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无·作祟之物-3

(二守家的纮弌会成为秘守家的继承人,二守家也会自动升格为一守家。而二见巡查长将成为村中最高权力者管辖区域下的派驻警察……)这联想太过可怕,高屋敷慌忙摇了摇自己的头。(不,不会……绝对不可能。警察决不会抱有这种愚蠢的想法,二见巡查长也不至于……)否定的同时,阴暗的不安情绪却不知不觉地在高屋敷的胸中扩散开来。就某种意义而言,高屋敷的忧虑不幸成了真。只是即将发生的那场骇人听闻的变故,和他所想的迥然不同。注释:(1)成人仪式:年满二十周岁时举行的庆祝仪式。(2)盂兰盆:盂兰盆会。指阴历七月十五日举行的一系列祭祖仪式。采用阳历后,在阳历七月十五日或八月十五日进行祭祖仪式也开始多起来。第02章 高屋敷巡警十三夜参礼当日的傍晚六点五十分,北守派出所的高屋敷巡警拜访了北鸟居口前的祭祀堂。之前他就知道仪式会在当晚七点开始,所以此时前来巡视有无异常情况。纯属个人感觉,他认为今晚必须做好警戒工作。不巧的是,似乎唯独他一人抱有这种想法,在祭祀堂中他感到自己不怎么受欢迎。结果中心人物——那对孪生兄妹,由于换装而没能和他会晤,一守家户主兵堂则对他这个外人的介入显示了露骨的厌恶之情。或许是因为忙于照顾兄妹俩,平日里和蔼可亲的藏田甲子甚至不曾露面。而家庭教师佥鸟郁子那张美丽的脸,戴着一贯的冰冷而缺乏表情的面具,就连兵堂敷衍着应酬高屋敷时,她也对他俩视若无睹,摆出了一副事不关已的态度。到此探视本是出于好意,万万没料到,竟会受到这番怠慢。即便如此,高屋敷还是着重巡查了祭祀堂和鸟居之间的区域,然后略显仓促地跨上自行车向东守派出所飞驰而去。(二见巡查长如果能认真巡逻就好啰……)高屋敷深深感到自己不该离开北鸟居口前。只是他很担忧,不知负责东鸟居口的二见是否当真听从了自己的请求。幸好祭祀堂中有兵堂、藏田甲子和佥鸟郁子,送双胞胎出门时,三人的注意力自然会转向堂外。有鉴于此,他才决定先去瞧瞧东守派出所的情况。媛首村的地形像一个以东西向为长轴的椭圆,媛首山则位于南北向的中心地带。山的最西端是日阴岭,和村界接壤,所以村里的土地大致可分为山之北侧、东侧和南侧三块区域。各区域依次被称为北守、东守和南守,分别由村中代代相传的地主秘守一族掌管。北侧是一守家、东侧是二守家、南侧是三守家。配合着村庄的区域划分,各区各有一派出所。高屋敷、二见巡查长和佐伯巡警分别在北守派出所、东守派出所和南守派出所任职。虽说三个派出所都归警视厅终下市警察署管辖,级别也相同,但三人警阶不同,这一点常常成为问题发生的根源。(凡是我提出的请求,二见巡查长总是不太肯听,所以……)高屋敷一边留意时间,一边拼命蹬着自行车。二见确实是巡查长。不过,并非因为他曾立下什么丰功伟绩,只是由于常年在派驻巡警的岗位上辛勤工作,上级念其劳苦才有所晋升。在谁看来这都是一目了然的事。而且考虑到他的年纪,这次晋升恐怕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了。(哎,这倒是无关紧要……)三个派出所在警察机构内部完全不存在上下级关系,只要二见能认识到这一点就好。然而他却很在意自己是巡查长、高屋敷和佐伯只是巡警的现状。他还请村里的木匠特别打造了一根警棍——要比普通警棍粗得多,将它挂在腰间。这也是为了彰显他和他俩有所不同吧?孩童般任性的心态真是毕露无遗。私制警棍肯定违反了警察的服务规章,但高屋敷和佐伯完全没有汇报上级机关、扩大事态的打算。(二见所辖的区域由秘守一族中位居第二的二守家掌管,这一事实想必也令他颇为不满吧。)换言之,二见一直认为自己身为巡查长,理应管辖一守家治下的北守地区。像高屋敷这种一年前才赴任的小巡警怎么配……话说他现在还只能算外人。(而且,二见还有一个梦想,不,称之为毫无意义的野心更恰当吧。那就是身为巡查长,统领村里的三个派出所。)高屋敷元巡警事先通知了各派出所,请求他们在晚上七点、即十三夜参礼开始前夕赶往各自的管辖区域,对媛首山出入口的鸟居地带实施充分的警戒。当然他担心的不是淡首大人作祟。有人会伺机加害一守家的长寿郎——这一更具现实意义的威胁,才让他真切地感到恐惧。三三夜参礼表面上是祈望秘守家子嗣健康成长的仪式,其实却是守护继承者平安就任一族之长的工具。也就是说,这种貌似祭神的仪式无非是老式家族继承权争夺战的一环罢了。(对一守家来说,这是祝愿长寿郎顺利成长的仪式。但若站在二守家和三守家的立场上看,没准他们正盼望着仪式最好能出点岔子……)二见笑他多心多虑,但他如此担心决非空穴来风。事实上,明治初期发生过一桩“意外”,身为一守家继承人的男孩,在执行十三夜参礼时落入井中颈骨折断而死。当时的村民相信那是淡首大人作祟,而如今高屋敷则推断是二守家或三守家的某人犯下的命案。不过,后来死者同父异母的弟弟继承了家业,因此一守家的地位依旧稳如泰山。作祟也好,杀人也罢,结果表明全都毫无意义。(然而,罪犯也有可能是某位和同父异母弟弟相关的一守家内部人士……果真如此那可就意味深长了。)明知查出真相也不会算入自己的功劳簿,但热衷调查陈年旧案的高屋敷不知不觉就开始为那些想法沉迷起来。罪犯就在一守家中——侦探小说似的构想,让他体味到了难以形容的乐趣。(啊,不行!现在不是纠缠陈年旧案的时候。)自行车的速度不知何时减慢了,高屋敷急忙猛踩两下脚踏板,重振精神向东守冲去。东守位于媛首村的中心地带,是村内最发达的地区。话虽如此,村里唯一可称商业街的这条马路,也不过是村公所、消防局、派出所、邮局、日用杂货店、旅馆、餐厅的简单汇集罢了,换一种视角来看,大概会感叹这里真冷清。出人意料的是,二见不在。听夫人说七点过后他就往媛首山东鸟居口的方向去了。从派出所出发的时间虽然是晚了些,但姑且算是理会了高屋敷的请求。(看来是我误会了……)高屋敷一边暗自反省,一边沿村路向东鸟居口行进。就在这时,前方有手电筒的光摇曳不定,映入他的眼帘。走到近前一看,原来是二见本尊正站在路边与二守家的纮弌闲聊。“二、二见警官,你怎么在这里?出什么事了?”“哦哦,是高屋敷巡警啊。啊,是这样的,我刚想去东鸟居口,纮弌就从对面过来了。所以我就正好问问他,有没有异常情况。”无论二见如何振振有词,现在也已是七点二十分。假设离开派出所是在七点之后,那么他至少站在此处闲聊了将近十分钟。高屋敷忍耐着不去埋怨他,向纮弌问道:“那边有什么值得注意的情况吗?”既然这位青年是秘守家的人,说话就必须客客气气。而且和长寿郎一样,纮弌在秘守一族男性中是少见的知书达理之人,高屋敷对他素有好感。今年才迎来成人仪式(1)的二守家长子,稍加思考后,爽快而沉稳地答道:“啊,我觉得……没什么特别情况。”“是吗?那我现在去东鸟居口了。”高屋敷竭力保持冷静的态度,向二见形式性地敬了礼,随即匆忙跨上自行车。“好吧,辛苦了。我也马上就到!”二见自以为是的语声迅速从身后传来。高屋敷当然是头也不回,一路飞驰而去。(见鬼!果然从一开始,二见就没打算去东鸟居口巡逻。)高屋敷对一度相信错怪了二见的自己很生气。没多久,前方的黑暗中现出了朦胧的东鸟居,与此同时,他望见石阶下伫立着一个人影。“谁?谁在那里?”他立刻追上前去,迅猛地跳下车挡住那人影,防止对方逃走,同时又抬起手电筒。“嗯?这不是纮弍吗?”被灯光晃得眯起两眼的是二守家的次子纮弍。他比纮弌小两岁。“你在这干什么?”“散步……”和哥哥不同,纮弍的语声很粗鲁。“这个时间还散步?还是在这么怪异的地方?”“出门的时候天还亮着呢,我这不正在往回赶嘛!”“你去了什么地方?”“……南、南守的马吞池附近啊。”“那你回家不该走这条路吧?”“这、这……我绕个道难、难道有问题吗?再说了,又不是只有我一个,我哥刚才还在这一带转悠哪。”二见在这时,出人意料地早早赶到了。“怎么啦?啊,这不是纮弍么。”得知纮弍正要回家,二见居然没和高屋敷商量,就爽快地放了行。“多谢。嘿……”纮弍只向二见点头致意,对高屋敷发出了一声轻蔑的笑声后,迅速离去。高屋敷怒视着纮弍,等他转过身去后,就立刻向二见提出了抗议:“二见巡查长!”“什么事?”但二见毫无愧疚之色,反而向激动的高屋敷投出冰冷的目光。“为什么就这样把可疑分子放回去了?”“可疑分子?喂喂,村里的人可都知道,今晚一守家的孪生兄妹要举行十三夜参礼。谁都可能在散步时,一不小心从鸟居旁通过吧?那哥俩又是二守家的,更不会有什么事啦!”“你都盘问了哥哥,是不是也该查查弟弟呢?”虽然知道二见只是在和纮弌聊天,但还是斗胆问了一句。“纮弌说了,什么异常情况也没有。这不就行了吗?”“今晚的十三夜参礼和村里每年举行的祭祀活动不一样啊。”“那又怎么样?说到底,二守家的兄弟也是堂堂正正的仪式相关人员。”“是啊。正是因此,我才说必须格外加强戒备。二见警官你也很清楚吧?今晚的仪式对秘守家的继承问题至关重要。”“我知道。那又怎样?难道你想说二守家的兄弟俩为了干掉一守家的长寿郎,所以在东鸟居口附近晃荡?”“不……我从没想过这样断言。只是我觉得继承权争夺可能会引发某些变故。”“说的还不是一回事!你这家伙,无凭无据就怀疑二守家的继承人,小心吃不了兜着走!”“你对一守家继承人的人身安全漠不关心,也不好交代吧?”高屋敷忍不住逼问道。这时,二见脸上渐渐浮出可憎的笑容:“噢对了,阁下在布置今晚的警备工作之前,想来一定是通过正当渠道获得了相应的许可是吧?”“这,这个么……”被戳到痛处的高屋敷突然支吾起来。在世人看来,十三夜参礼的仪式无疑是一种迷信。而且还要在非常时期举行,简直无法无天了,就算被指为非国民、受到严厉处罚也无话可说。而担任仪式警备工作的居然是现役的巡警,这可是个大问题。高屋敷非常清楚这一点。不过,和在城镇派出所上班不同,像他们这种拖家带口移居派驻地的警察,除了做好本职工作外,还必须融入当地的生活。不,先化身为本地人才是当务之急。他们的立场就是那么特殊。要是在城镇派出所,大概赴任后只管埋头苦干就行。但在媛首村,受环境所迫,首先得努力让自己成为村民中的一员,否则还真胜任不了这份工作。换言之,村庄的要事也就是自身的要事,这一点二见本人肯定比谁都明白。假如一守家没有可当继承人的男子,而二守家有——假如这家的十三夜参礼在今晚举行,想必二见也会像高屋敷一样对同僚提出请求——不,命令,因为是二见,所以应该是命令吧。但现在再做这样的假设又有何用。二见只要否认即可。况且他说的也不是不在理。“嗯,算了算了。年轻人总有些急功近利嘛。”二见用故作宽大的语气安抚沉默不语的高屋敷。虽说年轻,高屋敷也三十有一了,怎么说也是个有经验的警官,实在不应该对他说这样的话。紧接着,二见又拿出了老师训诫学生的态度:“话说回来,年纪轻轻难免会犯点差错,这时就得请经验丰富的老前辈提提意见,尽快改正才是!要是不做这种交流,你可听好啰,再过多少年你都不可能在工作中有长进。今天的事我就秘而不宣吧。不过今后你要尽量注意自己的言行举止。”口无遮拦地说了一通大话。“对了,忠厚的佐伯巡警还在一无所知地忙活吧,我去看看他。”二见丢下这句让人气恼的话,蹬着自行车向南鸟居口进发了。“呼……”高屋敷忍不住叹了口气,像是要把先前憋在心中的愤懑一扫而空。(二见明白得很,秘守家——尤其是一守家在村里的势力有多强,为什么就是不愿好好协助我呢?)其实高屋敷心里明白,虽然很无聊,但根本原因恐怕就是他和佐伯不同,没有对二见显示额外的敬意。这次的事也是,如果高屋敷在发出请求通知前能和二见谈谈,煞有介事地摆出征求对方允许的姿态,想必他也不会过来找茬。只要能给足这位巡查长的面子就成。(这个我也知道……唉,按那人的思路,我就知道会这样……)高屋敷知道每逢盂兰盆(2)、岁末或其他节日,二见都会收到二守家赠送的礼品。只是,就算是二守家的死党,也不该轻视对秘守全族而言极为重要的十三夜参礼啊,这态度着实让他费解。不过只对高屋敷挖苦几句就罢休了,说明二见也怕他阻挠十三夜参礼巡逻的事,万一传入富堂翁耳中可就不妙了。除此之外想不出别的理由。(换言之,他十分敬畏一守家,对十三夜参礼却不太有兴趣。抑或他是有意躲避,不愿牵扯其中……)思前想后的高屋敷脑中突然浮现出一个不着边际的可怕念头。(不,慢着,莫非二见巡查长其实正在暗暗期待十三夜参礼的过程中发生什么变故?)最大的变故当然是以前也曾发生过的继承人离奇死亡事件。假如那样的灾祸降临在长寿郎身上——(二守家的纮弌会成为秘守家的继承人,二守家也会自动升格为一守家。而二见巡查长将成为村中最高权力者管辖区域下的派驻警察……)这联想太过可怕,高屋敷慌忙摇了摇自己的头。(不,不会……绝对不可能。警察决不会抱有这种愚蠢的想法,二见巡查长也不至于……)否定的同时,阴暗的不安情绪却不知不觉地在高屋敷的胸中扩散开来。就某种意义而言,高屋敷的忧虑不幸成了真。只是即将发生的那场骇人听闻的变故,和他所想的迥然不同。注释:(1)成人仪式:年满二十周岁时举行的庆祝仪式。(2)盂兰盆:盂兰盆会。指阴历七月十五日举行的一系列祭祖仪式。采用阳历后,在阳历七月十五日或八月十五日进行祭祖仪式也开始多起来。第04章 东鸟居口高屋敷埋头思索着二见的真实意图,突然想起自己赶赴东鸟居口的初衷,慌忙环顾起四周来。(南鸟居口交给佐伯巡警应该没问题吧。)北鸟居口有三个一守家的人。他们都是当事者家人,不会放松警惕。(果然还是这里会出问题。)二见不起作用也就罢了,偏偏东鸟居口还正对着二守家。南鸟居口有佐伯在,更重要的是,那里的三守家眼下没有能当继承人的男孩,就算企图争夺继承权也无计可施。换言之,三个鸟居出入口中最需警惕的就是此地。事实上二守家的兄弟俩都曾行迹可疑地在鸟居附近徘徊。纮弌大概不会胡来,但纮弍不可不防。哥哥坦然承认来过,而就在这一带接受盘问的弟弟却存心装傻,此乃明证。(但二见巡查长他——)眼看又要想到巡查长的事了,高屋敷急忙甩甩头。(别,别,先从石碑后面查起吧——)手电筒光的照射下,鸟居左右显现出数枚石板。绕媛首村走一圈,最引人瞩目的就是各种石碑和马头观音像。石碑多为板碑,即人们常说的供养塔,就是在平坦如板的石头表面,用梵文雕上阿弥陀如来等佛名,而后再刻上戒名、卒年,以及先人的事迹等。村里现存的板碑,大都被视为关东武士之物——不是有身分的武士,只是农兵或乡兵而已。如果连供养塔什么的都留不下来,他们的存在就会湮没于历史的暗流。总之,令人感到一种难以言喻的悲哀。不过此刻的高屋敷没有闲心抒情感慨。虽然他也觉得可疑者要是有空躲在这种地方,早就会去媛神堂啦,但仍然仔细检查了石碑的后面——说不定可疑者看到自行车灯光会慌不择路地躲过来,而出乎意料的伏兵事先潜藏于此的可能性也很大。检查完鸟居周遭,他登上石阶……到达顶端时回头望去。只见东守村沉浸在浓重的黑暗中。他不禁轻声嘀咕道:“夜色还真是黑得让人发毛呢……”但他此时凝望的不是村庄的风景,而是二守家宏伟的宅邸。不管被笼罩在怎样的黑暗中,宅邸始终具有压倒一切的存在感。(站在一枝夫人的立场,会竭力让自己的孙子纮弌继承秘守家族长之位吧。她很可能为达到目的而做出有点出格的事。)如今人称二守婆婆的一枝夫人,是富堂翁唯一的亲姐姐,也是他在村里唯一忌惮的人。而且,这位夫人对自己的弟弟,甚至对一守家本身,都抱有极度的憎恨。(一守家本是憎恨的对象,她却一心要让自己钟爱的孙子去做这屋号的主人……真是微妙的因果循环。)追本溯源,是一守家的习俗造就了这一切。作为继承人的男子享受极为优厚的待遇,而女子完全被忽略,男尊女卑的陋习一直延续到现在的长寿郎和妃女子身上。一枝在一守家成长的岁月中,不知不觉对仅仅因为是男子就大可为所欲为的弟弟,产生了强烈的嫉妒和由衷的憎恶。而富堂迷失于得天独厚的环境,面对年长的姐姐,言行也无所顾忌,使她怨恨更深。后来一枝嫁入了二守家,不再有顾忌,就放言总有一天会为夫家夺取一守的屋号。事实上她还亲口宣称,她是抱着这样的人生目标才活到了现在。委实令人骇异。(明明是亲兄妹……)高屋敷得知这惊人的姐弟关系时,情不自禁地为老式家族特有的复杂纠葛而震撼了。富堂翁有三个儿子,长子国堂、次子强堂和三子兵堂。都是富堂翁取的名字,接在他的名字后面,能排成富国强兵。可以说这反映了日本当年的世风,同时又蕴含着父亲期盼儿子茁壮成长的愿望。然而先是国堂在七岁时病故,接着,强堂五岁时也因病而死。莫非是一枝夫人的执念所致?据说当时,惟有当时,村民在谈论淡首大人的作祟问题前,会不无惶恐地思索这一可能性。因为很多村民都亲眼见过她前往媛神堂祭拜的热情身影。人们在想,她究竟是祈求什么……富堂翁听说姐姐的不轨举动后,命令乳母藏田甲子无论如何也要让兵堂活下来,而后者也用身家性命担保,发誓保护婴儿,抚养他长大成人。据熟知掌故的老人所言,她俩还上演了一场斗法似的激烈交锋,这决非笑谈……由此可见,当时是甲子婆的守护法力占了上风。虽然兵堂像历代继承人一样,接二连三地患病、受伤,但一直没送命。他平安长大,执行了十三夜参礼和二十三夜参礼,成功继承了一守家。不但如此,九年前他还圆满完成了三十三夜参礼。作为一守家的男子,兵堂继富堂翁后,终于步入了能让人姑且放心的人生阶段。(一枝夫人肯定很郁闷吧。)不论她是否曾在媛神堂祈求三兄弟死去,至少在国堂和强堂两人夭折时,她一定也盼望着兵堂步上后尘……(不,她那种人,恐怕一开始祈求的就是三兄弟的死……)想到这里,高屋敷不由打了个寒颤。他甚至感到能对抗淡首大人作祟的,其实不就是一枝夫人么。听说藏田甲子的力量终究只限于守护,一枝夫人拥有的却是攻击力。假如果真如此,秘守一族只要团结起来齐心协力,也许就能斩断历代延续下来的首灵作祟之链。(算了,这是不可能的。)事到如今,怎么也无法想象他们有和好的可能。村民一定也都会这么说。(而且话说回来,作祟什么的,又不可能真的存在……)虽然心里这么想,然而当他踏入媛首山的东鸟居口,从那里眺望沉睡在暗夜中的二守家时,突然觉得只要是在媛首村,似乎就没什么不可能。(荒唐……)他暗自否定着转过身,背对二守家沿参道起步走。顺带提一句,富堂翁除了姐姐之外,还有两个妹妹。当然也有弟弟——无需多言了,都早夭,一个也没活下来。两个妹妹,二枝嫁到了三守家,三枝嫁进了秘守家的远亲古里家。或许因为二枝只是妹妹,或许三守家没男孩也是原因之一,总之她和一枝夫人不同,无论是对富堂翁还是对一守家,看不出有什么特别的情绪。但传言渐起,说一枝夫人好像觉得这样的妹妹太不中用,因此经常暗地里找二枝煽风点火。(事以至此,三家再想和气地平分家产已经行不通了吧。)高屋敷走在石板参道上,打心眼儿里庆幸自己没有生在这种老式大家族。北守派出所虽说简陋,但他感到自己拥有这个家已经心满意足了。没多久右侧就出现了马头观音的大祠堂。估计走过参道的三分之二了。慎重起见,高屋敷检查了祠堂的外围和内部。村庄内外有无数马头观音,因为在当地,马匹对人类的交通、以及大量物资的运输来说不可或缺。事实上,还曾有过一段马比人类更受重视的历史。如此重要的马要是遇难而死,会就地祭祀马头观音。另外,人们也会在通行艰难的地方奉起马头观音,祈祷人与马的安全。媛首山中所见的马头观音,恐怕同时含有这双重意义。(好了,我该巡逻到哪里为止呢?)走过祠堂的高屋敷犹豫起来,因为再往前就直通媛神堂了。(我也不能贸然露面,妨碍仪式举行啊。)十三夜参礼具体是怎样的仪式,高屋敷全然不知。他也曾考虑不靠近媛神堂,只在第二鸟居观望,但这可能也是对仪式十分失礼的行为。现在不能轻举妄动。(我的职责就是注意不让可疑分子从东鸟居口侵入。)再次打定主意的他,确认了黑乎乎盘踞在参道前方的媛神堂之影,决心老老实实就此折回。当然,他仍像先前一样目光如炬地扫视着四周。就在这时,他忽然感到有人声入耳。停下来侧首倾听,却什么也没听见。再次迈开脚步……又觉得确实有人在说话。(是从媛神堂境内传来的吗?)明白了这一点,不免就有些在意,但随即想起这可能是长寿郎或妃女子在为仪式念诵祈祷文。然而,他依然有一种奇妙的不安感,总觉得境内有什么异变正在发生……怕只怕万一妨碍了十三夜参礼……有鉴于此,高屋敷不能直奔入境。而且棘手的是,仪式的特殊性并非唯一难题。今晚的巡逻是他偏离本职工作、仅凭个人判断而做的决定,一守家的人又不欢迎他。这才是他寸步难行的根本原因。(巡逻到参道为止比较好……)直到最终,高屋敷都在为这一判断后悔,当时自己若是赶赴现场,就……第05章 媛神堂(首、首无……不、不是、是淡首大人……)又一次缩回树后的斧高,抱住头颤抖起来。(不……那、那是……首无……不、还、还是淡……)先前所见究竟是淡首大人还是妖物首无?疑问在斧高心头纠结得难分难解。(是淡首大人?……是首无?……淡首……首无……首无……首无……)然而没多久,脑海中就只有“首无”二字浮现了。就在这时,踢哒踢哒踢哒哒……无头躯似乎正从井边向他的藏身处逼近,这样的感受让人顿觉一阵颤栗窜过脊背。(啊……不、不要啊……不要过来!去那边!别过来……)斧高拼命抑制着大喊大叫的冲动。或许那玩意儿尚未发现自己躲在树后,何必自投罗网暴露踪迹——他冷静地下了判断。然而……踢哒踢哒踢哒踢哒踢哒哒……那玩意儿来得更近了。浑身发抖的斧高再度捂住双耳,试图拒绝外界的所有声响,身子也在原地蜷成一团,越蜷越小。窜过脊背的恶寒此刻已遍及四肢百骸,激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如果一直持续下去,疙疙瘩瘩的皮肤很快就会一块块脱落下来吧。他甚至产生了这样的恐惧。而且,明明捂着耳朵,应该听不见任何声音,但是……踢哒踢哒踢哒……踢哒哒,不知为何,他还是能察觉到那玩意儿走到了树的另一侧,然后,一动不动地窥视着这边的情形。(去那边!别过来!去那边……别过来啊……)斧高像念咒一样,在心里不断呼喊着同一句话,突然,他感到那玩意儿倏地探了出来,像要直探树的里侧,无颜、无首,空空如也的那玩意儿……(哇啊……)斧高发出无声的惨叫,想借此驱除一切不详之物。即便不行,至少也要驱除后背所能感到的险恶气息,还有那令人毛骨悚然的视线。为此他让自己的叫喊充斥了头脑,然而,那玩意儿的存在感并没有消失……时间过了多久呢?不知何时压着嗓子啜泣起来的斧高,突然感到有动静。那是一种似曾相识的声响。他战战兢兢放下捂住耳朵的双手。(咦……)他随即发现,背后咄咄逼人的气息,已然消失无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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