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公子中[理想的官位]是,头弁。权中将。四位少将。藏人卉。藏人少纳言。春宫亮。藏人兵卫佐。 二一八法师 法师中[理想的地位]是,律师。内供奉。 二一九女人 女人[理想的职务]是,典侍。内侍。 二二○宫中供职的地方 宫中供职的地方是,禁中。皇后的宫中。皇后所生的皇女,就是所谓一品宫的近旁。斋院那里,虽是罪障深重,却也是很好的,况且现在[这位大斋院]更是非常殊胜的。皇太子的生母的妃嫁那里,[也是理想的地方。] 二二一转世生下来的人 转世生下来的人,大约是这种情形吧。只是普通女官供着职的人,忽而当上了[皇太子的]乳母,就是一例。也不穿唐衣,也并不用裳,只穿着自衣陪了皇子睡觉,帐台的里边是自己的住所,[旧时同僚的]女官叫来任凭差遣,叫往自己住的女官房去干什么事情,或是收发信件,那种样子,简直是说不尽的阔气。 藏人所的杂色,后来升为藏人,也是很阔气的。去年十一月贺茂神社临时祭的时候,还扛抬过和琴,现在看来觉得不像是同一个人了。同了贵公子们在一起走路,简直叫人想不起他是哪里的人了。其他[不是从杂色]任为藏人的人,虽然是同一样的,但是实在没有这样的可惊异了。 二二二下雪天的年轻人 雪积着很高,现在还下着的时候,五位或是四位的,容貌端整很是年轻的人,衣袍的颜色很鲜丽的,上边还留着束带的痕迹,只是宿直装束,将衣裙拉起,露出紫色的缚脚裤,与雪色相映,更显得颜色的浓厚,衬衫是红的,要不然便是绚烂的棣棠色的,从底下显露出来。[这样的服装,]撑了伞走着,这时风还是很大的吹着,将雪从侧面吹来,稍为屈着身子向前走着,穿着的深靴或是半靴的边上,都沾了雪白的雪,这种情景真是很有情趣的。 二二三后殿的前面 后殿的拉门很早就打开了,有殿上人从御浴室的长廊下走了下来,穿皱了的直衣和缚脚裤,都有些绽裂,种种的衬衫从那里露出来,一面将这些东西塞到里边去,向朔平门方面走去。走到[女官房的]开着的拉门前面,将冠缨从后边移了过来,遮着脸走过去了,这也是很好玩的事情。 二二四一直过去的东西 一直过去的东西是,使帆的船。一个人的年岁。春,夏,秋,冬。 二二五大家不大注意的事 大家不大注意的事是,人家的母亲的年老。[一个月里的]凶会日。 二二六五六月的傍晚 五六月的傍晚,青草很细致似的,整齐的被割去了,有穿了红衣的男孩,戴着小小的笠帽,在左右两胁挟了许多的草走去,说不出的觉得很有意思。 二二七插秧 在去参拜贺茂神社的路上,看见有许多女人顶着新的食盘似的东西,当作笠子戴,一起站在田里,立起身子来,又弯了下去,不知道在干什么事,只见她们都倒退着走,这到底是做什么呢?看着觉得有意思,忽然听见唱起歌来,却是痛骂那子规的,就觉得很是扫兴了。唱歌说道: “子规呵, 你呀,那坏东西呀, 只因你叫了, 我们才下田里呀!” 她们这样的唱,但是这又是怎样的人呢,她会得做这样的歌说: “请你不要随便的叫吧。”[这实在很懂事的人。]那些毁谤仲忠出身卑微的人,和说什么“子规的啼声比黄莺不如”的人,实在都是薄情,很是可憎的。 二二八夜啼的东西 [那说子规的啼声比黄莺不如的人,实在是薄情,很是可憎的。]莺不在夜里啼,很是不行。凡物夜啼,都绝佳妙,唯独小儿夜啼,却是不佳。 二二九割稻 在八月的下旬,去参拜太秦地方的广隆寺,看见那里在稻穗纷披的田里,许多人在忙乱着,这是在割稻。古歌里说,“才插了秧,不知什么时候……,”在根株边割下,很是轻快似的,觉得自己也想去割了来看。这是为什么这样办的呢,把稻穗向着上前,[男人们]都相并的立着,这是很有意思的。又在田间的小屋子,样子很是特别。 二三○很脏的东西 很脏的东西是,蛞蝓。扫地板用的扫帚。殿上的漆盒。 二三一非常可怕的东西 非常可怕的东西是,夜里响的雷公。在近邻有盗贼进来了,若是走到自己家里,[反而吓昏了,]全不知道什么事情,所以并不觉得了。 二三二可靠的事 可靠的事是,有点不舒服的时候,许多的法师在给做祈祷。所爱的人生了病的时节,真是觉得可以倚靠的人,来加劝慰,把精神振作起来。遇到什么可怕的事情,在两亲的旁边。 二三三男人的无情 经过盛大的准备,接来了女婿,过了不久的时候,便不来了,后来在什么重要的地方,与丈人相遇,应当有点难为情吧。 有一个男子,做了其时很有权势的人的女婿,可是只有一个月的工夫,就不再来了,周围的人就都非常吵闹议论,[女人的]乳母什么人对女婿很加以咒骂,但是到了第二年的正月,这个男子却任为藏人了。大家都说道: “真是怪事!在这样翁婿的关系之下,为什么却能升进的呢?”外边这样的风闻,恐怕他也是听见的吧。 在六月里,有人家举行法华八讲,大家都聚集了来听讲,那个做藏人的女婿穿着绫的表裤,苏枋的外袭,黑半臂,穿的很是漂亮,在被遗弃的女人的车子的鸱尾上边,几乎把半臂的带子都搭上了,那[车子里的女人]看了怎样感想呢?跟车子的人们知道这情形的,无不觉得难为情,就是旁观的人也都说: “真亏他那么无情的!”后来也都还说着他的事。 似乎男人是不很懂得什么难为情,也全不管女人是怎么感想的。 二三四爱憎 世间最不愉快的事情,总要算为人家所憎的了。无论怎样古怪的人,也不会愿意自己被憎恶的吧。但是自然的结果,无论在宫中供职的地方,或是在亲兄弟中间,也有被人爱的或是不被人爱的,实在这是遗憾的事情。 在身份高贵的人们不必说了,就是在卑贱的人里边,有特别为父母所钟爱的儿子,人家也加以另眼相看,郑重待遇。其特别有看重的价值的,那么钟爱也不是没有道理,这样的小孩有谁觉得不爱的呢?若是别无什么可取的,正因其是这样所以特别怜爱,这也因为是父母所以是如此,也是深可感动的。 无论是父母,或是主君,以及其他,只是偶然交往的人,总之一切的人都有好意,我想这是最好的事了。 二三五论男人 男人这东西,想起来实在是世上少有的,有难以了解的心情的东西。弃舍了很是整齐的女人,却娶了丑女做妻子,这是不可了解的事情。在宫廷里出人的人,以及这样名家的子弟,本来可以在多数[漂亮的女人]中间选择所爱的人;就是身份高贵,看来自己所决难仰攀的人,只要以为是好的,也不妨拼出性命去恋慕的。不然是普通人家的闺女,便是还不曾见过世面的,只听说是很殊胜,也总想得了来[做自己的妻子。]但是偏有爱那样的,便是在女人眼里也是不好的人,这样的男子正不知是什么心情呢。 容貌很整齐,性质也很柔顺的女人,字写得很好,歌也做得很有风趣的,寄信给他去,单只是回信回得很漂亮,可是并不理睬她,让她尽自悲泣着,舍弃了她却走向别的女人,这种男子实在是很奇怪的。虽然是别人的事情,可是女人也感到公愤,觉得这种举动很是遗憾。但在男子自己却毫不觉得[责任,]没有对不起的心情的。 二三六同情 比一切事情更好的,是有同情的事,这在男人不必说了,便是在女人,也是极好的事情。假使极无关系的话,这如用了讨厌的口气说了,[就是旁边听着的人,]也要觉得遗憾。即使不是从心底里说出来,遇见人家有为难的事,说道:“这太为难了。”听见什么可怜的事,说道:“这真是,不知道那人怎么的心情呢!”本人从别人传闻听到这话,要比直接听见尤为高兴。平常总想怎样想个法子,使得那个人知道,我是十分了解他的好意的。那些平素关切,或必然要来访问的人,其同情乃是当然的事情,便没有特别觉得怎样。倒是平常不想到会这样关怀的人,这样亲切的招呼,更是高兴。事情虽然极是容易,却是实际难以办到。本来气质温和,而且很有才智的人,一般看过去似乎是很少的。但是,这样的人[在世间或者]很多,也正是说不定吧。 二三七说闲话 听见人家说闲话,觉得生气,这实在是没有道理的事。有谁能够什么都不说呢?本来把自己的事情完全搁起,只顾非难别人,也是本不愿意,[然而有时候也不能不说。]总之说别人家的事不是好事情,又被本人听见了,又要怨恨也未可知。所以说人闲话不是怎么好事。还有平常觉得关心的人,说了对他不起,所以也就谅解了忍着不说,假如不然的话,那便大家说笑算了。 二三八人的容貌 人的容貌中间,有特别觉得美观的部分,每次看见,都觉得这是很美,甚是难得。图画什么看见过几次,就不很引人注目了。身边立着的屏风上的绘画什么,即使非常漂亮,也并不想再看。但是人的容貌,却是很有意思的事。便是不大精巧的家具中间,也总会一点是值得注目的地方。难看的容貌也正是同样的道理,但是因此觉得[聊以自慰的人,]那就很是可怜的吧。 二三九高兴的事 高兴的事是,自己所没有看到的小说还有许多,又看了第一卷,非常想继续着看,现在见到了第二卷,[这是很高兴的事。]但是[这很拙劣,]看了很是扫兴的事也是有的。 拾得人家撕碎抛弃了的书信来读,看见上面有连续的好些文句。做了一个梦,不知道是什么事情,正是害怕,心里惊跳着的时候,据占梦的判断为没有什么关系,这实在很是高兴。 在高贵的人的面前,许多女官都待候着,正在讲以前有过的事,或是现今听说世间种种的事情,说着话的时候眼睛却看着我这边,这是很高兴的事。 在远隔的地方那是不必说了,就是同在京都里面,自己所顶为看重的人听说是有病,怎么样了,怎么样了呢,老是惦念着的时候,得到来信说是痊愈了,很是高兴。自己所爱的人给人家所称赞,又为高贵的人所赏识,说不是寻常的人,[也是高兴的事。] 在什么时节[所做的和歌,]或是与人家应酬的歌,在世间流传为人家所称赞,或者写入笔记什么里去。这虽然不是自己所经验的事,但是也想象得到是很高兴的。 并不怎么熟习的人说出一句古歌或者故事,[当时不好问,]后来由别人问明白了,觉得很是高兴。随后在什么书本里面看到了,这是很偷快的,心想原来是出在这里么,更觉得当初说这话的人很有意思了。 陆奥地方的檀皮纸,白色的纸,或者只是普通的雪白的纸,得到手里,很是高兴。在才情学问都很高而自己看了很惭愧的人面前,问到和歌的上下句,忽然的想了起来,就是自己的事也很是高兴。即使是平常记得的事,到得人家问到的时候,偏是完全忘了,这样的时候居多。急忙的寻找什么时,忽而见到,也是可喜的。现在就要看的书,怎么也找不着,把种种的东西都翻遍了,好容易才算找到,这实在是高兴的事。 在百物比赛,及其他赌输赢的事情上面,得了胜利,这怎能不高兴呢?还有暗算那很是自负,得意扬扬的人,[也是高兴的事。]赢了女人们那不算什么,要使男子[上当]那更有意思。这事情那对手必定要还报的,时常要警戒着,这种心情也很愉快,那边的人又或是装得很是坦然,似乎没有想着什么,叫这边不防备,那也是很好玩的。 平常觉得可憎的人,遇着了不幸的事,虽然这样想是罪过,但是觉得很可喜的。 新作木梳,很精致的做好了,也觉得是高兴。[无论什么,]凡是关于所爱的人,比自己的事,更是高兴。 在[中宫的]御前,女官们侍候着,房间里没有空地,我那时刚才进去供职,在稍为离得远的柱子边坐着,中宫却看见了,说道: “到这边来吧。”女官们让出路来给我,将我召到御旁去了,这件事想起来也是很高兴的。 二四○纸张与坐席 在中宫面前,许多女官们待候着,谈着闲天的时候,我曾说道: “世间的事尽是叫人生气,老是忧郁着,觉得没有生活下去的意思,心想不如索性隐到哪里去倒好。那时如能有普通的纸,极其白净的,好的笔,白的色纸,或是陆奥的枟纸得到手,就觉得在这样的世间也还可以住得下去。又有那高丽缘的坐席,草席青青的,缘边的花纹白地黑文,鲜明的显现,摊开来看时,不知怎么的,总觉得这个世间也还不是就放弃得,便不免连性命也有点爱情了。”这样说了,中宫就笑着说道: “这真是,因了很无聊的事,就可以得到慰藉的了。那么弃老山的月亮,究竟是怎样的人看的呢?”伺候的女官们也都说道: “这倒是很简易的长生的方法呀。” 以后过了好些日子,因为有点事情感到烦恼,退出在自己的家里的时候,中宫赐给我很好的纸二十帖,并且传话道: “早点进宫来吧。”又说道: “这纸是因为想起从前曾经说过的话,所以给你的,因为不是很好的纸,或者不能书写《寿命经》,也说不定。”这样的说,实在很是有意思。连我自己也几乎完全忘记了的事,中宫却还是记忆着,这就是在普通的人。能够这样,也是怪有意思的,何况这是出于中宫,自然更是感谢不尽了。因为喜欢,心也乱了,觉得不晓得怎么样说的好,只写了一首和歌道: “提起来也是惶恐的 神明的灵验, 我就将成为鹤龄了吧。 那么,这未免活的太久了吧,请把这话代为启上。”这样写了送了上去。这是台盘所的女官送信来的,把一件青的单衣给她作为赠物,打发她去了之后,就将那纸订成册子,非常觉得高兴,把这几时的烦闷的心情也消遣开了,心里也很是愉快。 经过了两天之后,有个穿红衣的男人,拿了坐席进来了,说道: “把这个进上吧。”使女出去问道: “你是谁呀?好不客气。”粗率的说,那男子放下了就走了。我问道: “从哪里来的呢?”回答道: “已经回去了。”拿了进来看时,乃是特别的人使用的所谓“御座”做成的坐席,用高丽缘沿边,很是漂亮。心想这是从中宫来的吧,可是因为不能确定,叫人去找寻送来的那男子,却已经走掉了。大家觉得奇怪,互相谈论着,只是使者已经不在,那也没有办法。假如地方送错了的话,那自然会得再来的。想去试问中宫近旁的人来着,但是此外还有谁是这样好事的人呢,一定出于她的指示,这是很好玩的事。 过了两天没有什么消息,但是事情却是更没有疑问了。我对女官左京君说道: “有这么的一回事,请你看一下有这样子形迹么?希望你秘密的告诉我。如果没有这样的事,就请把我说的这番话,也不要泄漏出去吧。”回答说道: “这实在是中宫极秘密的教做的事。千万不要说是我所说的,日后也请保守着秘密。”固然不出所料,想起来很是有意思,写了一封信,偷偷的叫人去放在宫里的栏杆上边,可是因为送信的人有点慌张,从栏杆上拂落,掉落在台阶底下了。 二四一二条宫 二月十日,关白公在法兴院的积善寺的大殿里,举行一切经供养。女院和中宫都要前去,所以在二月初一左右,[中宫]先搬到二院宫里去。那时已是夜深了,很是渴睡了,什么也没有看清。到了次日早晨,太阳很明亮的照着,这才起来看时,宫殿新建,布置得很有意思,连御帘也好像是昨日新挂似的。房内一切装饰,狮子狛犬等东西也不知什么时候摆好的,看了很觉得有兴趣。有一棵一丈多高的樱花,花开得很茂盛,在台阶的左近,心想这花开的很早呀,现在还正是梅花的时节呢。再一看时,乃知道实在是像生花。一切的花的颜色光泽,全然和真的一样,真不知道是怎样费事的做成的呵。可是一下了雨,就怕要褪色凋谢了,想起来可惜得很。这里原是有许多小房子,拆去了,新建的,所以到现在没有什么可以观赏的树木。可是构造都是宫殿的样式,觉得很是亲近,而且很是优雅。 关白公就过来了。着了蓝灰色的平织的缚脚裤,樱花的直衣,底下衬着红色下衣三重,外面就穿着直衣。中宫以及女官们都穿着红梅的浓色或是淡色的织物,平织和花绫的种种的服装,真是应有尽有,光辉灿烂的,唐衣是嫩绿的,柳色或是红梅。关白公坐下在中宫的前面,说些闲话,中宫的回答非常的漂亮,我在旁看着,真想怎么使得平常的人窥见一点儿这才好呢。关白公看着女官们说道: “中宫不知道是怎么的想呢。在这里这样排列着许多的美人,那么的看着,真是可羡慕得很哪。一个都没有稍差的,而且又都是名门的闺女,真是了不得的事,要好好待遇她们才对呢。可是大家是不是了解这中宫的性情,所以来到这里的么?她是多么吝啬的一位中宫,我自从她诞生以后,一直很用心的伏待她,但是把旧衣服赏我一件的事情,一回都不曾有过。这听去好像是说背后的坏话哩。”这样的说玩笑的话,在那里的女官们都笑了。 “这是真话。当我作傻子看,这样的笑了,实在是羞得很。”说着话的时候,有使者从宫里来了,这是式部丞某人奉命而来。大纳言接了书简上来,交给关白公,解了下来说道: “信里的话倒很想看一看呢。假如得到许可,真想打开来看哩。”虽是这样说,又说道: “似乎不合适,而且也惶恐得很。”便拿来送给中宫了。中宫接到了,可是并没有立即开封的样子,这种从容应付的态度,实在是很难得的。一个女宫从御帘里将坐垫给御使送了出来,还有三四个女官并坐在几帐旁边。关白公说道: “且到那边去,给御使准备出礼物来吧。”说完站起身来,中宫才打开书简来看。回信是用了同御衣一样颜色的红梅的纸所写,那两种颜色互相映发是怎样的艳丽,不曾在旁看着的人,是万想象不来的,想起来实是遗憾。今天说是特别的,从关白公方面给御使发给赠品。这是女人的服装,外添一件红梅的细长。准备好了杯盏,原想请御使喝醉了去,但是那使者对大纳言说道: “今天是有很重要的职务来的,所以请特别免赐了吧。”这样的说,就退去了。 关白公的女公子们都很漂亮的妆饰着,红梅的衣服互相竞赛,各不相下,其中第三人是御匣殿,看去身材要比那第二女公子为高大,似乎说像是夫人更为适当了。关自夫人也来了。旁边放着几帐,不和新来的女官们见面,觉得很有点无聊。 女官们聚集拢来,商议在供养的当日穿什么衣服,拿什么扇子的事。其中也有似乎赌气的说道: “像我这样算得什么,反正只穿现成的就是了。”人家便批评她说道: “这照例说那老话的人。”便都有点讨厌她。到了夜间,有许多人退回自己的家里去,但是这是因为准备服装的事,也不好挽留得她们。 关白夫人每天都来,夜间也住在那里。女公子们也都来了,所以中宫的身边十分的热闹。天皇的御使也每日到来。 其二偷花的贼 那殿前的樱花,[因为本来是造花的缘故,]所以颜色不但没有变得更好,日光晒着更显得凋萎的样子,看了很是扫兴,若是遇见落过雨的早晨,尤其不成样子了。我很早的起来,[想起前人的歌词,]说道: “这比起哭了离别的脸来,很有逊色呀。”中宫听见了说道: “那么说,昨天夜里似乎听见下雨了,樱花不晓得怎么样了呢?”出惊的询问。 从关白公那边来了许多从者和家人,走到花的底下,就把树拉倒了,说道: “上头吩咐,偷偷的前去,要在还黑暗的时候收拾了。现在天已经大亮。这真是糟了。快点吧,快点吧。”忙着拔树,看了也觉得很有意思,要是懂得风流的人,很想问他一声,可不是想起做那“要说便说吧”的歌的兼澄来了么,但是我不曾这样问,只是说道: “那偷花的人是谁呀?那是很不行的哪!”笑了起来,那些人拉了樱花的树,径自逃去了。到底关白公是了解风流的人,如随它下去,那么造花被雨所湿了,缠在枝间,那是多么难看的事呀,我这样想就走进屋里来了。 扫部司的女官来了,打开了格子,由主殿司的女官清扫完了之后,中宫这才起来,一看花没有了,便问道: “啊,怪事,那花到哪里去了呢?”又说道: “早上,听见有人说偷花的人,以为是稍为折几枝去罢了。这是谁干的事呢?有人看见了么?”我回答道: “看是没有看见。因为天色还是黑暗,不很看得清楚,只看见仿佛有穿白色衣服的人,猜想是来拗花的,所以问了一声。”中宫说道: “便是来偷花,也不会这样全部拿走的。这大概是父亲给隐藏了吧。”说着笑了。我说道: “不见得是这样吧。恐怕是春风的缘故,也说不定。”中宫说道: “这是你想这样说,所以把真情隐瞒过了。这并不是谁偷去的,乃是雨下了又下,花也都坏了吧。”[这样敏捷的机智,]虽然不是珍奇的事,可是也是很漂亮的。 关白公到来了,觉得早上睡起的脸,不是时候的给他看见了不大好,就躲进里边去了。关白公来了就说道: “那花说是不见了。怎么会得这样的被人偷去了的呢?女官们真是睡的好香哪,说是不曾知道呀。”似乎是很出惊的样子。我就轻轻的说道: “那么,也是比我们更早的知道这件事的了。”却是很敏捷的就被听到了,说道: “我想大抵是这样的吧。别的人是不会觉到的,除非是宰相君或是你,才能晓得。”说着大笑了。中宫也说道: “但是那件事,少纳言却推给春风去了。”说着微微的笑,这样子十分的漂亮。[以后对着父亲说道:] “这是给春风说的谎话,现今是山田都要插秧的时节了。”引用古歌来说话,实在是非常优雅有趣。关白公说道: “总之,很是遗憾,被人家当场发见了,虽然我当初是怎么的告诫他们的,我们家里有那么样的笨人嘛。”又说道: “漫然的说出春风,那也真是说得好呀。”便又吟诵那首歌。中宫说道: “就是只当作平常的说话,也是巧妙得很。但是今天早上那情形,那一定是很有意思的吧。”说着笑了。小若君说道: “那么这是她,早已看见了,说被雨淋湿了,‘这是花的丢脸的事’。”自己很懊悔没有能够看见,这也是很有意思的。 其三花心开未 经过了八九日光景,我将要退还私第,中宫便说道: “且等日子近一点再走吧。”可是我仍是回来了。后来比平常更是晴朗的中午,中宫寄给信来道: “花心开未,如何?”我回答道: “秋天虽然未到,现在却想一夜九回的进去呢。” 其四乘车的纷扰 在当初中宫出发[往二条宫]去的那天晚上,车子很是杂乱,大家都争先的乘车,非常嘈杂,觉得讨厌,便同三个要好的友人说道: “这样吵闹的乘车,好像贺茂祭回来时候那样子,仿佛拥挤得要跌倒了似的,真是难看得很。就这样任凭它去好吧,如果没有车坐,不能进去,中宫知道了,自然会得拨给别的车子的。”大家说笑着,站在那里观看,女官们都挤作一块,慌忙地乘车完了的时候,中宫职的官员在旁边说道: “就是这些了么?”我们答应道: “这里还有人呢。”官员走近了来问道: “那都是谁呀?”又道: “真正是怪事。以为都已经上了车了,怎么还有这些人没有坐呢。这回本来是预备给御膳房的采女们刚坐的。实在是出于意外的事。”似乎是很出惊,使将车子驶近前来。我说道: “那么,请先给那预定的人们坐了吧。我们便是在下一次的也罢。”中宫职的官员昕到了,便说道: “哪里话,请不要再别扭了吧。”这样说了,我们也就坐上了车。这的确是预备给膳房的人乘用的车子,火把也很是黑暗,觉得很阴郁的,这样的到了二条宫。 中宫的御舆却早已到着,房屋的设备也已齐备,中宫就坐在里边,说道: “叫[少纳言]到这里来。”于是右京和小左近两个年轻的女官,向到来的人们查看,可是没有。女官们下车,[一车]四个人都一块儿到中宫面前伺候,[不见有我们到来,]中宫说道: “真奇怪了。没有么,那么为什么不见的呢?”我却全然不知道,直到全部下车之后,才给右京她们所发见了,说道: “中宫那么盼切的询问,为什么这样迟来的呢?”说着连忙带往御前去,一看那里的情形,仿佛是长年住惯了的模样,觉得很有意思。中宫说道: “为什么无论怎么寻找,都没有找到的呢?”我不知道怎么说好,同车来的人答道: “这是没有法子。我们坐了最后的车子,怎么能早到来呢?而且这也是坐不上车,是御膳房的人看得有点对不起,特为让给我们坐的。天色也暗了,真是心里发慌得很。”笑着这样的说。中宫说道: “这是办事的人员做得不对。你们又为什么不说的呢?情形不熟悉的人,表示谨慎这也罢了,右卫门她们说一声,岂不好呢。”右卫门答道: “虽是如此说,可是我们怎么能够抢先的走呢?”这么说了,在旁边的女官们一定听了会得怨恨的吧。中宫说道: “乱七八糟的,这样的上车,真是不成样子。这要有秩序先后,才是对呀。”中宫的样子似乎很是不高兴。我便说道: “这大概是因为我在私室的期间太久了,大家有点急不及待,所以争先上去的吧。”把这场面弥缝过去了。 二四二积善寺 明日在积善寺供养一切经,我在前夜便进宫去了。到了南院的北厢,向里边一张看,见有高灯台上点着灯,两个三个或是四个亲近的同僚,用了屏风隔开,或用几帐间隔着,正在谈话。又或不是谈天,也多数聚集拢来,钉缀衣裳,或缝腰带,又装饰容貌,那更不必说了;也有整理头发的,好像今天最要紧,后来就不管怎么都没有什么关系了。 “听说明晨寅时,中宫就要出发了。怎么还能不来呢?还有人来打听,说把扇子送给你哩。”有人这样的告诉我,我心里想道: “当真的么?在寅时就走么?”这样想着一面准备装束,过了一会天就亮了,太阳也就升上来了。 在西边的对殿的廊下乘车出发,所以大家都聚拢到渡殿那边来,有些才进宫来的女官们,都表示着谨慎。关白公便住在西边的对殿里,中宫也在那里,说要看着女官们乘车出发的样子,所以在御帘内有中宫,和她的妹子淑景舍,第三第四的女公子,关白夫人和她的妹子,一总共是六位,并排的站着。车子的左右是大纳言和三位中将这两位,揭开车子的帘子,放下车帷,来帮助女官们乘车。要是大家一起聚集了上车,那么也可以隐藏的地方,现在乃是四个人一车,按照名单,一一点名上车,走上去时实在觉得为难,似乎一切都显现在人的眼前,很是难为情。在御帘内的各位,特别是中宫,看见自己这样难看的样子,更是难受,觉得遍身流出汗来,整理得很好的头发,似乎也都直竖了起来。好容易在那里走过了,这回是在车子旁边,看见[大纳言和三位中将两位]叫人很难为情的。非常俊秀的姿容,微笑的看着,觉得害羞,将要昏过去的样子。可是并没有晕倒,终于走到车子那里,虽然觉得是没有一个人不是变了脸色的,但是全部总算都上了车,把车子拉出到二条的大路上,将车辙都拥在架子上面,像是观览车那么排列停着,实在是很有意思的。心想别人看见,也一定觉得漂亮吧,想着不禁心里兴奋起来。四位五位六位的人很多进进出出的,有的来回到车子旁边,装模作样的来说话。 最先是迎接女院的行幸,关白公以下,凡殿上人和地下人都到来了。女院过去之后,随后中宫出发,大家都等待得很焦急,太阳已经升上来了,中宫这才通过。女院的行列总共有车十五辆,其中有四辆是尼僧的车。第一辆是[女院御用的]唐车,随即接着尼姑的车子,车后边露出水晶的数珠,淡墨色的袈裟和法服,很是漂亮,车帘也不卷起,车帷是淡紫色的,下底稍为浓一点。其次是普通女官的车十辆,樱花的唐衣,淡紫色的下裳,打衣全是红色的,和生绢的外衣,也很显得艳丽。太阳明朗的照着,天空中横亘着浅绿的彩霞,与女官们的服装相映发,觉得漂亮的锦绣川要比种种颜色的唐衣更是鲜艳,无可比喻。 关白公和他的几位兄弟,全都到了,过来招呼着,真是非常的漂亮,大家看这情形,很是赞叹。中宫这边的车子共有二十辆,也是这样排列着,由别的方面看来,想必也是很有意思的吧。 这回不知道中宫是什么时候出发,大家等得很久,又不晓得为什么这样的迟呢,心里着急,好容易看见有采女八个人骑了马,牵着出来了。青色末浓的下裳,裙带和领巾,在风中飘着,看着很有意思。名叫丰前的采女乃是医师重雅的妻子,她穿着蒲桃染的锦绮的缚脚裤,[有点特别的样子,]山井大纳言笑着说道: “重雅是许可使用禁色的哪。” 大家都乘了车,排作一列,这时候中宫的御舆乃出发了。看了[女院的行列]觉得很漂亮。可是同这又不能相比。朝阳明朗的照着,舆上的葱花宝珠显得非常辉煌,车帷的色泽也更是鲜艳。御舆四角的纤拉着,车帷微微的动摇,看着这情形真是非常兴奋,连头发都直竖起来,觉得并不是什么假话,以后头发稀薄的人,或者要以此为口实吧。[说自从头发直竖之后这就不行了。]看了出惊,还是说不尽,简直可以说是庄严了,想到自己怎么会在这样的人旁边供职,也就觉得是了不起了。御舆过去之后,卸下来放在架子上的车子,再驾好了牛,跟着御舆前进,这时候心里的偷快真是难以言语形容的。 其二瞻仰法会 到了积善寺,在大门的地方奏起高丽和唐土的音乐,还有狮子拍犬的舞,笙的音与大鼓的声,听得出了神,觉得这是到什么佛国来了么,听着音乐仿佛是升到天空上去的样子了。走进门内,有种种颜色织锦的帐幕,帘子青青的挂着,四面围着帷幕,觉得这简直不像平常人世了。车子拉近中宫的看台的时候,这里也是刚才的那两位站着,说道: “请早点下来吧。”在乘车的时候,还是那么害羞,现在更是明亮,在大庭广众之中,[自然更是迟疑了。]大纳言是堂堂端整而且非常潇洒的姿态,将下袭的衣裙拖得很长,显得地方都狭窄了,揭起车帘来说道: “请快点下来。”添了假发,整理好好的头发,在唐衣里边鼓得高高的,却已恐怕弄得不成样子,而且连毛发的黑黄颜色也都看得清楚,真很是讨厌,不能立即下来。[大纳言]又说道: “请先从后边坐着的人下来吧。”那人也是同样的意思吧,便说道: “请你站开一点儿。这样惶恐得很哪。”大纳言笑着说道: “又是害羞了。”便走到原来的地方去了。好容易我们都下了车,又来到近旁,说道: “中宫说,瞒过了致孝他们,叫他们下车来吧。所以我是这么的[在车边等候,]真是不会体谅人的意思。”便帮助我们下了车,带到中宫的面前来了。中宫那样的说,她的意思实在是很可感谢的。 到了御前,有先下车的女官在观览方便的地方,八个人在一块儿。中宫是在大约一尺多,二尺高的板廊上面。大纳言说道: “不叫人家看见,将[少纳言]她们带到这里来了。”中宫问道: “在哪里呢?”说着到几帐的这边来了。还是穿着普通的唐衣,已经是非常的漂亮,再加上红色的打衣,尤其是美丽。里边是唐缕的柳色御袿,蒲桃染的五重衣服,赤色的唐衣,白地印花的唐土的罗纱,和印有金银泥的细画的下裳,重叠的穿着,其色泽的艳丽,简直无可比喻。中宫问道: “你们看我的样子怎么样呢?”我回答道: “非常的好。”要用言语来形容,其实也只是极平常的话罢了。中宫又说道: “等待得很久吧。那是因为中宫大夫,在那陪伴着女院时所穿的衬衣,给人家看见过,现在再穿同样的衣服,觉得不大好,所以叫缝置别一套衬衣,因此迟了。那才真是爱漂亮呢。”说着笑了。 这时天气晴朗,更显得姿容的漂亮异于平时,头发在额上卷起,插着钗子的地方,显明的看得出分界,略为偏一点儿,这姿容的美丽真是说不尽的。 三尺的几帐一双,交错的安放着,作为与女官们的间隔,在这后边横放着一张坐席,铺在板廊上面,有关白公的叔父兵卫督忠君的女儿中纳言君和富小路右大臣的孙女宰相君两个人,[在中宫旁边]坐着观看。 中宫四边看了一下,说道: “宰相你到那边,大家所在的地方去看去吧。”宰相君了解中宫的意思,便说道: “这里也很可以容得三个人看吧。”中宫说道: “那么好吧。”就把我叫了上去。其他在下边的女官们笑说道: “这好像许可升殿的小舍人的那样子哩。”别的人又说道: “那是为的叫人发笑,所以这样做的吧?”又一个人说道: “那有如跟马的小使吧!”人家这样的说冷话,便因为我到上边去看法事,是很有面子的事呵。我自己讲这话,有点近于自己吹嘘,又使得上头的人给人看轻,把我无样无聊的人那么看得起,让世间去讲闲话,很对不起上边,实在很是惶恐。但是这乃是事实,所以也是没有法子。总之,这在自己实是过分的事情了。 女院的看台和别的各人的看台,四面看来都是很好的眺望。关白公首先到了女院的看台那里去,随后再到这边来。同来的有大纳言等两位,还有三位中将在近卫的卫所,背着弓箭武器,样子非常相配。此外殿上人,四位五位的官员,有许多人陪伴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