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边淳一《如此之爱》-12

“我有个大学同学就找了个比自己小的,说他人可好了。”  “暂时不会有什么问题,但是女人会先老的,永远都要为自己大出的几岁烦恼……”  “倒也是。”  原以为袊子要反驳,没想到她一本正经地点着头,似曾确实考虑过与岁数小的男人结婚。  风野一直认为袊子喜欢自己也听他的话,从未想到她会考虑过与别人结婚。她对妻子的嫉妒、歇斯底里的发作无不是对自己的爱所致。今天听了袊子这番话,才发现袊子与年轻男人的来往已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  “哎,也给我点酒。”  “你已经醉了,别喝了。”  “可我就是还想喝。”  袊子撤娇似地抓过杯子,放进冰块,倒上了威士忌。  看着袊子的举动,风野不由得感到担心。  以前风野毫不怀疑地相信只有自己一个人为袊子所爱。而且这爱是永远的。看来是过份相信直觉了。目前,袊子还是爱着自己,一时半时不可能离开。但是,她很可能已考虑过分手的事。恐怕只要自己不与妻子离婚,就是再对袊子表示爱情,她也不会满足。  “唉,小年轻干么老提结婚的事呢?”  袊子呷了一口酒,继续说道。  “大概是知道你不准备结婚才故意说的吧?”  “不可能,他很郑重的啊。”  “那不挺好吗?”  “但是年纪太年轻靠不住吧?”  “那是当然。提什么结婚,我看是酒后狂言。”  风野不失时机地忙说。  “人挺热情的,北野君他们抢着背我的旅行包呢。”  袊子说这话时,脸上浮现出充满幸福的表情。一直与年长十多岁的风野来往,更让她感受到了年轻男人的活力。  “小伙子的热情过不了三分钟,结了婚就立刻冷下来。”  风野挖空心思又找了条缺点。袊子点头道:  “可是,中年男人城府深,还是年轻的诚实。”  “年轻人也会老于世故,只是时间的问题而已。再说,仅仅是诚实的男人会成为你的包袱的。”  “我不那么想。比起心眼多的男人,还是诚实、认真的男人好。”  “所谓诚实、认真与年轻人饭量大是一回事。总之,年轻人就该如此。”  “他们都无拘无束,人也干净利落。”  “你可别光看外表。年轻男人就是凭这个找女孩子鬼混、去洗风俗浴澡什么的。”  “可是,他们并没有妻子、孩子啊。”  风野顿时无言以对。这正是风野的要害。但是,如果就此沉默下去反倒让袊子占了上风。风野仰脖喝光了杯中剩下的一点威士忌。  “你说年轻男人好,不就意味着你自己上岁数了吗?”  风野以讥讽的口吻说道。袊子却一下子笑出了声。  “什么呀?亲爱的!”  “怎么?……”  拎了并不回答风野的追问,多少有些摇晃地走向浴室。  近来,袊子常常不正面回答风野的话,只是令人难以捉摸一笑了之。是风野的话好笑呢?还是没把风野放在眼里?大概也是添了年纪的原因,再也找不到直率、顺从的以前的袊子了。  “喂,上哪儿去?”  风野本想暂不跟袊子说话,可是看到她步履不稳又不得不管。  “醉成这样洗澡很容易造成脑溢血的!”  “是啊,我已经是老太婆了。”  “少罗嗦吧!听不明白我的话吗?”  “不洗澡身上多难受啊。”  的确,袊子无论多累,回来后也要洗澡。她在这方面很讲究。但是,今天喝得太多,确有危险。  “那你就冲个淋浴也行。”  袊子没答话。风野不放心地朝浴室望去。袊子好像正靠着窗帘脱衣服,两只手有往上举的动作。接着她把浴室的门关上了。  风野叹了口气,点上一支烟,靠在沙发背上。浴室里传来什么东西碰击的声响。  她真的只冲淋浴吗?会不会正在往浴缸里放热水?风野担心地走到浴室门口,朝里边喊了一声。  “喂……”  没有回答。只能听见喷头的水流声。站在这里,风野忽然动了念头想看看袊子的裸体。  风野曾经几次与袊子一起洗过澡,每次袊子都是躲来躲去的,有时蹲在浴室的一角一动不动,等风野从浴缸里出来才肯入浴,有时羞红了脸死抓着浴缸的边沿不肯出来。  这会儿趁着袊子醉酒,可以好好欣赏一下。  靠窗帘的洗衣机前的盛衣筐里叠放着袊子的胸罩、裙子,最下面压着粉红色超短三角内裤。别看酒喝多了,脱下的衣服依然整整齐齐。袊子的确认真仔细。至于把小裤衩压在最底下又足见袊子之可爱。  风野把耳朵贴在浴室门上,听清了里面正在放热水。于是,开始脱掉衬衫。  从昨天到今天,似乎一直被袊子在气势上占了上风。虽然也蛮横地搂抱了袊子,斥骂教训了她,但是,却没有找到胜利的感觉。强行结合之后袊子也是满不在乎的样子。  在明亮的灯光下,与袊子抱成一团,要求与她交欢,恐怕她不答应也得答应。交合她可能不在乎,但是裸体的羞耻足以让她认输。风野带着几分施虐的心情脱下裤衩,身上一丝不挂。  “瞧着吧……”  风野嘟囔着,刚要推浴室门却把手缩回来。  自己的裸姿映照在洗脸池前的镜子上。风野一直是不胖不瘦体态适中。现在却皮肉松驰,小腹略突出。怎么看也不是能与小伙子相敌的裸体。  瞬间,风野想像着海边年轻男子们的样子,古铜色的皮肤,紧绷绷的肌肉穿着泳裤在海滩上奔跑。有的以坚实的臂膀划着橡皮艇;有的用粗壮的腿踏着冲浪板。  也就是在昨天,袊子刚与那样一群人在一起吃饭,谈话。  风野又一次不相信似地对着镜子打量自己的裸姿。虽然心里仍觉得年轻,但是肉体确实变老了。具体说不上来是哪部分如何老,但是肌肉松懈、皮肤缺少光泽。而且,从胸部到腹部出现三道大横褶,胸前的老年斑也依稀可见。  “太难看了……”  风野从没有羞于让袊子看自己的裸体。两个人同时裸体时,害羞的自然是袊子,风野总是认为大男人何羞之有?  可是,今天袊子大概该瞪大眼睛审视自己了。如果原本该害羞的女方,却以冷漠的眼神盯着自己,双方的地位就要发生逆转。  若是让袊子看到中年人的裸体,她恐怕会在震惊之余,对执着于这样的肉体而感到失望。  “算了吧……”  风野像是在训诫自己躁动的欲望,自言自语地说。  现在绝不能闯进浴室展现丑陋的裸体。无论怎样努力在身体上是无法与年轻人相比的。明知这一点还要亮相的话,可能会把原本就摇摆不定的衿子推向年轻人一边。  虽然,有些像不战而败、夹着尾巴逃跑的狗,但是既然获胜无望就不该去挑战。  风野去客厅里换上睡衣,然后又往酒杯里续了点威士忌。  此时的风野似乎是看见了一看就后悔的东西一样。以前曾一丝不挂地让衿子帮着擦背,还只穿一条裤衩在衿子面前练习仰卧起坐。衿子说过:“背真宽啊”,“再不锻炼可不行”等话。现在她能满口称赞年轻的男人充满活力,说和他们在一起愉快,不正是由于在肉体方面进行了比较的结果。较之于精神方面,衿子对风野的肉体可能已生厌倦之心。  “你够现实的啊……”  风野又觉得自己的感慨有些可笑。总是视衿子为掌中之物的自己实在是过份自信了。  实际上,冷静地思考一下就立刻会明白,在各方面自己都无法与年轻人相比。正如衿子所言,年轻男子诚实、热情,对女人体贴,不耍心眼。当然,衿子结识的大概都是腿长,体态端正,英俊的年轻男人。说起话来也是嗓音宏亮,中年男人比他们要差好几个档次。更何况,那些人都是单身汉,只要对衿子动了心就可能导致结婚。  比起那些人,或许风野的惟一强项是收入略高些。但其中大部分都用在了妻子、孩子身上。再一个略显优势的地方是自己阅历相对丰富。年龄虽然大些,但是理解力强。这个优势弄不好有可能变成嫉妒和耍阴谋的工具。  最后,惟一值得炫耀的就是风野的性交技巧了。比起毛头小伙子肯定要强一些。特别是在风野的诱导下衿子懂得了什么是性交,并且逐步掌握了享受交合的愉快。能对已经有了妻子、并且无望与之结婚,钱也不是特别多的人,袊子在长达五年多的时间里矢志不移,在很大程度上是被风野的性魅力吸引。如果两个人之间没有这强有力的性纽带连结,恐怕早就分手了。  事实上,两个人之间发生过多少次争吵已难计其数,然而每次和好的媒介都是性交。无论彼此间发生的是争吵相骂,甚至是互殴,一旦合欢之后,所有的不愉快顿时经作乌有,谁也不再计较。接着就是相亲相爱,耳鬓厮磨。世间上没有比性更强的纽带了。  话又说回来,这种想法或许也是一种一厢情愿。  昨晚上争论过后又是一番亲热,今天本该雨过天晴了,没想到袊子又迷上年轻的男人,与他们一起喝酒迟迟不归。  不断的爱抚之后,本该乌云散尽。但是依然黑云重重,并没有完全放晴。  对前一段做个回忆的话就会发现,争吵过后,两人关系恢复的速度确实放慢了。性交也失去了特效药般的作用。当然并不是完全不起作用,只是不如从前灵验了。  尽管如此,风野并不认为自己体力和性爱技巧忽然下降。自然不能像年轻时那样,一夜数次做爱。但是,每次都做到完美无瑕。即使这样还不能拴住袊子的心,或许说明在性爱方面已陷入程式化的窠臼。  风野还在沉思,袊子从浴室中出来了,粉色的睡衣裹住初浴的身体,濡湿的黑发披散在肩上,窈窕动人。  “我渴死了。”  袊子接了杯自来水喝了几口,在风野旁边坐下。  “哟,满脸严肃,想什么呢?睡吧。”说着就起身往卧室走。  “等等。”  风野喊了一声。“你讨厌我吗?”  “哎?你怎么突然……”,因为酒精作用和初浴之后而面色红润的脸,显出吃惊的表情。  “我问你是喜欢还是讨厌?”  “嗯,不算讨厌吧。”  “就是说不太喜欢吗?”  “喜欢是喜欢,就是……”,袊子话只说了一半,用双手撩了撩潮湿的头发。  “就是什么?”  “有讨厌的地方呗。”  “没关系,你只管说。”  “首先,你有妻子,有孩子。但是,最可恨的是你含含糊糊的。”  “含含糊糊?”  “跟你妻子是离还是不离?是不是跟我结婚?希望你明说。”  这的确是风野最致命的短处。踌躇之间,已经到了二者必择其一的时候。说心里话,风野既不想舍弃妻子、孩子,也不乐意同袊子分手。明知这样只顾自己合适太自私了些,却无法做出抉择。  “还有吗?”  “就这些了。没关系的。”  “什么没关系?”  “我还是喜欢你啊。”  袊子突然顽皮地一笑闪身进了卧室。风野品着杯中剩下的威士忌自言自语道:  “还是喜欢……”  虽然对风野有不少不满意之处,但是袊子好像并不因此而准备分手。当然,风野也没分手的打算。  彼此互有不满。双方的关系在这种状态下能保持多久?  风野似乎意识到,自己沉涸于深不见底的色海之中,一丝寒气袭上心头。  五、婆娑  整个八月,风野都比较空闲,从九月中旬以后渐渐忙了起来。  前一段写的“试问医疗行政”的文章颇受好评,所以现在又着手写“为医者戒”的系列报告文学。另外,还要继续写六月以来一直承担的“走近名人”专栏以及保险公司的公司史志。忙,说明有事干,不是坏事。但是,写得好,人家下次就期待着更好,这是个很大的压力。  总编辑说过好几次了,“顺利的话,有可能获得纪实文学奖”。这或许不过是鼓励之辞,但是听了觉得心里挺舒服。  “好,我非干出个样子来。”  风野面向书桌暗下决心。如果得了奖,袊子对自己大概会刮目相看,再不会嘲讽什么“爬格子的”。兴许就此把注意力从年轻人身上收回来呢。  “为了不输给年轻男人也得干出个样子来。”  本来工作与年轻男人没有任何直接关系,但是风野下意识地把二者联系了起来。  这次采访不单局限在东京,还要去了解各地的医疗实际情况,所以往外跑的机会很多。  十月初,为了调查一家逃税大产医院的情况去了趟大阪。当然,因为是周刊杂志的工作,交通、住宿全可以报销。  在大阪住了两夜,第三天晚上赶回东京,一出羽田机场,立刻给袊子拨了个电话。  “再有一个小时我就到了,给准备下晚饭。”  “你在机场随便吃点再过来吧。”  满以为袊子会高兴的,回答却是如此冷淡。  “人家紧赶慢赶地刚回来,一个人吃饭多没劲。简简单单的就行,快点给我准备吧。”  “知道了。”  袊子的回应仍然十分消极。  昨天通电话时,袊子还高高兴兴地问今天几点的飞机。怎么说变就变了。  可能公司里遇上不顺心的事。风野潇洒地挥手拦住一辆出租车。  每当钱包鼓起来时,风野出手都很大方。路上,在首都高速路幡谷出口处堵车,用了将近一个小时才抵达下北泽。  “喂!”  风野打开门,把手提包放在地上。袊子只是从里边探头看了一眼,并没有迎出来。  这样的迎接方式,让人感到扫兴。风野想先洗个澡,但肚子饿得厉害。  “先来点啤酒。”  风野脱下衣服,直接换上睡衣坐到桌前。袊子从冰箱里取出啤酒,递过杯子和开瓶器。风野自己起开瓶盖猛灌了一口。  “啊,痛快。”  风野今天一早起来就没停脚,采访过程顺利,看样子能出篇不错的稿子。啤酒不能助兴,袊子冷漠的表情让风野觉得意外。  “对了,给你买礼物了。”  风野从提包里掏出一个嵌着象牙的小盒子放在桌上。  “不知道合不合你意?”  袊子朝桌上看了一眼,仍然站在煤气灶前看着烧鱼。  “下个月还要去一次大阪,咱们一起去吧,星期六、星期日你又没事。”  袊子没有答话,把禤鱼干、米饭、酱汤摆放在饭桌上。米饭好像是接到风野从机场打来的电话后现做的,还冒着热气。从量上看饱餐一顿是足够了。但是,显然这不是下功夫做的。  “不打开看看吗?”  风野喝着啤酒,示意袊子桌上的小盒子。  “谢谢!”  袊子客气了一句,伸手解开系着的围裙,脸上没表现出高兴的神态。  “怎么样?”  “挺好的。”  袊子点着头,却没有像往常那样欣喜地喊“我真高兴”,同时鞠个大躬。  “跟我去大阪吗?”  “还是你自己去的好。”  “哎?出什么事了吗?”  风野夹了一块鱼,手悬在盘上。袊子摇摇头。  “你可不大对劲啊,我刚回来你就……”  “啊,装得还挺像。”  “装?我装什么了?”  果然是不在的这几天里发生了什么事。风野对袊子说今天回来,而且就是这个时间回来的,并没有撒谎哄骗袊子。  “到底怎么回事?”  袊子起身到灶边上,一边烧水一边说:“你夫人找你呢。”  风野全明白了。去大阪的这几天里袊子与妻子之间的确有事情发生。  “刚才你太太来过电话。”  风野把吃了一半的饭碗放在桌上看着袊子问道:  “打到这儿了?”  “那当然了。”  妻子肯定知道风野与袊子来往,也肯定知道袊子住在下北泽一带。两三年前,袊子寄来过一张贺年卡,妻子翻来覆去地看了好几遍。还有一次,袊子来电话是妻子接的。当时妻子问:“你住在什么地方?”袊子就说了。  不过,即使知道这些,妻子也不会有袊子的电话号码啊!  通过住址查电话号码是个办法,但是那张贺卡还保存着吗?妻子能不声不响地在挂历上记下男人夜宿不归的日子,就完全可能留着那张贺卡。  也有可能妻子看了风野的记事本。一般记事本都放在上衣口袋里,有时也放在提包里,偶然还忘在书房的书桌上。本子上清清楚地写着矢岛袊子,只要有心查找并不困难。  曾经有一次,妻子又为风野外宿发脾气时说:“说不定什么时间、在什么地方发生点什么事,你起码把你在外边的地址留给家里。”当时,风野模棱两可地点了点头。心中为妻子摸不准自己的去向而暗自松了口气。  不管怎么说,妻子竟然把电话打到袊子这里,实在胆子不小。妻子若是尝到甜头,今后总往这里打骚扰电话,或是找自己的话,问题就严重了。  以前想不到妻子能做出这种事,现在只得提心吊胆。  “真是她吗?”  “我能瞎编吗?你太太说得明白,‘我家男人没在您府上打扰吧?’就这么说的。”  “那你答话了吗?”  “我不能装不知道吧?她好像是有急事。”  确实,若没有急事也不至于往丈夫的情妇家打电话。  “你跟你太太说的是明天回来吧?”  风野对妻子说明天回去,但是连夜赶回来悄悄在袊子这里过夜。要是妻子有所察觉就可能已经往大阪的旅馆打过电话。  “何必费那么大的劲勉强到我这儿来呢?”  “其实并不勉强。”  “反正我不想让人说成偷嘴的猫。”  “我老婆她……”  风野话刚出口就咽了回去。对什么“妻子”,“老婆”这类词袊子格外敏感,她希望自己被人这么叫。所以,稍不小心就可能招致不必要的罗嗦。  “她是那么说的?”  “还有呢。什么你知道体贴妻子啦,孩子们都喜欢你啦。多好!”  “说我和她彼此相爱?”  “夫人过生日时你送过一条项链吧?明年是结婚十五周年,还准备一起去欧洲旅行,是吗?”  的确,风野给妻子送过一条项链,那已是两年前的事了。而且还是因为孩子们说妈妈过生日必须送礼物,才临时跑到百货店买了一条项链。去外国旅行也只是随口说说而已。两年前在老家时,母亲说,你们明年就结婚十五年了,带上妻子出国看看。妻子是还没出过国,但当时风野并没有明确答应一定要出国。  “这话都扯哪儿去了……”  “还说你知道心疼人,她可幸福了。”  妻子为什么说这些?吹嘘八字没一撇的出国旅行,让独身未结婚的袊子听了又该做何感想?看来,妻子有意刺激袊子,显示自己的优越地位,如果袊子因此一怒之下与风野分手才正中下怀。  “她乱说的,不要放在心上。”  “我能不放在心里去吗?”  袊子气哼哼地吼起来。妻子与袊子从此进入公开的敌对状态。该如何不留隐患地收拾局面呢?不过,风野眼下更关心的是电话内容。  是出版社有什么急事?或者是乡下的母亲病了?还是孩子出了什么事?可是,如果事情真的很急,妻子不会在电话上没完没了地乱说一气的。最大的可能性是出版社方面关于工作的事情。但是,手头上该交的稿子都交了,剩下的稿子也不急。  “那,你后来怎么说的?”  “我当然说不在这里了。她又接着说:‘你不过是我丈夫众多情妇中的一个。’我实在气极了,就对她说,你今晚上多半回我这里过夜。”  风野听得目瞪口呆。袊子真是不管死活,弄得自己毫无周旋的余地。这简直是妻子与袊子的正面冲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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