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球教真的灭亡了吗?如果留有余党的话,他们会想采取什么行动?这些都是杨很想知道的。 但是,杨不得不承认根本没有时间去管这个。第一:眼前莱因哈特皇帝的威胁极大。而且这种威胁并不是因为存在着像地球教之类的反动团体所形成的,而是因为和民主主义迥异的体制使时代的变革正迈向成功之路所致。所谓的专制就是在进行变革时使效率提升到最快的一种体制。对民主主义的温和、缓慢感到厌烦的观众不是常这样说吗? "把强大的权限赋与伟大的政治家,让其推进改革吧!" 这虽然是一种反论,但不正是民众渴求专制者的心声吗? 而现在不就是需要一个最好的专制者的出现吗?需要一个让人们仰望、崇拜的人中之神的存在--需要一个莱因哈特·冯·罗严克拉姆。和更形璀灿的黄金般的雕像相较之下,民主主义根本就只是一尊褪色的青铜塑像……。 不,不对。杨赶忙摇了摇头。他那杂乱的黑色头发因为这个动作而摇晃不已。 "尤里安,我们是军人。而民主主义往往是在枪口下产生的。军事力量虽然使民主政治诞生,但是却不允许因此而过于夸大其功。这没有什么不公正的。因为民主主义的真髓就在于具有力量者的自制力。利用法律和机构使强者的自制制度化,这就是民主主义。而如果军队没有自制,任何人也就不需要有自制了。" 杨的黑色眼珠渐渐发出了光芒。他只想让尤里安明白。 "为基本上否定自己本身的政治体制而战的这种矛盾构告,是民主主义的军队所必须接受的事实。军队所能求于政府的大概就只有退休金的休假了。也就是一般劳动者的权利。除此之外都不能再有任何奢求。" 听到退休金,尤里安反射性地笑了笑,但是杨并不是那么有幽默感地想藉此表达他的意思。尤里安立即收住了笑容,反倒变成了一副太过严肃的表情,他把长久以来一直都在思考的问题提了出来。 "可是,我希望提督能有我顾及私情、私欲的行动。" "尤里安!" "我知道会被责骂是理所当然的,但是这是我的真心话。" 真讽刺的状况啊!尤里安心里想着。对庞大的才能而言,专制政治竟然比民主主义更能自由活动、发挥能力。如果莱因哈特和杨的境遇倒过来的话,或许莱因哈特对民主政治而言会是一个有害的野心家,也或许他会让鲁道夫大帝的恶行再现也说不定。而杨也说不定就会为自己戴上金色的皇冠了。 "尤里安,这件事完全是一种无意义的假设。" "我了解,可是……" "我没有办法完全将私情排除掉。在巴米利恩会战时,我并不想杀害莱因哈特·冯·罗严克拉姆。尤里安,这是我的真心话。" 不用别人提醒,尤里安也能了解这一点。 "尽管他的人格并非完美,但却是在这四、五世纪当中最耀眼的。要由我亲手来摧毁他,这种感觉令我害怕,我下不了手。或许当时我只是以政府的命令为藉口来逃避这个事实罢了。对政府或对我自己来说,这个行为或许表现出忠实的一面,但是对那些战死的士兵们来说,却是一种背信的行为。因为他们没有理由因为权力者的自保及我个人的感伤而丧命。" 杨笑了。他的笑让旁观者觉得他只能选择笑来表现自己的感情。看着杨的表情,尤里安深切地感受到话语中的无力感,他也只有沉默了。 "我一向都是这样。有好多地方我都没有进步。哦,我们没有那么多时间,现在我们该谈一些比较积极的话题了。" 在这之前似乎需要一些润滑剂。不久,尤里安即展现了他的手艺,让红茶那香郁的气味飘散在整个房间中。 菲列特利加把手伸向操作台,白晰的手指在上面飞舞一阵之后,壁面下出现了一幅星图。她三番四次地把画面扩大,描绘出了连接伊谢尔伦和艾尔·法西尔的"解放回廊"。 "我们目前有伊谢尔伦和艾尔·法西尔这两个据点。站在帝国军的立场来说,如果敌人拥有一个以上的据点的话,当然的用兵计策便是各个击破了。我想,帝国军的别动部队可能会和皇帝的本队同时从帝国领地出发,朝伊谢尔伦回廊前进。" 杨认为那个金发的年轻人最不能忍受自己以外的人来创造历史。但如果时间够的话,就会让别人有策动的机会。在自由行星同盟已经名实俱亡的现在,他大概会挟炮火和舰艇的巨大洪流一举扫灭杨一党吧?他那远胜于昔日的鲁道夫·冯·高登巴姆的霸气狂涛将会掩盖整个宇宙。 相对的,杨就必须以现有的微薄力量负起防守之职。为了那随时可能掩至的怒涛狂潮。或许杨的存在终究只是历史记录上的一笔而已……。 最后,在巩固了"民主主义的骑士"的决心之后,杨终于把自己和敌手的立场相对化了。一边有着走向和平与统一的最短路途,另一边则有着以走向民主主义为目标的坎坷路程。当双方真的展开流血大战时,如果有唯一绝对的神存在的话,他会站在哪一边呢?第九章 祭典之前I 宇宙历八零零年,新帝国历二年二月。报告书从行星费沙传到海尼森的帝国军大本营,事后被评为"令一千万人顿足的一通消息"。但是,如果在这之前,报告书的内容已为众人所知的话,一定会被视为一个低级的笑话。接到这个报告的希尔德之所以会愣了数秒钟,犹豫着要不要把报告书呈给皇帝也是极为正常的事。 "罗严塔尔元帅有不稳的迹象。" 如果这个报告书只有军务尚书奥贝斯坦元帅和内务省国内安全保障局长朗古的联署的话,希尔德或许就不会受到这么大的冲击了。偏偏报告书是来自司法尚书布鲁克德尔夫的。自称来自同盟政府的使者欧迪兹在见不到皇帝而改行至费沙之后即大声疾呼,四处不散播谣言说罗严塔尔元帅有叛意。而内务省国内安全保障局长朗古便未经深思就一头栽进去了。 或许是欧迪兹把国家的命运赌在他三寸不烂之舌上,以必死的悲壮心境企图使帝国内部混乱。或许他想以略带极端的形态,使自己那曾被米达麦亚一脚踹得无影无踪的辩论家自信复活过来吧?也或许是他自暴自弃地想使社会动乱起来吧?他是不是在期待一个辩才和虚构所产生的效果?他是不是有类似夸大妄想的精神倾向?--当时谁都无法做任何判断。不管怎么说,这其中所表现出来的创造力及热力都可说是不同凡响的。以后皇帝的英明睿智或者是罗严塔尔、米达麦亚般的勇敢,难道还会因为这种蓄意破坏的阴谋形式而受害吗?人不可能是万能的,尤其是一个人的思考常会受到个人特有气质的限制。像欧迪兹那样的小人,连跟他直接接触的米达麦亚都有可能忘了他的名字,更何况是曾让他吃闭门羹的莱因哈特,以及在莱因哈特身旁的罗严塔尔,他们更不可能让这个人在记忆中占有一席之地。 银河帝国的司法尚书布鲁克德尔夫是一名年过四十岁的少壮派法律家,有着精密的头脑和严正的政治姿态。就因为这样,所以莱因哈特才会把他从一介小小的检察官拔擢出来,但是对皇帝和职务极为忠实的他既然已成为新王朝的第一任司法尚书,同时也有着相对增长的野心及抱负。在断奶期饱食伦理及秩序的意识而不断增长,并以法律知识为酒及以司法事务为食而蜕变成一个成人的他,在私底下对奥斯卡·冯·罗严塔尔的喜好女色确实是不抱什么好感。但是他之所以加入弹劾罗严塔尔的行列,并不是出于个人的感情喜恶。他觉得自己有义务肃正政府高官的纳幻--绝不宽容,甚至可以说是严厉--而且他一起希望能有利地确立司法省对军部的立场。原本罗严克拉姆王朝在军人皇帝的支配下便有强烈的军部独裁倾向。在创业时期这种作法固然好,但是,如果法律、官僚、军部各方面无法取得均衡的话,就不可能发展出健全的国家,而弹劾身为军部的最重镇的罗严塔尔元帅,挫一挫军人们的锐气应该也不是完全无益的。 事实上,要公然指责罗严塔尔的好色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几乎没有例外的,都是女性主动接近他。单方爱幕的结果,总是被另一方抛弃。事实上也有另一种说法是说,表面上罗严塔尔元帅似乎极为好色,实际上他的内心却有着厌恶女人的倾向。在没有证据之下而能掌握事实的只有和他生死与共的密友渥佛根·米达麦亚。由于他没有将这件事说出来,所以这种说法也仅止于不被信任的传闻而已。 不管怎么说,布鲁克德尔夫不相信外面的传言。他相信的只是一种情况语气。或许他的想法是,与其回到被放弃的帝都奥丁,不如确保一个在舞台上将成为明日宇宙中枢的费沙。 在军务尚书奥贝斯坦的谅解和国内安全保障局局长朗古的协助下,布鲁克德尔夫在费沙设立了临时办公室,开始对罗严塔尔做身家调查。而他们很容易地,甚至可以说容易得令人失望地就知道了有爱尔芙莉德·冯·克劳希这个女人。 "罗严塔尔元帅在自己的住宅中藏有已故立典拉德公爵的族人。很明显地他背叛了陛下的意思,若要说他有类似反逆的行为也不为过。" 朗古无法掩饰自己的兴奋之情,他用足以使微血管破裂的眼神去煽动司法尚书。朗古也有些不愉快,他有着身为法律家的良知,于是便决定从爱尔芙莉德这个女人身上直接取证。由于找到这个女人太过容易,所以不禁让人怀疑是不是所有的事情都是对罗严塔尔有反感的人一手策划的。但是,爱尔芙莉德竟然完全没有拒绝,她答应前去应讯,结果更使得朗古狂喜不已。 "那个女人说她已经怀有罗严塔尔元帅的孩子。当她把消息告诉元帅时,元帅还祝福她并告诉她,为了这个孩子,他会朝更高的目标前进。这是那女人的证词。" 至少在内心深处,朗古是欢欣地跳着华尔兹吧?首先,他便把弹劾罗严塔尔的权限从司法尚书那儿先要了回来。罗严塔尔元帅虽然违背了陛下的意思,但是并没有违反成文法律的行为,所以事情不能归由司法省来处理--这是他所提出的理由。当知道自己只是名字被利用签署在报告书上时,布鲁克德尔夫极为震怒,但是最后他也不得不承认是自己的愚昧,一脚踩进法律至上的陷阱中,充其量他也只能果断地退出了。 梅克林格做了以下的记录。 "巴尔·冯·奥贝斯坦这个人经常玩弄辛辣而且毫无同情心的策略来肃清他人,而且又从不做说明,所以招致喜爱明快和率直行事的众武将唾弃也不是没有道理的。但是他并不是为了图谋私利才玩弄计谋,至少从主观的观战来看,他是对国家及君主献上了无私的忠诚。他任职军务尚书的管理能力及对职务的负责程度都值得称许。最大的问题点或许是在于他把对君主的忠诚完全表里一体化的猜疑心吧?米达麦亚元帅曾批评'奥贝斯坦那个家伙深信除了他自己以外,所有的重臣都是反叛者的预备军',这个评述倒真是一矢中的。由于这种猜疑心使得奥贝斯坦无法有可信赖的同僚,所以他也只好用像朗古这样的人来帮他做事了。事实上他对朗古的人格并没有很高的评价。或许纯粹只是把他当成一件道具吧?如果他把朗古当成对等的人来看待的话,理所当然也会对他抱持猜疑的心态,但是就因为他只把他当成道具,所以也就不对他产生猜疑了。然而,这个道具纵然没有像猛兽般的獠牙,也没有像猛禽般的利喙,但却也长着刺人的毒刺。" ……于是,二月二十七日,脸上的表情欠缺活力及精神的奈特哈特·缪拉一级上将来到了奥斯卡·冯·罗严塔尔的宿舍。金银妖瞳元帅刚刚用完早餐,他邀年少的同事一起喝杯餐后的咖啡。缪拉虽然是一个很具知性的青年,然而却不是一个有演技的人,光是看到他眼中游移的乌云,罗严塔尔就洞悉了缪拉所带来的不是什么好消息。喝完咖啡的罗严塔尔,用他黑色和蓝色的视线催促缪拉,缪拉只好紧张地要求进行必须交给大本营的报告搜集工作。 同日九时,在宇宙舰队司令部的宇宙港旁边的旅馆中睡觉的渥佛根·米达麦亚接到罗严塔尔被拘禁的消息之后,所有睡意的残屑在一瞬间都被逐出体外了。他二话不说从办公室跑了出去。 就在这一瞬间,年轻的拜耶尔蓝提督立刻站在他面前。 "您要到哪里去?阁下。" "我已经知道了,我要去见罗严塔尔。" "不行,阁下,在真相还没有大白之前,和罗严塔尔元帅见面会招来无谓的困扰。" 米达麦亚一副豁出去的表情。他的两眼中闪着怒气的闪电。 "不要给我这些聪明的忠告!我没有一丝一毫见不得人的地方。我要去见陛下的臣五、见多年的朋友有什么不对?我怕谁呀?让到一边去,拜耶尔蓝。" 然而,除了拜耶尔蓝之外,还有其他的制止者。 "元帅,拜耶尔蓝提督说得没错。即使阁下光明正大,旁观者的观点如果扭曲了,看出来的影像自然就不正常了。如果罗严塔尔元帅不名誉的嫌疑洗清了,阁下什么时候要去见他都不会有人说话的。请您自重啊!" 说这些话的是布罗上将。 布罗比米达麦亚年长,他的看法不得不让米达麦亚用心思考。疾风之狼灰色的眼珠中的闪光减弱了,在短暂的沉默中他仍然呆立着,随即坐到桌子上。动作是那么的笨重,和往日的敏捷简直相差了十万八千里,他发出的声音也缺少了生气和弹性。 "我从陛下那儿获得了帝国元帅的称号,甚至还拥有帝国宇宙舰队司令官的地位。但是,不管我有多崇高的地位,我却连去见朋友的权利都没有,这岂不连一个介平民都不如了吗?" 他的幕僚也都不说话,看着他们所敬爱的上司。 "那个时候,陛下还是罗严克拉姆侯爵的身份,他确实下令把立典拉德一族的男人们处以死刑,女人们则发配流放。但是他也没说被流放的女人们永远不能迁移到别的地方去啊!罗严塔尔绝对不是有意违背陛下的意思的。" 这纯粹是无用的诡辩,如果是为了自己,米达麦亚是绝对不会使用这种辩词的。 "不管怎么说,罗严塔尔元帅是军部的重镇,是国家的元勋。莱因哈特陛下是绝对不会相信不负责任的谣言就处罚他的。" 米达麦亚闻言只是机械性地点了点头,然而,在内心一片孤寂当中,他只能凝视着不安的雨滴开始撒落在心灵的地面上。II 罗严塔尔的幕僚贝根格伦呈锐角的脸上泛着忧虑的色彩。面对大敌也不失冷静、坚毅的他,在上司发生意外时也有一种沉重的无力感。 去年,当他们自同盟军手中夺回伊谢尔伦要塞时,罗严塔尔曾对贝根格伦透露出一些对皇帝不单纯的心理状态。现在,在充当临时大本营的国立美术馆的一个房间内,看着端正地坐在椅子上的上司背影和他那深褐色的头发,贝根格伦觉得苦不堪言。 负责"审问"罗严塔尔的是奈特哈特·缪拉,但是这个审问者对受神者是礼遇有加的,同时也准许贝根格伦列席,或许这些都是为了避免给人秘密审判的印象以及不致让罗严塔尔的部下们产生不满之故吧? 面对缪拉的质问,罗严塔尔的答辩清脆响亮。 "我奥斯卡·冯·罗严塔尔如果真如传言所说,藉着武力和权势残害人民的话,对我本人来说,这是一种最大的耻辱。但被批评有意反叛、觊觎帝位,对身处乱世的军人来说,这或许是一种赞赏吧?" 对于这几乎可以说是傲慢至极的言词,贝根格伦不禁要让他的呼吸机能瞬间停止了,缪拉则用他的手指在桌上无声地敲打着。 "……可是,自从皇帝莱因哈特陛下在先朝中设立了元帅府以来,我没有一天不竭尽全力协助陛下完成他的霸业。对于这一点,我心中没有丝毫愧对他人的感觉。" 或许是贝根格伦先入为主的观念侵蚀着他的意识吧?他总觉得罗严塔尔的答辩中充满了极度微妙的阴霾。 "令人觉得可笑的是那些毁谤我的人,其真面目到底是怎样的?内务省国内安全保障局局长朗古是什么人?去年在只准一级上将以上的武官参加的会议中,他虽然没有资格却也出席了,不但如此,他还发了言,充其量他只是个冒失鬼而已。他大概是不满当时被我命令退出会场,所以在公报私仇的情况下才举发我的。希望缪拉一级上将能留意一下这其中的隐情。" 问答在告一段落之后,缪拉问道。 "我知道阁下的主张和立场了。您觉得怎么样?要直接去面见陛下为自己辩护吗,元帅?" "我实在不赞同用'辩护'这个字眼……" 罗严塔尔的嘴角扬起了些微的角度。 "但是,如果面见陛下能让陛下了解我的用心,或许就不伎睛那些诡讼者有兴风作浪的机会了。缪拉一级上将,也许要劳驾您了,是不是可以请您代为安排一下适当的时间?" "如果元帅这样想,当然没什么问题了。我立刻把您的意思呈报陛下。" 莱因哈特接获来自缪拉的通知,决定由自己来审问金银妖瞳元帅是在早餐之后,场所是在冬蔷薇园对面,铁杉树林里的国立美术馆大厅,帝国军尚未进驻之前所举办的油彩画展的作品都还陈列在该处。被允许列席的米达麦亚以下的军部最高级干部均自备折叠式的椅子排在一边坐着,这也显示了新王朝不拘于形式美的一面。在他们列于一旁陪审的中间,像个艺术品般的金发皇帝忧郁地开启了他秀丽的嘴唇。 "罗严塔尔元帅。" "是……" "你将已故的立典拉德公爵一族有关的女人藏匿在家中,此事属实吗?" 一个人直立于大厅正中央的罗严塔尔--深沉的黑色右眼和闪着锐利光芒的蓝色左眼,毫不畏惧地直视着年轻的皇帝。他的眼中丝毫没有后悔和辩白的神情。 "是事实,陛下。" 瞬间,在大厅中激起一股波涛的不是罗严塔尔,而是他的密友。他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陛下,那个女人恨罗严塔尔,他的生命受到那个女人的威胁。臣下知道自己这种行为很无礼,但是臣下恳请陛下考虑过事情的前后因果关系之后,赦免罗严塔尔的轻率之罪。" 米达麦亚注意到有人拉了拉他军服的下摆,他稍微移动了视线。耸在他旁边的"沉默提督"艾杰纳一级上将紧闭着嘴巴,面无表情地抬头看着米达麦亚。米达麦亚知道他想说什么,可是米达麦亚还是继续向皇帝申诉。 "陛下,我伟大的皇帝,臣下在这里要弹劾军务尚书奥贝斯坦元帅和内务省国内安全保障局局长朗古。在杨威利一党占据了伊谢尔伦要塞公然和帝国为敌的现在,他们竟然诽谤陛下的首席幕僚罗严塔尔元帅,意图破坏军队的统一和团结,这不等于是一种利敌行为吗?" 他的激辩至少表面上似乎融化了皇帝冰冷的心。莱因哈特微微地张开了他的秀丽的嘴唇。 "米达麦亚,够了!你的嘴巴是用来指挥大军的,不适合用来指责他人。" 帝国军最高的勇将顿时涨红了脸,他调整了自己的呼吸之后,笨拙地坐了下来。打断皇帝和受神者之间的问答本来是一种不敬之罪。他并非有意恃宠而骄,在被皇帝喝了一声之后,觉悟到可能受到重罚,但是看在莱因哈特的眼里,"疾风之狼"的刚直并没有让他感到不快。 "我的皇帝 ̄呀!" 莱因哈特呼唤着君主。他的语调事后让一些人一致认为把"我的皇帝"这个名词讲得最动人的就是罗严塔尔。莱因哈特皇帝在才智和美貌方面固然无人可比,但是罗严塔尔也是一个堂堂的美男子,他站在皇帝面前的英姿远超过美术馆内所装饰着的雕刻作品。 "我的皇帝呀!虽然知道爱尔芙莉德·冯·克劳希这个人和立典拉德公爵一族的关系,却还把她留在臣下的家中是臣下的不察。臣下为自己的轻率深感懊悔。可是就因为这件事而被指为臣下有背叛陛下之意,这绝非臣下的本意,臣下发誓绝无此意。" "那么,当那个女人告诉你她怀孕的事情,你又为什么祝福她,并且说为了孩子你会爬上更高的地位?" "这完全是谎话。臣下根本不知道那个女人怀孕的事。如果知道的话……" "为什么你敢如此断言?" "因为臣下没有做为人父的资格,陛下。" 罗严塔尔的声音中虽有着阴郁,却丝毫没有犹豫,这一番话使得大厅中的人更为沉默了。米达麦亚为这个朋友汗湿了军服。 关于这一点,莱因哈特不想再追问。莱因哈特当然也知道罗严塔尔在私生活方面招来许多恶评,但即使是专制的君主也无意干涉臣下在精神生活上的需求。更何况莱因哈特原本对别人的性生活就没什么兴趣。年轻的皇帝从他那白晰的牙齿之间冒出了一句似乎与罗严塔尔的回答没什么关系的话。 "当罗严克拉姆的家名尚未成立之前,你曾宣誓效忠于我……" 那是五年前当莱因哈特还只是一名十九岁的缪杰尔上将的事。就在发生克洛普休特克侯爵暗杀皇帝未遂事件,被派遣出去的讨伐军回到帝都奥丁的那个晚上,在雷鸣撕扯着黑夜和风雨交织而成的厚重布幕中,单身前往莱因哈特和齐格飞·吉尔菲艾斯住处的罗严塔尔说明了米达麦亚的生命落在门阀贵族手中的事情,在请求他们协助的同时,罗严塔尔宣誓今后将效忠于莱因哈特。 现在,这一幕情景同时浮现在皇帝和统帅本部总长的视线中。 "你还记得那天晚上的事情吗?罗严塔尔。" "没有忘记!陛下。一天都不敢忘记。" "很好……" 忧愁的阴霾虽然没有从莱因哈特的脸上消失,但似乎有一道阳光正从阴霾中显露出来。 "这几天我会决定该如何处分。你就在宿舍里等候消息。在事情告一段落之前,你的职务暂由缪拉一级上将代理。" 安心的气氛在众人之间散开来,大厅当中好不容易有了较为活络的生气。深深地敬了一个礼之后,罗严塔尔和陪审的诸将退了出去,莱因哈特回到了原为馆长室的办公室去,针对罗严塔尔的处分询问贴身人员的意见。 高级副官修特莱把他那思虑极深的眼光对着年轻而美貌的君主。 "众人都知道,罗严塔尔元帅是陛下的功臣,也是国家的元勋。如果轻信谣言而处分功臣的话,恐怕会动摇人心,对自己本身的地位也会带来不良的影响。陛下,请务必明察之后再做公正的处置。" "哦?朕看来像要处置罗严塔尔的样子吗?" 莱因哈特这样回答修特莱,一边把视线转向希尔德。然而兼具智力和见识的伯爵小姐此时却一反常态地避免立即回答。罗严塔尔的存在如果是站在同一阵线的同伴,那自然具有无人可比的信赖感,但是他……希尔德总觉得有些不安。 前年,在巴米利恩会战的时候,希尔德曾要求米达麦亚直接进击同盟首都海尼森。到现在为止,希尔德尚无法完全忘记当时的感受。III 在主官不在的统帅本部总长办公室中,罗严塔尔的幕僚们正在商量对策。瑞肯道夫少校探出了身子。 "阁下,尚有僭越之处,请多包涵。我们是不是应该把那个叫克劳希的女人从军务尚书那儿要过来,让她和罗严塔尔元帅对质?这么一来,那个女人有意陷害罗严塔尔元帅的事实不就照然若揭了吗?" 贝根格伦听完不禁对着同僚投以失望的眼神。 "事情没有那么简单的,瑞肯道夫少校。你应该也知道军务尚书的为人吧?既然那个女人落入了他的手中,要让她做什么样的供述都完全操纵在军务尚书的手中了。" 由于上将的意见言之有理,少校也就沉默不语了。贝根格伦交抱着两手。 "很遗憾的,到目前为止尚不能断言罗严塔尔元帅是安全的。现在陛下似乎还相信着他们旧日的情谊,所以予以宽厚的待遇,但是今后天秤会倾向哪一边呢……" 当他像是警惕自身的过分乐观而喃喃自语时,一个军官来通知有访客到来。 访客是米达麦亚宇宙舰队司令官的幕僚佛尔卡·亚克塞尔·冯·布罗上将。 布罗和贝根格伦以前都是已故的齐格飞·吉尔菲艾斯的下属,两人彼此争夺勇敢称号。在亚姆立札会战和利普休达特战役中,他们总是并肩作战。在吉尔菲艾斯意外死亡之后,他的旗舰巴伐罗萨失去了有着光荣战绩的舵手,被放在帝都的宇宙港,而他的部属则分配配属到各地去。即使他们现在所属的部署不同,但是曾经一起越过死亡线的记忆却不会被风化掉。 布罗和贝根格伦在另一个房间中单独会面。布罗鼓励老朋友,皇帝或许会有宽大的处置,而米达麦亚元帅则会尽全力帮忙。 "真是谢谢了。但是啊,布罗。" 压低了声音的贝根格伦,表情中弥漫着隐含电光的积雨云。 "我曾经因为军务尚书的多嘴而失去了上司吉尔菲艾斯提督。他虽然年轻,却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名将。仅仅这二、三年间,我将再度因为奥贝斯坦元帅之故,二度丧失上司,我的人生真是悲惨又滑稽呀!" "喂!贝根格伦……" 贝根格伦在老朋友面前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我明白,布罗,我的任务是安慰罗严塔尔元帅并激励他。我会尽力去做的。可是如果元帅受到了比他所犯的罪更大的责罚,我实在是看不过去啊!" 虽然知道室内没有人在场,可是布罗仍然小心翼翼地环视着四周。 罗严塔尔元帅在自己家中私藏立典拉德公爵一族的女人原本就事出有因。然而,在杨威利一党再度夺走了伊谢尔伦要塞,帝国军需要团结与互助的这个时候,竟然还有那些不肖之徒竟想利用统帅本部长私生活上的缺点,陷其于大逆不道之罪。布罗很了解老朋友憎恶这些人的心情。 自从齐格飞·吉尔菲艾斯意外死亡之后,贝根格伦对奥贝斯坦的反感及不满的火苗就从来不曾完全熄灭过。那个时候--旧帝国历四八八年九月,意图暗杀莱因哈特的子弹原本用不着吉尔菲艾斯的肉体去抵挡的,他可以用枪口去处理意外情况。在那一天以前,只有他一个人被允许携带武器待在莱因哈特身边,而他的射击技术是众所不及的。 在行星费沙的军务尚书奥贝斯坦隔着辽阔的星海无法感受到贝根格伦上将一秋人的敌意。然而,就算他感受得到,他也不会因此而改变态度及方针吧? 一手导演罗严塔尔有"叛意"的谣言到导致皇帝亲自审问罗严塔尔的是朗古。奥贝斯坦保持沉默地在一旁观察着朗古怀着扭曲的喜悦,在毫不负责任的谣言之上猛加大量的水和肥料,他既不加鼓励也不制止,似乎只是看着不肖的弟子发挥着演技。或许他认为,如果罗严塔尔因此失势的话固然好,若不是,事情也就这样算了。光是默认朗古行为的这件事,就足以让米达麦亚元帅为首的各将领对奥贝斯坦无法产生好感。 他的部属菲尔纳是这样想的。或许军务尚书是想让诸将的反感、敌意、憎恶集中于他自己身上,好做为皇帝的挡箭牌。做这种事情他自己是绝对不会露出半点口风的,所以,或许这只是菲尔纳个人的解释而已。至于当事人奥贝斯坦是不是有这么意思,那就很难判断了。尽管如此,对于原本不属于军务省的朗古,以奥贝斯坦的心腹自居,待在费沙一事让菲尔纳感到不愉快。但是,他外表的态度上却也一点都不表现出来。他也不是一个单纯明快的人。 当接到罗严塔尔元帅终于接受皇帝亲审的报告时,奥贝斯坦义眼中的光芒射向了朗古。朗古压抑着内心的喜悦低着头,与其说是对着军务尚书那张严格的脸,倒不如说是对着桌子说话。报告结束,奥贝斯坦这才发出声音。 "朗古。" "是……?" "不要让我失望。你的任务在于监视国内的敌人,使我们的王朝保持安泰。如果你挟私怨诬告建国元勋,反而削弱了王朝基础的话,那可是极为不忠的行为。你要记住这一件事。" "属下谨记在心。尚书阁下,请您安心。" 奥贝斯坦没有透视力。低着头的朗古脸上有着微量的汗水和充满了奇妙而不调和感的蒸气游移着。他的脸就像是在没有任何人观看的空间中由一片片细小的拼图构成的一样。 "……朗古打一开始是不是就抱有危机意识在进行着事情?没有任何证据显示他有自信做如此的判断。但是现在想起来,在帝国历二年初,情况虽然还没有明朗化,但是他的野心已经显出了轮廓。也就是让军务尚书奥贝斯坦元帅和统帅本部总长罗严塔尔相斗,然后自己再坐收渔翁之利……。如今想起来,这就像是一个不值得评论的幻想闹剧。众所周知,朗古并不像罗严塔尔一样是个不败名将,也不是像奥贝斯坦一样靠着谋略和军政的能力扫除国家和君主的仅敌之有力幕僚。他只不过是个阴谋家,是个不名誉的秘密警察长而已。然而,历史上无数的实例都在教训我们,没有能力和见识的阴谋家往往会把比自己有能力或者伟大的人物推落沼泽底部,而且不单是针对对手,甚至有可能把整个时候的危亡都沉入海底……" 日后留下这些记录的梅克林格一级上将,于此时接到了莱因哈特的命令,要他以后方总司令官的身份,率领麾下的所有兵力朝伊谢尔伦方向移动。不管在攻或防的哪一方面,帝国军都必须控制夺取伊谢尔伦要塞的杨威利一党的行动。如果杨攻入帝国领域的话,梅克林格就要防御他们的攻势,相反的,如果杨朝旧同盟领地方向移动时,梅克林格就要负责扼住他的后方。这个任务可以说是重大无比。 表面上看来似乎是在激动、诉诸感情的情况下发动大军的莱因哈特,同时也将整个广大宇宙中的军事形势尽收于他苍冰色的眼底。而这其中也有许多部分被正置身于伊谢尔伦要塞的杨威利所洞悉。IV 在离开帝都身材的前一天,梅克林格和克斯拉、瓦列两位同事一起吃晚饭。 这个时候,后方总司令部参谋长,也就是梅克林格的参谋长列佛尔特中将已经把舰艇移到卫星轨道上,等待着他们的司令官。 面对同盟军或杨威利的一党,帝国在武力方面确实占有压倒性的优势,但是在梅克林格看来,帝国军的军事力量配置状况还是有一些问题。莱因哈特皇帝和他最高级幕僚们的军队几乎布满了从费沙到同盟领土间的广大宇宙空域,照目前来看,压制同盟已经是胜券在握了。另一方面,比同盟领土还广大的帝国本土中,看似已被年轻的霸主抛弃的帝都奥丁由克斯拉防卫,梅克林格则在伊谢尔伦回廊四周布阵。或许瓦列在近日也会受命进行讨伐地球之后的出击作战。于是,在未来的帝国领土内的军事力量密度就越形稀薄了。 "我是觉得有些不安哪,梅克林格提督。皇帝把大本营迁到费沙固然好,但是,他到底想把奥丁置于何种地位呢?那儿有对陛下而言最重要的人在啊!" 在喝餐后咖啡之前,克斯拉提出了问题。 "你想说的是陛下的姐姐吧?克斯拉提督。" 克斯拉是宪兵总监兼帝都防御司令官,并不是舰队指挥官,本来没有"提督"的称号,但是他的同事都不拘泥于形式,而他本人也很喜欢别人这样称呼他。 "是的。就是格里华德大公妃。" "皇帝和大公妃姐弟两自从那次之后就一直没有再碰面了。" 奥古斯特·沙姆艾尔·瓦列一级上将有所保留地说道。他所谓的那次,就是指旧帝国历四八八年九月齐格飞·吉尔菲艾斯死亡的事件。由于这个悲剧的缘故,当时的格里华德伯爵夫人安妮罗杰搬到佛洛依丁山庄。 这三位名将把他们共同担心的问题移到台面上来了。 皇帝没有子嗣,在整个宇宙中,和他有共同血缘关系的人就只有格里华德大公妃安妮罗杰了。这位贵夫人虽然独占了身为皇帝的亲弟之爱和整个宫廷的敬意,但是她却一个人生活在佛洛依丁山庄,从来不干涉国政。皇帝时常催请姐姐一起到新无忧宫去住,但是都被安妮罗杰谢绝了,莱因哈特在无可奈何之下,只好派遣最低限度的卫兵到姐姐身边守卫着。 或许这是一种极为不吉利同时又极为不敬的想像,但是,如果皇帝在没有皇妃、皇子的情况下就去世的了话,能使新生的罗严克拉姆王朝不至于解体及崩坏的人或许就只剩这个姐姐了。如果在目前的情况下把整个宇宙的中枢转移到费沙的话,奥丁就会沦为边境的一个行星而已。如此一来,警备的兵力自然就会减少。而要更确实地保障格里华德大公妃的人身安全,最好的办法就是把她转移到费沙来。而连带地克斯拉本身也就得以转移到更接近帝座的地方,这也是他求之不得的事情。 "可是,顺序好像倒过来了。应该是让皇帝要先行纳妃才对呀!如此一来,王朝的存续就没有什么问题了。" 梅克林格不禁苦笑道,其他的两人也以苦笑相应。事实上,这就是最大的问题所在,他们年轻的君主目前对女色完全无缘,这与他绝世的美貌并没有直接的关系。只要他有那个意思,他尽可埋身于后宫令人眼花潦乱的花众里,可是尽管他们再怎么着急,这种问题也只能视莱因哈特本身的内心取向来决定了。 "对了,我想起来了。说到问题,卡尔·布拉格……" 克斯拉所提起的名字是民政尚书。他从旧帝国时代就是一个开明派的重要人物,虽然身为贵族,但却拿掉了"冯"的称号,和现在的财务尚书欧根·李希特都是帮助莱因哈特作为政治改革的重要人物。 "民政尚书布拉格对皇帝是不是有什么微词?" "他曾经有过抱怨。不久之前听说对部下说过连年的用兵、战役用光了国库,死亡人数在大幅的增加等。好像当时多喝了一点酒。" "国库应该还很充足而且安定嘛!" "他的论调是,如果能停止战役,落实内政,国库应该会更安定。立论虽然正确,但我却认为布拉格不够谨慎的发言有利于反皇帝派的一方,这才是问题。" 瓦列用他左手的义肢不甚灵活地支着下巴沉思着,梅克林格则把咖啡杯当成钢琴键似地敲打着。 "如果让我发挥想象力的话,我会猜测是不是在背后有心思不正的人把布拉格当成发言代理人?如果现在就要对他加以处置的话可能会成为一种暴行……" 这些人就像是蛇一样,克斯拉不禁耸了耸宽广的肩膀,表现出厌恶感。 "仔细想来,地球教的狂热信徒一定还有生存者,如果他们想报复的话,我和瓦列提督是他们的大敌,一定会被列在他们暗杀的名单上。" "那么,我们是不是要一起死呢?" 原本想试着开个玩笑的,却完全没有成功。瓦列的表情充满了尖锐的憎恨。在以武力攻击地球教团的根据地时,他被地球教的刺客袭击,永远失去了他的左手。由于他遭遇了如此奇祸却仍然完成了他的任务,因此人们对瓦列的刚毅及冷静有极高的评价,但是他所失去的手臂也不会因为这些评价而再长出来。 古意盎然的时钟指着十点。这座宅邸的主人梅克林格是一个散文诗人、钢琴家、水彩画家,同时还是一个古董收藏家。他是一个留着小胡子的典型绅士,在利普休达特战役时,一占领了敌人的阵地,他立刻跑向美术馆及博物馆抢救美术品免受战火波及。这个行为还被克拉嘲笑过。 "你做一个收藏家也很有派头了嘛!现在你是不是应该收集皇帝和杨威利的战历了,一样愚弄了所有的人。如果说这是一种艺术的话,这真是最高级的艺术了。" "可是,我不认为还有人能模仿他这种艺术。" "着了他的道,实在令人受不了,尽管是处于敌对的立场,他还是一个值得赞赏的人。竟然能以那么一点点的兵力对抗我们帝国全军,让我们疲于奔命。" 瓦列的声音中有着真实的沉重感。因为去年由于杨的奇计而吃了大败仗的就是他。当然,他的言外之意也有着"绝不再被耍"的决心。 不久之后,克斯拉先踏上了归途。因为他必须听取部下有关于他负责监视的对象之一--优布·特留尼西特的动静报告。 对于那个前任同盟元首优布·特留尼西特,克斯拉的态度是采取"郑重的漠视"。他从数个消息来源得知杨威利对特留尼西特一向敬而远之,而他和那个未曾谋面的敌将有着一种'于我心有戚戚然"的共同感受。以杨威利的立场来说,他是不得不尊重由多数派支配的民主政治之根本,但是克斯拉和杨所陷入的"双重标准"没有任何瓜葛,而且他的气质也比杨更刚直,所以他对特留尼西特那种巧言令色和擅于变节的格更不可能有什么好感的。在他看来,特留尼西特只不过是一个不名誉的政客而已。他利用民主共和政体的不完备窃取权力,同时利用国家的衰亡换取自身的安泰。自从他带着家人和资产前往帝国领地之后,同盟领地只剩下被他利用殆尽的政治机构及陷于呆滞状态的支持者。 莱因哈特皇帝也不喜欢他,所以不许他为官,但是特留尼西特似乎无法自处于平淡,他靠着丰富的资金和毫无原则的行动力,孜孜不倦于进入官场的工作。 坐在朝着司令部前进的地上车后座,克斯拉越发觉得不愉快。他之所以任职首都防卫司令官兼宪兵总监,和同事们远别,一个人留在费沙,是由于皇帝的命令2及克斯拉本身具有的实务能力之故,并不是出于他的自愿。如果他没有处理危机及组织管理的能力,或许他就会毫无怨尤地留在地面上,仰望着星空而终其一生。克斯拉并不是嫉妒同僚们的武勋,然而,他却禁不住要羡慕他们所处的场所。那些统率着数万艘舰艇,在星奔腾荟粹的黑暗星海之中尽情遨游的勇者们啊!原本他了选择这样的武官之途为其一生的目标。 然而,现实生活中的他却距离那些应该被征服的星群们有数万光年之遥,守着没有主人的宫殿,接待像特留尼西特那样的人。如果在他完全没有进入战场的情况下而达成了和平及统一的话,他固然会为君主的丰功伟业感到高兴,另一方面却也不得不感到些微的不满。 当克斯拉到达司令部的时候,瓦列也踏上了归途。一个月后,这三个人应该各自身处于相距数千光年之遥的地方了。V 三月一日,傍晚的寒风扫荡了春天前锋白昼那畏缩的形象,冷气就用厚厚的透明半蓬攫住行星海尼森的角落。晚上十点,皇帝的近侍艾尔密·齐列在皇帝告诉他已经没事,可以去睡觉之后,便回到隔着一条走廊的寝室去。他换上了睡衣,把罩上一层乳白色的窗户开了个小缝,令人颤抖的冷气伴着冬蔷薇的香气扑进他的鼻孔,少年轻轻地打了一个喷嚏。在寂静的夜里,这个声音听起来格外清晰,在广大的庭园里警戒的士兵们送来了怀疑的眼神。艾尔密关上了窗户,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作为睡觉前的仪式,然后他正想钻进被窝里。就在这一瞬间,像窗形一样的白色光块照亮了房间的中央部分。才刚刚发觉光芒变成橘色时,一阵巨大的声响便朝艾尔密扑来。他醒悟到似乎是什么东西爆炸了,少年慌忙从床上跳起来。 爆炸声不断地侵扰着艾尔密·齐列的耳朵。他不由得捂起了耳朵,一边担心地要往皇帝的房间跑去,结果发现穿着家居服的莱因哈特已经站在房门口了。在四周由亲卫队员所围成的人墙中,金黄色的头发因为橘色的光芒的照映而闪闪发亮。 "发生什么事了,奇斯里?" "现在正在调查当中。不管怎么说,陛下,请尽快随属下避往安全场所吧!" 向来有灵猫捷豹之称的亲卫队长闪着黄玉色的眼珠说道,皇帝点了点头。 "艾尔密,来帮朕更衣。帝国皇帝穿着家居服逃跑,简直就是提供同盟人说笑的题材嘛。" 奇斯里原本想说时候不对,但对艾尔密来说,所谓的命令就是皇帝口中说出来的话。他毫不犹豫地跟在莱因哈特的后面进了房间,帮年轻的征服者换上黑色和银色的军服。无视于窗外的光、影和爆炸声所组成的狂响曲,换好了自己的衣服后,皇帝看着艾尔密穿着睡衣的样子不禁失笑,他把自己的家居服披在忠实的少年身上。 皇帝在走路不发出脚步声的奇斯里带领下离开了冬蔷薇园。在黑色和橘色的光芒交互辉映之下,诸将官都担心皇帝的安危,力劝他弯下身来,然而,莱因哈特默不作声,仍然抬起他那金黄色的头。而身披着过大的家居服的艾尔密则以崇拜的眼神看着莱因哈特那种临危不乱的姿态。 火灾在黎明的第一道曙光越过地平线的时候平息了。火灾原因的调查工作于第二天早上立刻展开。调查工作当然和救助伤者同时进行,但是起火原因很快就查出来了。那是旧同盟军转移给民间,用于开发矿山的杰服粒子引爆装置在能源来源被切断的情况下出现错误操作,而某处的小工厂彻夜作业所产生的火花引发了火灾。 这个大火结果变成了火灾,是同盟政府的崩溃和帝国的政治权力确立之际所产生的责任体制的私生儿。但是,当时几乎每个人都认为这是蓄意纵火。这样的看法自然比较适合当时的状况。帝国军认为是旧同盟军的余党意图利用混乱时的恐慌制造事端而故意纵火的。但事实上并没有任何组织趁机作乱。在混乱之际各处虽然都有暴乱产生,但都在初期就被控制下来。这固然是因为米达麦亚和缪拉的沉着指挥使然,但最主要的是帝国军根据罗严塔尔周密筹划的紧急事态处理标准而有效率的出动,控制了重要的地方,不使产生任何动摇之故。 不管怎么说,一定要有犯人才行。如果没有严惩犯人不能安抚人心。烧毁的面积在八百平方公里以上,死者及行踪不明者达五千五百名之多,其中以不熟悉地球环境的帝国军士兵占了半数。除此之外,许多的历史建筑物都化成了灰烬,但是对帝国军来说,这件事原本无关痛痒,正因为如此,甚至有人说是帝国军欲藉着这把火将旧的弊端一扫而光。宪兵副总监布连塔诺上将从几个"候补犯人"中,选中了以前在同盟国内被视为好战主义团体而横行无阻的"忧国骑士团"的残存组织。 帝国军也不是没有考虑到忧国骑士团有可能因为镇压的行动而成为反帝国的英雄象征之可能性,然而,根据搜查的结果显示,从宇宙历七九六年到七九九年之间,忧国骑士团和地球教之间有资金及人员方面的交流关系,此事一经表面化,帝国军也就认为没有再顾虑到会发生其他误会的必要性,虽然没有任何证据,但是有许多人深信一定是他们的所作所为。再者,自从去年夏天暗杀皇帝未遂事件发生之后,帝国的政府和军部就订立了一条不成文法律--凡是和地球教有关的人事,即使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还是可以加以弹压。 一时之间,和忧国骑士团及地球教有关系的人共有二万四千六百名成为举发对象,但实际上被检举的人不到二万人,因为有五百二十名因抵抗而被射杀,另外的一千名则逃走了。帝国军从他们的指挥部没收了许多武器,结果很讽刺的,这反而给了帝国军弹压的正当理由。 于是,布连塔诺得以保全他身为治安负责人的面子,但是已经化成灰烬的都市重建工作却成了重要的课题。 三月十九日,帝国军的最高干部们齐聚冬蔷薇园的临时大本营。这一天,皇帝要公布罗严塔尔元帅的处分结果。大家都猜测罗严塔尔对于帝国军能将几天前发生大火所伴随而来的混乱情况减到最低有莫大的功绩,或许处分将可降到最低的程度。然而,皇帝的宣告在一瞬间几乎冻结了所有出席者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