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您请站中间。” “哎,有泽君,你请站在中间。” “行了,我站在边上看得更清楚。” “这……” “哎,怎么站都可以,快站好!” 迪子硬是把夫人推到中间。因为还有女儿弓子,所以正确地讲不是三个人,但迪子想起一种迷信,说三人合影的照片中,站在中间的人早死。 “呢,下面部长和夫人两人合影一张吧。” 照完相,迪子马上跑上前来。 “美男子和美女子,天生的一对啊。” “别嘲笑了,我们已经是老头子和老太婆了。” “最近你们两个人还没有在一起照过相吧。” “是啊,已经好几年没有照了。” “我要拍了,快站好。” “那么,我们去站着吧。” 夫人很有兴致地望着阿久津。 “行了,胶卷快没有了。” “部长,您难为情了吗?你们以前常常两人在一起照吧。” “承你的美意,你替我们照一张吧。” “爸爸和妈妈,是自由恋爱结婚的呀。” “弓子!” 夫人申斥道。迪子毫不介意地把阿久津向桥杵推去。 “喂,别恶作剧!” “不是恶作剧啊。” 迪子推着,用力抓住阿久律的手肘。 在初夏的阳光下,阿久津和夫人并肩站立着,夫人拿着白色的手提包,微微斜对着照相机,但阿久津却表情窘迫地把目光移开了。 “部长,再向夫人靠一靠,放松些。” 阿久津一动不动,于是夫人向他靠拢。 从取景器中窥见的两个人,确是一对颇般配的夫妇。 迪子一边自己挑唆着,一边为自己干这样的事而感到生“我拍啦。” 迪子说着,不露声色地移动着取景器,夫人的脸在取景器的中心线条时,迪子按了快门。 “谢谢了。” “你们很会照相。” “接着你们两个人,怎么样?” 夫人望着迪子和青年。 “不行,我们……” “阿圭,别怕羞啊。” “他说不行,所以不要强逼啊。” 阿久津责备道。夫人还是一副不肯罢休的模样。女人的心眼儿为什么这么坏?包括她名己。迪子忽然感到可怕。 五人又坐上汽车渡过大桥。从那里穿过守山,从栗东的高速公路开进名神。 途中不时地停车休息,到大津的高速公路时,已是下午三点半。虽然夕暮已经降临,但可以眺望和大桥一带风格截然不同的湖景。 一行人在大津的高速公路出入口处小歇,穿过山科返回京都时,时间刚过四点。 “接下来怎么样?” 到五条大街的岔道时,阿久津问道。 “吃晚饭还早了些,在哪里吃呢?” 夫人打量着四周。 “我要告辞了。” “呃?怎么了?” “还要让您们请客……” “那有什么关系?” 不知为何,迪子感到深深的疲乏。一直坐在车上,身体不会感到劳累,所以她的疲乏是精神性的。一边欺骗着夫人,让阿久津感到难堪,一边实际上她自己也在受着伤害。 “真的,随便吃一些,怎么样?” “谢谢你们的好意。” “不好办啊。” 夫人望着阿久津。她还牵挂着弟弟的亲事。 “非要先回家吗?” 阿久津替夫人问道。 “也不是,不过……” “那么,我们在这里分手吧。以后任凭两个年轻人了。” “有泽君,这样好吗?” “呃……” 青年暂且不说,若能和阿久津夫妇分手,迪子求之不得。 “那么,按你们说的地方下车吧。在哪里下车?” “我不太熟悉……” 青年望着迪子求援。 “那么,在花山餐厅。” “花山……” 阿久津讷讷地喃语道。为什么说出这个名字?突然之间,连迪子自己也不明白。只是她不能自控地想一切都要拂逆阿久津的意思行动。 “是输血中心附近面临御池大街的地方。” “你,知道的?” “嗯……” 阿久津低声回答。 “是一家小餐厅,好吗?” 迪子问青年。 “我没有关系。” 又在伤害阿久津。不行!迪子这么想着,望着他那在夕阳下的背影。 从那里到设有花山餐厅的大楼,一路上四人都没有讲话。到大津的高速公路时一路欢闹的弓于,此刻也倚靠在夫人的身上睡着了。 混蚀的疲顿,在车内沉沉地滞积着。 十几分钟后,汽车到达花山餐厅的门前。 “我在这里告辞了。” 迪子下了车,青年跟着走下车来。 “今天实在感谢你们。” 迪子对正在下车的夫人恭敬地鞠躬道。 “哪里,随便拉你出来,请不要见怪。恭请您以后再作陪。” “我请你们作陪,拜托了。” “阿圭,迪子君很累了,别太晚啊。” 青年憨厚地点点头。 “那我走了。” 夫人乘上车,关上了车门。 “再见。” 夫人轻轻摆着手。里侧露出阿久津稍稍显得疲惫的脸。 “再见。” 迪子摆动着手,追遂着阿久津。阿久津只是目光朝她扫了一眼,便马上望着方向盘的前方。 汽车发出沉闷的发动机声,在流霞下的筱悬木街树前远去。 “走吧。” 汽车在头一个信号灯处往右拐去时,迪子向青年说道,脚步有些轻松地定下通往地下的阶梯。六 花山餐厅里冷冷清清的。里面有近二十个包厢,但情侣结伴和携家带口的客人占有五、六个,其余全都空着。假日里因为附近的公司都休息,所以门可罗雀。 迪子一定进花山餐厅,便径直定向里面的包厢。左边靠墙的一个包厢,是她常和阿久律见面的地方。两人在那里面对面坐下。 女服务员马上端来凉水。 “肚子真的有些饿了,吃点什么吧?” “好吧,吃点什么呢?” 迪子想了想,点了汤和伴虾杂烩饭。 “我也这样,再加一瓶啤酒,你也喝点吧。” 圭次问了迪子、向女服务员关照了以后,说道: “这是个好地方啊,很清静,你常来这里吗?” “餐厅不大,不过离输血中心很近,所以……” “从这里到输血中心,要多少时间?” “步行十分钟左右。” “那么在午休时来?” “午休,有时也下班以后来,和部长一起也来过一次,正好是这个座位。” 圭次又打量了四周。 “我觉得姐夫很不通人情,但他仕途很顺利。” “没有什么不通人情呀!在输血中心狠吃香呢。” “是吗?” “不拘怎样,他做事很踏实,而且待人亲切,在输血中心的女职员中,还有人非常钟情于部长。” “哦……” “我们还在传说,怀疑部长和那个女孩子关系很深呢。” “真的?” “这是女孩子们的道听途说,所以不知是否真的,但那女孩子喜欢部长,这是肯定的。” 啤酒来了,两人相互斟满对方的酒杯。 “来!” 圭次像干杯似地端起酒杯,一口饮干。 “我正好渴着,所以真可口。” 迪子又斟满酒杯。 “刚才你说的那个钟情的女人,也是化验技师吗?” “是的,是个很漂亮的人。” 迪子模仿着自己,开始编造着。 “名字叫什么?” “这不能说。” “我想学当间谍,可是看起来很遗憾。” 圭次忠厚地笑了。 “不过没关系,部长很坚定,在输血中心,大家都说他是个爱妻的人。” “是不是爱妻,我难得来,不太清楚,但姐夫在家里好像是受管柬的。” “果然……” “我认为姐夫还可以凶一点儿。” “那么老实?” “你这么郑重其事地问,我也说不清楚,但姐姐现在还管姐夫叫‘阿恭’。” “他不反?” “是啊,我不太懂。如果我结婚,我还想男人当家呢。大概一上了年龄就会那样吧。” 圭次又喝干了啤酒。 “可是,夫人那么漂亮,部长很幸福啊。” “是吗?” “两人是自由恋爱结婚的吧。” “是的,我记得结婚前姐夫常来电话。” 菜看送来。女服务员在两人面前摆上汤离去。迪子在点菜时还有食欲,现在已经不大想吃了。 “自然是部长热切地追求你姐姐吧。” “据说开始时是去山里参加团体活动时认识的,可是第二天他马上就闯到我姐姐这儿来了。” “这么说,那是一见钟情?” 迪子刨根究底地问着,心里却不由渐渐地阴郁起来,“这么说来,那人真可铃啊。” “哪个人?” “输血中心的女人啊,她真得很认真。” “可是,我姐夫不是那种机灵得能在两个女人之间巧妙周旋的人啊。” “是吗?” “他一点儿也不会啊。如果干那种事,马上就会在我姐姐那里败露的。” “太笨头笨脑吧。” “主要是胆小吧。” “那么,岂止是爱妻的人,而且还是妻管严呢?” 这和平时阿久津说的话大径相庭,迪子越发不快起来。 “你如果结婚,处于部长那样的处境,会怎么样?” “你突然问我,这不好回答啊。关键要看对方。” “如果对方是我这样的女人呢?” “那要除了你以外。” “你不回答也可以。” “因为还有一个人是我的姐姐。” 两人一起笑了。迪子终于拿起匙喝汤。 “如此受到爱慕,是你姐姐的福气呀。” “可是,一看姐姐的生活,每天做饭,打扫,照顾孩子,翻来覆去那些事,人会变笨的。” “想不到你也这么想。不管怎样,是女人,就该关在家里,这会不断地落后,连丈夫的工作也不了解了。我不喜欢成家后光干做饭打扫之类的事。” 迪子真地这么想。待在家里光为了拴住丈夫而神经紧张,这太惨了。如果为那些事费尽心机,还不如在外边工作,即使独身也在所不辞,那不知道会有多么地痛快。她觉得为了一个男人关在家里,那种生活方式既愚蠢又平庸。 “你的确不是那种关在家里的类型啊。” “很遗憾,在这一意义上,我好像当不了一个好妻子。” 拥有自己的职业,不依靠男人也能独立地生活,这是迪子现在的向往。和阿久津的妻子那样受男人的供养不同,自己掌握着能自食其力的优秀技术。这么想着,迪予终于产生了勇气。 “社会上的妻子们,常为那些事感到满足呢。” “我认为不会全部满足的,有时本人没有那样的企求,男人也会那么要求你。” “也许是的,可是女人受男人的供养,这是最轻松的。” “一日三餐加午睡吗?” “而且,还有孩子呢。” 迪子觉得话有些过份了,嘴上却还是不知不觉地滑了出来。表面像在谈论着一般的有夫之妇,但实质上却在贬低阿久津的妻子。可是,圭次丝毫没有察觉。 “再来一瓶。” 圭次又要了一瓶啤酒。也许正是疲累的时候,迪子只喝了一杯啤酒,便脸色泛红了。 “听说你的工作是和血液打交道,我很佩服啊。” “觉得我像男人一样吧。” “不是这个意思。我虽然不承认自己神经过敏,但对血液是很胆小的。上次发生超速撞车事故,看见人家满脸是血,我吓得脸色惨白,还受到了朋友们的讥笑。”“我们那里没有伤,只有血。” “可是,那血是从别人的血管里抽出来的吧。” “那当然。” “看着血,你在想什么? “这个嘛……” 要说看着血在想的,就是阿久津,或他的妻子,再有就是作爱时的追忆。她觉得胡思乱想着的,尽是那些事。 “你穿着白大褂,凝视着试管里的鲜血,这样的身影一定很美吧。” “我一看见血,就会想像着献血或需要输血的人,有时心里觉得很奇怪。” “你说奇怪……” “想到人因为那些鲜红的液体或生或死……” “嗯。” 圭次点点头,端起酒杯。 “这么看来,我的工作很平凡啊。” “商事公司也是很了不起的呀。” “不,现在这时搞些票据整理之类。嘿!即使女孩子也能干。” “也有英语的文件吧。” “习惯了,没有什么了不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