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是为了你!” 听到心爱的女人说这番话,当男人的觉得幸福至极。 还是袊子贴心啊!也许,拎于是在出版社工作的缘故,知道如果退缩就意味着败坏名声。 但是,袊子的坦诚又使风野在喜悦之余生出几分担心。 袊子会不会是希望把这件事搞复杂化呢? 按常理看,首先受到威胁的确定无疑的是妻子而不是拎子。如果风野与袊子的关系因此而公开化,袊子也未必放在心上。或许袊子正巴不得天下大乱呢。 风野感到有些累了。从早上开始工作,傍晚离开大阪。刚到东京就被告知有可能受到起诉,为此又赶到公司。一整天都没住脚地跑,现在已经十一点多了。 “还吃点饭吗?我买了点四喜饭团。” 风野这才想起来,自己没吃完饭就匆匆出去了。袊子把寿司饭团和小盘子摆放到饭桌上。 袊子大概为自己在风野刚回来时的冷漠做补偿,不过这变化来得也太快了些。 可能知道了急事与风野家里无关,是公司的事,袊子才消了火气。 风野嚼着饭团,心中为袊子态度的说变就变感到吃惊。 “累了吧?” “想洗个澡。” “澡水早就准备好了。” 一切都安排得很周到。风野喝了口茶,起身进了浴室。 “水温合适吗?” “正好。” 风野嘴上答应着,脑袋里却想着家里。袊子是高兴了,可妻子那边以后怎么收场? 妻子一般不会为点小事斤斤计较,但今天却异常固执。在电话上说最后那句话时声音都有些变调了。 在给家里打电话前,风野准备就妻子对袊子的乱说好好教训她一下。可是没说几句话,这个念头就不见了。亏了没训斥妻子,否则,等于不打自招地说自己在袊子这里,自讨没趣。心里有鬼即使想训斥妻子也没办法做到。 关于妻子在电话上对袊子讲的话,暂时只能忍着。今后,妻子是否还会打这种电话呢?估计不大可能。如果真地再打,她们俩人之间必将重燃战火。 现在一切平静,但是一触即发的危机可能更加严重了。 “我给你搓搓背吧。” 浴室外又传来袊子的声音。 “啊……” 风野刚想点头说可以,却慌忙闭上了嘴。以前只要袊子问是否需要搓背,风野总是毫不犹豫地转过背去。但是,听袊子说与年轻男人一起去了海滨后,风野不觉间胆怯起来。 袊子没有听见答话,于是推开浴室门探头问道: “怎么了?不搓了吗?” “噢,我昨天在旅馆刚洗过。” “可是没搓背吧?” 袊子说着话进了浴室,把睡衣的前摆夹在双腿之间,开始在搓澡海绵上打香皂。 “来,我给你搓搓。” 风野顺从地把背转向袊子。 “不过,既然他们不怕把事闹大,干脆我们主动点,全给他捅出来,曝曝光。” 袊子还在想着打官司的事。 “打架时,肯定是胆小的输。” “噢……” 风野随声附和着,脑子里仍然在想着袊子与妻子间的矛盾。这两个人恐怕都认为示弱者输,所以,才针尖对麦芒。 “你就是胆小,让我不放心。” 是啊,风野也不认为自己算胆大的。甚至比胆小的女人还要胆小。 “对方要是明白咱们不好欺负的话,就会软下来。无论他是什么大人物,肯定都要讲体面,跟周刊杂志作对,没那么容易。” 袊子讲的很有道理。问题是整个《东亚周刊》能否确定力战的方针,单是主编还不够,如果局长乃至社长的意见不统一,就无法获胜。风野充其量不过是专栏作家,人家怎么肯做后盾呢。 “换我的话,饶不了他们。” 擦完了背,风野又在浴缸里泡起来。 风野要好好休息一下,暂时什么也不想。风野的全身都浸在水中,只露着头在外面,双目微闭。只一会儿工夫,疲劳感渐渐消退,一种浑身松驰的困意油然而生。 “嘿!” 风野吆喝一声,从浴缸里出来,用浴巾擦于了身子,换上睡衣,一边擦着湿漉漉的头发,一边朝客厅走过去。袊子面有愠色地看着电话机。 “怎么了?” “怪事。刚才来了个电话,可是却不说话。” “你说喂喂了吗?” “当然说了,但是对方一直没说话。” “准是错电话。公司里就常有这种电话,有时连声对不起也不说就挂了。” “可是,我问‘是哪位’,对方也不答话,然后就挂了。” “大概是恶作剧。有些单身男人闲得无聊,半夜三更找开心。” “我觉得不像。似乎有意不说话,试探这边的反应。” 风野听着袊子说,觉得摸不着头脑,就拉开冰箱门想喝点啤酒。 “是不是你认识的人哪?”袊子又问道。 “我认识的人不会往这里打的。” 风野用力掀去瓶盖。 “是不是你以前的年轻的男朋友?” “那我接了电话,他怎么不说话呢?” “大概没有什么急事,就是想听听你的声音吧?” “胡说八道……” 袊子若有所悟般地说:“不会是那些叫嚷要起诉你的人打来的吧?” “他们不会知道我在这里。再说既然是骚扰电话岂能一声不吭呢?” “对了,五天前也有一次。挺吓人的。” “别放心里去。该睡觉了。” 风野往卧室走,袊子跟在后边。 “哎,是不是你太太啊。” 半夜三更的妻子为什么要往袊子这里打电话,而且一言不发,保持沉默? “她认为你在这里,才打电话吧?” “那她肯定得问点什么,不说话不是很奇怪吗?” “不,就是为了骚扰……” “她不可能干这事。” “但是,五天前那个电话,也是你来的那天。当时,我立刻挂断了。然后就再没来过。” “干这种事对她又有什么好处?” “或计是要用这种无声的电话把我折磨出神经衰弱。” “她还不至于那么坏。” “哟,还是向着太太啊!” “我没那个意思,我是说不会是她。” “不,肯定是她,凭我的直觉,没错。” “电话那边有什么声响吗?” “一点也没有。我猜得出来,是在屏气静听这边的动静。” 风野家的电话放在客厅的电话台子上。虽然可以想像出夜深人静孩子们熟睡之际,妻子一个人握住话筒屏气静听的样子,但是,又无法认为那是真的。 “真会是……” 风野自言自语地说,找不到彻底否定的根据。如果是打给袊子的电话,应当对袊子说话的。 袊子接了电话,对方却不出声,说明这人正在寻找另外的人,或者这电话本身就是别有用心。 “今天,你给你家里打过电话吗?” “打了,我说自己还在大阪。” “你这么一说,她就知道你在我这里了。” “可是……” “没错。就是你太太。她在用无言的电话召唤你呢!” “别吓唬人了。” “害怕的是我啊!真讨厌!” “说是她打的,毫无根据嘛。不就是个骚扰电话吗?不要老想它。” 对说不清的事,怀疑猜测也没用。 “睡吧,睡吧!” 风野说完后就躺下了。袊子仍然是满腹狐疑,慢慢地钻进了被窝。 天刚亮,风野就被袊子摇晃醒了。 “喂,喂,起来,起来!” 风野勉强睁开眼睛,看见袊子睡衣上披了件坎肩正紧盯着门口。 “我刚一开门就看到让人害怕的东西。” 风野没听明白,爬了起来,穿着睡衣到门口,推开了门。 “哎……” 一瞬间,风野以为看见了一只死老鼠,但是定睛细看发现不是老鼠,很像用动物皮毛缝制的小海豹。 风野把门又推开了一些,探头四下看了看,清晨的楼道里静无一人,有辆儿童自行车停放在隔了两个门的人家前。 “是海豹玩偶。” 袊子战战兢兢地从风野身后走过来看着。 “干什么扔在咱家门口?” “可能是谁丢的。” 袊子弯下腰正要拾起来,忽然转过脸去。 “真吓人,脸和肚子都被切开了。” 安着一双漂亮眼睛的海豹,从脸部一直到腹部被纵向切了个大口子,左右还有两三处戳伤。毛茸茸的,不近前看,是看不出来的。 “有人划开口后扔到这儿的。” “有人?是指……” “有人在诅咒咱俩啊。” “居然……” 风野挤出点笑容,从头至腹贯通下来的大口子,让人看着不舒服。 “真可怕!” 袊子把手搭在风野后背上。 “准是搞错了。” “不,不可能。绝对是有人特地扔在这儿的。知道是我的住所,故意干的。” 的确,看着扔在地上被开了膛的玩偶海豹,不得不承认是有人成心所为。可是,真有干这种无聊事的人吗? “别胡思乱想了,肯定是谁碰巧掉在这里的。” “那怎么正好会掉在我的门口?” “可能一开始掉到旁边那家门口,然后滚过来的。” “玩偶海豹怎么会自己动呢?” “所以嘛,不是风吹的就是谁踢过来的。” “不会的,就是有人放在这里的。” “可是我昨天夜里回来时,门口什么都没有啊。” “所以,是半夜。” “莫非……” 风野夜里回来时已经过了十一点,现在是七点几分,如果是有人拿过来的,应当在深夜到天亮这段时间。 真有人会在这段时间里特地来放这玩艺儿吗? “算了,扔那儿别管了。” 关上门以后,袊子双臂交叉抱在胸前,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肯定是有人跟咱俩结了仇。” “你太多虑了。” “不,没错的。” 袊子使劲摇着头。 “昨晚上的电话也一样……” 显然,袊子在怀疑妻子。风野觉得,无论妻子对袊子如何忌恨,也不至于干出这种事来。就算是妻子干的,风野也不愿意相信。 “不许你胡思乱想了。” “我不是胡思乱想。我是认真的。一定是昨天夜里我们入睡后,她悄悄来的。” 妻子在深夜来到丈夫和他情妇的屋前,扔下一只切开肚子的玩偶海豹。这一切实在匪夷所思。 “别说了!太无聊了!” “讨厌。啊,我就是讨厌她。” 袊子喊叫着,突然把头埋进被子里。 “我受不了了!” 听着袊子从被子里传出的沉闷喊叫声,风野注视着那扇妻子可能在半夜来过的门。 袊子一旦钻进牛角尖,就轻易不会改变主意。今天这事无论怎么跟她说,不是她想像的那样,是无济于事的。 看着袊子趴在被子里,风野没再说什么,来到客厅翻看早上到的报纸。经济版、政治版一带而过,正看社会版时,袊子换好衣服,坐到梳妆台前,开始上妆。然后,拿起手袋就要出门。 “现在就走吗?” 平时总是九点过几分出门,今天早了一个多小时。 “早饭呢?” “我没胃口。抱歉,你回你那个家吃吧。” “上哪儿去?” “公司啊。这屋子太吓人,我可不敢呆。” “不要多心,冷静一些嘛。” “让人家那么整,能冷静得了吗?” 再这么说下去可能又演变成吵架。风野不吱声了。袊子大步走到门口,穿上鞋。 “你最好早点回去,问问你老婆。”说完咣地一声带上门走了。 风野一个人在屋里长叹了口气。好不容易才修复的关系,又被这无聊的事破坏了。 “养猫为伴伴为君,低声下气猫主人。”石川啄木的诗句又浮现在脑海中。 不过,这件事果真是养只猫那样的事吗?如果确实是妻子为诅咒袊子,把海豹拿过来的,此事就不可能儿戏视之。 不能想像妻子干出这等蠢事。大概是个孤立事件吧,或者有人认错了人,也有可能与要打的那场官司有关联。 但是,对方既然敢堂而皇之地提出起诉,就完全用不着用这鸡鸣狗盗的手段。 那么,不是偶然的事件,就是妻子所为了。 是的,袊子说的不错,问问妻子自然就真相大白。但是,这事如何问得!而且,就算是妻子于的,恐怕也不会老老实实地承认“就是我”。 大约一个小时后,风野出了袊子公寓,朝回家的方向走去。 因为已经说过昨天在大阪过夜,这个时间回家还早了些。就说是乘的早班飞机吧。这样,时间的衔接上就没问题了。 电车出站了,车上人很少,因为是往郊外走,自然比较空。上班时间多数人都是往市区方向走,自己却反方向而行,所以,有一种奇怪的感觉。 当职员时,风野厌烦在特定的时间里随人流往相同的方向走。但是,真坐在反方向的车上时,又仿佛感到只有自己被人们排斥在外,不禁心中怅然。 约近一个小时后,车到生田。风野走到家,发现门锁着,于是用随身带着的钥匙打开门。进屋一看,饭桌上的碗筷都还没收,好像人并没走远。 去哪儿了?风野上了楼,看见妻子正在卧室睡觉。 “哟……” 妻子在床上只是转过脸来。 “你回来了?” “坐的早班飞机。” 好像是把孩子打发到学校以后,妻子再睡一会。身上穿着泳装式内衣,枕边放着脱下的衣服。妻子马上起床换衣,风野直接进了书房。 三天没回家,桌子上的邮件已经堆了起来。大部分是杂志,还有四五封信。风野只是看了看发信人的名字,然后又看了看表。 十点半整。 侍候孩子上学后,妻子又睡到这么晚是很少见的。 到目前为止,起码是风野所见,妻子从没有早上起床后再睡觉的事。或许今天身体不适?但是,妻子看见自己回来,立即就起来了,似乎又不像有病。 风野又想起袊子门前的玩偶海豹。 会不会是由于去放海豹,晚上没睡好?夜里十一点时门口还没有任何东西,所以,如果是妻子去放的,只能在深夜或天亮前这段时间。 “难道真是……” 风野情不自禁地连连摇头,不愿继续往下想了。 这时,妻子门也没敲,径直走进了书房。 “昨晚上你在哪儿睡的?” 凤野默不作声,端起妻子递过来的咖啡,喝了一口,然后才说话。 “当然是大阪。” “那,你是早上回来的?” “这还用问。坐飞机回来的。” “几点的航班?” 撤谎就怕别人刨根问底,就算是能自圆其说,可是,哪怕是刹那间的犹豫也会让对方看出破绽。 “八点多……” “那你是刚刚到,对吗?” 如果八点起飞,一个小时后到达东京羽田机场,现在是十点多,时间上是吻合的。但是,妻子却语气更加强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