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面的窗户是我打破的。」「是小岛太太?」不是彩花,也不是外面来的无聊人士,而是聪子?「看吧,不是我。」彩花胜利地说。但结果只是聪子先打破的而已。「但是彩花想丢石头是事实。」「丢了跟没丢完全不一样。」「不是彩花你自己决定不丢的吧。要是我没在那时候回来的话会怎样呢?」「你才是,要是小岛太太没拉警报器的话会怎样呢?既然你这么说,那就算我打破窗子好了。再怎么样都比杀人凶手强上几万倍。」不管抱着多强的杀意,杀了人跟没杀有天大的差别。越过界线还是放弃,是由意志力决定的。伦理观念、理性、忍耐力。但只是这样的话,自己现在已经变成杀人犯了。有没有前来阻止的人反而是决定性的要素。没有犯罪的人绝对没比较伟大。有人来阻止自己。没有人阻止高桥淳子。差别只有这样。有时候光凭自己的意志是无法控制行动的。这点她亲身体验到了。她没有信心能说不会再对彩花做出同样的事。下次再陷入同样状况时,要是没人阻止,她可能真的会杀了彩花。「或许我们不要住在一起比较好。」真弓叹息道。「啥?你突然胡说什么?」「我是考虑过的。彩花不喜欢这里不是吗?讨厌云雀之丘不是吗?这样的话你跟爸爸到别处去住好了。回到以前住的地方,爱上哪所高中就去考哪所。把一切都怪在我头上我承受不了。一定还会发生像今天这样的事。所以在那之前离开比较好。」「果然这个房子比较重要。你只要有这个房子就好了,所以才嫌我跟老爸碍事。你根本不想为了我一起离开这里。」「不管去哪里,只要在一起就一样不是吗?离开云雀之丘,彩花就考得上第一志愿的学校吗?就算考上了,三年以后还要考大学,或者是找工作。社团活动可能不好玩,跟朋友可能吵架,也可能失恋。这些彩花全部都会觉得是我的错不是吗?」「做父母的就应该都接受啊。」「那我就做不成你母亲了。」「喂,小岛太太,你听这个人说的是什么话?」彩花转向聪子求救。聪子瞥了真弓一眼,轻声叹了一口气,对彩花说:「你妈妈累了。被自己的孩子指着鼻子你啊你的叫,当然不想再当妈妈了。彩花,你是有多了不起,能对妈妈这么没大没小?将来是打算得诺贝尔奖吗?但是得诺贝尔奖的人是不会对自己爸妈这种态度的。」彩花唰地起身,弓着背瞪着聪子。被外人这样指责很不好受,但真弓只默默地看着她们俩。她要说的话都已经说完了,现在一切都无所谓了。真想去洗澡然后上床睡觉。只有这样而已。对了,启介怎么这么晚还没回来?但那也无所谓。「什么意思?头脑不好就连说话的权利都没有了吗?」「怎么会解释成这样呢?」「结果你也看不起我。打破对面人家窗户的人跩什么跩?」「只不过听到一点不中听的话,连我也被你没大没小地乱叫了。我是抱着云雀之丘老居民的信念才丢石头的。传单也是我带头贴的,要是有人要问是谁做的,我会堂堂正正地站出来承认,然后抬头挺胸告诉大家,老居民是怎样守护云雀之丘一路走来,我们是多么爱云雀之丘,对这次的案子感到有多么愤慨!」聪子挺直腰杆毅然决然地说。「……你回去吧。」彩花喃喃说着用大毛巾盖住头,避开聪子的视线。「也是,我也该告辞了。你们俩就一起说我的坏话和好吧。既然你们家先生逃走了,这样我反而比较安心。」你们家先生逃走了?刚才好像也听到过这句话。真弓反覆咀嚼,终于意会这非同小可。「您是什么意思?」「我一开始就说了啊。你们家的主人早就回来了。我在外面碰到他,正跟他说话的时候你们就在里面闹起来了。我叫他快点进去阻止你们,他竟然拔腿就跑。所以我没办法才自己来的。」「他到哪去了?」「这就不清楚。反正下坡去了。啊,真是的,已经这么晚了。都半夜了呢。晚安。」聪子站起身来走出客厅。真弓听见大门开关的声音。她望着彩花,但两人都没有开口。不知道该说什么。真弓虽然挂心启介,但已经没精神也没体力了。先逃的人就赢了吗?早知道,凶杀案发生的当晚,自己去了便利商店就不回家,干脆逃走反而好。彩花把大浴巾裹成一团,走出客厅。她要避免两人独处吗?真弓靠向沙发,闭上眼睛。什么都不愿意想了,就在此时——「喂,你们在干什么!」小岛聪子的声音从打开的窗户传进来。到底又怎么了?真弓很想不予理会,但已经听到声音了。没办法。虽然警报器没响,但再发生什么大事可不行。真弓把手撑在膝盖上,疲累地站起来。她把大门打开十公分左右,窥探外面。虽然看不见聪子的身影,但可以听到她不断地絮絮叨叨。她走到门外。没想到是这样——凌晨零点五十分——高桥良幸跟比奈子、慎司三个人默默地沿着深夜的坡道往上走。良幸想到网路上的恶意留言,一面想像自家最坏的情况,一面跟自己说:「没关系,我得坚强起来。」比奈子隔着口袋握着没响的手机。大哥在前面,姐姐在后面,已经无处可逃了。慎司低头望着脚尖。进入云雀之丘,自己家渐渐在望。良幸停下脚步,比奈子跟慎司也停下来。「怎么了?」比奈子问。「有人不知道在吵什么。好像就在我们家前面?」「真的。怎么办?是来恶作剧的吗?」「再走近点看看。」良幸沿着路边慢慢前进。慎司跟比奈子跟在良幸背后一面窥视一面慢慢往前走……。「啊!」比奈子叫出声来,全速往前跑。晚上十一点——远藤启介伸手要按门边的门铃,又收回手。他已经不知重复这动作几遍了。都已经到了这里还迟疑什么?他望着自己的手,一手握拳敲打另一手的手掌。分明是要给自己打气才这么做的,却被击掌的声音吓了一跳,不由得四下张望。现在实在不是贸然拜访他人的时间。就算几个小时前来过也一样。之所以无法下定决心在门前逗留,是因为一楼跟二楼都还有几间房间亮着灯,大家应该都还没睡。假称忘了东西来拿好了。虽然时间已晚,这个借口还不至于令人起疑。工作的资料、家里的钥匙、钱包、手机……既然没有事先联络就来,还是说手机好了。就说有电子钱包的功能。启介再度朝门铃伸出手。对讲机有镜头。他深呼吸了一下,用食指按下门铃。不一会儿有个男孩的声音说:「哪位?」他本来以为一定是大人应门,难道是父亲不在家,还是在洗澡?在这种时间来按门铃的人,对方可能觉得应该让男人来处理吧。「非常不好意思,这么晚还来打搅。我是今天来过府上的S装潢公司的远藤。我找不到手机,好像是忘在贵处了,所以来问一下。」启介朝着对讲机低头,支支吾吾地说。「请等一下。」对讲机挂上了。他听到有人在屋子里啪搭啪搭走的声音。不知道是不是在替他找手机。他有点过意不去。——我到底在做什么?过了五分钟左右,大门打开了。白天换壁纸的房间主人铃木弘树拿着手机,穿着凉鞋走出来。「今天真是谢谢您了。我觉得好像只有我自己搬了新家一样……您的手机是吗?我在房间跟客厅都找了,没看到呢。您把号码告诉我,我来打打看。」弘树说着打开自己的手机。启介说不出话来。告诉他号码的话,他一打,口袋里的手机就会响。既然要撒这种容易戳穿的谎,早把手机关掉就好了。还是要告诉他真弓或是彩花的号码呢?他不知道彩花的号码。但是给了真弓的号码,弘树打去她接了,谎话照样会穿帮。「对不起。」启介低下头。「说忘了手机是假的。其实我是想问一下我家对面人家的事情。我家对面的人家姓高桥,他们家的房子出了状况,我打算现在去偷偷处理一下。」「出了什么状况?」「窗户玻璃被打破了,到处贴了中伤传单,他家现在虽然没有人在,但要是有人回去看见,一定非常难过。我想替他们换窗玻璃,但那样可能是非法入侵,所以至少把那些传单清掉。但要是被人知道是我清掉的,会跟邻居发生冲突。事实上贴传单的就是附近邻居,所以他们一定会不高兴。所以我就想该怎么办呢?想起白天听到你们谈话,你们好像跟高桥家的小姐很要好,不知道能不能来帮忙……所以才来跟你们商量。」启介下了决心一口气全说出来。他从口袋里掏出纸手帕擦拭脸上的汗时,手机掉到地上了。然而弘树并没有皱眉。他似乎在思考。「不好意思,请等一下。等我一下子好吗?」弘树说着急急进入家里。独自被留在门前的启介只能等着他回来。——我到底说了什么啊?躺在休息室的床上也睡不着。眼睛一闭上就觉得平坦的床好像哪里倾斜了一样。只不过喝了一罐发泡酒,不可能是喝多了。就这样下去好像会滚落到黑暗中。启介慌忙睁开眼睛。可以在这里过夜吗?本来打算明天下班之后若无其事地回家,但那样就能回到原来的牛活吗?不知怎地他觉得今晚非回去不可。明天的话我家就无法复原了。虽然没有根据,但他心中充满了不安。自己逃走的这个事实,趁今晚还来得及弥浦。他想要一个回去的理由。更想要一个逃走的理由。因为他碰到了小岛聪子。不是逃走,而是回办公室的理由。高桥家的惨状浮现在他脑海里。无数丑恶的中伤传单。破掉的窗户。聪子堂而皇之地说这么做一点没错,自己一句反驳的话也说不出来。到头来自己就是无能。于是不由得就逃跑了。无论在家里还是外面部无法反驳。为了能安静过日子,避免无谓的争执,他一直以为沉默是最好的方法,但那样解决了什么呢?为了改善现状,自己能做些什么呢?答案就是让高桥家在天亮前恢复原状。不顾自家的问题,修复别人的家,这只不过是逃避而已。然而今夜回去就能当成是离开的理由。他从办公室拿了垃圾袋跟清理的工具和溶液。既然如此决定,就直接回云雀之丘去就好了,为何还要到这里来呢——大门打开了,弘树走出来。「让您久等了。」他头上绑着毛巾,穿着运动鞋。「要去清理比奈子姐姐他们家的话,这不止是要不让邻居知道是叔叔你清理的,我也一起去帮忙吧。」「不用,已经很晚了,我不是来要你们现在跟我去的。」启介急急拒绝。半小时前——他走上云雀之丘的坡道时,不止一次停下脚步。他真想掉头回办公室去。把对面人家清理干净到底有什么意义?今晚回去到底能改变什么?他真想消去心里的这些声音。他想跟别人宣告自己要做的事。谁都可以。但可能的话能了解自己行动的人最好。于是他想起了傍晚在铃木家听到的对话。他们家姐弟认识高桥比奈子,还担心她。而且他们家的气氛非常好。就因为这样他才来的,没想到男孩竟然说要一起去。不,或许他心中原本就暗自期待。「但是我想去。拜托您了。」弘树低下头。「但是父母会担心的。」「妈妈已经同意了。她刚洗好澡不方便出来,叫我带我们家的垃圾袋去。要是担心那边邻居的话,把垃圾带回我们这里丢就可以了。妈妈说她想自己去,但爸爸就快回来了,所以让另外一个人跟我去。」弘树打开门,弘树的姐姐出现在门后。「她是比奈子姐姐的朋友。」弘树说。她虽然看起来不怎么热切,但把运动鞋的鞋带紧紧系好后,对启介深深行礼说:「拜托您了。」「那我们走吧。」启介带着别人家的两个孩子,开始朝云雀之丘走去。姐姐沉默不语,弘树哼着歌。他们已经无法停下脚步了。到了云雀之丘,自己家已经安静下来。房间亮着灯,但没有叫声也没有摔东西的声音,跟平常一样只有电视的声响。启介安心地叹了一口气。「这太过分了。」弘树忿忿不平地说。姐姐也惊愕地望着无数的传单。「这就开始吧。」三人手拿着垃圾袋,开始清除传单。凌晨零点三十分——真弓瞪大了眼睛。小岛聪子在高桥家前絮絮叨叨地不知在抱怨什么。对方有三个人,她本以为是来看案发现场的外地无聊人士,但其中一人怎么看都是启介。他手拿着大垃圾袋,撕下高桥家围墙上贴的传单。另外两个年纪跟彩花差不多的男孩和女孩她从来没见过。他们毫不理会聪子,专心地撕着传单。这些玩意不止是用胶带贴上去的,还用了胶水,一张还没撕完手就黏糊糊的了。启介为什么在做这种事?自家发生大事他不是逃走了吗?竟然在清理对面邻居的家。惊愕之后开始觉得这一幕可笑万分。「远藤先生,你到底是打算怎么样?几小时之前我才跟你解释过这是表达我们云雀之丘居民的信念。」聪子咬牙切齿地说。「是,我听到了。小岛太太你们这些老居民非常重视云雀之丘的心情我很了解。但我不觉得这种作法是正确的。」启介反驳了聪子。虽然声音很小又有点畏缩,但的确反驳了。真弓第一次看见启介这样。「你还真能说这种了不起的话。你们家出了大事呢。话先说在前头,你逃走了,要不是我代替你进去,令千金现在可能已经死了也说不定。」「什么……」「你要是以为我说谎的话,可以去确认一下。」聪子转过身用圆圆的下巴朝这里一指,启介也望过来。两人的视线同时落在站在门口的真弓身上。真弓虽然想逃进家中,脚却动不了。她避开聪子的视线,望着启介,但完全看不出他在想什么。她并不是现在才不了解他。启介的鸵鸟主义常常让真弓不悦,但晚餐是冷冻食品、买稍微昂贵的地毯之类他也都不会抱怨,有时候反而觉得轻松。沉默的启介到底在想什么,她有想过吗?听到聪子说:「令千金现在可能已经死了也说不定」时,启介在想什么呢?是轻蔑我吗?担心彩花吗?但是他既然没有赶过来,可能是觉得聪子太夸张了,还是该把手头的事做完要紧。一定是这样。这种时候还有能专心做的事,真弓真羡慕启介。她走下台阶,穿越狭窄的道路。「我也来帮忙。」真弓跟启介这么说,从放置在围墙前面的垃圾袋中取出一个,撑开让空气进去,伸手撕下写着:「云雀之丘之耻!」的纸张。胶水黏得很紧,没法一下子撕干净,她用手指慢慢剥着黏在墙上的部分,很奇怪地心情平静了下来。「等一等,怎么连你也来凑热闹?」聪子在真弓耳边说,但她不予理会继续撕别的传单。写了这么多污言秽语,用胶水黏得死紧,上面再贴胶带,真是太恶劣了。不管多么在乎云雀之丘,这样也太过分了。她竟然怀疑是彩花做的。今晚的骚动全都是因此而起。要是没这玩意,今晚本来可以平静度过。这种玩意没有才好。今晚发生的事也一样。高桥家发生的凶杀案也是。一切都能化为无形的话真不知道有多好。「住手!」聪子伸手搭上真弓的肩膀。真弓没有回头。这道围墙回复原状的话,今晚的事情就可以当作没有发生。只是这样而已。「你们是谁家的孩子?我没有见过你们。你们有什么权利做这种事情?」聪子逼近正在撕传单的女孩。但她也不看聪子一眼,专心看着传单不停地撕。她好像发泄怒火般,眼中含泪。她也感到歉疚吗?他们到底是谁家的孩子,为什么跟启介在一起?「现在不该是小孩子在外面游荡的时间吧。你们上哪里的学校?反正应该不是什么好学校。明天我会打电话到你们学校去。」聪子望着男孩说。她双手紧握着小包包,难道是想把警报器拿出来吗?男孩一面哼歌一面清除传单,他爽快地转向聪子。「请便。阿姨你才是,有什么权利阻止我们?你好像说这些是你贴的,那我们可以去报警吗?」「我身为创立云雀之丘的老居民,有权利跟这家人抗议。」她毅然地说,男孩一下子畏缩了。「没有!」女孩大声说。「谁都没有权利责备比奈子!比奈子做了什么对不起阿姨的事吗?在这里摆出一副受害者的样子,你到底有什么地方不便了?」「云雀之丘的风评受损了。『云雀之丘菁英医师遇害?案子取了这种名字,被人说我们傲慢、自负、看不起别人所以遭了报应;云雀之丘全体都被攻击了。」「那是因为阿姨你们平常就是那种态度。所以其他人才趁着发生了凶杀案攻击你们不是吗?不是比奈子家的错。大家对云雀之丘这种高级住宅区反感,是住在这里的居民自己的错。」「你说什么?」「想跟学校联络的话就请便。我上S女校的高中部。班导师姓大西。她应该会对你说十遍对不起吧。她那么做只会让比奈子更难堪,但她本来就不会想到。真是靠不住的老师。不管阿姨说什么,我在让这里恢复原状之前不会罢手的。这种东西我一张也不想让比奈子看到。我是比奈子的朋友,有权利清掉这些。」「啊……」启介一面绑住装满的垃圾袋一面叫了一声。真弓也停下手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哎哟……」高桥比奈子站在对面两盏路灯后面。她身后是良幸跟慎司。凌晨一点——比奈子奔上坡道。步美站在家门前。周围很暗看不清楚,但那个身形绝对是步美没错。旁边是弘树。他们在干什么啊?她突然有不祥的预感,停下脚步躲在路灯柱后面。自家的围墙上贴了好多纸。那是步美?步美把手上的纸揉成一团,扔进旁边的垃圾袋里,然后继续撕别的。可以装一星期份垃圾的大型垃圾袋里已经装了一半。步美不是在贴是在撕。弘树也是。然后对面的叔叔跟阿姨也是。有另外一个阿姨在跟步美抱怨。小岛聪子。步美不理她,她又去对弘树说。弘树轻松地回她,聪子更加激动,步美对她大叫。——我是比奈子的朋友,有权利清掉这些。不是透过不断开阖、螺丝都快松掉的手机,而是亲耳听见步美说话。朋友。朋友。泪水决堤而出,真是涕泗纵横。比奈子吸着鼻水,感觉到有人在看她。对面的叔叔。接着是阿姨、弘树,然后步美也转了过来。她们站着对望,弘树推着步美的背说:「过去啊。」比奈子迎向迟疑地跨出步伐的步美。两人到了伸手可及的距离,停下脚步面对面,但都说不出话来。步美刚刚还跟聪子大声争辩,现在却沉默地低着头。比奈子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她看见步美右手还捏着纸团。「谢谢。」说着眼泪又流了下来。「谢谢。这么晚了还赶在我们回来之前清传单。真的谢谢你。」站在比奈子身后的良幸接着说:「谢谢各位。」良幸朝远藤启介跟真弓鞠躬。比奈子也一起低下头。她不知道步美他们怎么会跟对面的夫妇在一起。他们是偶然因为相同的目的而聚在一起吗?「谢谢您。」步美也对启介鞠躬。越来越搞不懂了。「是远藤先生到我们家来说的。」步美跟比奈子说明了事情经过。白天的时候启介到铃木家替弘树的房间换壁纸。「远藤先生说想让对面人家恢复原状。傍晚的时候他听到我和弘树提起了比奈子……是这样吧?」步美转向启介。「嗯。是啦。」启介抓抓头含糊地说。步美再度转向比奈子。「对不起,比奈子,你一定很难过。我都没传简讯给你,因为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班上大家都说:『好可怕』、『真烂』什么的,留言版上也有好多更糟糕的话。比奈子的书桌跟置物柜都给人乱涂了,班导装作没看到……」「说这些干嘛?」「要是给比奈子传简讯,就跟那些人唱了反调,我害怕……」步美不顾弘树阻止继续说道。想像中的事真的发生了,让比奈子心痛不已,但她知道步美不是为了让她难过才说的。步美是死命想道歉。「远藤先生来的时候其实我还很迟疑。我害怕会不会连没见过面的人也对我有敌意。弘树硬拉着我来。他一直叫我给比奈子发简讯。」「连这也说。」弘树嘟囔道。「对不起。但是来到这里看见这些传单,真的觉得不可原谅。这样做太卑鄙了。」步美瞪着聪子。聪子哼了一声,但步美不予理会,直直望着比奈子。「我什么忙也帮不上,只好拼命清这些东西,但这样也不能让你原谅我。跟这位阿姨比起来,我是你的朋友却什么也不做,不是更加卑鄙吗——比奈子,真的对不起。」比奈子对颤抖的步美伸出手。「不要道歉。我太高兴了。」比奈子哭,步美也哭,两人搂着哭成一团。旁边的良幸请启介帮忙叫计程车。启介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等一下,还没清完一半呢。有始有终吧。」「今晚你们肯来,就已经是我跟比奈了最大的慰借了。这样就可以了。真的非常感谢。」良幸从弘树手中接过垃圾袋,低头行礼。比奈子跟良幸对着坐上计程车的步美跟弘树不断道谢,挥手送别,直到看不见车子为止。【七月五日(星期五)晚上几点二十分~七月六日(星期六)凌晨一点四十分】第七章 云雀之丘晚上八点二十分——彩花瞪着真弓,两手举起观叶植物的盆子用力往地上一砸。无釉的陶盆破了,混杂着小石头的土在地板上四散纷飞。远藤真弓茫然瞪着跟泥土同样颜色的地板。——地板要用什么颜色好呢?深咖啡色看起来很稳重,也不显脏,但是刮伤或是灰尘的话,在深色地板上比较显眼。彩花也会比较有顾忌,还是浅咖啡色好了。——妈妈讨厌啦。我又不是骑三轮车的小孩子,不会把地板刮伤的。我也喜欢深咖啡色。——那就选这个吧。那个时候最开心。不用看彩花的脸色,可以正视她的眼睛。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每天结束的时候会想:今天是彩花没抓狂的走运日子、今天是彩花抓狂的倒霉日子。虽然每天都小心翼翼不要刺激她,但离卜次抓狂还不到三天,就又来了。到底这样的日子要持续到什么时候?真弓想不出安抚她的话,只能叹气。「不要把我当笨蛋!有话就说!」彩花仿佛要逼近真弓,穿着拖鞋的脚踏出一步,小石头在地板上发出喀啦声。又一步,喀啦。真弓觉得小石头仿佛陷入了自己的皮肤,浑身起鸡皮疙瘩。「……不要这样。我们不是说好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