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赫南!”“队长!” “怎么回事?” “谁扔的球?” 体育老师和医务老师很快赶到,人群散开,我看见他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一只篮球还在雨水中蹦蹦跳跳,他的左耳冒出血丝,被雨水冲刷着显得更加醒目。 我吓呆了。 “是谁扔的球?!”李赫南被送到医务室后很快又转去了医院,体育老师把当时在场的学生都留了下来,除了我们班的,还有没来得及走的其他班的,零零总总大概二三十人。 没有人说话,我紧紧攥着拳。 我该庆幸,当时太混乱了,所有人都在把篮球往这个方向扔,也有相互投着玩的,所以偶尔有一只球飞过去也很正常,而且雨声那么大,大家都在抱怨或聊天笑骂,除了被喊到名字的我,谁也没留意李赫南被球击中前喊了什么。 …… “我没有承认。”我的声音发紧,拳头又下意识捏了起来,手心满是羞耻的冷汗,这是第一次在人前谈论这件事。王贺文又打开两瓶酒,冰凉的瓶身抱在手里,感觉镇定了很多,“我永远也忘不了,他倒在雨中的样子太可怕了……他的耳朵里不断的冒血,我以为他会死……” 听说有的孩子因为课间和同学追跑,额头不小心撞上桌角死掉的,还听说有被好友用乒乓球拍击中后心死掉的……安全手册上看到的文字和画面在那一刻格外清晰。 “然后呢?”王贺文按住我的手。 “然后……当时大家的脸色都差不多,老师也问不出什么,当时很混乱……” …… 之后的一个月李赫南都没来学校,运动会我们班自然是惨败,期间我见到和李赫南很像的女人来学校,在校长办公室呆了很久……我很怕第二天黑板前会挂上一副黑白相框,然后班主任用低沉的声音说,“告诉同学们一个不幸的消息……” 我跟在那个女人身后,在她准备招呼出租车时跑了过去。 “阿姨。”我的声音比我想象的沙哑,对面的女人有着和李赫南一样出类拔萃的身高和白皙的面孔。 她讶异的注视我,看到我的校服就释然了:“啊,你是小南的朋友?” “恩……”不是朋友,是凶手,我艰难的点了头。 “那个,他现在还好吧?什么时候能来上课?” 女人苦笑了一下,却用很温柔的声音说:“快了,他已经出院了。” “真的吗?太好了!”我的心倏地放松下来,心脏终于又跳动起来。 他没事……没事,太好了,真是太好了! 李赫南回到学校那天大家都很高兴,甚至有女生凑钱买了蛋糕,算是庆祝。 放学后他被女生围在中间,女孩们叽叽喳喳的问他关于住院的内幕,男生们则大声的讲着无聊的笑话,我坐在远处看得很清楚,李赫南的反应比原来迟钝,有时对方说了三四句他也不见得答上一句。 不知谁突然打开一听可乐,可能之前被摇晃过,“嘭”的一声,有开香槟的效果,大家都吓了一跳,只有李赫南没有丝毫反应,当褐色的液体溅到他脸上时才微微惊讶,对着大家好奇的目光,他的耳垂红了。 李赫南的左耳永久性失聪了。 这是第二天一早我和其他几位班干部被叫到办公室后从班主任口中知道的事。 “他母亲上周来学校拜托我,以及学校领导,希望我们无论如何不要放弃这孩子,作为老师,我已经通知了各任课老师,他们会对李赫南多放一些耐心,而你们……同学关系这边,就拜托你们了。”班主任用惋惜的语气说着,“这个年龄很重要,人生忽然和以前既定的不同了,他也许一辈子都要带着‘听力障碍’这个标签,无论报考大学还是将来找工作,都会比你们艰难许多,我们不知道外界如何看待他,但我希望至少在学校这里,高中三年,你们要给他足够的爱护和关心……” 那个时候,我们都不太理解听力障碍会有多严重,只是老师严肃的口气令我们觉得紧张。 两个女生小声抽泣起来。 “难怪那天开可乐那么大声他都没听见……” “都是那个球不好,不知道是谁干的!烂人!” 班主任示意大家安静,“现在有个问题就是,我们需要同学帮助他,左耳完全听不到的话,可能听讲会很吃力,不单是听讲,日常和同学的交流也会有困难……” “我可以!”我大声说。 周围静了三五秒,随即有声音附和。 “老师,我也可以!” “我也是。” 老师微微笑了,挥了挥手示意大家安静:“你们的心情我可以理解,但是这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第 24 章 最后定下的结果是由我们几个班干部每人负责一周。 上课听讲,课后晚自习,化学课做实验都要做到和他形影不离。 第一周是我,李赫南比从前沉默了很多,可能这种特殊照顾令他更加难以摆脱自己变得有残疾这个事实,加上我做的不够好,没有完全设身处地的考虑到他的需要,而他有问题也不问我,只是默默的听讲,照着板书做笔记,我们的关系和他出事之前没有分别,并没有变好,也没有变坏,只有我一个人在害怕着,愧疚着,不敢看他的眼睛。 第一周的英语测验,他的听力成绩很糟糕,单词听写也极差……看着他捏着发回来的小测卷子趴在桌上,我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几周轮下来,我发现其他同学做的还不如我,最初的同情或是好奇慢慢褪却,大家变得有些无所谓了,甚至偶尔会露出厌烦的态度。 “哎呀我跟你说了多少遍了,这个题要这么解!”卫生委员不耐的看着李赫南一点点解那道课上讲过的题。 “我自己来。”他夺过被抢去的本子,拒绝对方要直接将答案写上的行为。 “自己来?你都来了十遍了好不好?” 作业本在两人中间撕扯。 正在聊天的同学向他们投去视线,我看到李赫南的耳垂又红了。 “你这个女生怎么嗓门这么大啊?”我走到僵持不下的两人身边。 女生被我说得红了脸,声音一下小下去:“那什么……不是他不听我的嘛。” “不是都说了要自己解码?你抢什么抢。” “你……”女生圆圆的眼眶里湿润起来,有些尴尬的瞪着我,作业本从两人的桌缝中掉到地上,我捡起来放到李赫南面前,女生气哼哼的走了。 慢慢的执行互助行动的人就只剩了我一个。 无论换多少次座位,我都坐在他的右边。 “我妈说见过你。”一天课间,李赫南低声对我说。 “啊?”她母亲怎么知道是我?我没说话,假装检查他的课堂笔记。 “我和我妈说了,你帮助我的事,我一说她就想起来了。”他看着我,“听说你向她打听过我什么时候出院。” “恩,好像有吧。”我含含糊糊的答。 “也挺好的,要没这事,还不知道你这么热心。每次拉你去打篮球你都推三阻四的,我还以为你特冷血。” 我的脸红了。 “刚开始很不适应,你知道那种……好像世界消失一半了的感觉,特别难受。”他第一次谈起那次意外,我静静的听着。 “现在好多了,只是过马路还会害怕,总觉得左半边静得不正常。”他笑笑。 “以后我陪你过马路!”我脱口道。 他一愣:“不顺路啊。” “不要紧,我喜欢散步。” 我每天都陪他走到车站,看他上了车才往自己家的方向走,我和他的默契就是在那段时间里飞速增长起来。 我知道要距离他多近,吐字多清晰他才能一遍就听明白;也知道他不喜欢我太明目张胆的帮助他,遇到他不懂的题,我会和他一起讨论,一遍遍在纸上写写画画;我们谈论的话题越来越广,从班主任的新发型到时下流行的电视剧……但是他不再打篮球,我曾间接问过他,关于那时的记忆,他说他只记得一个黑乎乎的球朝他飞来,然后左耳一阵剧痛,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我们好像成了关系最铁的朋友,但只有我知道,我在用近似于赎罪的态度关心他,鼓励他,我比谁都希望看到他的笑。 …… “你能做到这步也很不容易,也许有的人还做不到。”王贺文说。 “不,不,根本没用……”我痛苦的摇头,“有些错误,连犯都不能犯。” 到高三的时候,大家几乎都忘记曾发生过什么,他的缺陷也越来越不明显,大家习惯了他倾听别人说话时侧着头很专注的样子,老师也会试着点他的名让他回答问题,他的成绩也几乎和从前一样好。 好像那件事从没发生过,可只有我知道他付出了多少倍于常人的努力。 但是高考前的体检,还是像狗皮膏药一样不依不饶的,残酷的贴在了他的身上。 左耳全聋,被限制的专业一大堆。 本身对听力要求极高的专业不提也罢,毕竟谁也没想要当音乐家,但是连那些与听力沾不上边的专业都出来凑热闹,先前被李赫南抱了很大希望的法学,新闻学,医学专业……在听力障碍面前,都成了一座座不可能逾越的大山。 那天我们偷偷买了酒,翻进学校操场里,坐在看台上喝。 “我特别想当医生。”他说。 “那就去当啊。不管什么听力不听力,你考最高分,一定能上的!” 他苦笑:“不可能的,体检都过不了关……”他靠在我的肩上,我慢慢拍着他的背,他看着不远处低声说:“好久都没碰过了。” 我顺他的目光望去,不远处是篮球场,三年来不知翻新了多少次,从普通的水泥地变成了高级的塑胶地,校内组织的篮球赛也是一场接一场,进行得如火如荼,连我们班的刘大个子都进了校队。 “其实我很想玩。”他小声说。 “那就玩啊!”我拉他站起来。 “不,不要了!”他把手缩进怀里,很紧张的低下头:“我不敢。” 看着他的样子,我很恨自己,如果换过来,被砸伤的是我该多好,反正我对医学没兴趣,只要随便上个大学就好,为什么偏偏是他? 可我连坦诚错误的勇气都没有。 自以为的赎罪,到头来其实一点用都没有。 有好几次,我都想把实情说出来,不管他骂我打我还是从此绝交,只要让他有一个恨的对象,也许我心里也会好过,但是……关系越来越密切,我越贪图这种温暖。 家里只有我和母亲两个人,她的性格既暴躁又迷糊,最近两年还迷上了打牌,经常半夜三更带着浓重的烟味回家,有时还要我照顾她,如果没有李赫南,我想我早就不知变成了什么样子。 我蹲在他面前,拉出他的手,合紧。 “其实你很棒,你知不知道,其实刚入学的时候我成绩不好的,都是你,总得意洋洋的让我看不惯,才想努力追上你。其实我这个人一点苦都吃不得,要不是有你在旁边,一直那么专心不懈怠的学啊学的,我早不知滑到哪里去了。” 他看看我:“胡说。我不信。” “真的。我其实是个坏学生呢,我很坏……你看,啤酒也是我买的。” 他笑了。 我没说谎,从小大人就夸我聪明,小学和初中的评语都是,灵气有余,努力不足。我总在考试前临时抱佛脚,抱出的结果还挺像模像样,但这点小聪明根本不足以维持我走到今天,都是李赫南在我身边的原因。 因为想要讲给李赫南听,上课就想第一个听懂;因为想要帮助他,而不得不提前复习明天会讲到的内容;英语什么的也是一样,因为怕他听不清,而努力让自己的发音更标准……虽然这些,跟他的努力比起来,根本不算什么。 “嘉北,你很好……你很好了。”他嘟嘟囔囔的说。 后来我们都有些醉,我好像吻了他。 他没有拒绝,他的唇是苦的,带着啤酒的冰爽味道。 我没敢回忆那个吻,我们像约好了似的,谁也没提。 最后填报志愿的时候,他还是填了B城的一所有名的医科大学,我衷心希望他能考上。 高考结束后同学们最后聚到一起,地点是KTV,我们是公认的最好最好的朋友,座位自然是挨着的。 …… “他还是报了医科大学?” 我点点头。 “那考上了没有?” 我看着他:“他说他考上了……” 王贺文也松了口气,把啤酒一饮而尽:“那不是很好?然后呢?” “然后啊……” “我总觉得这事还没完。”王贺文咕哝着。 的确没完,我苦笑,“然后他就向我要奖励。” “奖励?”王贺文像察觉到什么似的皱起眉头。 “不是你一定要听的吗?”我按住他想再开一瓶啤酒的手,“别喝了,还得开车呢。” “那奖励是……” “他说想听我唱歌。”我自嘲的看了眼屏幕。 “你唱的什么?” “红豆,王菲的。” “行啊,高难度。” 我打了个酒嗝,舌头有点夹缠不清:“我哪懂什么难度不难度啊,他一定要听,我只能唱了……因为很喜欢歌词吧。” …… 李赫南知道我从不唱歌,见我好不容易答应了,便忙不迭把我拉出房间,穿过走廊,一直去到没有人的地方。 他这么郑重其事,弄得我特别不好意思。 但想到之后就要分在两地,各自度过各自的大学生活,从此再没有一个人像他这样需要我,那小小的羞怯和尴尬就不算什么了。 我深吸一口气,他安静的侧过头。 “我也想听!”王贺文耍赖似的靠过来。 “听……什么?” “红豆!” “不行!” “他听了之后有没有笑你?” 我想了想,说:“没有,但是那是因为他听不清楚。” 王贺文不说话,只深深的看着我,我叹了一口气,拿起话筒。 他赶紧翻歌单,我说不用找了,跟不跟曲子都一样。 可是我,有时候,宁愿选择留恋不放手,等到风景都看透,也许你会陪我看细水长流…… 我最喜欢这句,大多数时候我们都会选择留恋不放手,可不知道到底能不能等来陪你看细水长流的那个人。 我把这一句唱得百转千回,放下话筒后好久,王贺文才问:“完了?” 我看着他。 他还没说话,我捂着嘴跑了出去。 吃得太饱,加上情绪激动,加上啤酒作祟,我想吐。 我往男厕所狂奔时听到紧追而来的王贺文大喊:“靠!给我唱歌有那么恶心吗??” 第 25 章 吐完感觉好多了,王贺文在我身后捏着鼻子说:“你给他唱完也吐来着?那得多煞风景啊……” 我没力气还嘴,只幽怨的瞪了他一眼。 有过呕吐经历的人都知道,那种被未消化的食物逆向经过食道和喉咙的感觉恶心得要死,何况还有酒味,整个人浑身无力。 我连按了好几下冲水键,狭小的空间里还是弥漫着酸臭的酒气,我避开他想要扶我起来的手:“好臭,别过来。” 王贺文了然的笑了笑撕下一团卫生纸给我,然后关上门出去了,留我一个人整理。 再回来时抱了几瓶冰绿茶,“用这个漱口吧。”他把拧开的瓶子递来。 我抱着马桶不愿出去。 他只能蹲在旁边陪我,不断扯下新的纸巾给我擦脸。 “后来听同学说,他根本没有考上。”我靠在薄薄的板壁上。 王贺文停下动作:“啊?” “虽然还是那所大学,但是,他收到的……只是护理专业的录取通知书。” 不是说当护士不好,但以他的成绩,如果不是孤注一掷的话,他完全可以选择更优秀的专业。 王贺文犹疑的:“他为什么……” “他为什么骗我说考上了?他只是想安慰我……他为什么要安慰我?因为……我想,他一直知道,那个球是我丢的……” 纸巾很快被打湿,溶成纸屑粘在皮肤上,王贺文轻轻从我脸上摘下它们,我盯着地上散落的空瓶,排风扇的气流从头顶掠过,将难堪的味道通通吸尽,只有微甜的绿茶味道残留在口腔,身体像蒸过桑拿一般,虽然疲累,但却明显感到轻松,好像之前埋了很久的东西都随秽物一起冲走了。 “后来你有和他联系吗?”王贺文问。 “没有,我不敢。” 只要想到当事人可能什么都知道,我就羞愧得无以复加,那么多次,被老师和同学们赞扬,夸我做事有恒心,有毅力的时候,静静微笑的他在想什么呢? 其实一直包容对方的,不是我,是他。 我把头搭在他的肩膀上,他一遍遍抚摸着我的背,像给长毛猫顺毛那样。 “也许是你想多了,假设他知道真相,既然选择不说出来,就说明他已经原谅你了。” “会吗。” 王贺文重重的点头。 “而且,护理专业也很好啊,那么好的学校,能进去就很厉害了,是很多人一辈子的梦想呢。再说,像你说的,他那么优秀,进去后也许能转专业也不一定……现在医学很发达的,也许他的耳疾已经好了也不一定……就算没好,不是还有助听器么,小小的装置塞在耳朵里也不是很明显……说起来,我有一个同事……” 他絮絮的说着,话题越扯越远,直到把我逗笑为止。 …… 他帮我整理领子和袖口,确定身上没有异味后我按开弹簧锁。 厕所大门刚好在这个时候打开,正对着我们的方向走进来一个人。 他显然对两个男人从一个单间走出来这件事十分惊讶,但还是礼貌的掩饰住了,然而当他看见王贺文时,薄薄的嘴唇便微妙张开了,左眼写着疑问号,右眼写着感叹号。 他的目光很快移到我身上,并在我和我身后还未合紧的门板之间来回穿梭。 “好久不见。”王贺文说,他伸出右手:“黎佳庚。” 我在心里吹了声口哨,真是孽缘呀…… 幸亏他没早一点进来,我暗暗庆幸,并飞快瞥了眼镜子。 小黎同志一看就是没经过什么大事的人,王贺文的手都悬停半天了,他还一味盯着我看。 我也不吃亏的看回去。 黎佳庚长得很顺眼。 他穿着深色的休闲西装,良好的剪裁衬托出他修长的体型,只是湖蓝色的衬衣有些皱,好像被人硬从裤腰里拽出来过,配合他微红的面色,给人一种刚被凌虐过的感觉,从半敞的领口能看见精致的白金挂饰。 可惜无论他的穿着多得体,那条鲜红色、纱质、丁字内裤却一直在我脑中漂浮。 我忍不住笑了。 “呃,这是嘉北,我们正在交往,”王贺文打断我的脑补,转头对我说:“这是黎佳庚……” “你好。”我朝他抬起下巴。 “啊!”他这才察觉到自己的失态,头迅速低下,再扬起时换成了一副笑脸,对王贺文说:“真不好意思,我还以为……啊哈,我还说你也不该这么开放,怎么会在厕所就忍不住……” 呵,原来是把我当成出来卖的了。 不过这家伙说话也太直接了,我有些疑惑的看向王贺文,后者见怪不怪的低喝道:“说什么呢!你怎么还是这样,说话不走脑子。” 黎佳庚把手揣进裤兜,端着肩膀无谓的说:“知道啦知道啦,你最保守了,要不要我送你面锦旗啊?” 这种“老熟人”模式的交流令我无奈,用脚趾头想也知道,那被宠坏了的孩子般的说话方式,到底是拜何人所赐。 “其实在厕所里也没什么不好,听说有的人就很喜欢,越是狭窄的空间越刺激嘛!但我觉得挺不卫生的,难道说你喜欢?” 黎佳庚没料到我会突然插话进来,明显愣了一下,才说:“我才不喜欢,我只是来上厕所的。” 我向旁边让出空当:“哦,抱歉,那挡到你了。” 从我们旁边走过去时,他深深看了我一眼,又深深看了王贺文一眼。 两种含义自是不同,我心里冷笑,明明就是只天然呆,还装什么傲娇系! “我们也走吧。”迟钝的某人拉拉我的袖子。 “我还没洗手呢。”我慢条斯理的站在水池前。 黎佳庚早已在便池前准备就绪,见我们迟迟不走,已经拉开了一半的裤门不上不下的停着,同样觉得不适的还有王贺文,这位同志闷闷喘气的声音让我觉得不快,他频繁往门口张望,我想他们大概都在期待这个时候能进来几个人,冲淡此时的尴尬吧。 这样的场景确实好笑,三个男人都是同性恋,关系还是个三角型。 我们转身出去时,黎佳庚忽然叫道:“嘿,我说要不要一起玩?” 我挑眉,王贺文则被呛到似的咳嗽起来,小黎同志发觉自己的口误,赶忙又说:“呃……我是说,我和几个朋友一起来的,人不多不热闹,要不要一起?” 他看着王贺文,王贺文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