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其他受欢迎的店家生意有多好,还是决定贯彻自己的步调,对吧?」「您说的受欢迎的店家,是指INODA COFFFF,或位于今出川通的Roc'k On咖啡店吗?」听到她毫不犹豫地说出几个咖啡店名,让我吓了一跳。INODA COFFEE是只要住在京都的咖啡爱好者都知道右店,使用自行烘焙的咖啡豆;Roc'k On咖啡店则座落于以学生众多着称的国立大学旁,是京都最近急速成长的热门店家。老实说,一周前和我分手的情人就是在那间咖啡店看到我和女生交谈,所以我才会对她说出的店名特别有反应。「这个嘛……我在逛街时也会和一般人一样去这些咖啡店坐坐,但目的不是因为嫉妒或羡慕,想查探其他店家的资讯。我只是忠实地将太太教给我的味道传承下去而已。」她的笑容非常温柔,带着一种连过世的人都不禁为之倾倒的高雅气质。「——喂,派差不多快烤好罗。」此时突然传来老爷爷慢悠悠的声音,打断了我们的对话。真可惜,看来要问出美味咖啡的秘诀得再找机会了。一打开烤箱,烤得恰到好处的苹果派甜香便在店内飘散开来。我立刻有种彷佛蝴蝶被花香诱惑的感觉,没想到刚才的女大学生三人组竟在这时起身前往结帐。「你们不尝一点派吗?」感到有些无趣的老人这么问道,有着一头咖啡发色的女生便回答他:「我们现在减肥啦,大叔你真的很过分耶。闻到这种味道,对人的心理健康实在不太好。」我看到笑着这么说的她那壮硕的体型,内心不禁暗想:所谓的减肥只是嘴上说说吧。三人组回去后,咖啡师开始收拾桌面,我则享用起切好的苹果派。甜中带酸的内馅和奶油香味完美融合。除了品尝薄厚适中的派皮味道外,还能享受其富有嚼劲的口感。在调味料的搭配上,无论是用来锁住风味而添加的少许苹果酒,或是味道不会太重的肉桂,都足以用「绝妙」两字来形容。「嗯,真是太好吃了。」我转眼间就吃完了苹果派,甚至想对做出这派的人说句甘拜下风,但是很不巧的,藻川老伯在不久前说要处理进货的事情,然后就离开了。「不知不觉就在这里待了好久呢!如果打扰到你们工作也不太好,我今天就先离开了。」「感谢您的惠顾。」咖哜师走向收银机。「若您今后有空,还请再来光顾本店喔。我绝对不会像叔叔那样怀疑您是坏人的。」她带着苦笑补充道。「感谢你们的招待。」「不客气。」她那若有似无的体贴让身为客人的我觉得很高兴。于是我忽略心中浮现的些许异样感,打算走出店,就在这时……「青山先生!」咖啡师又叫住我。她站在柜台另一端,伸手指着店门口旁边,食指前后摇晃的动作相当滑稽。「……啊。」我沿着她的手指往前看,这才发现自己有东西忘记拿。有个伞桶就放在店门口旁,我察觉到的异样感,正是先前那场倾盆大雨停了所造成的。不过,我刚才会发出短促的惊呼,不是因为对自己的粗心感到羞耻。「怎么了吗?」咖啡师轻轻地歪了歪头。我拿起伞桶内仅有的一把伞对她这么说:「咖啡师,你觉得这像是我会拿的伞吗?」我努力在相当安静的店内不发出噪音地打开弹簧伞——那是一把有如还没变成苹果派前的苹果般,颜色鲜艳的大红色雨伞。4「……其实跟您还挺搭的喔,虽然感觉有点花俏啦。」看到她脸上僵硬的笑容,我觉得她真的不用勉强自己称赞我。「我的意思是你弄错了。这不是我的伞。」「可是,这样一来……」她的视线移到伞桶上后就没再继续说了。没错。在我脚边的伞桶里已经没有伞了,也就是说我的伞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被遗忘在这里的红伞。「这下可伤脑筋了。我还挺喜欢那把伞的耶。」「真的很抱歉,是我们没有尽到保管的责任。」「呃,我不是在责怪你啦。反正如果不是非常注意的话,也没办法事先防范客人拿错伞嘛。」唯一庆幸的是雨已经停了。因为不知何时又会开始下雨,我决定放弃找伞,就此离去,但咖啡师再次拉住我。「既然您说很喜欢原本那把伞,代表您喜欢红色罗?」「咦?呃,我就说这把伞不是我的……」「但这把伞应该跟您的伞很像吧?所以才会怀疑是其他人拿错了。」我顿时恍然大悟。「这么说来,这把伞跟我的一点都不像耶。我的伞是苔绿色的。那种在便宜塑胶伞上看不到的暗沉色调让我爱不释手。怎么想都不可能和这把红伞搞混。」咖啡师伸手撑着脸颊,对我微笑了一下。「让我们一起思考看看吧!说不定有机会拿回青山先生您的爱伞。」接着她走进店内的吧台,背对着我开始翻找起什么东西来。「拿回?怎么做啊?」「一般来说,苔绿色的伞和大红色的伞是不可能拿错的吧?而且这把伞看起来跟全新的一样,也不会让人想偷换一把比较好的伞。我们应该要针对为何伞会被调换这点进行调查。根据调查结果,说不定能提高找回那把伞的机率。」「这样啊……那你现在究竟在做什么呢?」咖啡师转身面对我。「是这个啦。」从她的手上传来「喀啦喀啦」的声音。那是一个手摇式磨豆机。木箱外形上有个球形储豆槽,用来放入豆子,看起来相当典雅。没想到在我手上拿着不知道是谁的伞,正无计可施的时候,她竟抛下我开始磨起咖啡豆。「你在用手摇式磨豆机磨咖啡吗?」「是啊。我们的滤冲式咖啡所使用的咖啡豆全都是用手摇式磨的。据说这样咖啡豆比较不会因为摩擦生热而影响风味。另一方面,如果是浓缩咖啡的话,由于得极细度研磨,所以会用外国制的电动磨豆机。」虽然我要问的不是这个,还是不知不觉对她的话产生兴趣。「但如果客人点了之后才开始磨,应该挺花时间的吧?」「要是不在冲泡前才磨,咖啡风味就会打折扣。虽然让客人等待的确很不好意思,但一点都不辛苦喔,因为我喜欢这项工作。只要像这样一面转一面听着磨豆声,思绪就会变得很清晰,感觉连内心也彻底洗净了。」咖啡师这么说着,将沉重的磨豆机放在吧台上避免晃动,然后水平转动起握把,那模样就像在对咖啡豆们施加「成为好喝的咖啡吧」的魔法般。「虽然有人说咖啡因能提升思考能力和专注力,但我反而期待这个磨豆的动作能带来那些效果,等到我厘清思绪后,再喝杯咖啡来歇口气呢!」她的微笑也如同磨豆机般坚定不移。我再次谈起正题。「现在雨已经停了,这把伞应该只是主人忘了拿走吧!然后在先前雨还没停的时候,有个人偷了我的伞。」「如果是这样,那名小偷的伞又到哪了?」「啥?」我听不懂她在说什么。「就是因为他没带伞,才要偷我的伞,不是吗?」「但今天从早上就开始下雨了喔?」咖啡师的手仍旧不停转着。「如您所见,我们店面位置没办法让汽车等交通工具停在店门口。现在虽然没下雨,但其实今天的雨势相当大,很难想像会有客人光顾本店时没育带伞吧。这个伞桶平常当然都是空的,叔叔也不会随便拿走客人的伞。」「这样啊……嗯……那会不会是小偷不得已才拿着这把伞出门,心里觉得很丢脸,所以看到我的伞后,才偷换过来的呢?」「青山先生的伞是男用的,对吧?」「是啊,怎么了吗?」「您看,这把伞是女用的,所以物主是女性。男用的伞对女性来说,不仅握把很粗,尺寸也比较大,所以其实意外地难用,拿在手上也很显眼。觉得拿红伞太丢脸而忍不住偷伞的女性,竟然会认为拿男用的伞就没问题,在我看来其实有点说不通。」虽然我对她的论点持保留态度,但既然是以小偷为女性当理由,身为男性的我也无从反驳。如果是这样,为什么我的伞会被拿走呢?我甚至想,自己的伞是不是变成妖怪了?但不是雨伞妖怪的伞,应该不会变成妖怪才对。这把伞应该不是雨伞妖怪吧?我边这么想边仔细端详起我手中的伞。从大小来看,的确是女用的伞,颜色却是女童一定会很高兴拿着它上街,鲜艳得让人觉得刺眼的红色。都老大不小了还拿着这种伞在路上走,不禁让我怀疑起那个人对颜色的美感。为什么不干脆跟我一样选朴实的苔绿色呢——等一下,红色和绿色,圣诞节惯用的两个对比色。「哼哼,我知道答案了,咖啡师。」我摸着自己的下巴,抱着这次肯定没错的信心说:「这把伞的主人会不会是红绿色盲呢?」「色盲?」咖啡师转动握把的手停了下来。太好了,这次肯定没错。「我曾经听人说过,天生色盲的人当中,比例最多的就是红绿色盲,他们好像很难辨识出红色系和绿色系喔。据说全日本约有三百万人是红绿色盲,一点也不少见喔。」这次的两把伞正好就是红色和绿色。对于红绿色盲的人来说,两把伞的颜色看起来应该很像才对。「虽然两把伞的设计完全不同,但毕竟都是成人用的伞,而且人脑要在短时间内分辨物品的时候,似乎会优先根据颜色而非形状来辨别。」我知道日本国内曾经进行以下的实验。一般为了区分男女厕所而设置的标志是男性为站立的蓝色人形,女性则是红色且穿着裙子站立的人形。接着随意挑选一间男女厕并排的厕所,把红色男用标志挂在男厕门口,蓝色女用标志挂在女厕门口。结果呢——据说几乎所有使用者都走错厕所。这表示他们并非根据标志的形状,而是根据颜色来判断。「这把伞的主人在离开店内时只看了一眼伞桶,想也不想地拿起我的伞。他因为颜色而认定这一定是他的伞,才会没发现手把和尺寸都不一样。如何?这种情况应该很合理吧?」如果是这样的话,能拿回伞的机率就不算低。只见姐似乎深感佩服,对我微笑了一下。然后在我也学她露出笑容时,她继续手上的动作并说道:「我觉得完全不是这样。」喀啦喀啦喀啦。「……有什么地方不对吗?」「我这么问好了,假设您是红绿色盲,会想拿着鲜红色或苔绿色的伞出门吗?」唔,原来是这样啊。「我应该不会带这种伞出门吧!」「虽然只是我的想像,但色盲的人在买伞的时候,原本就已经很容易拿错了,还会刻意选择自己没信心分辨的颜色吗?这并不合理。」她的手以一定的速度转着握把,同时继续说明:「顺便再补充一点,据说红绿色盲者绝大部分都是男性。与男性每二十人就有一人天生是红绿色盲相比,女性大约六百人中才会出现一名。既然红伞的主人是女性,就能得知她是色盲的机率远低于男性。」这时我突然察觉她的话中有语病。「请等一下。就算这是把女用伞,也不能断定主人就是女性吧?反倒是我们刚才曾谈到对方是因为拿红色的伞而觉得丢脸,所以这把伞的主人说不定其实是男性。如果是这种情况,尺寸和握把的差异就不在讨论的范围内了。」听到我说的话,咖啡师先是瞬间恢复严肃的表情,然后笑了出来。「我说了什么奇怪的话吗?」「不好意思,我的反应太失礼了。但是我一直以为您其实知道这件事的……能够把伞拿走的人,只有在青山先生您走进店里后离开的那三名女性,不是吗?」喀啦喀啦喀啦。我的气势顿时弱了下来。「我竟然没发现,真是太笨了。正如你所说的,小偷一定就在那群女大学生之中。」咖啡师呵呵呵地露出微笑。「她们之中果然有您认识的人呢。」唔呃。我的喉咙深处发出奇怪的声音。「你怎么知道?」「这很简单,若非认识的人,您就无法断定她们是一群女大学生了。」「这种事从她们的气质就可以看出端倪了吧?因为京都是个充满学生的城市。」我不禁认真起来,提出没什么意义的反驳。「你刚才说『果然』,那又是什么意思?」「今天我带位时,原本安排您坐在桌子内侧的椅子,但您却刻意改坐在自己对面的椅子,对吧?您故意选择距离隔壁桌的客人较近的位子,会不会希望藉由背对她们,避免被坐在那里的某人知道自己在这里呢?这是我的想法。」她敏锐的洞察力让我觉得有些恐怖。那时我会避免和坐在隔壁的客人面对面,是因为那里坐着我认识的人,而且如果可以的话,我并不想跟她见面。于是我只能低头表示投降。「你真是观察得太入微了。那三个人离开时,有位女性曾和藻川先生说过话吧?她叫户部奈美子,算是和我有点关系的人。」「她是您的同学吗?」我更觉得惊讶了。「我说过我是学生吗?」「从您两次光顾都是在平日白天,以及告诉我联络方式时不是使用名片,而是写在便条纸上,还有那群女大学生中有您认识的人来看,应该都会先猜测您是学生吧!再加上您的年纪也比我小……京都又是个充满学生的城市嘛。」她得意地眨眨眼,但我并未正面回应她。「正确来说,我和她只是因为有共同的友人才认识。虽然见过几次面,但没有熟到能直接说她是我朋友。」在我认出户部奈美子时,她和朋友聊得正开心,我才会趁机换了座位。如果她到最后都没发现我就好了,但既然刚才店里发生那么引人注目的事,就算她想忽略我的存在也很困难吧!「哦,原来是这样啊。」咖啡师窃笑出声,停下转动握把的手。接着她拉开位于磨豆机下方的抽屉,眯起眼睛闻了闻刚磨好的豆子的香味。当我因为她陶醉的神情而心动时,她轻轻地对我微笑了一下。「这个谜题磨得非常完美。」「这样啊……」她想说自己的疑惑像咖啡豆磨成粉般,漂亮俐落地解决了吗?但她的说法才让我觉得一头雾水呢!「青山先生也是个不容小看的人呢!」「呃,你这是什么意思……」就在这时,伴随着一阵清脆的铃声,有人推开位于我背后的门。「不好意思……啊。」我愈来愈不知所措了。独自站在我眼前的不是其他人,正是户部奈美子。既惊讶又困惑的我忍不住看向咖啡师的脸,发现她露出了微笑。为什么我觉得她看起来好像有点乐在其中呢?「嗨,好久不见了。」虽然这么做实在很不自然,我还是试着跟她打招呼。「不好意思,我拿错伞了,青山你手上拿的那把才是我的。」她对着我递出我的那把苔绿色的伞。「原来是这样啊。那就还你吧。」我也把自己手中的红伞递给她。两人因为两把伞而有了接触。交换完伞后,户部奈美子站在正前方凝视着我,接着对我笑了笑,于是我也学她放松脸部线条。没想到她的态度还挺友善的嘛。或许是这个想法让我瞬间松懈下来吧!她略低的嗓音像是算准了这个时机似的,猛然刺进我耳中。「——你这烂人!」随之而来的是回响在店内的巴掌声。5我的左脸颊传来阵阵刺痛。当我含着泪水用手背冷却发烫的脸颊时,咖啡师给了我一条沾水的湿毛巾。「哎呀,太感谢你了,哈哈哈……女人心真难懂。」我勉强装出从容的样子,却显得有些无力。咖啡师先是露出担心的表情,过了两秒后才说:「您认识她的尊堂吗?」「尊堂?喔,是指母亲啊。我不认识,你为什么问这个?」「因为她刚才说了句『我会跟妈咪告状的』(8)啊。」户部奈美子在数分钟前用尽全力赏了我一巴掌后,就抛下这句话离开咖啡店了。她是真的搞错这句话的意思,还是在调侃我呢?「刚才是我刻意隐瞒没说。」我边用毛巾的冰凉感舒缓疼痛边说,「户部奈美子是我前阵子刚分手的前女友的好友。」虽然我不太喜欢「前女友」这个单字,但一时也找不到适当的称呼。我前女友和户部奈美子就读的大学、科系和参加的社团,甚至连打工地点都一样,关系比情人还亲密。虽然我也因为这样才得知户部奈美子这号人物,但话又说回来,这两个人竟然连举止粗暴这点都一模一样,真让人觉得不舒服。8日文的「妈咪」发音(mami)与女性名字相近。「她应该是今天在这里全程目睹我和你的互动,才产生误会吧!像是我才刚跟女友分手,就立刻搭讪其他女生之类的。」咖啡师皱起眉头,不过看起来不像是因为我的话才感到不快。「我一直以为她对青山先生有好感。」「你说奈美子吗?这怎么可能。」「因为我早就看出她会再回到这里。」我的视线望向没有拿着毛巾的手所握着的东西。「所以这把伞是她故意拿错的罗?」「没错,她这么做是为了制造能折回店里的藉口,好再跟青山先生见面。」如果只看结果的话,她的推测很明显是正确的,但也有几个无法厘清的疑点。「如果只是想回来拿伞的话,只要假装忘记带走不就行了?为什么要特地拿走我的伞呢?她们离开店里的时候,雨应该早就停了才对啊。」若当时还在下雨,她只要一拿起别人的伞,就会立刻被朋友纠正才对。正是因为雨停了,她才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偷换伞——但这种情况应该更适合以「忘了拿伞」为藉口,不是吗?雨停了才忘记拿,用这个理由就不会有问题才对。咖啡师仍旧不改其微笑的表惰。「她应该想让青山先生在这间店停留得愈久愈好吧。」「这样我更无法理解她的想法了。与其拖住我,还不如早点折回这间店。她后来再次出现在店里时,已经过了很长一段时间了喔。在这期间,如果不是你拉住我的话,我甚至一度放弃找伞,打算直接离开呢!」「因为她没办法立刻折回来啊,当时还有朋友跟着她嘛。」「朋友?虽然在朋友面前甩男人耳光的确不太好,但还是可以找理由先离开这里,事后再一个人折返,没道理不能立刻回来……」「所以,如果一走出店门就马上说要折返,朋友一定会跟过来,不是吗?」咖啡师像是在温柔教导一位迟钝的学生似地说。「这附近能让她们消磨时间的地方并不多。如果告诉朋友,自己忘了拿伞,可以想见她们会干脆跟着自己折回来。但只要走到比较宽广的街道,能打发时间的店家就很多,也比较好开口跟朋友说『在这里等我一下』吧?为了让青山先生在自己离开后又折返的这段时间内尽可能留在塔列兰,她才会拿走您的伞。」既然她都说明得这么详尽,连我也听懂了。简单来说,户部奈美子在极其偶然的情况下看见我和美星咖啡师状似亲密的样子,心想这机会千载难逢,不赏我一巴掌不甘心,于是便巧妙地支开朋友,想出能和我正面对峙的方法,也就是故意拿错这把伞。没想到她为了打我一巴掌,竟然想出这么麻烦的计划。女人心真难懂。不过,在我眼前的这位女性似乎也如此。「我原本心想,就算不是为了告白,应该也是与其类似的目的……」咖啡师露出可说是极为惋惜的表情。就我这个被赏了巴掌的人来看,这种事现在根本不重要了。既然伞已经拿回来,就证明咖啡师的推测是正确的。只不过是搞错了无从得知的动机,还不至于改变我对她的印象。我又再次对她兴起了佩服之意——她真的非常聪明。但正当我打算用这句话安慰她时……「我最大的失误,就是没想到青山先生竟是个花心男。」咖啡师却说了这种像在埋怨我的话。我一时气不过,于是回嘴:「你的意思是我看起来会随便搭讪女生吗?那可不是搭讪喔,请不要因为这种事得意地翘起鼻子。」「您的脸只有一边是红的,看起来左右很不对称呢!让我把您右边的脸颊也染得像刚才那把伞一样红吧!」这可是攸关生死的大危机。当我拚命闪躲着咖啡师朝我挥来的左手时,正巧回来的藻川老伯看到我的脸,便开玩笑地这么说:「哦,青山上多了一片红叶哪。」「虽然对方是搭讪男,会有这种反应也算正常,但赏客人巴掌可是不行的唷。」「等等,这不是我打的……」「而且我也不是什么搭讪男!」「你还是道歉吧,不然下次客人就不会再来罗。」咖啡师一听,便为难地低下头,陷入沉默。她其实没必要向我道歉.会有这种反应很正常。但我却没来由地对此产生了些许异样的寂寞感。不知道是自己个性使然,还是我从她的态度里嗅出了这种感觉——好像是在告诉我:「你不肯再光顾就算了,倒不如说这样比较好。」「我还可以再来这里吗?」于是我不自觉地说出了这句话。咖啡师拾起头来时,虽然脸上仍挂着为难的表情,像在犹豫似的,却还是微笑着回答我。「好啊,期待您再次光临本店。」还是很死缠烂打嘛,听到老爷爷如此嘲讽,咖啡师瞄准他的脸颊,扬起了手掌。二 Bittersweet Black1「……我说哥哥,你有在听吗?」恕我直言,我完全没有。在烦人的梅雨季终于结束的七月半,自遥远的千年前就让古都京都增色不已的只园祭(1),即将在明天十四号展开连续三天的宵山(2)和翌日十七号的山鉾(3)巡行,迎来热闹非凡的祭典高潮。就在这个连街景也一时增色不少的时候,在塔列兰咖啡店里流动的时光,却与外界的喧嚣完全隔绝,我利用休假日在此庆祝与我理想的咖啡再度重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