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讲得通俗易懂。」奇诺身子没动,淡淡地说着。30来岁的男人静静地盯着奇诺的眼睛一会儿,然后端着枪说。「别怪我们。我们从心里感谢你救了我们。那肉真是好吃啊……太好吃了。但,打个比方的话,我们就是狼啊。狼有狼的生存方式。为了生存这是没办法的事,懂吗。」「原来如此。」奇诺慢慢举起了双手。「好,把身前别的那个左轮,跟枪套一起摘下来。用左手,慢慢地。」奇诺用左手缓缓把[加农]的枪套从皮带上摘了下来。「扔掉!」奇诺松开手,PATHADA掉在两人中间,咚的一声,半截插在了雪里。20来岁的男人正要去捡,旁边的40来岁男人止住了他,接着说。「把防寒服脱下来。慢慢地。一只袖子一只袖子地来,先从前面脱。」奇诺按命令脱下了防寒服。里面穿的是黑色的夹克,腰间系着宽大的皮带,皮带上带着几个储物袋。「向后转,要慢!」奇诺转过身去。皮带上夹着那支猎取兔子用的PATHADA的枪套,奇诺称之为[森中人]。「不出我所料。把那支PATHADA慢慢用右手拔出来,然后扔掉。慢慢地!」「你还真清楚啊。」奇诺看着艾鲁麦斯说。右手拎着[森中人]的枪管从枪套里抽出来,丢掉了。「手举着,转过来。慢点。」奇诺举着双手,慢慢面朝向男人们。有两个人要靠近奇诺,这次是持PATHADA的30来岁男人制止住他们。「等等,你还有匕首吧,放那里了?」奇诺做出难过的样子,有些嗔怒地说。「到处都有。」「都给我扔掉!」奇诺慢慢将右手伸进夹克的口袋里,取出那把做菜时用的折叠式匕首扔到地上。奇诺又慢慢伸右手到皮带的储物袋里。拎着刀把取出一把匕首,折叠式的刀刃啪嚓一声自动锁住,奇诺把它也扔到地上。奇诺再次把右手伸到夹克左衣襟处,抽出一把双刃的匕首,扔掉了。又伸左手从右衣襟处抽出另一把同样的匕首,也扔掉了。「……」在男人们默默地审视下,奇诺开始脱套裤。从肋部拉下拉链,一条腿一条腿地脱下来。能看到里面穿的皮靴和裤子了。奇诺缓缓蹲下,用右手从靴筒处的暗兜里抽出一把细长的匕首,扔到地上。然后同样从用左手从左脚的靴子里拔出另一把丢掉。丢掉的匕首和扔在地上的发出叮当的金属碰撞声。「你……是卖刀的啊?」20来岁的男人不禁念叨起来。奇诺缓缓把右手绕到右腰后,从暗兜里拔出一把匕首。匕首的刀刃约15厘米宽,刀柄很粗,呈圆筒形。奇诺边用右手握着刀柄,左手握着刀刃,边看着端PATHADA的男人的眼睛,慢条斯理地说。「这是最后一把。」「扔掉!」说着,在30来岁男人的额头出现了一个红点。那是一束光。啪啪啪!连着响起三声嘶哑的破裂声。在匕首的刀柄上,和刀刃相接的部分有四个小孔,从其中的三个打出了子弹。从男人的额头,那个被红点照到的地方喷出了血来。随着爆破声的响起,40来岁的男人看到奇诺正向自己冲过来,胡乱地挥左手遮挡。奇诺晃过男人的手臂,左手将对方的左手从身后扣住,边朝男人身上顶去,边操匕首从男人左背的正中深深地刺了进去。被刺的男人「嘎」地发出短促一声的同时,额头上开了三个小洞的那个男人倒了下去。奇诺就势顶着匕首,推着男人朝20来岁的男人撞去。在瘦弱的男人被撞翻的同时,奇诺也从雪地里拔出了[加农]。奇诺扳起了枪机,站在那个被死尸压着,仰面朝天的男人跟前。「呀!」男人惊叫着。奇诺瞥了一眼倒在旁边,满脸是血的男人,然后将[加农]指向了最后的这个人。「救——」轰鸣和白烟出现的同时,奇诺的右手被后坐力振得抬了起来。男人的几颗牙齿像爆米花一样弹跳起来。男人的头一瞬间像触了电似的抖了一下,很快平静了。从肺里挤出的空气在他嘴里聚积的血里做了个气泡,扑滋一声破掉了。涌上来的血将男人脖子下的雪一点点融化了。奇诺站在三人的尸体前。流出来的血还在冒着热气。「好险哪。」艾鲁麦斯从后面对奇诺说,「受伤了吗?」「我没事。」奇诺回答得很简短,接着立刻补充道,「挺后怕的,我还以为就要命丧与此了呢。」然后,奇诺右手持着[加农]在那里站了一会儿。在清澈的蓝天和这片闪着银光的雪世界之间,奇诺的牙齿咯吱咯吱地响着。「已经没事了吗?」艾鲁麦斯问。「已经没事了。」奇诺点头说。从尸体上不再升腾起热气了。奇诺站在了卡车的货箱前,小心翼翼地握紧[加农],慢慢打开了门。「原来是这样。」奇诺低声说着,朝货箱里看了一会儿。然后将两扇门板打开,阳光照了进来。在不怎么宽敞的货箱里,丢着不少雪白的骨头。是人的骨头。有细长的肋骨和指骨,像铲子一样断开的肠骨,还有被折断吸光骨髓的大腿骨。一旁滚落着几个用过的固体燃料容器。从货箱上截取下来的一块铁板上也堆放着一些烧焦的脊椎骨。在货箱的角落里的,就是这些骨头的主人的头。长长的金发捆在了货箱的管子上,不怎么大的头部轻轻向下耷拉着。恐怕是个和奇诺年纪相仿的少女。眼睛和鼻子都没有了,只剩下几个黑洞洞的窟窿。脸颊和下颚的皮肉早就被削掉,整个头盖骨呈向下探出的样子。大大张开的下颚勉勉强强和头骨连着。在头骨前部,开了一个拳头大的洞。脑子一点不剩。在头盖骨对面的角落里,精心地挂着一件鲜艳的黄色晚礼服。「……艾鲁麦斯,看到了吗?」「嗯。是吃剩的渣滓。」听了奇诺的提问,艾鲁麦斯答道。奇诺看了看在倒在脚旁的男人们的尸体。「在这之前,是重要的商品,吗……」「那,她在这之前是谁呢?」听到了奇诺的低声私语,艾鲁麦斯问。「不知道。」然后,奇诺慢慢关上了门。在关门的时候,对少女说。「是你不对。但,你也并不想死吧。」「耽搁不短了。我们立刻出发吧。」奇诺说着,拾起了丢在地上的匕首。奇诺拾起[森中人],枪管里灌满了雪。奇诺空放了两枪,然后拉上保险,放回腰后的枪套里。接下来,奇诺使劲全力拔出插在男人背后的那把匕首。把还带着血的刀刃在雪里插了好几遍,直到干净为止,然后在死尸的衣服上蹭了蹭。在刀把后面有一个拧进去的盖子。奇诺将盖子打开,从中取出三个空弹壳。奇诺又从皮带上装的[森中人]的备用弹仓里取出三发子弹,装进刀柄里。最后,奇诺把这柄暗藏PATHADA的匕首收回了右腰的暗兜里。奇诺穿好套裤和防寒服。将[加农]归回原位,迅速收拾好帐篷,将所有的行李放到艾鲁麦斯上,发动了引擎。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奇诺回到了卡车旁。蹲在拿PATHADA的那具尸体旁。奇诺摘掉左手的手套,中指上戴着那枚戒指。银质的指环上镶嵌着几颗小小的绿宝石。奇诺看了看自己的左手几秒钟。奇诺摘下戒指,放回从口袋中掏出的小盒里,又将盒子装进男人胸前的口袋里,小声说。「这个,还给你,因为我没能救你们。」艾鲁麦斯用和奇诺同样的音量低声说道。「什么呀,还真那么在意。」奇诺跨上艾鲁麦斯,戴好帽子,在脸上罩好风镜。奇诺轻轻握了握离合器,引擎发动正常。艾鲁麦斯说。「走吧。」「说得对。」奇诺说。尽管没有东西落下,奇诺轻轻回过头。在树枝上,皮毛并排挂在一起的三只兔子看着奇诺。「别怪我,因为我们是人。」奇诺说道。MOTORADO开动了,从卡车,帐篷,还有那四具尸体旁驶过,很快不见了踪影。第二话 过分保护第二话过分保护—DoYouNeedIt?—在到达这个国家第二天的中午,奇诺吃完饭,走向停在停车场一角的艾鲁麦斯。就在艾鲁麦斯停泊处的前面,有一对正在激烈争论的男女。两人都30岁左右,看起来像是夫妻。在他们旁边站着一个10来岁的男孩子,可能是他们的儿子。男孩一脸恍惚的表情,就像个迷路的孩子。父亲说话了:「所以我说了,你这么做是保护过分了。对他并没有好处。」母亲反驳道:「不,是你太过于严厉了。我认为这种程度对孩子刚好。」三人站在奇诺和艾鲁麦斯之间,各自的表情都很沉重。奇诺开口道:「那个,」还没等奇诺说出「不好意思,能稍微让开一下吗。我的MOTORADO停在后面。」这些话,父亲刚好回头看见奇诺,问道。「我说,你怎么认为?」「哎?突然这么问,我也……」奇诺诧异地说。父亲正准备说什么,母亲赶忙抢过话来。「其实呀,是因为他说,孩子不需要用防弹背心。」「做什么事还需要防弹背心吗?」奇诺问。父亲答道。「是战争。我儿子要去参战了。」「是,战争吗?」「没错。几个月前,战争在我国也开始了,这在建国以来还是第一次,所以正在招收志愿兵。今天我家的儿子要去应征。这可不是我自吹,我儿子相当优秀,一定能成为出色的士兵。说不定还能成为英雄回来。……但是,明明没这个必要,可妻子非一个劲儿地让儿子带上防弹背心不可。」听了这话,母亲语气强硬地反驳道。「你说什么呢!防弹背心能保证不受迫击炮弹片的伤害呀。」「卧倒在地上不就行了。况且在战场上还有战壕。」「就算有战壕,也难免有个万一不是。而且,要是为了这种无聊的原因受了伤可就当不成英雄啦。我们也得为这孩子加把劲才行。」「防弹背心可很沉哪。动作也会迟缓的。像蝴蝶般飞舞,像蜜蜂般勇猛!在军队里这才是好样的。况且就自己一个人穿了防弹背心,会被其他士兵捉弄笑话的。」「才不会呢。就说这是妈妈送的礼物,堂堂正正地说就行了。」奇诺观望了一阵两人的舌战之后,看了一眼旁边站着的男孩子。「最关键的是,孩子是什么意见呢?」奇诺说完,母亲看了看儿子。母亲蹲下,把手搭在儿子肩上。「说得是呀……玛儿,你怎么想?需要防弹背心是吧?你是听妈妈话的乖孩子对吧?」父亲也蹲下,鼓励似的握着右拳问。「心里怎么想就怎么说,玛儿。才不需要防弹背心这种破玩意呢,对吧。你也是个男人,是爸爸骄傲的儿子。」母亲说。「妈妈也好,爸爸也好,最尊重的就是玛儿的意见。玛儿你自己来决定。」父亲问。「是呀。你觉得谁说得有理?」孩子战战兢兢地开了口。「我,不想去参战。」父亲一下子站起来,低头审视着儿子,用和刚才截然不同的强硬口气说道。「你说什么!这可是为了你好啊!」母亲一下子站起来,低头审视着儿子,同样强硬地说。「是呀。通过参战做为跳板,将来可以被推荐去好学校啊。然后进好大学,好公司。明白吗?是为了玛儿的将来好啊。而且,你不是说班里同学都要去参战吗,你愿意输给他们吗?你愿意被大家落下吗?」「可,可是,优君的爸爸妈妈说了,绝不让优君上战场……」孩子说的这些话都被母亲顶了回去。「优君家是优君家!咱们家是咱们家!」「没错。和别人攀比这可不好!」被双亲怒斥,孩子脸上浮现出了无所适从般的惶恐。母亲从自己的皮包里取出防弹背心。这还是一件全新的,装在透明塑料袋里。上面还挂着写有「祝贺新兵!双肩佩戴舒适的新型防弹背心。配有专用于处在生长期儿童使用的身高可调节背带。可以长期使用。」的牌子。母亲屈下膝来,温柔地推了孩子一把。「听话,玛儿。穿上防弹背心,去新兵募集处吧。有妈妈跟着你去。」「所以,我不是说了不需要吗。你这种过分保护绝对没好处的。」「哎,我替儿子着想哪点不对啦?」「不是不对。可就是有些过火。」看着再次展开舌战的父母,孩子又一次说道。「我,不想参战。」「怎么又说这种话?跟你这个胆小鬼的妈一样……」「你说什么。顽固的地方我看像你。真是……」父亲和母亲无可奈何地说着。孩子看起来就要哭出来了,小声说。「我……不想参战……」奇诺对孩子的双亲说。「包括到底去不去参战这个问题在内,你们三人再好好考虑看看怎么样呢?」话音未落,双亲同时朝奇诺转过脸来,漠然地盯着奇诺。「你这个人,能不能少对别人家的教育方针指手画脚啊。」「说得对。我是我们的问题,我们正在认真考虑孩子的将来啊。」「唉……」奇诺短短地叹了口气。母亲拉过孩子的手,准确地说是拽过来。「行了,总之先走吧。孩子他爸也一起来。防弹背心的事等到了地方再做决定。再不快点的话,募集处该关门了。」「是呀。走吧,玛儿。」然后,双亲带着孩子走了,很快他们的身影从奇诺的视野里消失了。「……」奇诺沉默着轻轻摇了摇头。靠支架立在面前的艾鲁麦斯说话了。「辛苦你了,奇诺。」「真累呀。」奇诺说着,跨上了艾鲁麦斯。第三话 魔法师之国第三话魔法师之国—PotentialsofMagic—天气热得像蒸笼似的。在这里有一条路。这个地方到处都是沼泽。平坦的大地上积着一滩滩的水洼,水草长得十分茂盛。这条路就像是一条把沼泽地缝上的线一样,蜿蜒曲折地向远方延伸着。路是由茶褐色的土堆砌而成的,虽然足够宽,但由于雨水的侵蚀,路两边已经塌陷了下去。路中央也几乎没有什么干燥的地方了。整条路简直就像是被酷热和湿气溶解掉了一样。沼泽里颜色艳丽的水鸟发出像被掐住脖子一样的叫声骚动着,霎时像被什么惊动了似的,一齐展翅飞了起来。一台MOTORADO出现在泥泞的路上。这是一台后备箱上满载着行李的MOTORADO,引擎嘈杂地响着。骑手穿着衬衫,外面套着黑色的坎肩,领口大敞着。腰间系着宽大的皮带。乌黑的头发上顶着带帽沿的帽子,脸上罩着风镜。在风镜下是一张年轻的脸,看起来约10来岁左右。在他的右腿处挂着一把装在枪套里的PATHADA。这是一支每开一枪都要拉起枪机的单手制动式的左轮。骑手慎重地驾驶着。有时车轮陷在泥潭里使得车子失去平衡,也有时车子后轮空转,翻卷着泥水从坑洼里冲出来。「虽然说过不止一次了,但我还要说。这真是条破路。」MOTORADO向骑手说。「啊,比预想的要多花时间了。哦……好险!」骑手边回答边重新调整后轮打滑的MOTORADO,面颊上已经浮现出了豆大的汗珠。「况且,奇诺,」跑了一会儿,MOTORADO搭话道。「什么?」被称为奇诺的骑手反问。「费这么大劲去的这个国家要不是无聊透顶的话,那可就太划不来了哦?」「呵呵,话虽是这么说,记得有人说过『不管什么样的国家都有值得一见的地方』。」「也许是吧。」「要真是这样的话,其实去哪里都差不多。艾鲁麦斯,趁现在还来得及,想换条路吗?」奇诺在风镜下游移着视线说。话音一落,奇诺就在相对还算比较干燥的路面上停住了艾鲁麦斯。「你准备怎么办?我是无所谓啦,再往南一些还有一条路,也能到达另一个国家。」艾鲁麦斯考虑了片刻,然后说道。「我不过是发发牢骚,奇诺你决定好了。」「是吗……那,我们就接着这么走吧。」「明白。理由是什么呢?」「倒也没什么。不管去那个国家也好,既不是说有什么人在等我,也不是有人需要我做什么。只是因为要往回转太麻烦了。况且也不能保证别的路就会比这条路好走。」「就因为这呀。」奇诺发动起艾鲁麦斯,再次轧着泥水前行。和刚才一样,速度还是很慢。「艾鲁麦斯要是能在水上跑多好啊,这样一来就能直穿过这片沼泽了。」奇诺半开玩笑地说。「那不可能。MOTORADO从不会在水上跑。」艾鲁麦斯认真地说。「你试过么?」奇诺问。「不用试也知道。MOTORADO做不到的事多了。和人类不一样。」「我也不能在水上走啊。」奇诺话音未落,艾鲁麦斯立刻答道。「造船不就得啦,你是人,能做得到吧。」「倒是这么回事……不过,」「不过?」奇诺喘了一口气接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