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 “我在大藏省,刚调来不久。对当地税务署的工作不很熟悉。”“不过,您反正是下基层熟悉熟悉业务,两年后还调回大藏省,是不是?”“这个。……谁知道。”尾山署长柔和地一笑,脸上充满自信的表情仿佛肯定了田原的看法。 “提起税务署,最近发生一些麻烦的事。看来这种工作特别容易受业主的诱惑,是不是?”田原想方设法转话题过去,伺机再涉及崎山和野吉的事情。 尾山署长表面上虽很客气,但一谈到税务署的工作,他便慎重起来。 “我在社会部工作,”田原说,“偶而遇上税务署引起舆论责难的令人不快的事件。例如,去年金融公司的不正之风,作为它的副产品,发生了P税务署的受贿事件。这些事比我们想象的复杂得多。”尾山署长皱起他那“秀才”眉,郑重其事地说:“税务署人员众多,良莠不齐,不能因为有一二个腐败的例子就批评所有的税务官吏,坏人在任何组织中都有。”“不,我并不是批评税务署。只不过我对那篇报导有极大的兴趣罢了。署长先生,您很了解那起事件吗?”“不,不。当时我刚从大藏省调来,不太了解。我来到第一线担任税务署长后才发现这样的事件,在大藏省时根本不了解税务署的工作。为了将来的工作,我才到这儿来实习的。总之这一事件我完全不了解。”田原想,也许真是这样,当时的事件,这位刚从大藏省词来的尾山署长是不会了解的。他现在虽然担任税务署长但具体工作都是由手下干练的科长们处理。一句话,尾山署长,之所以来当署长,只不过是为了混到一个履厉罢了。 田原苦无其事问起崎山和野吉。 “两位都是挺能干的。”署长赞扬道,“们长期从事具体业务,这一点我是无法相比的,经常求教于他们。”这也不是假话。科班出身的税务署老职员,业务熟悉,这位从上面“下凡”的年轻署长是难以同他们较量的。 “崎山君和野吉君都是诚实可靠的。”尾山署长继续说道,“刚才您提到的出问题的P税务署,当时他们都在那儿工作,没有发现任何问题,足见丙位的人格。”田原觉得再谈也没有意恩了,便起身告辞,离开尾山署长的住宅。 说那两位诚实可靠,人格高尚,田原真想仰天对长空嗤之以鼻。这个“秀才”出身的大少爷署长,什么也不明白。他竟然专程找这样的署长了解崎山和野吉的情况,简直睡昏头。 好!田原典太下决心,一定把崎山亮久和野吉欣平彻底查清楚! 那么究竟怎样才能查清崎山亮久和野吉欣平的勾当呢?它和其他社会新闻不同,这税务署的事情确实使田原伤脑筋。 先同赤星副主任商量一下再说。 第八章 2 第二天白天田原典太到报社上班。 赤星副主任依然趴在桌上改稿件,他手拿红笔在稿纸上点点圈圈。他的手指沾满了红墨水。 “赤星君!”田原走到他身旁,“您早!”“呵一”赤星副主任正忙着整理稿件,目不斜视。 “有点事儿想同您商量一下。”田原典太请求道。 “什么事儿?” “昨天我到尾山署长家去了。” “呵,是吗?”赤星没放下笔,点点头。 “我想就这桩事同您商量一下。” “可以。”赤星副主任答道,“马上就完了,你等一下。”一篇报导稿相当厚。副主任终于把它改完,放下红笔,伸伸懒腰,从椅子上站起身来。 “上哪儿?”他问田原。 “上咖啡馆吧!” “行!” 赤星从抽屉里拿出香烟,放进口袋里,走出了编辑室。 “去外面很麻烦,还是上社内食堂吧。”“也行。”两人来到四楼报社的食堂,这时刻正好没有多少人。只有五六个没有工作的人在角落里喝咖啡。 “赤星君,你喝什么?” “咖啡吧!” 田原也要了一杯咖啡。这儿不同于一般茶馆,无人伺候,要自己动手。 “谢谢。” 赤星副主任见田原端来咖啡,连忙道谢。 “昨天去尾山署长家里了?昨天不是星期天吗?”“是的,我就说路过这儿,顺便进去拜访的。”“暑长见你了吗?”赤星喝着咖啡问道。 “见了。穿着一身和服,洋洋自得的样子。正象您说过的那样,所‘秀才路线’在税务署干二年左右,再调回大藏剩”“是吗?”赤星想了一下,“既然这样,那么他肯定什么都会告诉你。”“不,”田原摇摇头,“他是来税务署实习的,深一点的情况他根本不了解。一个劲儿夸奖崎山和野吉,说他们是诚实可靠的部下。”“这路货色对具体业务根本不了解,你见了他也得不到任何收获,是不是?”“是的,”田原点点头,“一想到这位大少爷署长被崎山、野吉弄得晕头转向,我确实很生气,非得把这两家伙彻底查清不可。”“对,干吧!”赤星副主任表示赞同。他喝罢咖啡,掏出皱皮皮的香烟,点燃了火。 “你打算用什么方法来调查清楚呢?”赤星吸着香烟,托腮沉思。 “我想---”田原也没有好主意,因为他对税务署几乎一无所知。 “怎样去调查崎山和野吉呢?你得讲究点方法,是不是?”赤星瞅着田原的脸说道。 “是啊!真有点棘手,”田原想了一下,说道;“我想首先监视一下他们的行动,或者钉梢,或者埋伏。”赤星慢吞吞地说:“不过,这同普通的案件不一样,埋伏、钉梢不会有多大效果,如果不了解税务署的情况,光钉住一两个人,那是白赛劲的。”田原也认为如此,光钉梢也找不到线索。 “对了,我有一个法子。”赤星说,“埋伏、钉梢都没有用,要了解敖人的行动,必须了解敌人的真相。”“敌人的真相指的是什么?”“总之首先要了解这些贪官污吏的花招儿。”田原觉得副主任说得有理,但了解这些花招从何入手呢?恐怕社里的调查部也未必有这样的材料。 “怎么去了解呢?” 赤星幽默地一笑,“我早给你搭好桥了。”“呃?”赤星出其不意的话,使田原感到惊异,他看了看赤星,说道:“有这样的桥吗?”“那当然罗。”赤星从口袋里掏出自己的名片,在反背写了几行字,递给田原:“阿田,名片反面写有地址,你去找这个人。”田原反过名片念道:“xx区xx町xx番地横井贞章”“这是谁?”“是我的朋友,”赤星副主任低声地说;“你去找他,就说我叫你去的,他一定会按待你。”说罢,他朝窗外眺望。“等一等。”他走近窗户口瞧了瞧天空,重又回到椅子上,“今天天气不好,他准在家。”田原典太瞧着这“横井贞章”四字,心想;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物?赤星说,税务署的事可以找他,那么此人肯定与税务署有关,可是赤星又不愿明说,还特地看看窗外,说今天天气不好,他准在家,这究竟是什么意思? 第八章 3 田原典太坐报社的汽车,从东京市中心向西行驶三十分钟,按地址去找横井贞章,他家在一条坡路下面。 汽车一上路,就开始下雨了。司机下车,淋着雨,向附近的烟纸店打听路径,结果还是在一个非常难找的地方。坡道上面全是有围墙的大住宅,坡迸下面尽是小房子。 司机回到车上,田原问道; “问到了吗?” “问到了,在一个很别扭的地方。” 汽车又开动了。沿着曲曲弯弯的小胡同往里走,因为汽车太大,司机费了好大事才停在一条胡同口。 “车进不去了,您进去按门牌找吧。” 田原撑着一顶小伞往胡同里走,屋檐下滴滴嗒嗒着雨水,这儿的房屋又小又破,好容易才找到“横井贞章”的名牌,门很小,名牌却很大,极不相称。正门是格子门,门框断了,玻璃也碎了。 “借光。” 田原喊道。无人答应,又大声地喊了一声,总算听得有人穿着木屐从里边出来。开门的是一位颧骨突出、细高个儿五十四、五岁的汉子,目光锐利,穿着一身皱巴巴的和服。 田原递上名片,“我是R报社赤星君介绍来的。”“呵!”那瘦子眼睛骨溜溜地瞧了田原一眼,把腰带束束紧,开口道:“请进。”屋内有四铺席半和六铺席两间房,榻蹋米磨损了,呈暗红色,隔扇的纸也破了。六铺席的房间既没有衣橱,也没有箱子,墙上糊满了旧报纸,家里的摆设很简陋、寒伧。 “我叫横井。”胡子拉碴的主人说道。田原见他长长的头发,一半花白了,“您有什么事情找我?”田原不了解此人的底细,一时难于启齿,赤星未向他作任何介绍。原以为横井与税务署有关。可是到此一看,他竟住在这样寒伦的屋里,也够穷酸的。 “事情是这样的。”田原典太说:“我想了解一点有关税务署方面的事情,赤星让我来请教您。”“是赤星让您来此的吗?”横井贞章翘起他胡子拉碴的下巴,露出一副黄牙笑道,“呵,他的老脾气还没改呢。”“对不起。”田原典太抱歉道。 “这些事儿我实在不愿意说。既然是赤星的请求,那就没法推辞了。不知您想了解税务署的哪方面的情况?”“这话也许不中听,我想了解一下税务署官吏的恶劣花招儿。”“原来如此。”/横井嘻嘻地笑了起来。“您突然提出这样一个问题,我也不知道该从何说起。”---他把香烟折成两半截,贪婪地吸起烟来。 “比如说---”田原典太说,“税务署的品质恶劣的职员经常到管区内的公司、商店吃吃喝喝,这应该说是渎职的行为,请您谈一谈这方面的实际情况。”“哈。……是指税务署员吃'供应'罗!”“是的。”“你听我说---”横井贞章的嘴角浮起了微笑,“税务署职员到公司、商店吃吃喝喝,那是家常便饭,对他们来讲,这是公开的秘密。接受‘供应’当然是不对的,但他们并不认为是贪污,而且这些行为也并不能算他们的花招儿。”“嗯。”田原典太点点头,“照您说,所有税务署的职员都这样干吗?”“差不多吧!所有的人都肆无忌惮地这么干,所以他们内部就平安无事了。这些人的皮也真厚,有的甚至让公司、商店的汽车去税务署门口接他们。”“是吗?”田原惊异地叫起来,“太不象话了。这样做,不是把‘供应’看作是理所当然的吗?”“是这样。那些品质恶劣的家伙丝豪不觉得不应该这样做。 不仅如此,有的还跑到商店、公司要求人家请客。还有,快到吃晚饭时刻,他们跑到自己的客户,说这说那,对方当然明白他的来意,乖乖地领他们出去吃饭。一混熟后,他们只要一个电话,说是此刻到某某菜馆,客户们就得快快赶去应付。或者干脆喝了酒,拿着账单让关系户替伦们付账,以后收税时做点手脚作为交换条件。”田原典太从口袋里掏出笔记本。横井贞章骨溜溜地看了他一眼。 “这些鸡毛蒜皮的事值不得记。你要记阎王账,我还可以给你提供材科。”田原典太心想,这下真我对人了,难怪赤星副主任介绍这么一个熟知税务署内幕的人。 “请,请您说下去。”田原向他一鞠躬。 “好,我再往下说,你仔细听,不懂的地方可以提出来。”横井贞章好象是单身汉,刚才田原典太没有注意---一直到此刻也未见有人端茶来。难道他没有老婆孩子? 横井似乎也意识到了,对田原抱歉地说;“瞧我,忘了给客人倒茶了。”说罢,起身去倒茶。 “请不要张罗。”田原说。 横井起身,朝厨房走去,他那脏得要命的和服下摆刮起一股小风。只听得他一阵子忙活,端来了两杯水。 “这也许不合你的口味。” 他把其中的一杯递给田原。 田原起先以为是冷水,看他太穷了,买不起茶叶,拿冷水代替茶。出于礼节,他只得接过杯子,一股刺鼻的味道直刺抖孔,原来是烧酒。 “这个。……”田原不由睁大眼睛,“白天可不敢喝。……”棋井贞章嘻嘻一笑;“别见怪,这玩艺儿和你们平时喝的酒不一样,可是我离了它不行。凑合着吧!”说罢,把酒杯送到嘴唇上。 “你想了解‘大户’呢?还是‘小户’呢?”横井贞章问道。 田原被弄得莫名其妙。横井解释说:“‘大户’指年收一千万日元以上的纳税户,归国税厅管,一千万日元以下者称‘小户’,归所属各税务署管理。 田原突然想起崎山亮久在税务署担任科长。 “请您谈谈税务署的情况吧!” “税务署麻,那问题小得多了。”横井贞章似乎有点不过瘾似地说:“大户的问题才过瘾了。既然你想了所税务署时情况,那把大户先放在一边吧。先谈谈小户与大户。有的‘小户’资本虽小,但销告总额大,这样的公司和商店有的是。换句话说,年纯利在一千万元以上。他们很少如实申报,于是本来应划归国税厅管辖,部变成由税务署来管理了。”“对,对,就是这个!”田原挪动一下膝盖,“请你说说这个。”“是这个吗?”横井贞章见田原的态度有点儿滑稽,笑道:“那就谈谈吧!”第八章4横井贞章打开了话匣子,田原忙着做笔记。 也许是烧酒起了作用,横井贞章的嘴开始滑溜了,几乎没有田原典太插嘴的余地。有的细节,田原不大明白,想顺便问问,可是横井的话一泻千里,越说越起劲,田原不好意思打断他。 田原典太把横井贞章的话一五一十记下来。 谈话的记录如下, “税务署的职种大体上分为赋税、征收两大部门,其中赋税部门被称为税务署的肥缺,它属下的法人税科和调查科贪污受贿的机会最多。征收部门则按照税额收款,贪污受贿的机会就少了。一般地说,行贿最多出现在请求”更正“时,业主们向署员提供所谓‘供应’。 例如,某客户决算时,实际盈利一百万元,假如如实申报,就要纳税五十万元,为了逃税,申报亏损,等待税务署调查后更正。 在这种场合,业主对品质恶劣的调查员的行贿往往达到应纳税金额的一半。换句话说,盈利一百万元,应纳税五十万元,而行贿二十五万元,一百万无的盈利就从账上一笔勾销了。这是一般情况。 品质恶劣的署员到各商店吃吃喝喝,美其名曰‘会计指导’,这当然也是违法的,但商店、公司不敢拒绝税务署员上门。一拒绝,将会带来不可收拾的后果。 税务署员的登门‘指导’,双方都有利可图,一般商店和公司都请求税务署来进行‘会计指导’。 特别是旅馆、酒吧间、莱馆、酒馆、批发商等,到了吃午饭时刻,税务署员接受他们的‘供应’,又借他们的房间打麻将。当然在打麻将时还要求吃这吃那,这是一般惯例。有的还将酒吧间、卡巴列酒馆的账单让关系户支付。他们从‘会计指导’中所得到的贿赂,每月在三万元左右,等于他们的工资。倘若接受‘指导’的商店有二三户的话,对税务署员来说,不是拿点零用钱的问题了。 一般惯例,他们不仅在自已管区内,而且跟其他管区内的税务署员也挂上了钩。他说一声,你甭管了,我去想想办法。倘若对方的署员说声,行,就达到互助互利目的了。 总而言之,品质恶劣的税务署员不仅在自已管区内作威作福,而且在其他管区(大多是自己过去工作过的地区)也神通广大。各地区的‘同事’共同策划,接受‘供应’,进行贪污。 现职的税务署员对各亩店、公司进行所谓‘会计指导’,实质上是逃税指导,所以各商店、公司欢迎他们去。 这些都是一般小署员干的,但不能因为小就小看们。更恶劣的还带着自己的朋友到关系户的莱馆,卡巴列酒馆吃喝,有的甚至还要求女人陪他,而‘供应’数量水涨船高,与日俱增。 另一方面,税务署内的高级官员逐要求一般署员送礼,这‘礼’指的什么呢?就是一般署员去各商店、公司查见账时,发现少报或漏报,立刻回署汇报,由他们去跟商店、公司去打交道,用政治交易方式敲竹杠。 税务署的科长大多四十岁左右,将来的前途已可预测,换句话说,已到了人生的转折点,当署长还有段时间,或者根本当不上署长,即使当个会计师也为时过早。 在这样情况下,大凡科长手中都有一两个关系户。他经常差遣心腹部下,在公司的报告中寻找‘更正’的机会,然后进行政治交易。 在这种场合,他们把公司当作利用的对象。假如发现这家公司有问题,他们通过公司职员搞到材料。万一因贪污受贿揭露,遭到税务暑的解雇时,有的还可以去关系户的公司当头头或顾问。 逃税大体有三种情况; 1。如前所述,调查科员调查时发现疑点,回来汇报,然后再去查处。 2。业主或第三者来信密告,即所谓‘第三者通报’。 这种情况大体是税务署方面通过电话或走访业主,出示或泄露通报及记录的内容,抓住事实。有的坏家伙甚至泄露密告人的姓名,让业主们对密告人进行抵制,或唆使暴力团对他进行威胁。更有甚者向关系户业主泄露密告人的底细,然后巧妙地利用职权,达到成胁对方的目的。 3。在揭发业主甲的时侯,在账本上发现可以揭发乙的材料,在揭发乙时又发现丙的可疑之处,于是又去揭发丙。在揭发丙时,偷偷地去通知乙,搞秘密交易。这样甲乙丙丁串起来事态就扩大了,必然会遇到政治压力,于是避强就弱,首先打击最薄弱环节,这是官僚们常用的伎俩,这种串连在一起的查处,在税务署内部叫作‘扼住资料连续出击’,因为这些证据都是互相有关连的。 其次还有品质恶劣的会计师的介入。 这一点先放一放。” 第八章 5 “商店或小公司为了对付税务署,制作万无一失的账本。 但调查员之所以能轻而易举揭发假账,因为他们手中有一本‘调查用的阎王账’。 这本阎王账对各种行业都规定一个标准,比如对洗衣房进行调查时,首先查电费的支出,他们早已算出一百元电贵可以洗几件衬衣,几条裤子,由此可以算出每个人干了多少活,收入多少。 对莱馆进行凋查时,首先查清有多少房间,多大面积,多少个女招待,再加上电费的支出,就可定出营业额的标准。 这些部有一定的标准,调查员拿着这些标准数字去查税,对中小企业往往是十拿九准的。 一句话,账本是由纳税户自己造的,调查员只要拿着数据简单地一对照就明白了。 不了解内情的中小企业主还产生一种错觉,以为调查员对于企业的情况十分了解,其实不然。调查员一般都没有做买卖的经验,但几乎百分之百都把调查工作作为一生的天职。 夸张一点说,调查员发现逃税事实是极为简单的。 此外,账本号非常复杂,如严格按照税法审查,必定会发现问题。这些问题是高级干部最喜欢的所谓‘礼物’,‘礼物’越多,越证明税务官吏的有能力。 品质恶劣的纳税户越多,问题也越多。这些问题带回税务署,使那些品质恶劣的税务署员以此作为同公司搞交易的材料。 当然并不是所有税务署员都是坏的,其中也有正直的好人。 那些在第一线认真工作的年青税吏即使发现偷税、漏税的事实,并不能按照个人的意志,引用税法加以处理。 因为上级干部和业主之间立即把它变成政治交易,大幅度削减税额。具体进行调查的署员,抓住了偷税的事实,向法人税科科长提出调查报告,但多数都被科长打回来、写多少次报告都无济于事。 这时,下面的职员才暗暗地察觉科长已受贿了。 坏的科长用商量的口吻,要求下级发出取消命令,偷税者就此道遥法外。 总之,有坏的税吏,就会出现坏的纳税者。认真的下级税吏不过是坏的上级所使用的一个零件。品质恶劣的上级税吏用政治压力,让部下唆使品质恶劣的纳税户逃税。 譬如,某调查员在调查某业主时,搜集到从上次调查后的逃税资料,他要求业主在一定日期内提出所有有关文件。 纯真的他相信了业主。但回到税务署,他立刻被干部叫了去,要求他交出当天为止的各种资料,故意刁难他,实际是一半强制他放弃调查。调查员被弄得莫名其妙,他们真想说干部就是这些坏业主的代理人。在这样坏干部底下工作的正直的税吏不过是丑角罢了。 当然,刚进税务署的年轻的税务官,以纯真的心情决心同署内的坏人坏事作斗争。有正义感的青年谁都会这样做。 但后来他们渐渐感到无济于事,因为他的上级和老职员勾结在一起,如果他们想反抗,那就不得不离开税务署。 另外,补充一点。税务署员有二种往上爬的路子,一种是学历和裙带关系,早晚总要提升,即所谓干部候补生,税务署的用语,这种人叫‘学士派’。另一种是由下往上慢慢爬上来的,叫作‘科班派’。 ‘学士派’调回大藏省后,沿着部长、局长一步一步往上爬。 ‘科班派’在地方税务署,升到科长就到顶了。因此,‘学士派’一般不贪污受贿,而‘科班派’升到科长就到顶了,他们要利用这个地位,使余生有利于自己,因此受贿、贪污什么都干。” 第九章 1 田原典太拿着记录,回到编辑部。此刻他还不了解横井贞章是何许人。住茅屋,又如此潦倒不堪,可能是个失业者,但他对税务署的内部情况却如此熟悉。既然是赤星副主任介绍的,那么他俩以前就认识。 田原向赤星副主任作了汇报,但赤星仍然未将横井的底细告诉他。 “真使我大吃一惊。”田原说,“他对税务署的内部情况如此熟悉,在税务署里没有关系的规规矩矩的纳税者实在太受欺负了。” “是吗?”赤星副主住幽默地一笑,“怎么样?有点参考价值吗?” “太有帮助了。有了这预备知识,在追究崎山亮久他们的行动时,可以多了解他们的一点花招儿。” “好好干吧!” 赤星副主任鼓励他,但只字不提横井贞章。 从这天傍晚起,田原典太就去钉崎山亮久的梢。他不用社里的汽车,特意要了一辆过路的“雷诺”牌的出租汽车前往R税务署。 五点刚过。他见法人税科科长崎山亮久提着皮包走出税务署,崎山向四周扫了一眼,举手招呼一辆过路的出租汽车。 “钉住它!”田原触了一下“雷诺”的司机的肩膀,“我加倍付款,钉住它,不要让它跑了。” “明白!”司机很有把握地答道。 前面的车是“王冠”牌,载着崎山亮久飞驶而去。 恰好是高峰时刻。载着崎山科长的“王冠”在汽车的激流中前进。“雷诺”的司机一刻也不放松,与前车保持一定距离,紧紧咬祝片刻,“王冠”开进一座办公大楼。 田原典太命司机在五十米外的地方停车:“就在这儿吧!” 他打算在这儿耐心地等待崎山出来。 田原想,这到底是家什么公司?下车踱到门前一看,招牌上写着“xx电业有限股份公司”。这家公司是承包东京郊外电车线路建设业务的。 他看看表,五点多了,到了公司下班时刻。崎山是瞅准这个时刻来的。他想起那陋屋的怪人横井贞章说过:“品质恶劣的税吏都是下班时刻让人请他客。” 确实如此。 田原想,崎山会不会马上出来呢?反正已答应给司机等车的费用,耐心地等吧! 这座办公大楼并不很大,楼上搂下一片寂静,只有二楼的窗户亮着灯。可能崎山在同公司里的人谈话。 不出田原所料,不多时,两辆大型轿车在办公人楼前停下。 他见崎山登上其中一辆,便立刻返回来命令司机:“这辆车马上就要开了,钉住它!” 正打着盹的司机揉了揉眼睛,握住了方向盘。 他庆幸自己没有坐报社的汽车,车上插着报社社旗,对方立刻就会察觉到的。 田原坐在车内,眼睛盯住前面的玻璃窗,刚才的两辆车哧溜一下向着相反的方向驶去。 “钉住它!” 田原一声令下,司机立即发动引擎,车开了。 第九章 2 “雷诺”始终与前车保持二百米的距离,那两辆是大型黑色的美国“皮依克”高级轿车。 “雷诺”咬住前车不放。前方偶而出现一辆挡住去路的车“雷诺”轻易地超过去,把它甩在后面。总之,一步也没拉下。 这时,恰好是高峰时刻。最近自备汽车突然多起来了,马路上很拥挤。田原担心被拉下,但司机已经习惯了。这位年轻司机似乎对钉梢还很感兴趣,一遇到挡路的车,他象穿梭似地从隙缝中超过去,始终钉住前面的目标。 前面两辆车沿护城河马路向前行驶。因为是高级大型轿车,速度相当快。 “先生!”司机问田原,“前面的车怎么啦?”司机心里嘀咕,不知为什么田原要钉梢。 “没什么。坐车的是刚才那家公司的头头。” “那么坐在前头那辆车是大头头罗?”司机根据自己的判断问道。 “不,后头那辆车也一样。头里那辆车里还有客人。” “呵!是这样的。” 司机也弄不太懂,胡乱地应了一下。 田原凝视前方的两辆车,看方向是向菜馆街驶去。他高兴地哼起自编的小曲来;“前面的车坐的是税吏老爷! 后面的车,公司的头头, 两辆车一前一后呵, 都是不清不白的货!” 这两辆车不知哪里装着金罐子,对崎山科长来说,也许两辆车都有他的金罐子。 不出所料,两辆车拐进A町,马路两侧菜馆、酒馆栉次鳞比。 汽车突然减速,“雷诺”的司机也相应放慢速度,依然保持二百米的距离。 前头那辆车在一家莱馆门前停下。田原命令“雷诺”的司机尽量靠边停下,他朝前一看,首先下车的是崎山亮久,接着每辆车各下来三人,急匆匆地走进门里。 汽牵卸下客人后,徐徐行驶,悠然停在围墙旁。 “司机!”田原问道,“刚才他们进的哪家菜馆?” “那个。“司机答道,”是‘梅本’。” 田原只听说“梅本”是这一带第一流菜馆。不愧是XX电业公司,“供应”也是第一流的。 田原又想到,这A町并不属于崎山亮久的R税务署管辖。他吃人家的“供应”尽量避开自己的管区,这倒并不因为他心里有所顾忌,只是怕管区内的纳税户看见,不方便。 税务署员大体上都在各地区轮换,在一个地方不会连续呆好几年,二年半或三年就调换地方,所以他们在哪个地区都很吃得开。 管辖A町的税务署也许是崎山亮久以前工作过的地方。 说税务署员在东京哪个税务署都兜得转,并不过分。他们遇事互通情报,互给方便。从这个意义上说,崎山来到不属于自已管辖的A町吃喝,并不算避开。 田原同司机商量要延长等车时间,二小时,或者三小时,估计至多两小时,他们不可能只在一个地方喝。 片刻,有四五个衣着入时的女人们走进“梅本”的大门,不用说,是艺妓。这是叫来伺候崎山的。这么看,时间可能要长些。 田原想应该照几张相作参考用。 “这一带有公共电话吗?”田原嘟嚷了一声。 司机立刻答道:“那儿有电话亭。” 出租汽车司机一般都熟悉全东京的公共电话点。 “去吗?”司机问。 司机把车开到电话亭跟前。田原进去给赤星副主任打一个电话,赤星不在,他只得请别的副主任接电话。 “请您尽快派一名摄影记者来。”他性急地说,“要找一个会偷拍的人。” “请等一等。我还不知道有没有摄影记者在家。” “又发生什么事件了吗?” “附近的丫市发生火药爆炸事件,摄影记者全体出动了。你的事急不急?” 运气不好,没有办法。 “当然急罗!” “那太糟糕了。”副主任在电话里嘟嚷道。他立刻用另一个电话同摄影部联系。 “还是不行埃”副主任答道。 “临时没有人,等他们回来后,立刻就去。” “在A町’梅本‘门口,我坐在一辆’雷诺‘汽车里,派车来找我得啦!” “明白了。”电话挂断了。 田原赶忙回到原来地点,只见两辆“皮依克”还停在原地方,他放心了。 第九章 3 又过了一会儿。三弦的琴声“咚垄咚卤地从菜馆里传出来。这肯定是xx电业公司举行宴会伺候崎山亮久。虽然这是工作,田原觉得有点丧气。自己傻瓜似地在这冷清清的地方苦熬,而敌人却在暖和的雅座里搂着女人大吃大喝。 崎山亮久的工资至今只有三万元,但他仗着法人税科科长的地位,却吃喝玩乐,挥金如土。 那些品质恶劣的税务署员在管区内公开大言不惭地说,“吃点、喝点算不了什么。” 现在哪个官厅都把吃“供应”当作是理所当然的。正如横井贞章所说,税务署员吃“供应”早已习以为常了。 象崎山亮久那样在这样第一流菜馆吃喝,固然是极少数,但税务署员在一般菜馆接受纳税户的“供应”那是无所顾忌的。他们在伙伴中比赛,谁吃的“供应”多,谁就值得骄傲,田原典太已经等了一小时,即使坐在“雷诺”里也沉不住气。下车看看,心里也着急,只得随便抬头看看这“梅本”的格局。 和这一带的房屋相仿,“梅本”的大门很小,安着格子门,围墙向两侧延伸。越过围墙可以望见茂密的树丛,树梢那边的纸窗中透着光亮,三弦声和小曲声从那儿传来。 偏巧碰上了不测的事件,要在平时,摄彩记者早该到了。偷偷地拍下崎山亮久以及邀请他的人的容貌,留待将来作参考用。 可是摄影记者迟迟未到,田原感到有点焦灼不安。 田原喜动不喜静,他不能老在这儿死等,他真想窥看豪华的请客场面,这对以后的工作也有参考价值。 他一定要亲眼看到崎山亮久究竟接受什么样人的“供应”。 倘若是普通菜馆,他可以作为一般顾客进去看看。但这样的高级菜馆不接待零星散客,再说他口袋里没有那么多钱。 然而,新闻记者的禀性促使他非进去看个明白。田原鼓了鼓勇气,跨进了“梅本”。的大门。从大门到门楼还有相当距离的一段石子路,路上洒着水,两旁的灯笼透出朦胧的红光。幸好,没有一个人影。 田原典太悄悄地溜到门楼下,旁边的竹篱笆里边是一座庭园,穿过篱笆门,才看清楚房屋的式样。 房屋在庭园正中间,纸拉门正冲着庭园,松枝底下挂着一排排灯笼,使得庭园的情凋格外浓郁。 田原正要推开栅栏门进去,里边忽然有人开门出来,田原不由地吃了一惊。 出来的是一个和服领上印着“梅本”二字、看管顾客脱下的鞋的青年。他发现面前站着个人,吃了一惊,盯住田原看。 “是哪一位啊?”他问道。 田原想,这下糟了。稍一粗心大意,或许被当作小偷,可是又不能理直气壮地说是客人,口为对方可以从容貌上认出离己不是常客。 那青年越来越感到田原的来路不明。 “您是哪一位?”话虽客气,但语气强烈,几乎是逼问。 “我是---”田原忽然计上心来,说道,“我有事来找崎山法人税科科长。我是R税务署的。” 那青年听到此话,立刻改变了态度,他倒不管你是不是税务署的,先注意到你是来找“客人”的。 “呵,原来如此,请。”那青年点头哈腰,“您辛苦了!啊,您是来找崎山先生的,那么他是谁请的客人?” “是xx电业公司。” “呵!是xx电业公司,请等一下,我马上去通报。” 那青年掉过身,向门楼走去。 田原见他的背影消失在门楼里,赶忙逃出门外。稍一疏忽,被人抓住了,岂不误了大事?好容易才钉上崎山亮久就白费劲了。 田原逃回等在门口的“雷诺”车里,司机正横卧在车座上打吨。一听车门响,蓦地爬起来,握住方向盘,田原立刻制止他。 “不,还不到走的时侯,得再等一会儿。” “是。”司机揉了揉眼睛。 “把车往后倒一倒。” 田原害怕有人从门里出来搜索。不到五分钟“梅本”的三四个女招待和茶役出来找人。田原命司机熄灭灯,停在隔壁的菜馆门口。那些人瞪着眼睛慌慌张张四处找寻那个有事来找崎山科长的“税务署员”。他们左顾右盼,窃窃私语,也曾把视线停留在“雷诺”上,但以为这是隔壁莱馆客人的车,灭了灯停在这里,使没往跟前凑,象被狐狸迷住了一样,返回门里。 第九章 4 田原从车座上坐起来,焦急地等待摄影记者,然而不见报社汽车的影子。一辆高级轿车从他旁边驶过,在附近的菜馆门口停下。 田原已无法再进“梅本”的门,只能等待崎山他们出来,除此以外,别无他法。他决心在此守侯一小时、二小时,直到他们出来。 然而,等不多久,三弦的琴声忽然中止了。又过了三十分钟,女招待出来招呼灭了灯停在围墙旁的“皮依克”的司机。“皮依克”亮起头灯,发动了引擎,开到“梅本”门口停下。 到此,田原一切都明白了。敌人显然提高了警惕,崎山亮久原来以为自己到这儿来吃喝,无人知晓,此刻一个不明身份的人来找他,他忽然胆小起来。三弦琴声突然中止,可见他们狼狈不堪。总之崎山法人税科科长做贼心虚,遇事沉不住气。 不一会儿,女招待们送四、五位客人出来。田原发现其中有崎山亮久。他步履蹒跚地上了前头那辆车。 “喂!钉住他!”田原对司机说。 报社的摄影记者依然未到。田原心里急得要命。 对方并不留意“雷诺”,始终认为是停在隔壁莱馆的汽车。 两辆“皮依克”驶出后,在街角拐弯。“雷诺”立即行动,也在同一街角拐弯。“皮依克”红色的尾灯在晦暗中闪亮。 绝对跑不了它。 两辆“皮依克”在银座某卡巴列酒馆停下。 看来,崎山亮久惊魂刚定,不想立刻散伙,另找地方寻欢作乐。也许出于他的癖好,每次喝一家不过瘾,于是再喝第二家。 卡巴列酒馆和日本式菜馆格局不同。田原同司机商量好,让他继续等他,自己推开卡巴列酒馆的玻璃门。 这时,顾客拥挤,所有桌上都挤满客人,侍者过来招呼他。 “请。” 他跟随侍者往里进,但眼睛始终盯住崎山他们。他发现崎山在靠墙的桌边,请客的主人一共三位。他们刚到这儿,还没有坐定,有的还站着喧喧嚷嚷不知在说些什么。田原斜着眼睛,在另一桌边坐下。 他的桌子正冲着崎山亮久,灯光虽暗,但他们的动静却看得很清楚。 “您喝点儿什么?”在喧闹的音乐声中,他听见侍者说。他要了一杯带冰块的威士忌。 “有没有您熟识的女招待?”侍者又问他。 “没有。谁来都行。” “遵命。” 田原朝对面看,四五个女招待打打闹闹地朝崎山的桌子走去。看来崎山是这儿的常客,一来就有人伺候,不象田原是生客,不大受欢迎。 田原桌上来了一位矮胖的女招待,和崎山周围的几个女人一比较,显然大为逊色。田原不觉有点失望。酒、菜不停地往对面桌上端去。 警惕心似乎已飞跑了。此刻崎山科长眉飞色排地大声嘻笑,无拘无束。旁边的女招待紧偎依着他撒娇。 “干杯!干杯!” 声连绵不绝。从这光景看,这些女招待部是和崎山厮混熟了的。 这家卡巴列酒馆。在银座大街也算是相当高级的。象田原这样的穷记者,至多到小吃店吃点什么,这样豪华的场合与他几乎是绝绦的。但为了工作,他豁出去了,算计口袋里的钱,要了最便宜的酒菜。他也不舍得劝身旁那个爱矮胖的女招待喝酒,那女人也瞧不起他。 田原心想,在这地方偷拍照片是最有效果的了。但此刻那位摄影记者可能在“梅本”菜馆徘徊,束手无策。自己又无法跟他取得联系,打电话到杜里也太晚了。无奈,他只得用自已的眼睛死死盯住他们。 崎山旁边的那位四十来岁的公司高级职员,可能是个头头,也许是个会计部长之类的角色。其他二人都比他年轻,三人部不住嘴地跟崎山说话,讨好崎山。 崎山搂着女人,不时地凑到她耳边说几句话,那女人长得并不漂亮,倒很肉感。 这时,乐队奏起伦巴舞曲。崎山和那个女人进入舞池跳舞,舞步婆娑,看来是个跳舞的老手。 接着,又是一曲“曼波”,他俩才回到桌边,三位主人为他俩鼓掌。主客之间如此融洽,公司的税肯定会减免不少。 田原想,崎山不光接受“供应”,可能还接受相当数额的现金。 田原典太心中呐喊道;没有关系户的善良的庶民呵!你们来看看这个场面。靠零星收入生活的人被无情地榨取税金,稍一耽误,督促信和警告信如雪片似地飞来。有的被税务署传去,让年轻的署员臭骂一顿:“大叔,该交的税就得交,发什么牢骚?” 有的做点手脚想少报一点,一旦被查出,署员如获至宝,要你重报,加倍罚款。可怜的庶民,因为在税务署里没有人,只得老老实实地听从发落。 纳税是遵照国法应尽的义务,必须实行。但征税必须公平合理,不得因情义而有所偏颇。一方面对零星收入者课以重税,而另一方面,税吏为了自身的利益对收入高的大户则做了手脚。这算什么?这些税吏把吃“供应”视为家常便饭,使人敢怒不敢言。 让人们看看崎山科长是怎样厚颜无耻地接受这奢侈的“供应”,谁看了都不想纳税了。 这时,崎山站起身来。田原还以为他上厕所,可是他向相反的方向走去。 田原想,难道要走吗?只见崎山身旁的那个女人也站起身来朝更衣室走去。 田原这才意识到,他们要走了。 “喂,算账!” “哎哟!您要走吗?”旁边的矮胖女人蹬着眼看他。 “快一点!”田原付完账,急步走到门外。他走到“雷诺”跟前,敲敲车窗,司机一骨碌爬起来,揉揉眼睛说:“上哪儿?” “上哪儿,我也不知道。这些家伙们男男女女马上就要出来,跟在他们的车后面走。” 田原坐到座位上,目光炯炯。 第九章 5 卡巴列酒馆的看门人招呼过路的出租汽车。不多时,崎山先露面,跨进车门,接着一个穿红大衣的女人也上了车。 “钉住它!”田原对司机说。 前面那辆出租汽车是绿色的“王冠”牌,速度相当快。田原看看表:九点五分。他们是不是上夜总会?“王冠”紧贴树林行驶。 “是不是上旅馆?”司机钉住前车说道。 司机说得不错。前面的“王冠”在屋顶上亮着“温泉”霓虹灯的一家旅馆门口停下。 崎山深怕被别人瞧见,左顾右盼,和那女人飞快地进了旅馆大门。 田原见此情景,气愤不已。 崎山亮久这家伙喜欢玩女人。这女人和钱都是纳税户提供的。肯定是崎山拿关系户一把,让他们乖乖地破钞,供他吃喝玩乐。 田原一时糊涂了,不知如何是好。崎山在这儿过夜吗?还是二三小时以后再出来?老在这儿死等,那太傻了。可是既已钉梢到此,未得结果就回去,那又太可惜了。 好吧!豁出去了,一直等到崎山从旅馆出来吧!---田原忽然来了劲了。 “先生,怎么办?”司机问田原。 “吾,等下去,一直等到这家伙出来。” “先生,您真有怪癣。”司机笑道。 整整过了两小时,崎山和女人出来了。 “先生,他们出来了!”这次是司机叫起打着盹儿的田原。 “好!走吧!钉住它!” 崎山和那女人要了一辆出租汽车,田原命司机紧紧跟随。 “在外面等两小时,真是出洋相!”司机一边追,一边嘟囔。 “那没法子,你再忍耐一下吧!”田原安慰他。 这时,前面的车停下了。只有崎山下车。还末等田原看清楚,崎山又叫住另一辆车上去了。崎山向邢女人的车挥挥手。 “先生!追哪一辆?”司机问。 “当然追男的那辆,女的不管它。” “是。” 崎山乘坐的出租汽车经甲州街道,又上了水道大街,在行人稀少的马赂上,开足马力飞驶而去。“雷诺”自然也不甘落后。 “喂!小心点,不要紧吧!”田原担忧道。 “没事儿。交给我,你放心好了。” 年轻的司机答道。田原心想,我可不愿意跟你一块去送死,便命他放慢速度。这时,前面那辆车也渐渐减速,在街角拐了弯。 “雷诺”紧紧咬祝在狭窄的马路上,两旁的住宅都已灭了灯,人们都已进入了梦乡。这儿是庶民的住宅区。 前面的那辆车在一家住宅门前停下。“雷诺”和它保持一定距离也停车灭灯。 崎山从汽车上下来,按了按大门的门铃。只见崎山的黑影伫立在晦暗的灯光下。 钉梢钉到这里,就算完成了任务。田原命司机返回。 “咳,钉了好长一段路啊!不过,先生,倒是挺有意思的! ”司机将车开到水道大街上说道。 “您辛苦了。” 田原一看表,已经十二点了。 “刚才那条街叫什么来着?” “那儿吗,是吉祥寺啊!” “什么?吉祥寺?” 田原长吁短叹,并不是因为钉到这么远的地方,他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沼田嘉太郎被杀害的现场是在武藏境,离吉祥寺很近。从东京出发,先到吉祥寺、三鹰,再到武藏境,部是中央线上的车站。如果坐汽车穿过甲州街道只需约十二、三分钟。 “晤。”田原典太在车中嘟嚷了一声。 第十章 1 第二天下午,田原到报社上班。传达室来电话通知他,楼下有人找。 “谁?” “一个叫堀越美矢子的女人。”传达室的女职员说。 田原歪起脑袋想了半天,他的记忆里没有这样的名字。 不管怎样,先下楼看看。一见站在传达室门口那女人,他差一点“啊---”地喊出声来。 原来是“春香”菜馆的女招待阿夏。因为她用了真名,所以田原不知道。 “阿夏-一” 瘦削的堀越美矢子见了田原,嫣然一笑,向他鞠躬。 “呵,原来是你。”田原也笑道。 “对不起,突然来打扰您!” 田原猜想她可能了解沼田嘉太郎的情况,所以曾经偷偷地给她过一张名片。 “我有点事儿找您。” 堀越美矢子意识到达室的女职员和周围报社里的人的视线都对准她,不由得顾腆地说。 田原典太心中很高兴。原来他想把这位女招待争取过来,没想到她自巳跑来了。 “请。我们慢慢地谈吧!” 田原请堀越美矢子到附近的咖啡馆。这是个重要的来客,耍尽量郑重些。 这家咖啡店是附近一带最豪华的。田原典太和掘越美矢子坐的桌子周围,都是些衣着入时的青年男女,散发着热烈的青春气息。美矢子似乎不太习惯,怯生生地低下了头。 她是穿着和服来的,和服不十分高级,一看就是干女招待的,美矢子自然而然产生一种自卑感。 田原尽力稳定她的情绪,逗她高兴,要了咖啡和点心。 美矢子只喝咖啡,不向点心伸手。 “怎么?您不喜欢吃点心?”田原故意做出很随便的样子说。 “不,我不是不喜欢吃。”美矢子细声细气地答道。 “那么吃吧。” “不,现在不想吃。” 美矢子的视线落到点心上,细心地观看刻在点心上的漂亮的图案。 “要点水果吗?” “不。谢谢。” 她什么都拒绝了,咖啡只喝了一半,分明是做客。 “怎么样?您挺忙吗?” 田原轻松地答道;“咳,闲不着吧。” 心想,也许她真的有事找他,不过能不能痛痛快快说呢?此刻还没有把握。 田原掏出香烟递给她,美矢子仍然摇摇头。气氛始终缓和不下来。 “您有什么话,请慢慢地说吧,我听着。”田原典太笑嘻嘻地窥看她的表情,“您来找我,是为了沼田嘉太郎的事吧?” “是的。” 堀越美矢子顿时紧张起来,本来已经很拘束,此刻更加不知所措了。 “我不知道您要跟我说些什么,不过你尽管放心大胆地说,我绝对不会说出去的。” 堀越美矢子低着头,仿佛在慢慢地下决心。她长得并不漂亮,但作为一个女招待,她脸上还留下几分天真的稚气。田原虽然看不见,但可以肯定,她的手指在桌子底下捏得紧紧的。 “您真的不对别人说吗?” 她忽然抬起头来,目光炯炯,脸色也比刚才开朗多了。 “那当然!”田原典太深深点点头,“这是我们的规矩,只要答应过你,绝对不把听来的话泄露出去。甚至法庭传讯,我们也拒绝出庭。不管什么样的秘密,我们从不泄露,你放心吧!” 田原发觉她已下了决心,于是更进一步说服她。 美矢子似乎安心多了。好容易才张了嘴:“你曾经问起我关于沼田先生的事,我今天就是为这来的。那天我什么也没说,是为了一个人。” “唔,原来如此。” 田原跷起了二郎腿,做出比较随便的样子,目的是消除她的顾虑,让她毫无拘束地说出来。 “那个人指的是崎山君锣?”田原笑着问道。他想用笑容套出她的话来。 “是的。”美矢子低下头,“可是现在我什么都可以告诉您。” 第十章 2 田原注视她的脸,她下决心来找他吐露一切,是因为她痛恨崎山之故吧!他听说近来崎山对她很冷淡。由于对崎山的憎恨,促使她来找田原。 “那天你问我的时候,我立刻就想到是沼田先生。”堀越美矢子打开了话匣子,“我以前就认识他。” “您是怎么认识他的?” 美矢子总算解除了顾虑,开始滔滔不绝地说。田原典太探出身子仔细地听。 “沼田先生是P税务署法人税科科员。我以前在xx町时,就属于P税务署管辖。” “原来如此。那么您在xx町时,也是在“春香”那样的菜馆当女招待吗?” “是的。”堀越美矢子点点头,“我是一年以前才来到‘春香’的。在以前那家莱馆里呆了三年。在那时认识了到店里来办公事的沼田先生。” “那么当时你也认识崎山了?” “是的。崎山先生也是在那时认识的。我曾经说过,有一次出去买香烟被沼田叫住过,那天我说不知道他的名字,其那是说谎,我早就认识他。” “晤。那天沼田托您办什么事吗?”田原问道。 “并没有托我办什么事。他只问崎山是不是经常到‘春香’来?我说是的。沼田又问,崎山和什么样客人一起来?都是怎么玩的?看他那样,他非常恨崎山。我只得含糊其词地回答他。后来我对崎山说,我见了沼田,崎山听了大发雷霆,说今后不准再跟沼田说话。后来,沼田好几次把我叫住,问这问那。……”一旦打开了话匣子,她就关不住了,这是那种当女招待的人的习性。堀越美矢子毫无顾忌地说下去。 “我被沼田第二次叫住时,他对我说,他上了崎山的当。他一个人承担了受贿的罪名后,崎山对待他象对待垃圾一样,倒出去就不管了。他说,他受了崎山的骗,为了崎山葬送了自己的一生。 他说他生活因难,甚至想去犯罪,可是崎山根本不理睬他。 起初崎山还对他说几句好话,后来头一扭就走了。” 美矢子的话不出田原所料。不过她的话不可能仅仅这一点点,田原期待她继续说下去。 “以后沼田到'春香'来找过你吗?” “没有。他从来没到菜馆来找过我。”美矢子答道,“他老是在‘春香’的门口窥看,监视崎山的行动。看崎山和谁一起来的,把它一一记在本子上。沼田监视新调到R税务署去的崎山,是想弄清崎山的情况,以便向瞥察报告。” “呵,原来如此。崎山也太过分了,所以引起沼田的愤慨。 ”田原说,“沼田是不是不肯跟崎山罢休了。” “那当然,谁上了这么大的当,谁都会有这样的心情。”美矢子有点激动起来,“崎山是乖巧的人,嘴甜,沼田就了崎山嘴甜的当。沼田在那件案子中背了贪污受贿的罪名,是中了崎山的圈套。崎山就是这么个杀人不见血的人。” 美矢子咬咬嘴唇,低下了头。田原见状,觉得她也是个受害者,对她很同情。 第十章 3 “您要说的就是这些吗?”田原问道。他想堀越美矢特地来我他,总不见得就为了这点点事,从她兴奋激动的情看,她肯定还有话要说。 “不,我要说的话还刚开始哩!”美矢子说,“崎山和沼田后又见过一次面。” “什么?”田原不由地注视她的脸,“他俩见了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