片上。这时碎屑一定会是在刀子朝上的这一面。惯用手是右手的人,就是刀刃的右侧。      那些塑胶碎屑也是黏在菜刀刀刃的右侧,奇怪之处就在这里。      因为园子是左撇子。虽然她拿筷子和笔都是用右手,但这是被父母矫正的,除此之外,她一切都用左手。网球拍是左手,传接球也是左手。康正也不只一次看过她以左手灵巧地切高丽菜。      因此塑胶外皮如果是园子削的,碎屑应该是黏在刀刃的左侧才对。      在明白是他杀的那一瞬间,康正就决心要亲自查出凶手。世界上有些事应该亲手做,有些事则不然,而他认为这件事绝对不能假他人之手。妹妹的幸福是他最大的希望。希望被夺走,这份遗憾并不是凶手被捕就能弥补的。      查到之后要怎么做?关于这一点,康正其实也已经决定了。但他认为现阶段还不是思考这件事的时候,有太多事应该先处理。      最重要的是——      不能被警方察觉。尤其是那个加贺刑警,绝对不能被他发现自己的目的。康正决定,他一定要倾全力掩饰一切,不让刑警们对园子的自杀有任何怀疑。    第三章        1           翌日,康正一大早就很忙。首先必须打电话给名古屋的殡葬业者,筹备守灵和葬礼的事宜。由于康正母亲过世时也是委托这家葬仪社,因此谈得相当顺利,但毕竟过程牵涉到警方调查,很多事情无法立刻决定,作业难以避免会更为繁琐。      所幸早上练马署便来电通知,遗体解剖后已缝合完毕,傍晚便可将遗体运走。康正和葬仪社商量过后,决定今晚便将遗体送往名古屋,明天举行守灵。      接下来必须与各方联络。康正再次致电丰桥警察署,告知葬礼的日期后,再来就得一家家打电话给亲戚。虽然平常完全没有往来,但又不能不联络。其实这才是令康正最痛苦的事,因为对方不可能不询问死因,回覆这问题尤为棘手。      每个亲戚一听到是自杀,都异口同声地指摘和泉家,说他们不该让园子单独到东京。或许其中也包含了对康正与园子平常不与亲戚往来的不满,当然也有亲戚是因为真的难过而生气的。像园子小时候非常疼爱她的阿姨便在电话那头大哭,还说要立刻赶到东京,康正费了好大一番工夫才劝住她。      联络完亲戚后是打电话给园子的公司。其实一早他已先通知公司园子的死讯了。那时他在早报上看到园子的报导,虽然篇幅很小,但他认为应该要在对方来询问前主动通知。打第二通电话是为了通知葬礼的时间地点。只不过他怀疑会有多少人特地赶到名古屋来上香,因为常听园子抱怨在公司里没有知心的朋友。      下午三点多,葬仪社到了,他们在饭店房间里开会。必须决定、准备的事非常多。如果家里不是只有兄妹两人,或者是在名古屋的话,或许康正还会感到稍微从容些,但不幸的是康正现在没有别的家人,而最后一个家人又死在他完全陌生的土地上。      与葬仪社开会开到一半,电话响了。是加贺打来的。      “请问您今天会再到令妹的公寓吗?”他问。      “不会了。我准备领了遗体就直接回名古屋,因为还要准备葬礼。”康正说。“有甚么事吗?”      “没有,只是想说若您要到公寓去,想请您让我也进去看一看。”      “看甚么?房间吗?”      是的——加贺回答。      康正遮住话筒,回头看看背后。戴眼镜的葬仪社负责人正忙着填写档。      “又有甚么问题吗?”康正小声问。      “没有,不是甚么大事,只是想确认一下而已,不是今天也没关系。请问您下次甚么时候会过来?”      “现在还不知道,因为还有很多事得处理。”      “我想也是。那么等您来这边的时候,能不能给我一通电话?绝对不会给您添麻烦的。”      “我知道了。直接打电话找加贺先生就可以了吧?”      “是的,麻烦您了。”      康正说声“那到时候再联络”后挂断电话,但心里总觉得不舒坦。加贺要去那里确认甚么?他都已经把凶手的痕迹收拾得一干二净了,加贺究竟为何还对自杀有所存疑?      “那么,我们就依这个预算来进行好吗?”      葬礼社业者的话让康正回过神来。      ※※※      临去领遗体之前,康正决心打电话给弓场佳世子。这时他准备办理退房,行李也已经收拾好了。      园子会以“背叛”来形容的人,高中好友也是有可能的,但弓场佳世子肯定是最了解园子近况的人,还是有必要及早联系。      而且考虑到要办葬礼,弓场佳世子所拥有的人脉实在很重要。如果不联络她,园子的葬礼恐怕会没半个朋友来,那就太冷清了。      康正一面听电话铃声,一面看墙上的钟。六点刚过,希望她已经回到家了。      第四声响了一半,电话接通了。一个年轻的女性“喂”了一声。声音有些沙哑,有些慵懒。      “喂,请问是弓场佳世子小姐吗?”      “我是。”感觉得出她有所提防。大概因为是陌生男子的来电吧。      康正调整一下呼吸,然后说:      “敝姓和泉,是和泉园子的哥哥。”      沉默了两秒后,对方应了一声“哦”。还不用过度追究这个反应,突然接到朋友的哥哥来电,大多数的人一定都会觉得奇怪。      “和泉小姐的……,啊,是吗?您好……”语气听起来象是不知道如何回答。也许这也是很自然的反应。      “舍妹……过去似乎常承蒙关照,谢谢。”      康正用了过去式,让这句话变得很奇怪,但弓场佳世子似乎没有注意到,回应说:“哪里,我才是。”然后问道:“请问,和泉小姐怎么了吗?”      “嗯,其实是……”康正咽了一口口水,问:“呃,妳还没看报纸吗?”      “报纸?”      “早报,今天的。”      “今天的早报?没有,我没有订报。”      “是吗?”      “请问发生甚么事了吗?难道出了甚么会被新闻报导的事?”      其实——说完这两个字,康正做了一个深呼吸。      “园子死了。”      “甚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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