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本间搭乘东海道新干线前往新大阪车站,从车站走五分钟去转乘御堂筋线——这条南北向贯穿大阪市中心的地铁,经过约二十分钟,抵达了难波车站。这里的地下街,就连喜欢逛街的女性都得花上两天才能好好转完。本间穿越宽广的地下街,来到像大杂烩般混乱拥挤的闹市区。崭新亮丽的地下街与这地上闹市区的关系,就像是嫁人豪门的小家碧玉那富贵的婆家和穷酸的娘家。 这就是难波的街道。旧大阪球场离地铁出口不远,周遭大楼林立,棒球场就在这条延长线上。 球场外墙贴满装饰用、缺乏统一性的杂乱广告和招贴,与球场的形象有着很大的差距,看起来就像到处可见的破旧大楼墙面,令人难以相信职业棒球选手真的曾经在这里面击出过全垒打。现在,像西武球场、东京巨蛋、神户巨蛋等设备新颖的球队专用球场不断增加,难怪南海鹰队无法在这种球场中继续生存下去。对棒球没什么兴趣的本间不禁这么想。 高度限制为两米的车辆出入口旁边,有一个与附近大楼风格很相近的铝制拉门,上面挂着黄色旗子,旗子下垂的部分印有“大阪球场住宅博览会服务台”的文字。 的确,这里是全日本唯一在棒球场内盖房子的地方。 走进大门,里面是走道兼办公室。白色的墙上挂有各种类型住宅的广告牌,下面贴有该住宅的型号。一早起来就是放晴的好天气,或许是眼睛适应了阳光,本间感觉里面有些阴暗。 走道兼办公室的尽头又是一道铝制拉门,从那里便能进入球场。 拉门前面有长桌子排成L形的服务台,一名三十多岁的女子身着式样简单的套装,面对着本间坐在里面。 服务台前,紧贴着铝门栏杆,并列着两张退色的红色和蓝色椅子。隔着椅背可以看见里面盖了好几栋样品屋,到处都走动着参观者。因为是星期天的下午,来参观的人还真不少。 还好服务台附近没有其他参观者,而且那名接待小姐也习惯了各式各样的客户。本间拿出那张拍立得照片询问:“请问你知道这种形式的房子在这里展示,是多久以前的事吗?”她也没有显露怀疑的神色。这对本间来说再好不过了。 她首先惊呼道“哎呀”,然后说:“这个嘛……不是现在展示的房子吧。你是要找这一类型的房子吗?” 女子的口音虽然不像真知子老苏一样,但语调听得出来是关西人,声音很好听。 “是的,没错。这照片上的——就是这个,这个照明灯。因为它是对着房子,也就是球场的方向照的,所以地点可以确定是这个住宅展示场。只是我不知道那是什么时候。” 女性抬起头看着本间,说:“这种类型的洋房建筑,现在已经推出新款式了。” “不好意思,我就是要找这个样品屋。” “那就没办法了。”她用小指的指甲抠了一下嘴边。她只有小指的指甲留了约一厘米长。 “真的是我们这里展示的样品屋吗?” “地点是这里没错吧?”本间再次确认。 对方想了一下,看看照片又看看艳阳下的球场。 “地点嘛……没错,就是这里,可以看见照明灯。可是现在没有展出这种类型的样品屋。” “这里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成住宅展示场呢?” “这个住宅博览会是从去年秋天开始的,九月的时候。” “这期间一直都展示同样的样品屋?” “是的,没错。” “里面没有这种类型的洋房吗?有没有可能展到一半被换了?” “没有。我们的简介上面也没有放,你亲自去看看,马上就能知道了。” 说得也是。本间斜眼看了一下放在服务台旁边的、成堆的“大阪球场住宅博览会”简介,然后问:“以前有没有办过这种生活展?” “有呀。” “什么时候?” “这个嘛……” 她说声“等一下”,开始翻阅手上的大型记事簿。本间双手靠在服务台上等着。 “生活展的举办是在一九八九年七月到十月,四个月之间。”对方抬起头回答,她朗诵着细小文字所记载的内容,“当时参加的建筑公司没有这次住宅博览会多,大概只有一半吧。” “当时参加的公司,这次全部参加了吗?” “是的。” 本间抽取了一本简介,翻开内页递给对方说:“不好意思,可否麻烦你将上次生活展参展的公司在这次展出的样品屋上做个标记,我会全部去绕一遍。样品屋里面是不是有陔公司的业务员在呢?” “有的。” 女工作人员比对着手边的记录和简介,迅速地打上标记,共有五家。 一踏进球场,举目四望,本间不禁惊讶于这地方居然曾是正式棒球比赛的场地——太小了,面积实在是太小了。 阳春的温暖天气,令人怀疑上个星期下的大雪是否是错误的记忆。为了盖新家,有些人全家大小出动,有些是为不久的将来作准备、来收集信息的小两口,有的人纯粹只是来参观……本间混在一群嘴里不忘恶言批评“不好住吧”、 “打扫起来很累”的中年妇女中,不禁有种祥和的错觉。尤其是当他抓到各公司的业务员提问后,对方解释说“这种类型的房子,敝公司推出了设计更简洁的样品,所有木质地板都设有暖气……”时,那种感觉更加深刻。 本间对各公司业务员询问“这个样品屋是贵公司推出的吗”、 “对照片上的制服有没有印象”,还拿出假彰子的照片问“有没有见过这名女子”。 被问到理由时,如实解释可能会很麻烦,于是本间编了一个借口,说“在找寻离家出走的女儿”。没想到效果反而很好,大家都很诚恳地回应。本间的心情不禁变得很复杂,想,看来与其作为一个十岁男孩的养父,我的年龄更让人相信己拥有一个成年的女儿了。 “您一定很担心吧。”被人这么一安慰,本间内心感觉有些愧疚。 然而成效却不彰,得到的答案都是“没有”。 第一家、第二家、第三家……在依序走访的过程中,他突然有种倒退的想法,就算知道这房子来自何处,它也不见得和假彰子的身份有直接的关系。因为意外的情况解开了照明灯之谜,顺势来到大阪调查,但是不可否认,无法对一张照片抱有太大的期望。 就算知道了参加生活展的建筑公司是哪一家,如果假彰子只是刚好路过的访客,因为喜欢这房子而拍了一张照片,那么要靠这张照片追踪她的身份便不太可能。 “这房子是敝公司推出的样式。”这样的答案是最后一家——第五家的业务员——不对,是业务小姐回答的。本间是在“New City住宅”展出的纯日式建筑的样品屋,一个和他在水元的厨房一样大小的玄关前,遇到了这名灰色的背心制服胸前挂着名牌“山口”的业务小姐,她身材娇小,长得很漂亮,脚上五厘米高的高跟鞋让她挺直了腰杆。 “真的?” “是的,没错。那是生活展时推出的‘山庄一九九O’第二款。” 遣词用字很正式,但语调却是大阪腔,听起来很轻快。 “山庄是什么意思?” “指的是瑞土的山中小屋,如果有需要,也可以帮忙安装真的或装饰用的壁炉。但是这种款式的房子不知道还有没有简介资料……” 她侧着头,“我跟总公司确认一下,可以请您稍等一下吗?” 她要走进右边的临时办公室,本间赶紧制止她:“不,不用了。我只要确认这房子是这里的样品屋就好。” “什么?” “另外还要请教两三件事,不好意思。” 本间和进进出出的参观者保持一点距离,来到放有展示用家具的客厅窗边,提出剩下的两个问题,并出示“彰子”的照片。 她说她不认识“彰子”。 “很抱歉,没帮上忙。” “哪里,占用你时间,不好意思的人是我才对。” 光靠一张照片果然还是不行,本间正打算离开,山口小姐叫住了他。 “如果……不急的话,可以请您等一下吗?” “嗯?” 她用一根手指轻轻按着脸颊,好像牙疼般皱了一下眉头,说: “那照片上的制服,我好像有点印象。” “没有错吗?” “嗯……应该是吧,只是不很确定,对了,我还有一位同事当时也在生活展中服务过。我去叫她,您这张照片能借我一下吗?” “可以,请用。” “那请您在这里稍等一下。” 她快步走进了临时办公室。进出客厅的参观者们对着落单的本间投以好奇的视线,或许看他跟服务人员谈得这么投入,以为他要买房子或是谈论相关的话题。 山口回来时,还带着一位比她高、比她年轻的女子,一样的制服,胸口别着“小町”的名牌。一看见本间,小町微微点头致意,手上拿着那张照片。 “我想这是三友代理店的女员工制服吧。”她一开口便说。 “代理店是——” “就是旅行社。”她将照片拿给本间看,“因为我也跟她们一起接受过新人培训,所以记得。我想应该没有错。” “所谓的培训,”山口开始说明,“其实我们New City住宅是三友建设旗下的子公司之一。同一集团里面还有个叫三友代理店的旅行社。” “所以说你们是关系企业?” “是的,没错。所有关系企业的员工,每年有一次或两次集合到三友建设的大阪总公司,进行行业交流或共同培训等活动。我所参加的研修,足以进公司一年或两年的女员工为对象的。”小町接着说,“那儿聚集了同一集团不同公司的女员工。参加研修也算是公事,因此大家都穿着各自的制服。” “所谓的研修,具体都做些什么呢?” “我们先拿到如何应对客户的讲义和守则,然后根据这些上课内容写报告,也有实地练习的研修。当时大家一起到正在举办生活展的会场,学习如何应对前来看展览的客户。” “你是说旅行代理店的女员工也一起来住宅展示场吗?” “是的,没错。几乎部是从事内勤事务或前台业务的女员工。” 小町说,“总公司偶尔会聚集这些不同业种的女员工,让她们体验各业种的客户服务流程,甚至举办竞赛。上面的人觉得这样做很有意义。比方说我们有礼貌应对电话的竞赛,优胜者还会获颁很夸张的奖杯呢。” 说到一半,她的语气变得有些戏谑,还与山口对视一眼,微微一笑。然后山口说:“照片上被拍到的三友代理店的女子,不是对着拿相机的人挥手吗?我在想拍照的人肯定也是来参力口研修的女员工。” “我也这么认为。”小町用力点头。 “有没有办法调查呢?比方说有没有参加者名册?” “没有,但是我想您可以到研修中心问问看。” “研修中心?” “是的,就在三友建设总公司的附近有一个研修中心。那里有所有参加研修的人的记录,只要说明理由,应该会提供协助。离梅田车站很近的。” 三友综合研修中心是栋地上七层、地下两层、拥有专用停车场的大楼。端坐在一楼服务台的女子,不像山口小姐和小町小姐那般亲切。 一听本间说完,她便回复:“我无法回答关于本公司员工的个人资料与雇用情况的问题。”一副敬谢不敏的态度。 大厅墙面用的是纯大理石的建材,看起来就像罗马式浴室。她的声音响亮地回荡着。本间已经习惯轻快的大阪腔调,她标准的东京口音给人严厉无情的印象。 本间对遇到这样的对待早有心理准备。因为不是公事,无法强制对方,对方也没有回答的义务。对于外界的询问,如果毫无防备地提供信息,这样的企业便是失职的。 “我知道我的要求很过分,但能不能行个方便,帮忙调查一下?我只想请你看看照片,告诉我照片上的女子在一九八九年七月到十月之间是否在这里接受过研修就好了。” “我没办法。。 “这跟找寻失踪人口有关,不能帮帮忙吗?” “您有证据证明那名女子确实在我们这里工作过吗?” “所以我才请你看这照片——”本间再一次递出照片。 对方皱着眉头聆听。她长得固然很漂亮,嘴角却浮现难以沟通的皱纹。 “不行!”她摇摇头。 “这件事你一个人就能决定吗?” “可以。” “真的?” “当然。” “真的不能帮帮忙?” “这种询问,我不能回答。请用正式方法,提出书面请求。” “原来如此,提出书面请求就可以了吗?就一定会回答?” 结果对方反而没信心了,视线有些飘移,然后眨了一下眼睛,说:“请等一下。” 她起身离开前台,穿越宽阔的大厅,打开后面的门进去了。 本间靠在柜台前,叹了一口气,感觉很累。如今他才算明白那奉黑色警察证件的威力。恢复成一介平民,居然是如此无力。 他的叹息大声地回荡在空旷的、一片静寂的大厅中。 环绕在四周的大理石建材说不定只是仿造品,但看在本间眼里都像是真的。三友建设应该很赚钱吧?如果小智在这里,他一定会仔细观察墙壁、地板,开始寻找化石的痕迹。或许在灰色和肉色混合的大理石纹理之中隐藏着鹦鹉螺。 本间双手撑在柜台上倚靠着,尽可能不让腿承受压力。就像老师不在的学生一样,他松了一口气趁机休息——等到那名女子回来,他又得挺直腰杆故作正经了。 就在这个时候,本间看见柜台里面各式各样的简介资料。 根据挂在门口处的金色文字广告牌,这个研修中心里面有叮容纳百人的小型会议厅、三友建设出资开办的文化教室等设备,也有可供出租的会议室。简介应该是介绍这些设备的吧。 其中,最大也最厚的一份资料的封面正好对着本间。印有“跃进的三友集团”大字底下,并列着旗下所有关系企业的名字,文字较小,下半部分则被其他简介挡住了。 为什么会留意到这份资料,一时本间自己也搞不清楚。他只是茫然地看着上面的文字。 细小的文字组合成各公司名称,分四列排在三友建设的名字下面。企业的种类显得多样,跟建筑业毫无关系的企业也很多,有三友国贸、,三友物流、三友运动俱乐部、泰拉生化科技、三友工程,三友系统、南方绿色园艺…… 看了两遍绵延不断的公司名,本间还是有点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留意到这份资料呢?是不是有什么见过的公司名? 这时他才发现了。 心脏有种被踢到的感觉,他想起来了。这家公司的名称,他曾经见过一次,所以才会被吸引住。 不知不觉之间,本间将身体半趴在柜台上。听见脚步声,他赶紧将身体移正,看见那位前台小姐一脸狐疑地快步跑了过来。 “我跟上司确认过了。”一走进服务台,她快速地说,“还是无法满足您的要求。” “是吗?” “是的。我们这里是研修中心,所以有参加过研修的学员名单,但没有照片,至少没有存盘资料。所以如果您不知道名字,只凭照片提出要查询是否有该位员工,我们是无法告诉您的。” “原来如此。” “所以很对不起,就算是书面的询问,也不见得能回答……” 本间简短地回应道:“没关系,可以了。” “嗯?” “我知道了,你说得没错,真是不好意思。” 对方有点错愕,反而觉得有些不太对劲,盯着本间的脸。本间伸出手,指着那大本的简介资料问:“最后还有一个请求,可不可以给我这本简介?” 女子嘴角不再僵硬,但仍很机械地抽出一本简介放在服务台上。 “谢谢。”本间指着并列在内页的一家公司问:“这家公司也是三友建设旗下的?” “是的。” “那么,他们的员工也是在这里接受研修?” “是的。” “这家公司也在大阪?” 前台小姐露出惊讶的表情,翻阅手边的简介加以确认。 “是的,在三友建设公司大楼里有订购中心。” “其他地方还有分公司吗?” “没有。仓库和配货中心则是在神户。”她翻开了简介中介绍该公司的内容,“上面有业务内容的详细介绍……” 内页最上头是该公司的名称,文字很大,下面印有模仿玫瑰花的粉红色商标。 华丽的进口内睡衣,便宜的价格不用看这句广告文案,本间也能想起拜访川口公寓时,绀野信子拿给他看印有这个商标和公司名的纸箱时的情景。 “这箱子也是她房间里的东西吗?” “没错。” 信子说是家内衣邮购公司。那放在关根彰子房间里的纸箱。错不了,这是她曾经买过东西的公司。 是邮购吗? 公司叫玫瑰专线。 第十九章 梅田可说是商业都市大阪的中心区,大楼林立。三友建设的总公 司大楼就位于其间。比起给人崭新之感的研修中心,总公司的灰色大楼显得古老而庄重。 大厅的楼层简介牌显示,玫瑰专线股份有限公司位于四楼。同一个楼层还有南方绿色园艺。大概这是三友集团中较小的两家关系企业。 玫瑰专线股份有限公司连前台小姐的制服都统一用了粉红色,通往办公室的门在玻璃上也贴有该公司的商标。地板上铺着酒红色地毯,因为光线的关系,看起来像是黑色的。 奉间对着一脸微笑的前台小姐开门见山地表示,想跟人事部门的主管见面。 “请问事先约好了吗?” “没有,但是有急事求见。”本间尽可能装出严肃的表情,并拿出“关根彰子”的照片说,“请问这名女子两年前是否在这里上过班?我在调查关于她的消息。” 前台小姐皱起眉头看着照片。不知道是本间的表情吓到了她还是怎么,她居然没问本间姓名,只说声“请稍等一下”,便用手指夹着照片转身去了里面的办公室,而且是小跑着去的。 等待期间,本间尽可能离服务台远一点站着。于是,他很自然地发现电梯旁的架子上陈列着玫瑰专线的精美商品目录。 他拿起目录翻开。这是他第一次翻阅这种东西,找到所要的页花了不少时间。 “如何申购?” 只有这里才没有摆放姿态诱人的内衣模特儿图片。条理清楚的说明之后,夹着一张订购证,从虚线处可以剪切下来。 “第一次购买的客户请据实填写姓名、住址和工作地点。” “申购可以利用专用订购证或打电话。电话为免费专线,二十四小时受理传真。” “付款方式可用信用卡或划拨;可指定送货日,并提供礼品包装服务。” “如您的亲朋好友尚未使用过玫瑰专线,欢迎介绍推广。会员介绍新朋友,每介绍一人,可享有百分之五的优惠折扣,同时可参加抽奖,获得精美礼品。” 本间的视线追着文字跑,接着看到的是“请协助填写问卷”的内容。 “使用玫瑰专线的感想如何?除内睡衣外,今后希望玫瑰专线推出什么样的商品?为了让女性拥有身心美丽与充实的人生,便有了玫瑰专线的诞生。为了能继续为二十一世纪的现代女性服务,本公司为成为全方位、有创意的企业而努力。现代女性追求的是什么?请让我们听听会员的心声。请填写问卷,并在收件期限内寄回本公司。填写的客户都将获赠玫瑰专线特制的旅行用品与化妆包组合一套。” 就是这个。 光是为了这问卷,今天来这里便值得了。 “家庭成员”、 “自家住宅或承租”、 “工作年数”、 “年收入”,到此为止都算是一般性的询问内容,但还有更细的项目。 “有无换工作的经历?” “有无资格证书?”——下面列有“打字”、 “一般汽车驾照”、“珠算”、 “其他”。 “存款额度?” “投保的保险?” “有无信用卡?”——“持有信用卡的种类是什么?” 对于未婚者还有以下询问事项: “希望在哪里举行婚礼?”——“饭店”、 “结婚礼堂”、 “神社寺庙”、 “其他”。 “新婚旅行想去哪里?” “有无海外旅游的经历?”——填写“有”的人,还被要求填写第一次出国的时间。 对于一个人住的客户有以下询问事项: “将来有无买房子的打算?” 本间抬头看着墙壁,受到缤纷多彩的目录影响,连壁纸都觉得染上了一层粉红色。但是他的脑海中却跟明亮的色彩相反,呈现出阴暗的想法。 这是一家进口内睡衣的邮购公司,以合理的价格提供华丽的商品。只是一家这样的公司,但是如果会员填写问卷,问卷内容就立刻成为该公司的资料。因此在这里上班的人,有机会掌握这些信息的人——就能掌握客户的隐私资料。 “让您久等了。”那名前台小姐打开门探出头来,对着本间点头招呼,“请。” 本间上前一看,在她后面站着一位身穿草绿色套装、约三十来岁的女子。 “不好意思,对于你刚才提的事情,我们无法提供协助。”奉间尚未及开口,身穿草绿色套装的女子便说话了,态度可说是毅然决然,有种给人下马威的味道。 奉间尽可能地保持平静。 “由于我的说明不足,贵公司当然会觉得奇怪。能否给我五分钟,让我把话说清楚?” 言下之意,是说这些话不方便直接对前台小姐说,但对方似乎无动于衷。 “对不起,没有办法。按规定,如果事先没有约好,是不能安排你跟公司里的人见面的。麻烦请先回去吧。” 简直就是闭门羹,一点情面都没有。是因为遇到的人不好,还是另有隐情?正思考着接下来该怎么说,本间发现前台小姐和身穿草绿色套装的女子挡着的通往办公室的短走道旁边,有个年轻男子躲在门后想窥探这里的情况。只是一瞬间,当本间将注意力转移到那人的方向时,男子的头立刻缩了回去。 “我知道了,下次再来。”奉间回答得很干脆。但身穿草绿色套装的女子脸上连笑也不笑。 “不过,刚才交给前台小姐的照片能不能还给我?” 身穿草绿色套装的女子以责怪的眼神看着前台小姐。后者缩着脖子说句“我去拿回来”,随即快步走向后面。 本间目送着她,往走道的方向看过去,刚才的年轻男子已经不见踪影。 身穿草绿色套装的女子还是像个卫兵一样站得四平八稳,没有看本间,用她穿着高跟鞋的脚轻踢着地毯。等前台小姐手拿照片回来时,身穿草绿色套装的女子像是完成了击退恶客的任务,露出安心的神色,其实,本间也为可以不必再看她严厉的脸色而松了一口气。 回到电梯间,按下向下的按钮,红灯亮了。本间环视了一下四 周,往左手边的楼梯间走去。缓冲区的地面上写着偌大的“4F”。走下两级楼梯,他靠在墙壁上,看着电梯间。这时电梯上了四楼,门打开,没有人搭乘,又发出关门的声音。 本间正想“是错觉吗”,这时他听见了脚步声,探头一看,一名年轻男子拖着脚步在地毯上走,正准备按电梯的按钮。正是本间刚才看见的躲在门后的男子,他性急地不断按着按钮。大概是电梯离这个楼层还很远,他看了一眼上面的楼层显示,不耐烦地咂了一下舌头,往楼梯的方向走来。算准两人不至于相撞的时机,奉间猛然出现在他面前,说:“找我有事吗?” 年轻男子自我介绍说,他叫片濑秀树,是玫瑰专线管理科的副科长。 “刚才那位穿套装的女土是我的上司,业务方面的,工作内容跟我没有直接关系。我的工作是公司内部的人事管理、申诉处理等,反正就是什么杂事都做。” 男子年约三十四五岁,五官端正。他的外表若再稍微过一点,就会给人纨绔子弟的感觉,但控制得正好——仝身上下呈人工晒出来的小麦色,没有穿西装外套,而是西裤与衬衫的打扮,脚上穿着正式的皮鞋,鞋头有鸟翼般的装饰。本间来大阪后,头一次听见关西腔的日常会话,竟是从这种气质、这身打扮的男子口中,这令他有点不习惯,感觉不太协调。 “你一开始就认为我会追出来吗?”两人一起下楼时,男子开口问道。 “并没有十成的把握。”本间回答后微微一笑,又道,“但我认为你应该是知道什么内情的人。” 片濑的脚步停在了二楼的缓冲区。楼梯间里很安静,有一股很难察觉的微风由上而下吹来。 “片濑先生,你看了我带来的女子的照片吧,而且你知道她是谁,对不对?” 本间走到下一级楼梯上询问,并再一次取出“关根彰子”的照片,拿到他的鼻子前方说:“请看清楚,就是这个女人。” 片濑的两只手背不断在裤子后面擦来擦去,抹去汗水。他专程追了出来,却又显得有些迟疑。 “是的。”回答的声音很小。 “这个人在玫瑰专线上过班吗?” 这一次,片濑沉默地点点头。 点头。很简单的一个动作,就是他的回答。说是到达了终点,感觉还有点不足,但对方直截了当地点了点头。他认识这个“彰子”。 片濑终于停下用手背在屁股后面擦来擦去的动作,抬起头问: “为什么要找她?” “说来话长。” “不能简单一点说吗?” 这种问话方式,不由得让本间觉得,会听到一如预期的坏消息。 于是他直截了当地说:“事实上,照片上的女子假冒别人的名字和身份生活,而且那个被假冒的女子很有可能是玫瑰专线的客户,她的名字叫关根彰子。” 关根彰子,片濑在嘴里重复这名字。 “没错,为了调查这两件事,我才来到这里。” 片濑赶紧抬起头,他说得很快:“走出这个大楼向右转,直走,经过四个红绿灯后,在右前方会看见一家名叫‘观笛’的咖啡厅。可不可以在那里等我?我随后就到。” 结果本间依照指示在那边等了一个多小时。等待的时间并不觉得漫长,只是肩膀僵硬得厉害,就像被丢进压力锅盖上盖子一样。本间想起了第一次靠自己的力量让嫌疑人招供的往事,感觉好像又回到了当时。 姗姗来迟的片濑这次穿上了西装上衣。整套西装剪裁的线条非常柔和,看得出是高级服饰,大概又是名字念起来很拗口的外国名牌。 他一边说“让你久等了”,一边沉沉地坐在对面的椅子上。抱在手上、印有公司名称的大牛皮纸袋,被他随手放在邻座上。 “我跟公司编了一个借口出来,所以不必担心回去的时间。请你从头开始说明。” 听着本间的说明,片濑没有插嘴,也没有喝端上来的咖啡,只是不时伸手摸放在旁边的纸袋。 本间说完后,片濑发出很大的叹息声。在听的过程中,他始终看着本间放在桌子上的“关根彰子”的照片。 “这就是全部了吗?” “是的。”本间点头,回答的声音有些沙哑。 接着,片濑拿起了他带来的纸袋。 “我想先让你看看这个比较好,我复印的资料。” 他取出里面B4大小的纸张。纸袋里面还有其他计算机打印的纸张,片濑暂且将之放在身边。 “这是离职人员的档案,因为履历表、与薪资相关的文件无法立刻处理掉。”他将资料交给本间,“请过目,我想应该不会有错。” 复印的资料有三张,一角用订书针固定着。本间将它们放在桌上。 最上面的一张是履历表。没错,就是履历表。 在今井事务机公司第一次看见“关根彰子”的履历表,她的那张大头照、那张脸,已经是五天前的事了。 同一个女子就在眼前。 贴在履历表左上角的小小大头照正对着本间微笑。发型和本间手上的照片不一样,但脸是一样的,是同一个人。 姓名栏上和在今井事务机公司所看到的“关根彰子”履历表一样,以同样的字体书写着——新城乔子 听见本间低声念了出来,片濑点头说:“就是新城小姐,我记得很清楚。她在我们公司时,头发是直的。” 她是昭和四十一年(一九六六年)五月十日生,今年二十六岁,比关根彰子小两岁。籍贯是福岛县,从郡山市初中毕业后,在该市的高中就读并毕业。 “我们公司雇用她是在一九八八年的四月。”片濑说,“复印资料的第二页是她的雇用记录,上面记录着在职时间,请确认一下。” 他说得没错,上面记载着“一九八八年四月二十日录用,一九八九年十二月三十一日离职”。 但是一九八八年的四月,新城乔子已经二十二岁了。高中毕业之后经过了四年,而工作经历栏上却没有记载,一片空白。 “你知道她到贵公司上班之前,做过什么吗?” 片濑用一根手指摩挲了一下鼻子下方,露出思考的表情。 “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 “没有……也不是什么不对劲。”片濑抬起头说,“她说结过婚。” “结婚?” “嗯,说是因为太年轻,所以处不好,结果以离婚收场。” “还真是早婚呀……” “好像高中毕业后工作了一段时间。她说觉得麻烦,就没填在履历表上。公司也不想打破沙锅调查到底,毕竟看起来又没什么问题。” 哦,本间想,这么说来,这履历表上面的记载——至少在经历和工作经历方面是骗人的,说不定也是假的。也许先这么认定比较好。 经历栏中的“赏罚”一栏中写着“无”。下一行的资格证书栏中写着“珠算二级”。原来你会打算盘,本间想。接着写着“普通汽车驾照”。哦,你还会开车! 但是关根彰子也拥有驾照,所以你在冒用彰子的身份时,绝对不能在人前提起运件事。因为你无法以彰子的身份换新的驾照,也无法以彰子的身份使用驾照。表面上,你毁弃了彰子的驾照,装出没有驾照也不想考的样子。没错吧?这就是你的做法吧? 在履历表的家人栏里,什么都没有填写。跟工作经历栏一样,完全空白。 “她没有家人吗?” “说是父母很早就过世了。” “换句话说,她是一个人生活?” “是的。她住在千里中央车站附近的公寓里。应该有室友跟她一起住,她说一个人付房租太贵了。” 室友?太好了。 “你知道她室友的名字吗?” “现在的话……” “查得到吗?” “我试试看,应该没问题。” 本间点了点头,视线先回到履历表上,随后又观察了一下片濑的表情。 片濑视线低垂,前方正对着本间放在桌上的照片——以迪斯尼乐园的灰姑娘城堡为背景、正在微笑、假装自己是关根彰子的新城乔子。 “你和她很熟?”本间问。 就像眼睛里被滴了一滴水,片濑眨了眨眼睛,看着本间。 “你和新城小姐……”本间又问了一次,片濑才点头。 “嗯……我们很熟。她是我的下属,当初面试时我也在场。” 本间想,应该不只这样。若她只是下属,他不会这么担心。 “我知道这个问题很失礼,你和她的私人关系呢?” 片濑的半边脸高吊起来,他笑得很不自然。 “在职场上我们算很熟,常常一起吃午饭。所以当她突然提出辞呈时,我吓了一大跳。” “她说过辞职的理由吗?” 片濑摇头说:“问她,也不回答。” “你没有追问下去?” “我没有那种权利呀。” “权利?” 片濑笑了,虽然是苦笑,但这次是真的笑了。 “是的,我没有权利对她的所作所为提出指示或指责。” “这是新城小姐对你说的吗?说你没有这种权利?” 片濑没有回答,明明是个堂堂男子汉,现在却缩成了一团。 本间沉默地啜饮了一口咖啡,然后思考着,新城乔子是个美女,应该也是很有魅力的女孩吧?被她吸引的男人大有人在,眼前就是一个活生生的证据,不是吗? 奉间再次看向片濑。他脸上失去了笑意的光彩,视线还落在新城乔子的照片上。 “新城小姐于一九八九年七月到十月之间,应该参加了三友集团的研修,她曾经造访过当时在大阪球场举办的生活展吧?” 对于本间的询问,片濑像慢了半拍的计算机一样,留下一阵空白后,才抬起头,说:“嗯?” 本间重复了问题,片濑为了弥补刚才的空白,立即点头说:“请看资料的第三页。” 本间依其所言,翻到了“就业记录”。片濑指着上面记录的最后一行文字“一九八九年九月九日到十日,女员工研修”,接着是研修的场地“中心,New City住宅展示场,三友露台”。 “三友露台是家快餐厅。。片濑说,“这项研修是以从事服务台、柜台业务及处理一般事务的女员工为对象,课程内容是接待客户时的应对礼仪等技巧。” “研修的内容很严格吗?” “也不会,都是女孩子聚在一块,跟全是男员工的课堂相比,气氛差很多。” “所以说,也能以观光的心情来拍照?” 片濑想了一下,说:“这个嘛……从滋贺、神户来参加研修的员工当中,会有人带相机来,为了拍纪念照。当然不是为了拍风景照,而是作为增进友谊的纪念。年轻女孩子总是喜欢好玩有趣的事嘛。” 新城乔子也是向什么人借了拍立得相机,拍下那张巧克力色房子的照片吗? 本间从西装口袋掏出那张房子的照片,和乔子的档案资料放在一起仔细端详。 “刚才我也说过了,找上玫瑰专线,是因为这张照片。新城小姐为什么要拍这栋房子呢?” 片濑没有回答,保持沉默。 “还是说别人拍了这张照片,她去要了过来?这也很有可能。但不管怎么说,都应该有目的才对。你知道为什么吗?” 奉间的疑问让片濑觉得好笑,他说:“这种事应该问本人才知道吧,我没有答案。何况这种照片,她又没有拿给我看过。” “那你的意思是说,她给你看过其他照片?”这种挑人语病的质问方式,连本间也觉得好笑。 “你和新城小姐之间的关系还算亲密,不是吗?” 片濑的目光闪躲着,他举杯喝起咖啡。 他的态度很奇怪。他特意追上来找本间,因为在意新城乔子的情况而提供协助,却又不肯承认两人之间有私下的交往。是不是因为怕麻烦,或是担心什么,不肯说出真相? 总之,先改变话题吧。 “雇用新城小姐时,有没有作雇用前的调查?” 片濑抬起头回答:“没作什么调查,因为她只是准员工。” “什么是准员工?兼职人员?” “不是兼职也不是正式员工,介干中间。说清楚一点,就是在奖金、福利等方面有些差别。” 取得片濑的许可后,本间将履历表资料抄在记事本上。他在记事本上写“新城乔子”时,,心情有些兴奋,好不容易才平静下来。 片濑整个人恍恍惚惚,依然看着照片。或许他正在回忆新城乔子的种种。 本间感觉,片濑和乔子之间一定存在着他不想公开的关系,而不只是上司和下属…… 然而就算强行逼问,片濑大概也不会承认。如果本间的直觉是对的,也难怪片濑会有错愕的表现:过去与自己曾是情人的女子,消失之后,居然用别人的名字生活,接下来,还听到了一些奇怪的事…… “片濑先生!” 听到呼唤之后,他才抬起了头。 “新城小姐在这里的工作内容是什么?” 不是很困难的问题,但片濑无法立即作答,过了一会儿才说: “玫瑰专线是家邮购公司。” 因为答非所问,本间感觉有点无趣地说:“是呀。” “本间先生,你是不是认为新城小姐在这里工作时,盗取了那名关根彰子小姐的个人信息,然后假冒她呢?” 本间有些惊讶——既然你想到这里了,就更好说话了。他用力点头:“我想应该没有其他可能性了。” 片濑赶紧表明:“那是不可能的,她不可能办得到。” “为什么?顾客的资料,不是按个计算机按键就能调出来吗?简单得很,不是吗?” 取代关根彰子的女子掌握了足以冒用其身份的个人隐私信息,却不知道她有个人破产的经历。这是其中最大的问题点。彰子有这种交情的女朋友吗?而且在她周边,不论是拉海娜还是金牌,假冒她的女子都没有出现过。若不接近彰子,又如何能得知她的籍贯、家庭成员等基本资料呢? 然而答案就在这里——邮购。客户需要填写订购证,写上住址、电话号码以及…… “你们不是有问卷吗?填写的会员,许多个人隐私资料就会被你们知道了。” 本间想,其实没有必要知道那么多。站在放弃现在的身份、想要新的名字和身份的新城乔子的角度来看,首先希望找到一个跟自己年龄差距不大的女子,而且该女子如果跟家人同住就麻烦了,所以一个人生活是必要条件。 想到取代身份之后的生活,持有护照的女子比较不方便,驾照也是一样,但如果其他条件符合,这一点可以容许。 年收入和存款越多越好。只要其他条件能满足,这方面当然是越多越好。 最后还有一点。对方生活的都市,必须离新城乔子这个女人所在的大阪越远越好。这一点很重要,非常重要。 这些条件,关根彰子是否都满足呢? “只凭你们的问卷,无法知道关根彰子个人破产的经历,也无法掌握这种信息。所以新城乔子不知道这一点,我想。” 片濑点了点头,拿起放在身边的打印资料。 “请看一下这个,是我刚刚调出来的。” 本间接了过来,首先看见的是最上面的、打印的“关根彰子”四个字。 果然,她是玫瑰专线的客户。 “有她的资料嘛。” “有的。关根彰子果然是我们的客户。”片濑指着资料说,“第一页是客户的基本资料。最下面不是有‘205’的密码印出来吗?那是基本资料查询密码。” 果然如他所说,看得见205。 “的确,这上面记录了一连串个人资料,一目了然。” “我就说嘛。”本间说。 关根彰子也在这里,她的资料也在其中。两个女性的联结点就睡在该公司的计算机数据库里。 “第二页起是关根小姐订了什么商品、何时受理、商品寄送与否等记录。密码是‘201’。最后一页的一览表则是缴费情况。金额后面是入账日。 ‘Y’表示‘邮局划拨’的意思。” 本间点头说:“因为她不能使用信用卡。” “是这样啊。不过她都按时缴费,从没有超过缴费期限。虽然金额不高,但对我们而言算是好客户。” 缴费金额列出了五千零二十元、四千八百元等小数目,最多就是一万元左右。 片濑收起资料,说:“看她的基本资料,在有无信用卡的问题上,她没有填。但我认为不可能因此判断她过去有个人破产的经历,除非是瞎猜。所以说,你的说法或许是对的,但是……” “但是什么?” “我不是护着新城小姐。”片濑固执地坚持,“只是我们公司很强调操作系统的严密性,不可能让客户数据外流。” 本间想反驳,片濑伸手制止:“不然的话,我可以带你到公司,让你亲眼确认一下。傍晚——如果是七点过后,除了当班的管理层外,一般事务员都下班了,应该没关系。” “那太好了。” “所以说,我们的数据管理很严密,信息都藏在计算机系统里,不会外流的。它是封闭型的系统,因为没有必要跟物流中心或仓库等外界联机。” “但是邮购公司里面一定会有接电话的女员工吧?” “是的,有,叫话务小姐。” “这些人可以跟数据库接触吧?我是没有邮购过东西,但我知道流程。打电话过去,当场有人按计算机的键盘确认库存什么的。在那种形式下,如果按了你刚刚说的查询密码,不就可以随便拿到客户的数据了吗?” 让本间畅所欲言后,片濑才慢慢地准备反驳。 “不可能,我说是不可能的。” “为什么?” “话务小姐们接订货的电话时,忙得连喘息的机会都没有。如果不接电话自行查询客户数据,马上就会被发现。而且也不能没有理由地擅自使用打印机打印记录。她们就像接受订货的输入机器一样。” 片濑探出身子,继续说,“刚才我也说过了,你认为新城小姐在这里一边工作一边找寻自己可以取代的对象,对不对?” “是的,没错。只不过我无法判断她是一开始就抱着这种目的来上班呢,还是上班之后才发现自己有任意查阅资料的便利。” “也就是说,你认为新城小姐是以空白的状态开始进行查阅的。她内心设定了几个条件,然后从无数客户中挑选出适合的女性,对吧?” “应该是吧。”本间回答得有些畏缩。 的确,如果照片濑说的流程来看,;乔子找到了关根彰子作为对象。但反过来看就不可能了,她不可能一开始就将对象锁定为关根彰子。查阅数据,找出条件适合自己的女性,必须花费相当多的时间和精力。光是收集大量的信息便很费时。 假如片濑说得没错,话务小姐工作忙碌,那么上班时她们就无暇从事优游的查阅了。 片濑苦笑道:“我只能说是不可能。因为话务小姐没有那种时间。” “我想也不能断言吧。”本间依然不死心。 “就算退一步,是有可能的……”片濑摇头说,“还是没办法。新城小姐根本就没有办法从我们公司拿到关根彰子的个人资料。” “你怎么知道?” 片濑拿出刚才的复印资料,指出新城乔子的雇用记录说:“这里记载了她的工作内容。” 本间看了一眼,上面写着“一般事务”。 “话务小姐是……” “不一样。她是准员工的事务员,说白了就是打杂的。刚才提到研修时,不是说课程内容是‘接待客户时的礼貌应对等技巧’吗?所以参加的对象不是只有话务小姐,从事一般性事务的女员工也会参加。根据我的记忆,她是在总务科,帮忙处理计算薪资的工作。那里也会用到计算机,但是跟管理客户的计算机属于不同的系统,密码也不同。本来玫瑰专线内部处理事务的作业平台就不能跟客户业务方面的计算机联机。” 片濑脸上没有遗憾的表情,甚至有些自鸣得意。那是为本公司的计算机管理质量感到骄傲呢,还是为了新城乔子?本间不得而知。 “新城小姐冒用关根小姐的姓名是事实。尽管如此,若说凭新城小姐一个人的力量做出那种事,我可以明确地说,那是不可能的。” 和片濑四目相对了一阵子后,奉间才慢慢发问:“会不会是你帮了她呢?” 片濑的表情未变,只有左眉毛稍微动了一下。 “你受她所托——不管目的是什么——你为了她而取出资料,也有可能是你教了她查阅资料的方法……” 本间本来是想直截了当地质问,但或许问得太快了些,片濑露出些许犹豫后,断然回答:“为什么我要做那种事?我没有,绝对没有。” 在他修长的手指下,照片上的新城乔子正在微笑。 第二十章 “结果怎么样?去参观了他们公司吗?” “嗯。”本间点头。 本间深夜从大阪回来,抱着疼痛的左膝呻吟了一晚上。次日早上他和碇贞夫通电话时,心想调查到这里,是时候了,该跟他说明整件事情了。于是过了中午,碇贞夫专程来到水元,两人隔着客厅的矮几坐着长谈,井坂不断地拿擦得光亮的烟灰缸前来替换,并感叹“真是奇怪的事件呀”。 “他们公司的体制跟他嘴里说的一样完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