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大出零治郎意料的是,所有的投注号码居然全部命中!所赚的钱比起来甚至有先前挥霍殆尽的几十倍之多。突如其来的震撼,让零治郎几乎快昏倒了。“怎么了?这是怎么回事?以前拼命想买马票赚大钱的时候,明明一次都没中过!”“这一定是恶魔在诱惑我。”外公这么想着,“我应该再好好享受人生!、“再运用这些钱来放荡一下也不错!”、“然后再像现在一样,彻底自我毁灭就好了!”在他耳边,似乎有坏心眼的恶魔如此呢喃着。情绪亢奋的失去理智的零治郎,这次决定大买股票。不用说,他当然也是打算将钱扔到水漂里。他依然采取逆势操作的方式,尽买些不可能上涨的股票。讽刺的是,他买进的股票全部大涨。零治郎由此发了一笔小财。虽然只是短暂地得到父爱,胡留乃的精神状态却因而稳定下来。零治郎在与胡留乃讨论后,决定回到安槻,利用股票赚来的钱清偿所有债务。然后父女两人一起开了间充满异国风味的西餐厅。零治郎体内的大厨之血,再度沸腾起来了。有了胡留乃的协助,零治郎不再沉溺于玩乐之中,心无旁骛地埋头苦干起来。两人不断地开发各种新菜单,研究如何提升菜色的口味,进而俘获女性顾客们的芳心。理所当然地,餐厅天天爆满。起初他们只是在住商混合公寓开设餐厅。没过多久,他们又在国道旁边开了一间砖房建设的店面。自此之后,餐厅生意蒸蒸日上,连锁店一间接着一间在各地开张,最后成了拥有全国三十七间分店的大企业。这是近十年来的事。在得知爸爸经营有成以及目前的情况后,妈妈与叶流名阿姨开始坐立难安。零治郎已是八十二岁高龄,早已不再插手第一线的经营,而是退居幕后担任EDGE-UP餐厅连锁集团的名誉会长。总体来说,不论是餐厅本身、或是集团名下的不动产,总资产的金额十分可观。不过,照目前情况发展下去,零治郎辞世后,这些庞大的遗产就会被集团的现任董事长,也就是胡留乃全部继承了。依据民法有关继承权的相关规定,若是零治郎未留下遗嘱,妈妈与叶流名阿姨可以取得遗产里的相应部分。然而,外公像是在嘲弄她们的期待一样,近十年来他每年都重拟一次遗嘱。虽然遗嘱内容不可能将遗产全部留给胡留乃一人,不过再怎么说,妈妈和叶流名阿姨也是形同与外公断绝父女关系。因此,即使拿不到遗产里的半毛钱,她们也不能多说什么。因此,妈妈与叶流名阿姨分别开始计划如何重拾父女情分,即使低声下气也无所谓。最初外公对她们并不友善,而且心里始终抱着“你们当初毫不犹豫地抛下了胡留乃与我,现在又回来做什么?”这样的念头。不过,不久之后外公却改变心意,强硬的态度渐渐缓和下来。主要的原因,在于胡留乃阿姨膝下无子。身为EDGE-UP集团现任董事长的胡留乃阿姨,为了协助爸爸扩大经营版图,工作一向十分繁忙,至今依然小姑独处,而且也未曾结过婚。如此一来,渊上家的集成问题便成了非常棘手的问题。若是外公过世后,胡留乃阿姨也紧跟着过世,集团的继承就会出问题。虽然今年四十八岁的胡留乃阿姨健康状况良好,只要不发生意外,也不至于很快就撒手人寰。但是对年事已高的外公而言,集团未来由谁来继承,仍然是必须尽快解决的问题。这事正好给妈妈与叶流名阿姨绝佳的可乘之机。妈妈膝下有三个儿子,正可让胡留乃阿姨挑选其中之一作为养子。而叶流名阿姨也有两个女儿,任何一个都可以过继给胡留乃当养女,然后再通过招赘的方式解决继承问题。赤裸裸的欲望,让两人之间的斗争日益白热化。纵然妈妈和叶流名阿姨都是自己的亲女儿,外公对她们的奴颜婢膝,也感到十分可耻,因此有很长一段时间,外公不准她们重返家门。只要听到她们低声下气和阿谀谄媚的声音靠近玄关,外公便立刻冷言冷语地谢绝会面。直到前几年,妈妈与叶流名阿姨才获准在新年期间前往拜访。不过,在应允的同时,外公却开出奇怪的附加条件——凡是要踏入渊上家家门的人,都必须换穿外公指定的服装,而且,只要待在渊上家家中,就得一直穿在身上。除非遵守这个条件,否则不准进门。外公所指定的服装,正是那些五颜六色的运动服,再加上一件无袖短外褂。“富士高哥哥的运动服是蓝色的,这颜色与无袖短外褂搭配起来最棒了!”我露出可怜兮兮的模样,拉着自己的红色运动服下摆说着。我将穿来的便服、钱包及手表等物品取下,放入准备好的篮子里。倒不是不准许带私人物品进去的规定,而是就算带着钱包,也没什么机会会用到,更何况运动服没有口袋可放。除此之外,当我身体变轻的时候,有不自觉将手表拿下的习惯。“只有我穿着鲜红运动服!”没错!我们并不能挑选自己喜爱的颜色,所有运动服的颜色,都是按照外公的意思决定的。首先,外公本人是咖啡色的,外公的秘书槌矢先生是黑色的。除了胡留乃阿姨、妈妈、叶流名阿姨及她们的配偶,全都是绿色的;胡留乃阿姨的秘书,友理绘美小姐,则与槌矢先生相同,也是黑色的。“喂,Q太郎,换个角度想,红色可是时髦的颜色耶!”世史夫哥哥伪装通情达理的说教出现了。“而且,红色不是祝贺花甲之年的颜色吗?这跟老气横秋的你不是挺搭的,真是再适合不过了!我可是黄色耶,你看看,黄色。女生穿就算了,男生穿了就只会让人觉得讨厌吧!”“这不是很好吗?和瑠奈姊姊同一个颜色呢!”我不小心说溜嘴。原本我转移话题,故意讨论运动服颜色的目的,是为了缓和瑠奈姊姊的三名追求者之间的紧张感,结果,我可能帮了倒忙,只是自找麻烦。顺带一提,我的两名表姐,分别叫做舞与瑠奈。“没、没有啦……那个……总之,运动服本身就跟时髦扯不上边,跟颜色没什么关系。”“爷爷……”富士高哥哥无视急于掩饰的我,自言自语地说道:“难道已经老年痴呆了?”“咦?”世史夫哥哥像是顾忌到槌矢先生的颜面,有些狼狈地说:“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搞不好是因为老年痴呆了,才分辨不出孩子们的脸。”富士高哥哥完全无视于在场众人的存在,面带厌恶地嘟囔着,眼神有些飘忽不定。“之前在街上碰到爷爷的时候,他就把我和世史夫给搞错了。”“啊?有这种事吗?”从各方面来看,个性率直的世史夫哥哥与年轻时的爸爸相似,不过,偶尔兴起,就会突然忘记顾全他人的颜面。他露骨地在槌矢先生面前,显露出对这件事的兴趣。“你的意思是说,爷爷开始出现老年痴呆的现象,分辨不出孩子们的脸,才让大家都穿着不同颜色的运动服,好用来辨别身份吗?”“怎么可能!”槌矢先生的表情虽然客气,语气却是斩钉截铁。他把从妈妈哪里拿到的红包,放入自己篮子里的衬衫口袋中。“照您这样说,如果有两人以上穿着同样颜色的运动服,要怎么以颜色来辨别身份?”“可是,再怎么说,还是分得出男女啊!举例来说,现在运动服颜色重复的有——我哥与舞的蓝色,然后是我和瑠奈的黄色。那么,相同性别的人,颜色就没有重复了啦!”“可是小姐们……”槌矢先生这里所称的“小姐们”,指的是妈妈她们三姐妹,如果是他面对面与她们交谈,则称她们为“太太”,可见他心思细腻的程度。“她们都是绿色啊!”“所以富士高哥哥才说,爷爷分辨不出我们这些孙子的脸啊!如果不让孙子们穿颜色不同的运动服,爷爷就分辨不出谁是谁,那么他已经老年痴呆的事实,就会被揭穿了。因此,为了隐瞒这件事,他才让全部的人都换穿上运动服的颜色吧!当然,槌矢先生与友理小姐也不例外。这样子就很合理了。”为了肯定自己的想法,世史夫哥哥还拍了一下手。“你看,居子太太就是普通的打扮!”渊上家的用人——居子太太,是过世祖母的侄女。大约在十年前,因为无亲无故而流落街头时,被外公带了回去。“以运动服的颜色来辨别孙子身份的想法,未免太过愚蠢了吧!”出声大挫世史夫哥哥锐气的,竟然是富士高哥哥。“如果记不起每个人的运动服颜色,那不就毫无意义了吗?如果能逐一记得每个人的衣服颜色,那么还会记不住长相吗?”“不过,我认为颜色比长相单纯得多,比较好记。”一脸愕然的世史夫哥哥摇摇头,开始反击起来。“而且,最重要的是这个想法可是大哥先说出口的……”“我可没提过运动服的颜色,只是猜想外公是不是老年痴呆而已。”“什么?两件事没有关联性啊!对了……”世史夫哥哥立刻从惊愕中恢复过来,“哥是不是知道了什么?有关钟之江姨丈今年没来的事……欸!你应该知道吧!是什么原因啊?告诉我们嘛,说啊!”在槌矢先生带领下,我们离开别馆,一下子便抵达本馆,这话题也只得暂且打住。玄关如旅馆般宽广,进去之后便是客厅,再进去则是一间会客室。身穿绿色运动服加上无袖短外褂的妈妈早已在里头了,看上去活像是为家庭生计而疲惫不堪的主妇。妈妈的目光跳过槌矢先生,朝我们兄弟的方向看过来,她脸上的表情仿佛在说:“在拖拖拉拉些什么,动作怎么这么慢”。虽然只是间会客室,但内部相当宽敞,目测约莫有三十叠榻榻米大小。叶流名阿姨与舞姊姊端坐在沙发上,瑠奈姊姊则是伫立在窗户旁。“新年快乐!”胡留乃阿姨的秘书——友理绘美小姐,对着我们点头鞠躬,脸上的暧昧笑容,让人分不清是和蔼可亲,或者是冷漠无情。“请!”她推着手推车,将饮料分发给每个人,显然是在协助忙着准备宴会的居子太太。友理小姐也穿着与槌矢先生相同的黑色运动服。这种俗气的穿着,即使想略作打扮也很困难。因此友理小姐连妆都没有上,不错,这反而凸现了她素颜的秀丽。不过,不可思议的是,友理小姐的外表让人无法判别她究竟是个美人,抑或是个丑女。当然,我不清楚友理小姐平常是个怎样的人,只有在年初拜访外公时才会见到她,因此,我从未见过她穿着黑色运动服配上无袖短外褂以外的打扮。换句话说,她或许会随着接触的人不同,下意识地改变自己,就如同变色龙随着环境改变而转换身体的颜色。由于接待我们是友理小姐的工作之一,她必须刻意保持安全距离,不让自身的性格外显,让人无法摸清她的性格是和蔼可亲,或者是冷酷无情。甚至在外表上,也让人看不出是美人或是丑女,以防止对方有隙可乘,得知她私底下的真面目。不过,在挚爱的恋人面前,她应该会毫无保留地露出花朵般的璀璨笑容吧!她身上的气质,就是会让人做出这种联想。从友理小姐手中结果装了酒的玻璃杯之后,世史夫哥哥朝着瑠奈姊姊走近,一派轻松地打着招呼。富士高哥哥不知如何是好,值得坐到沙发上;槌矢先生则像是有事待办的样子,往大客厅的方向走了过去,想必他也对瑠奈姊姊相当在意。“哎呀!”叶流名阿姨斜视着妈妈,手指着我们兄弟三人的方向。她脸上总是挂着轻率而毫无精神的笑容。“今年是怎么来着?道也先生呢?发生什么事情啦?”“您的先生不也是不见人影?”不愧是妈妈,眼睛立刻上吊成三角形,像是故作镇静的无谓抵抗。从妈妈说话的模样看来,仿佛真有不可告人的事发生。“今年怎么了。感冒了吗?”“他不太方便。”“不太方便是什么意思?真的是感冒吗?还是突然有要紧的事要办?”“就说不太方便了嘛!”“什么不太方便啊?是什么理由嘛……”妈妈的声音马上尖锐起来,“也请你说明清楚一点,咱们又不是外人,心里总是会在意嘛!”“就说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啦!”叶流名阿姨依然挂着毫无精神的招牌笑容,那表情仿佛暗地控诉着“我的脸上在笑,内心却在淌血啊”似的,不过,这也表示她并未失去冷静。“他不太方便。”“什、什么?你架子还真大啊!”妈妈对周围的目光有所顾忌,只刻意冷笑了一声。我猜她其实想放声大叫,却咬着牙忍耐着。“怪了!真是怪了,其实是发生了什么严重的事吧!欸?是这样没错吧?”“他不太方便。”妈妈感到自己彻底被当成笨蛋,脸色变得十分难看。或许她也很清楚,只要她一开口,绝对会对着妹妹破口大骂,因此她还是逼着自己忍下来,不再开口说话。在会客室里,一样的紧张气氛不断高涨。相对于不久之前,那种对瑠奈姊姊争风吃醋所引起的紧张氛围,当时的情况根本算不上什么。这可是一场不掩饰对彼此憎恶的骨肉之争。不论如何,只要长女和三女的任何一个孩子,获得了胡留乃阿姨养子的宝座,彼此间的地位高低,便会有巨大的改变。当叶流名阿姨从外公身边逃离后,便直接住进现任丈夫的公寓里,之后还成了他的妻子。妈妈得知这件事时,还语带讽刺地说:“那女人真是疯了!”、“我老爸早就知道她与三流女子高中的老师有一腿。”、“跟她相比,我可是拼了命在周围的男人里挑了最理想的丈夫呢!”我们的爸爸,大庭道也,确实是妈妈引以为傲的社会精英。大学毕业后,在当地的大企业任职,他从企划事业部发迹,后来调到营业部,凭着自己的天赋与才能,成功地替公司促成了好几笔大生意,不断稳健累积实际成绩,就这样平步青云,才四十岁就胜任营业部长。妈妈当时欣喜若狂,更加确信自己挑选男人的眼光,她原本就认为丈夫必定会有一番作为。丈夫事业有成之后,她也觉得与有荣焉,她也认为自己得到幸福是理所当然的。妈妈认为,她这一生成就远高于妹妹,而且也有权得到这种程度的幸福。这更加深了妈妈对叶流名阿姨的优越感。对于信奉功利主义的妈妈来说,爸爸是与她极为相配的男人。爸爸原本就是个不拘小节的人,性格天真烂漫,将人生当作一场游戏。升职欲望比普通人来得高,不过,与其说是欲望,将升职当成游戏来享受,才是促进爸爸快速升迁的原动力。顺带一提,完整遗传这种个性的是世史夫哥哥,世史夫哥哥目前在电脑软件开发公司任职,起初他因为只担任系统操作员而有些意志消沉,转到了营业部后,便开始如鱼得水起来。然而,人生并非总是一帆风顺,爸爸心中的梦想,是成为公司的理监事,他与妈妈也都坚信这个梦想必能实现。老实说,他们之所以如此笃定,是因为公司内定的人事调动,而且爸爸也收到了公司的相关指示,为此还订做了一套新西装。不过在某种意义上,爸爸与妈妈太过于天真,太小看所谓组织的现实与残酷了。因为经济不景气,裁员风气盛行。就在今年秋天,爸爸毫无预警地被降职于物品管理调查股,这是个公司从未有过的闲职。虽说名义上勉强算是管理层,但职位形同虚设,待遇也与一般公司职员无异。自此之后,爸爸的状况每况愈下,甚至到了惨不忍睹的程度。从前爸爸若非应酬需要是不太沾酒的,现在却是每天酗酒。此外,他也会像小孩似的,在儿子们面前不顾身份地嚎啕大哭。“对公司鞠躬尽瘁的我,为什么会受到这么残酷的对待?”爸爸这么哭喊着。完全奉献自我,却只换回公司的背叛,这让爸爸找不到生存的意义。不仅在家人面前如此,即使在陌生人面前,只要黄汤下肚,他也会毫不顾忌地大哭大闹。这样的丑态,让妈妈觉得无法再忍受,于是硬拉着爸爸到精神科就诊。爸爸在工作上遭受重大打击之后,已经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医生宣告他得了忧郁症,虽然爸爸目前是停职状态,但辞职对他来说,也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因此,公司实质上也算是取得了裁员的功效。如此一来,爸爸的“黄金时期”也正式宣告结束。爸爸宛如暗夜般的阴沉性格,倒与富士高哥哥有几分相似。不!精确地说,其实是爸爸潜藏在内心的阴暗性格,完全遗传给富士高哥哥。附带一提,目前富士高哥哥尚未就业,是待在研究所进修,从事量子物理学方面的研究。另一方面,遗传爸爸外显性格的世史夫哥哥,虽然亲眼见到爸爸的失败,却从未露出不安神情,这点让身为弟弟的我有些在意。他就像是个隔岸观火的人,认为爸爸会有这种下场,只能归咎于自身的无能。无论如何,爸爸的名声与信用已经荡然无存。对妈妈而言,她引以为傲的丈夫已经不复存在。她对叶流名阿姨保持优越感的来源当然也已经消失无踪。因此,妈妈会心急如焚也是不难理解的。照现在的情形看来,无论如何都地设法让儿子过继给胡留乃作为养子,以继承EDGE-UP餐厅连锁集团,这是妈妈能保住颜面的唯一方式。“假如叶流名的女儿被爸爸选为继承人,她经年累月的怨恨,会化为对我的优越反,并且以炫耀的方式慢慢折磨我。这种耻辱我无法忍耐,倒不如死了比较痛快些!”她这么想着。在今年以前,妈妈为了能分到一些遗产,打算与外公重拾父女情分。在某种意义上,在新年期间造访渊上家,只是她长远的怀柔策略。但今年的状况已经与先前截然不同,无论如何,妈妈都要设法让自己的儿子被外公选为养子。因此,在来渊上家之前,她先将喝了酒就大闹、有如烫山芋般的丈夫,硬是丢给了婆婆。就这样,妈妈充满干劲地来到渊上家。然而,身为敌手的妹妹,今年也与自己相同,并未带着丈夫同行,难怪她怀疑是否发生什么事。妈妈忖度着,或许在她看不到的地方有某种阴谋正在进行,这是否对她不利?我想妈妈正绞尽脑汁地想着对策吧!尽管如此,叶流名阿姨对于妈妈的质问,却只是敷衍搪塞,顾左右而言他,妈妈心里的烦躁程度,自然也更加强烈。“Q太郎”当我回过眼神的时候,友理小姐正推着推车,从我面前缓缓经过。我先郑重澄清,她是因为不知道我叫做久太郎,才会这样叫我的。加上大家开口闭口都叫我Q太郎,她才会毫不怀疑地认为这是正确叫法。“你要喝什么饮料?”“请给我茶。”“乌龙茶好吗?”“可以的话,请给我一杯热的绿茶。”“小Q,你说话怎么这么像和尚啊!”瑠奈姊姊出其不意地插了话。她将仅剩冰块的玻璃杯递给友理小姐。又向她要了一杯威士忌。“既然是新年期间,就该大口地喝酒呀!痛快地喝!”“对,就是这样,我说你啊……”当着瑠奈姊姊跟屁虫的世史夫哥哥顿时亢奋起来,露出一副因瑠奈姊姊认同而雀跃不已的表情。“大口喝下去!大口一点!小绘美,再给我一杯掺水酒!”“等等,你怎么这么叫人?太没礼貌了吧!”瑠奈姊姊瞪视世史夫哥哥时,耳朵上的耳环剧烈摇晃着。它们是浅土黄色,有着细长印章般的形状,看上去像是芦笋的装饰品。通常女性在换上运动服之后,就会失去打扮的欲望,将饰品取下放在更衣室里。尽管如此,瑠奈姊姊却像是有策略似的,总是戴着耳环,当然也戴着戒指和手表。“怎么叫人家绘美啊!是友理小姐才对吧!真没礼貌。对吧?友理小姐?”“这样不是挺好的吗?别这么生气嘛!喂,小瑠奈!”“我揍你哦!为什么叫我名字害得加上‘小’啊?真不想听你这样叫。我可是大你一岁的姊姊耶!”“真是的,小瑠奈。”就算被瑠奈姊姊细长的双眼瞪视着,世史夫哥哥也是满脸不在乎。“你生气时的脸,都让人觉得可爱极了!”瑠奈姊姊平时担任展览会的解说员,是个有张瓜子脸的美人,生气起来的可怕表情与原本灿烂笑颜有极大落差。唯独世史夫哥哥,胆敢用手指朝她起得鼓起的双颊上戳。瑠奈姊姊嫌恶地拨开他的手,但似乎没有离开的打算。这也难怪,在这个场合里,妈妈与叶流名阿姨互相瞪视的姿势,如雕像般凝固着;富士高哥哥像是进行宗教修行一样,独自盘腿坐在沙发上,双眼则是凝视着空中;舞姊姊对眼前的情形漠不关心,兀自听起随身听。每个人都像是沾上污泥的和纸般,充斥粘滞阴暗而抑郁。以瑠奈姊姊的立场来看,世史夫哥哥虽然个性轻浮,但比起在这里与友理小姐或我交谈来得有趣多了。舞姊姊在大腿上打着拍子,视线偶尔朝这里投射过来。只是,她的眼神总在快于我或其他人交会时,便中途转向。整个人一副“哼,很好嘛,就这样把我晾在一边”的别扭模样。老师说,舞姊姊的器量不大。她也绝非其貌不扬,只是没有妹妹那么明艳亮眼,于是她怎么也摆脱不了与瑠奈比较的自卑感。心里常有这样的念头:“好啊、好啊,你们每个人都去奉承瑠奈啊!反正我就是丑嘛!哼!”舞姊姊周围的人,常在无意识中将两姐妹作比较后便将她晾在一旁,这种情况不断伤害她,成了一种恶性循环。“对了,”世史夫哥哥突然压低嗓音,在瑠奈姊姊耳边悄悄说话。哥哥刚靠近她的秀发,才闻到扑鼻而来的发香,脚便被她重重地踩了下去。瑠奈姊姊的脾气果然不小。“姨丈今天发生了什么事情吗?为什么没来?”“道也伯伯才是怎么了?为什么没来啊?”“没什么,今天身体有点不适。”世史夫哥哥以嘲讽的表情与语调,将爸爸受到裁员风暴侵袭后俨然成了废人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对瑠奈姊姊说明。当然,他是以妈妈与阿姨听不见的声音,悄悄地对着瑠奈姊姊说。“事情就是这样,很麻烦吧!他老是像婴儿一样哇哇大哭耶!”“嗯,偶尔也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啊!”“你说什么?”“我爸今天也是有点歇斯底里,”瑠奈姊姊的嘲讽语调,完全不输给世史夫哥哥。她是毫无顾忌地说:“再怎么说,他也是自作自受,谁叫他竟然对高一女学生动手。”“咦?高一女学生!”我才在想,世史夫哥哥的语气好像略带羡慕的样子,结果他竟然这么说:“真好,高一女学生耶!也就是说,现在才十六岁啰?好棒!光听到十六岁,我的小弟弟就站起来了!”“哪里好啊!笨蛋!对我们家人来说,一点也不好!在事情传到校方高层之前,流言早就在学生之间传开来了,家长会知道后更是引起一阵骚动,还牵扯到教育委员会,最后才得知这件丑闻的校长觉得丢脸丢到姥姥家了,火冒三丈地骂道:‘这家伙真是乱七八糟!’结果,爸爸就被校方免职了。”“也就是说——开除?”“对啊,被开除了,所以退休金也没了。”“这不是很糟糕吗?”“是啊,真的麻烦透顶。所以今天我妈才会这么神经质,事情发展到这种地步,她非得要让姊姊或者我过继给胡留乃阿姨当养女,成为EDGE-UP集团的继承人不可了。”真没想到,大庭与钟之江家的经济支柱,居然双双丢了饭碗。虽然爸爸只是正朝着这条路走,但实际结果确实大同小异,正所谓哀莫大于心死。妈妈与叶流名阿姨原本就毫不掩饰对彼此的憎恶,只要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她们之间的骨肉之争已经更加白热化。我出现了讨厌的预感,开始怀疑起今年的新年假期,是否真能平安无事地度过。话说回来,钟之江姨丈确实是做了蠢事。高一学生约莫是十六岁,当初叶流名阿姨寄住到姨丈的公寓,也是相同年纪。这还真是历史重演。也就是说,叶流名阿姨在将近三十年前,就为姨丈开了先河,替未来播下了灾难的种子。“各位……”在我沉浸于感慨之中时,槌矢先生来到了会客室。“已经准备就绪了,请各位往这边走。”我们络绎不绝地往客厅的方向移动。客厅真是宽敞得不得了。它是EDGE-UP集团的理监事和分店长们用来进行各种会议的场所,现在却用来举办只有十多人参加的新年会,因此让人觉得格外宽敞。“好了好了,大家恭喜,恭喜。”一名戴著眼镜、外表敦厚朴实的中年女子,谦逊地对著每个人鞠躬。她就是现任董事长胡留乃阿姨。喜欢虚张声势的妈妈往上吊起眼睛;叶流名阿姨脸上则露出轻率的冷笑。胡留乃阿姨表现得泰然自若,让人完全感觉不出三人是亲姊妹。环境的不同,果然会塑造出不同的人格。“董事长……”友理小姐双手捧著系有缎带、看似沉甸的铜制花瓶。蝴蝶兰饺子皮似的花瓣,如同行礼般整齐排列著。那是胡留乃阿姨最喜欢的花。“真是抱歉,我先前忘记带这个来……”“哎呀呀!友理小姐,你今天也买花给我,我真开心!”“我把它拿到您的房里吧!”“不用了,这样就好,这样就好,就放在那边。待会儿我再拿过去。友理小姐快点入座吧!啊,对了。Q太郎,过来一下。”胡留乃阿姨朝著正打算坐到世史夫哥哥旁边坐垫上的我招手。“来,这个给你。”她递给我一个袋子,我想应该是压岁钱吧!“啊,Q太郎,好让人羡慕啊!”正要坐下的瑠奈姊姊,突然站起身来,咬起手指朝这边看。“阿姨,我也要红包。”“啊,我也要,我也要。”不用说,这当然是世史夫哥哥出声附和瑠奈姊姊。“我也要红包。”“你们在说什么啊!”仿佛她们说的话很有趣般,胡留乃阿姨咯咯地笑了起来,举止态度有如上流贵妇,这让妈妈与叶流名阿姨脸色苍白起来。“你们已经有工作,也开始领薪水了吧,这样不能再要红包罗!”“可是富土高哥哥还是学生呀!要是Q太郎可以拿,哥哥应该也可以拿吧!哥哥如果可以拿,比哥哥还小的我也……好痛喔!”“Q太郎……”在世史夫哥哥慷慨激昂地说著歪理的时候,妈妈往他头上打了过去。她对我露出意味深远的笑容,说道:“好好地跟阿姨道谢喔!”妈妈大概是将只有我拿到红包这件事,解读成我得到了胡留乃阿姨的正面评价。既然如此,身为妈妈的人,就不该再叫错儿子的名字了!应该叫我“久太郎”吧?这名字可是她取的。“真是谢谢您了,胡留乃阿姨。”“Q太郎真有礼貌,给你红包很值得。”在儿子得到胡留乃阿姨的赞美后,想必妈妈觉得自己取得了先机。“哼、哼,怎样?”妈妈轻蔑地望着叶流名阿姨。不服气的叶流名阿姨,也回了个讽刺而无力的笑容,像是说著:“再怎么说,养子的决定权还是在爸爸的手里。”要是一不留神,遭到两人充满敌意的视线夹击,那种感觉应该会像触电一样。她们真是累人的两姊妹。突然,拉门打开了,原本嘈杂的气氛变成了一片静寂,原来是外公渊上零治郎走了进来。他脸上的皱纹,像是刀刃刻在黏土上的痕迹,让他独特的脸型看起来更加顽固,并且散发出他历风霜的学者气质。他的眼窝深陷,圆睁带有锐气的双眼,如老鹰般脾睨众人。在胡留乃阿姨说了声“恭喜新年”之后,众人像是缩起脖子似地,一齐朝著外公拜年。外公坐上餐桌的主位后,以尖锐而嘶哑的声音说:“今年,在开动之前,我有些话想说。”接著又突然沉默不语。在众人寻思到底发生何事时,才发现他是在等由后方进人的居子太太坐到自己身边。在礼仪上,外公倒是格外地守规矩。和别人不一样的是,居子太太并未穿著运动服,而是兜著围裙做一般打扮。在座众人屏气凝神地凝视居子太太,在她就座之后,外公轻轻地吐了口痰,便直接切入主题。“我要说的不是别的,正是关于胡留乃养子的事情。”--人物表家长:渊上零治郎(咖啡色运动服)(亡妻:深江)┣长女:加宝寿(夫:大庭道也)(绿色运动服)┃ ┣长男:富士高(蓝色运动服)┃ ┣次男:世史夫(黄色运动服)┃ ┗三男:久太郎(红色运动服)┣次女:胡留乃(绿色运动服)┗三女:叶流名(夫:钟之江)(绿色运动服)┣长女:舞(蓝色运动服)┗次女:瑠奈(黄色运动服)其它:槌矢龙一(零治郎的秘书)(黑色运动服)友理绘美(胡留乃的秘书)(黑色运动服)居子(渊上家女佣)宗像(零治郎的律师)--4、不安氛围逐渐蔓延在一月一日的新年会夜里,大庭家以及钟之江家的成员,便一起在外公渊上零治郎家里过夜。每年都在此地留宿,已经成了一种惯例。渊上家房子的建筑风格,融合了西式与和式,从外观上来看,本馆是二层楼高的西式建筑物,而在进入玄关后,则是铺着榻榻米的和式大厅,里头也有不少和式房间。妈妈、哥哥们与钟之江一家人,都被分配到本馆的房里。另一方面,主屋是木造的古老房子,与本馆之间有长廊衔接,因此整体看来有些不搭调。厨房和仓库占去主屋大半的空间,从外观上看来,像是平时没人住的样子。在主屋的阁楼上,有间大小约六叠榻榻米左右的房间。房里悬挂着灯泡,与宅邸的整体外观不甚搭调。抬头可以看到屋梁、屋檐与墙壁,均呈斜面朝房内靠近,墙壁中间有个对外的小窗。阁楼房的确是十分狭窄。若是待在那个房里,可能会因为身体状况,或者当天的心情,而引发急性幽闭恐惧症的症状。不过我很喜欢这里。或许是因为如此狭窄的空间,唤起了自己回归妈妈子宫的渴望——心理学者或许会作此分析。总之,当我留宿在渊上家时,这里便是我个人的专属房间。铺好从楼梯下的壁橱搬来的棉被后,我很快就躺平了。瞥了一眼借来的闹钟,发现已经半夜十一点。照理来说,在这个时间我应该已经昏昏欲睡,不过此时的我却因为身体不舒服,迟迟无法入睡。虽然如此……我还是仰躺成大字形,脑海里浮现新年会的事。在新年会上的变故,对在场的众人来说,就如同暴风雨般。那时,外公突然抛出了爆炸性言论,内容主要是关于养子的事情,甚至牵扯到遗产继承的问题。“在开动之前,我有些话想说。是有关胡留乃养子的事情。”外公的声音贯穿了大客厅两端,让现场气氛为之凝结。“众所周知,身为胡留乃的养子,将来就得扛起重责大任,继承EDGE-UP集团主事者的位子。不过,最重要的,还是在于本人的意愿。”“本人当然有意愿啊!”妈妈按捺不住地喊出声。与其日后死缠烂打,她宁可直截了当的卑鄙一点。“他们当然乐意之至。富士高现在还在读研究所,不论对他有什么安排,都是没有问题的;世史夫现在工作的公司,即使辞了也无所谓;至于Q太郎,若您愿意等到他大学毕业,他一定也能不负所托。”我原本以为叶流名阿姨会有所回应,说出自己女儿们的魅力何在,但出乎意料的是,她竟然一语不发。我悄悄瞥了她一眼之后,才发现她的态度从容不迫,仿佛心里正嘲笑着说“猴急成不了大事呀”,嘴角还洋溢着显而易见的微笑。“你就不能听我把话讲完吗?”外公立刻训了妈妈一下。外公毫不掩饰自己的不快,仿佛心里正嘟囔着:“像小狗那样摇尾乞怜,你烦不烦啊!”“本人究竟有没有意愿,我会亲自问他们,用不着你插嘴。”“一个人的本性,果然会随着年纪改变。”这样的想法忽然在我脑海里浮现。以前妈妈为了逃出渊上家,曾经充分利用自身的学历,在大学里不断无物色前程似锦的男性。听见了这种故事的人,相信都会印象深刻,而认为妈妈的心机很深沉。而叶流名阿姨逃出渊上家的方式则是突然决定与住在附近的学校老师结婚,两人相较之下,叶流名阿姨在性格上属于容易冲动的类型。不过,随着岁月的增长,妈妈反倒成了容易冲动的类型——易受情感左右而有突发行动,并且坚决地凭自己的手腕就能扭转一切。相反地,叶流名阿姨身上散发着沉稳冷静的气质,不论她是否先有所计划,都会在弄清楚全盘的状况后,才会从容不迫地出手。无论从哪个角度去看,叶流名阿姨才真的是机关算尽的类型。不知从何时开始,两姐妹间的性格居然对调了。“既然提到了关于自身意愿的事,那我就顺便提一下。”不知是否因为暖气太热,外公卷起咖啡色运动服的袖子。显露在外的强壮手臂,让人看不出今年已有八十二岁高龄。“胡留乃提出选养子的事时,就曾经告诉我,这件事她无法自己决定,因此完全交由我来做决定。这是她当初明言的事情,对吧,胡留乃?”“是我对爸爸建议要认养子的没错。”胡留乃阿姨露出稳重的笑容,点头同意,“当然也是要挑选继承人。哎呀,爸爸,都已经特地准备丰盛的菜肴了,那就边吃边讨论吧!这些菜色可是好不容易准备好的,像这样只顾着说话,不让大家享用,不是太浪费了吗?”“嗯,说的也是,那么就开动吧!”外公接受了胡留乃阿姨的意见。妈妈和叶流名阿姨眼见此景,露出了因羡慕而嫉妒的微愠神色。“Q太郎。”“是。”现在的情况,甚至让我深信自己就叫Q太郎,“爷爷有什么吩咐?”“那么,就由你起头敬酒吧!”“让我来吗?”“你的声音最适合敬酒。”“这样啊?”妈妈如同即将咆哮出来般,从富士高及世史夫哥哥两人的肩后,朝着我低声道:“你快照做啊!”“那么,就恕我僭越了。”坐在旁边的世史夫哥哥,竟然故意在我的杯子里斟满了啤酒,真是讨厌。“让大家能变得幸福,干杯!”居子太太准备的新年料理非常丰盛,而且十分具有现代感。除了传统的基本菜色,还有和风蒸肉饼以及熏鲑鱼等佳肴,真是不折不扣的山珍海味。它们琳琅满目地摆在眼前,把人的食欲都激发出来了。虽然如此,却没人动起筷子,想必还在意着外公刚才所提的事。众人都只是专心地喝着酒,就连粗线条的世史夫哥哥也不例外。“就是这样,由我全权决定谁是胡留乃的养子。”外公舔了一下小酒杯,再度环视众人,“这几年来,我邀请加实寿与叶流名的家人来参加新年会,也是为了寻找养子的候选人。”听到这里,妈妈与叶流名阿姨的双眸,都不由自主地亮了起来。原来将自己的孩子们推销出去作为养子候选人,并非自己一厢情愿,其实外公也有相同的想法。他们大概是在知道这样的事实之后,而觉得满心欢喜吧!“但我觉得每年都疏忽大意,在还没确认本人的意愿前,就擅自决定了继承人,然后又在每年的一月一日重写遗嘱,后来竟也成了这几年来的惯例。我想,或许你们之中,也有人知道这件事,在每年的一月二日,法律顾问律师宗像先生会前来取走这份遗嘱,并且代为保管。”“请告诉我……”妈妈耐不住性子,再度插了嘴,她还真是肆无忌惮,“到目前为止,每年的遗嘱上都是写着谁的名字呢?”“虽然我刚刚这么说了……”“如果可以,能不能告诉我们,到目前为止有哪些人被指名为继承人?”“你为什么这么想知道?”“这是理所当然的啊!”“算了,也好。反正本来在今年,也就是今天晚上,遗嘱也要重写。到目前为止遗嘱上的名字也就无效了,即使公布也无所谓。第一年写的是瑠奈。”“咦?”大家的惊叫声震耳欲聋,几乎快把天花板给掀了。妈妈发出“咦”的一声,在众人的惊叫声中特别明显。“接下来的一年也是瑠奈。”瑠奈姐姐才刚含在口里的清酒,如鲸鱼呼气般喷了出来,她因为呛到而发出男人般的咳嗽声。“在下一年是槌矢。”“哎呀!”如同被大象踩到的猫,妈妈与叶流名阿姨同时发出哀嚎。“为……”两人扭曲着紫涨的脸,眼球就像弹珠般快跳出来一样地说,“为、为、为什么?为什么?喂!喂!爸爸!”“你们是在慌张什么?活像是要交配的猴子!”“为什么槌矢先生非得当胡留乃的养子不可?为什么?他明明是个没有血缘的外人啊!”“我说你啊!一般来说,认养养子,就是要让没血缘关系的人成为亲子吧!”“哼,把富士高和世史夫扔到一旁不管,却要把EDGE-UP集团让给一个来历不明的人?”“混蛋!你对着别人的部下说这种话是什么意思?说话给我小心一点!”“可、可是,”妈妈心里似乎算计着,若是口无遮拦,不小心得罪外公,那可就大事不妙,但眼角泛出泪光,“可、可是,这样不是太过分了吗?太过分了!太、太过分了嘛!”“槌矢的能力很好,绝对有资格成为我的继承人,这点是最重要的。难道你从没想过,为什么我在这几年都要邀请槌矢和友理来参加新年会吗?”“哼!那么,那么,友理小姐也是继承人的候选人……”妈妈先是茫然地望了望槌矢先生和友理小姐,后来越看越生气,开始以带着恨意的眼神瞪视两人。不,正确来说,主要是等着槌矢先生,想来也是因为红包的缘故!在这场遗产争夺战里,为了使自己的孩子成为继承人,她想出了收买外公秘书的计划,所以才塞给槌矢先生红包。结果,怎么会这样,他居然也是候选人?“槌、槌矢先生,你这个人啊……”槌矢先生不知该做如何反应,只是在瞥了外公之后,又望了望妈妈。从他的表情看来,自己也被选为EDGE-UP集团继承候选人这件事,也是直到今天才知道。“第一年是瑠奈,接着还是瑠奈,在之后是槌矢先生……”叶流名阿姨比妈妈更早从震撼中恢复,大概是忖度着,即使是对继承本身没有实际的利益,不妨也听听看,于是她挖苦似地露出夸张的笑容,问道:“那再下一次是谁呢?”“再下一次啊!再下一次是富士高,然后去年是友理。”“那个,爸爸……”妈妈听见自己儿子的名字之后,松了口气似地变得十分冷静,“这些候选人究竟是以什么标准来做决定的?”“当然是看那年我最中意谁啊!”“瑠奈连续两年成为候选人,只是因为您中意她吗?”“究竟五年前和四年前,瑠奈做了什么而让爸爸如此中意?”妈妈似乎是在探究她所用的手段。“您……为什么这么中意她呢?”“你怎么不问我是看重富士高哪一点?”外公对说话结巴的妈妈翻了个白眼,叹了口气说道,“之前我就说过了,根本没有所谓的标准存在。称得上标准的,只有我当时的心情罢了。”不知外公突然想到什么,他突然“哇哈哈哈哈”地发出诡异的笑声。大概觉得自己掌握了绝对主导权,因而陶醉在其中。“对!就是凭着我的心情来决定。觉得我胡来吗?嗯,你心里是这么想的对吧!是这么想的吧!很乱来吧?由我擅自独断的的确是乱来。不过,我就是要随便决定!你们有什么意见吗?哇哈哈哈哈。”在所有人都被外公狂笑的气势震慑之际,他脸上的表情瞬间又变得严肃起来,开始喝起酒,吃起桌上的料理来。身为听众的其他人,其实也是很耗费体力的,因为如果不照着做的话,就会有危机感。所以大家也不再只有光喝酒,而是默默吃了起来。“所以说,今年我也要写新的贺年卡,不!是遗瞩。为了避免加实寿又插嘴说些烦人的话,我将话说在前头,今年我还没决定让谁继承。直到今天夜里我才会开始写。另外,我也希望今年是最后一次写遗嘱。话说回来,你们应该也希望我这样吧!换句话说,从明年开始,我不会再重写遗嘱了。所以,今晚的遗嘱将是我的最后决定。”妈妈和叶流名阿姨偷偷窥视着对方。两人的表情像是在说,直到今夜写下遗嘱之前,谁最能讨得外公的欢心,就决定了胜负。而且可以看出她们下定了某种决心。“因此,回到我一开始所说的,我最后的决定,一定要确认本人的意愿。无论如何,这次都是最后决定了。虽说是由我来下最后决定,不过,如果那个人讨厌经营餐厅,岂不成了天大的玩笑?因此,从富士高开始。”“是。”富土高哥哥没料到要当场确认意愿,露出了翻白眼的鲜见表情。“你愿意过继给胡留乃作为养子,继承家业吗?”“愿意!”原本说话吞吞吐吐的富上高哥哥,声音突然大了起来。我偷瞥了一眼,发现原来是妈妈在他背上用力拧了一把。“大致上OK。”“很好,那世史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