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这不太合乎情理吧。就算杨元帅帮助梅尔卡兹逃亡真的是事实,不过就时间而言,那时候'巴拉特和约'以及'反和平活动防止法'都还没有成立。追溯法律的适用效力,这在同盟宪章里是被严格禁止的喔!" "不,如果是杨唆使梅尔卡兹强夺战舰的话,那么这当然就是在和约成立以后的事情了。绝不是追溯法律适用效力的作法。" "不过,你要考虑到首先,根本没有什么证据。杨元帅本身,以及杨元帅的部下也不可能会接受这样的说法,或许会用他们的拥有的实力将杨元帅劫回去也说不定,不,应该是一定会这么做的。如果整个情况又再度演变成两年前同盟军彼此攻击的局面,那时又该当如何?" "如果真的是演变成那种局面的话,那么自然不能不给他们一些惩罚。因为他们并不是杨元帅个人的部下。他们所必须要守卫的不是杨一个人,他们的立场是必须要保卫整个国家的命运。" "他们难道会接受吗?" 荷旺·路易又重复说了这句话,藉此对列贝罗表明连他都没有办法接受这样的说法。 "而且,列贝罗,我个人认为真正令人感到不安的是不晓得帝国军所真正觊觑的是什么?恐怕他们所真正期待的是希望藉由激怒杨提督的部下,然后再进一步挑起同盟内部陷入内乱的状态。如此一来便给了他们一个介入同盟内乱的绝好藉口。不管怎么样,没有道理因为他们怎么讲,我们就必须要跟着怎么做吧?" 列贝罗点了点头,不过他并不认为还有其他什么可以挽救国家危机的好方法。 如果将命运这种微妙的因素加以拟人化,只要命运的手脚不听使唤地乱动的话,中枢神经为了要收拾混乱的丑态,真的是困惑到了极点。无论如何,紧张的情势一直加速地在日渐升高。 隔天,也就是二十一日,"国立中央自治大学"的校长严里凯·马契诺·波鲁杰斯·德·阿蓝特司·耶·奥里贝拉前来拜访议长列贝罗。"国立中央自治大学"基本上是政府官僚的养成学校,过去二十年来,同盟政府重要的智囊团及幕僚几乎都是毕业于这个学校。奥里贝拉和议长作了一次长达三小时的密谈。当密谈结束,两人从议长办公室里走出来的时候,几个轮值的警卫士兵亲眼目睹了他们脸上的表情。列贝罗紧闭着嘴,一副败者的表情,而奥里贝拉的脸上则布满了虚伪的笑容。因为方才在室内,产生了一个比列贝罗原先的决断还要犀利的提案内容。 又隔了一天,也就是二十二日,杨威利在家里开始了一个和平的早晨。在菲列特利加不断地努力之下,终于有了回报,那就是起司夹肉卷的味道总算能够让夫妻俩都觉得满意,而红茶的冲泡方法也获得了相当进步的肯定。一阵阵的微风飘过林木之间,仿佛是掺有叶绿素与日光的香水似地将人的皮肤洗得舒舒服服。杨把桌子和椅子都搬到了阳台上,让他的全身都倘佯在由夏日所谱曲的阳光和风华尔兹里。杨又蠢蠢欲动地想把蕴藏在他心中的一部分知知性活动写成文章。因为他有一股预感,或许是一种错觉,认为一篇千古佳作就可以写出来了。 "战争百分之九十的起因,是一些愚蠢得令后世人会为之一愣的理由,其余的百分之十,则是一些愚蠢得连现代人都会为之一愣的理由。" 写到这儿的时候,他突然听到门口玄关的地方有一些嘈杂的声响,赶走了令人满心舒畅的夏日华尔兹,将所有的音符都吹得无影无踪。杨皱起眉头,往玄关方向一看,映在他黑色眼眸里的是菲列特利加紧张的身影,另外还有将近半打左右,穿着上下成套深色西装的男人朝自己这个方向走过来。这些外表裹着显示法律秩序铠甲的人,毫无诚心心地对杨说了几句开场白之后,一个看起来像是代表的男子,用他那迟钝的眼光望着杨,然后宣告: "杨元帅阁下,我等仅以中央检察厅之名义,以涉嫌触犯反和平活动防止法之理由,必须要将您拘留。请您现在就和我们一起走,不过在此之前可以先联络您的律师。" "真不巧,我没有什么熟识的律师。" 杨用惋异的声音说道,并且要求这些人出示证明其身份的证件。而菲列特利加则替她丈夫更仔细地确认了这些证件的真假,另外还打TV电话到中央检察厅,确定这些使者确实没有说谎。确认的结果,让菲列特利加心中的不安感在质及量上都愈来愈大。根据她过去许许多多的经验,她非常清楚国家或者是政府并不一定都是正确的。杨知道即使自己拒绝和这些人一起前往也是徒劳无益的,所以安慰妻子说道: "你不要担心,我又没有犯罪,总不会就平白无故地被处死刑吧。这里是民主国家,至少政治家们都是这么说的,不是吗。" 其实这些安慰菲列特利加的话有一半是说给这些不请自来的使者们听的。杨于是和菲列特利加作了一个离别的亲吻,结婚以来,他接吻的技术还是看不出有什么进步。于是,同盟军史上最年轻的元帅就这样穿着一件纯白的猎装和一件T恤,踏上了不得不与新婚妻子离别的路。 目送着丈夫被那群讨厌的人们带走之后,菲列特利加立即转身回头快速地走进家里面,将身上的围裙脱下扔在客厅的沙发上,然后打开放置家用电脑那张桌子的抽屉,拿出了手枪,又顺手抓了半打的能源弹夹,跑向楼梯冲到楼上的卧室。 经过了十分钟,当她下楼来的时候,服役当时的军服又再度裹紧了她匀整的肢体。本来同盟军的制服在实际作战的时候是没有男女之别的。黑色的扁帽、夹克、短靴子、象牙白颜色的围巾以及女式西服裤,一般女性在后方执行勤务的场合也有穿裙子的。不管怎么样,现在的菲列特利加不管在精神上、肉体上或是在服装上都已经是处于全副武装的状态了。 她站在刚刚下楼梯的地方,一面与人一般高的镜子前面,调整那顶戴在她金褐色头发上扁帽的角度,确认系在腰上手枪的位置。从军官学校毕业的时候,她的她的丈夫不一样,是所有科目的优等生,而且也从未穿过裙子。因为不管可能性是如何的低,一旦有敌人侵入司令部的话,她必须随时都有可以手持武器应战的准备。 当所有准备都完成之后,菲列特利加对着镜子大声地说道: "如果以为我们一直乖乖地任人宰割,那可就大错特错了,就算是某一方一直不断地痛殴别人,总有一天也会手痛的,等着瞧吧!" 菲列特利加就这样发表了她的宣战公告。IV 虽然手上并没有手铐,但杨还是以被收押的方式来到中央检察厅。中央检察厅是由几栋低层的大楼所构成的,而杨被押解进去的地方被称为"忘却之场",是专门用来对具有社会地位之嫌疑犯进行长时间拘留以及讯问的建筑,里面拘留室的大小或设备并不比宇宙战舰当中供高级军官专用的个别室来得差。比起两年前,杨被拘提出席审查会之前,被扔进去的那个房间可以说是好多了。不过就算是再好,杨的心里并不会因此而得到安慰或者好过一些。 检察官是一位容貌端正略显老态的男子,如果再称他是一位绅士的话,眉宇之间凶气则略嫌太重了些。因为对检察官来说,这个世界上只有两种人,一种是已经犯了罪的人,另一种就是想要犯罪的人。检察官形式上和杨打过招呼之后,用一种厨师正在看着料理材料的眼光,上上下下地打量着这位黑发的年轻元帅。 "其实呢,最近我们都听到了一些奇妙的谣传。" "是吗?" 杨的反应好象让这位检察官很意外似地。因为检察官所期待的回答是杨的反问他们所听到的到底是什么样的谣传。 "您知道是什么样的谣传吗?" "不知道。" 检察官把他的眼睛眯成细细的两条缝,从那缝里面好像要射出充满恶意的针来扎人似地。但是杨则表现得漠不关心,一副视若无睹的样子。杨过去曾经被一些拥有更高地位的同僚包围,被施以单方面的审问,就算是那个时候,杨也未曾退缩过。或许是因为对杨的名声和地位有所顾忌的缘故吧,检察官好不容易压抑住怒吼的声音。 "就是在巴米利恩会战中应该战死的梅尔卡兹提督,事实上还活着的这个谣传。" "这我倒是第一次听到。" "哦?第一次听到?这个世界对阁下来说,好像总是充满了新鲜的惊奇哪!" "托您的福,我每天都过得很快乐呀!" 检察官脸上的肌肉因愤怒而微微地颤动着,对他来说,被嘲弄这种事情是很不习惯的。因为从过去到现在,他的对手所处的立场一直都远比他来得弱小。 "那么这件事大概也是您第一次听到吧。关于捏造梅尔卡兹提督已经战死的消息,并且唆使他逃亡的人正是阁下啊?" "哦?难不成就是因为这种毫无证据的风声而被逮捕吗?" 杨好像在对这件事情予以谴责似地提高了说话的声调,不过有一半也是正经的。他是因为对方出示了逮捕状竟然没有什么物证的根据,而其拘提行动本身所蕴藏的就是不合法的话,那么政府在做出这项决议的时候,背后所隐藏的那个因素就太可怕了。这时的检察官默默无言,好像强调着那可怕的程度似地。 在杨被逮捕的时候,几乎是同时有道命令被下达了。 "由于逮捕杨提督这一件事情,将可能会导致他的旧部下触犯法律秩序,藉以武力来救出杨元帅。由现在起,不论是现役或是已经退役,一律对杨舰队的旧干部加以严密监视,以使可能产生的危机能够防患于未然。" 这道命令等于是一把双刃的剑。事实上,像华尔特·冯·先寇布中将或是达斯提·亚典波罗中将这些已经退役成为一般平民的人,一些本来是他们不可能会知道的情报,在监视的人出现在他们的窗外时,却也可以因之而洞察到某种程度。其实像先寇布者,他的触角远比政府所了解的还要长而敏锐。而他以比杨更为周全的阴谋家的姿态,一直在从事着地下活动。 那一天晚上八点,亚典波罗接到先寇布的联络,来到了"三月兔"餐厅。在路上,他曾经好几次回头看看他的背后,以显示他对后面尾随的监视人员的厌恶。来到餐厅的时候,一名脸上留有湛密郁须的侍者带领他来到位于角落的位子。看到酒菜都已经准备好了,而一派绅士风格的先寇布正冲着自己笑着。 "亚典波罗中将,看来您的随从也不少哪!" "是啊,退役之后反而被当成重要人物看待,真是太荣幸了。"距离他们约有十公尺左右的墙,可以看到双方的监视人员已经凑在一起变成一群了。 以同盟政府的情况来说,不可能有那么多的余力来监视全体已退役的军事干部,即使是帝国军也同样是不可能的。所以照情形看来,恐怕是带有偏风与警戒的透镜,将焦点对准了杨舰队的幕僚人员,亚典波罗这么想。 "杨提督被逮捕了是真的吗?先寇布中将。" "这是格林希尔少校 ̄ ̄不对,应该是说杨夫人联络过来的消息。不会错!" "不过,逮捕的名义还没有发布,到底会是用什么样的藉口呢 ̄ ̄" 亚典波罗说到一半,忍不住要狠狠地啐舌一番。因为不管要用什么样的藉口,全都看那些掌握权力的人怎么决定,什么样的藉口都是有可能的。那些人认为他们独占有如何解释"正义"这一词的权利,只要他们高兴,要怎么修改字典都是可以的,不是吗? "不过尽管如此,在这个时候处决杨提督的话,不难想象许久以来一直弥漫不去的反帝国声浪,恐怕会因此得到一个借题发挥的机会而大肆爆发,这应该是那些家伙都想得到的事情啊 ̄ ̄" 对于先寇布的回答,亚典波罗吸了一口气,发出了好像还没吹出就已经结束的口哨。 "也就是说,他们企图以这个理由将反帝国派一网打尽,是吗?" "没错,杨提督就是这个陷阱的诱饵。" "真是阴狠狡猾!" 亚典波罗发出了一声尖锐的啐舌声。帝国如果没有完全支配同盟是一定不会满足的,不过就算想到了这一点--当敌人竟然使用这种阴险的手段来陷害他们的司令官时,就感觉到皮肤上好像有千万只的蚂蚁在爬一样。 "同盟政府难道会上这个当吗?" "这个嘛,这虽然是一个狡猾的陷阱,不过同盟政府里面还不至于完全没有任何能够看出这种陷阱的人才,可是是他们明明知道这陷阱的毒辣程度,不过却利用这样的陷阱而想要采取其他的应变方法也说不定。" 先寇布的话里有一些不想要说出来的地方,不过亚典波罗仍然能够体会到。 "没错,同盟政府如果拒绝处决杨提督的话,马上就算是违反巴拉特和约的行为。" 这么一来,帝国就可以获得对同盟二度开启战端的一个绝好藉口。以同盟政府的立场,是无论如何都必须要避免任何藉口产生的。如果依照那些人的理论来推想的话,他们应该是会说:"与其让二亿个人死于非命,不如让一千人死于非命"。这时亚典波罗突然皱紧眉头,轻声叫了一声。 "啊,我明白了。同盟政府唯一能够做的选择就是不给予帝国军任何介入或是干涉的空间,所以处决杨提督的这件事,就用自己的手来 ̄ ̄" 没错,聪明的家伙,先寇布对这个比自己小六岁的同僚发出赞赏的声音。当他接到菲列特利加·G·杨的联络--大概一直都是在被监听中的吧,之后,就一直尝试着去理解这部同盟政府所赶编出来,以作为未来处理事态发展之用的剧本结构。在他脑子里面的填字游戏已经完成如下了。 "在这里有所谓的'反帝国过激派'的存在,他们完全不了解同盟政府为了免于遭受帝国军完全的征服所作的努力以及所面临的苦恼,只知道一味大声地伸张民主政治的原理。这伙人现在将国民英雄抬举出来,企图颠覆现在的同盟政府,不知自身轻重地正计划向帝国挑战。" 先寇布低声地解说。 "不过,身为民主主义之先锋的杨提督,拒绝使用暴力来颠覆政府,这些过激分子反而因之产生愤怒的情绪,遂将杨提督当作是背叛者,而企图加以杀害,当政府军接到这样的消息,立即赶去前往抢救杨提督,无奈晚了一步,过派分子已经先对杨提督下毒手了。杨提督是守卫祖国民主主义一个重要人才支柱,怎么样,这样的一个剧本确实是煞费苦心了是不是?" 亚典波罗接着先寇布之后作了这样的说明,他说完之后,先寇布极为辛辣地笑了笑。亚典波罗用指尖轻轻地按住自己的额头,颗粒状的冷汗从额头滑落到他的手指头上。 "不过,同盟政府是不是有足够的毅力与胆量能够把这个剧本演完呢?倒是有些值得怀疑。" 先寇布那轻蔑的视线正注视着某一个并不在他眼前的人。 "什么专制政治啦、民主政治啦,就算他们所披的外衣不一样,权力者的本质还不是都一样。挑起战争的责任全部都绝口不提,好像若无其事的样子,而战争是因为他们而结束的话,就大肆自吹自擂自己的功绩。先把他们以外的其他人牺牲掉,然后再流泪给别人看,这不是那些肮脏的家伙最擅长的演技吗?" 亚典波罗无奈地点点头,伸手将装有威士忌的酒杯送到自己的嘴边,好像想到什么似地,手停在半空中,然后压低声音说道: "那么,我们这些被荣称为'激进派军事领导者'的人,该采取什么样的行动呢?" 先寇布好像对这个年轻同僚聪明快速的反应感到极为默契似地接着说: "哦,您也是这么想的吗?我们在那些家伙所编写的剧本里面是担任这样的角色吗?" "是啊,大致上可以看出是这样的。那些家伙竟然连杨提督都像是消耗品一般地利用了,更何况我们这些身为部下的人,当然也会想好好有效地利用一番了。" 先寇布点点头地笑了,并且以冷笑的视线瞄了那些在另一个地方热衷地观察着他们两人的那群便衣监视人员。 "那些家伙一定是在猜想说,或许应该说他们正期待着我们是在商谈着如何对政府进行造反的事情吧。所以说,我们这些作演员的人,有义务要去满足这些观众的期待,是不是呢?" 离开餐厅之后,亚典波罗乘着先寇布的地上车,上了夜间高速公路,往他郊外的家里的方向驶去。在这个时候,俩人的身体里都已经加进了些许酒精,所以地上车当然是以自动驾驶来运转的。在车内,当被问及心里头是不是还有什么事值得牵挂的时候,亚典波罗立即回答说: "我一来是单身,而且也没有什么后顾之忧,无事一身轻哪。您也是这样吧?" "我有一个女儿哪。" 说的人虽然是若无其事的样子,但是对亚典波罗来说,这或许可说是一个最大的惊奇了。 "您有一个女儿?" "大概是十五岁了吧!" 亚典波罗本来想说,可是您不是还没有结婚吗?不过,后来又立刻觉得这样说不但太愚蠢,而且也觉得自己这样了的惊讶有些惹人嫌。先寇布虽然不像奥利比·波布兰那样'每到一个行星上就有不同的女儿',不过如果要论女性关系的话,那么其多彩多姿的程度也可以足足用完一个画家画箱里面所有的绘画材料吧。 "叫什么名字知道吗?" "她姓她母亲的性,叫做卡特罗捷·冯·克罗歇尔,好像人家都叫她卡琳罢。" "从名字上看起来,她母亲也是和您一样,是从帝国过来的亡命者?" "大概是吧!" 难道没有记忆吗?亚典波罗用稍微带有责备的口气说道,先寇布竟然很雪情地说,哪可能每一个都记得呢? "那时候,大概是十九、二十岁,一想起那时的荒唐行为 ̄ ̄" "就要冒冷汗?" "不是,不是,我很想回到那个时候。那个时候,女人的存在看起来真的是太新鲜了。" "你是怎么知道自己有一个女儿的?" 亚典波罗知道先寇布这个话题一旦打开就会无法停止所以便将话题转移开来。 "巴米利恩会战要开始的前一刻,她写了一封信通知我,她母亲已经死了的消息,寄信人的住址并没有写上去。到底对这样的一个不负责任的父亲,她可能让他知道这些也就够了。" "没见过面吗?" "见了以后又怎么样?难道要告诉她说,孩子,你的母亲是个美人?" 第一次先寇布的脸上出现苦笑。这时候,从侧面来的一道闪光忽然出现在他苦笑的脸上。 "我们是警察,那一部地上车立刻停下来。" 那一道光线闪过之后,传来这样的声音。车内两人的视线立即扫过车内的计速器,确定自己没有任何违规的时候,看到了后方萤幕暗暗的画面上,出现了好几道光线。亚典波罗吹了一声不愉快的口哨,转向比自己年长的那个人征询他的意见。 "对方吩咐我们要停下来,怎么办好呢?" "我这个人喜欢发布命令,可是很讨厌别人命令我。" "这真是性格喔!" 于是两人无视于警察要求自己停车的命令,仍飞快地驶去。而警车也响起了气势凌人的警笛,咆哮地朝着地上车逼近过来。在警车的背后,几辆不属于警方的车也同时逼近过来了。全副武装的士兵的身影浮现在强化玻璃的上面。V 当被通知有人前来会面的时候,正巧是杨将那毫无气氛的晚餐原封不动地自面前推开的时候。 大概是菲列特利加吧,不过就在这个想法浮现的那一刹间,杨就放弃了这样的期待。因为就算菲列特利加提出会面申请的话,有关当局也会予以拒绝的,这不用想也知道。那么大概就是那个男的吧,杨在心里面猜测着,不过就算这样的猜测是正确的,也是不会有任何喜悦产生的。 同盟评议会议长姜·列贝罗戴着沉痛表情的面具,出现在这个遭到逮捕的黑发年轻元帅的面前。当门一打开,可以看到他的身后,跟随着大概将近有一打左右的警卫士兵。 "在这样的一个场合和你见面,真的是太令人惋惜了啊,杨元帅。" 虽然说话的声音完全与他的表情相合,不过却不是杨会为之所有感动的对象。 "真的是惶恐之至,不过我并没有邀请您过来啊。" "确实是没有,嗯,我可以坐下来吗?" "请便。" 比杨的姿态还要端正地,列贝罗坐在另一边面对面的沙发上,然后回答了杨无言的质疑。 "帝国事务官府那一方面主张说,你触犯了反和平活动防止法,甚至危及到国家的存立。" "真的是这么想的吗?议长也是这么认为吗?" "我不晓得,我希望能由你来否定这样的一个想法。" "只要我否定,别人就会相信吗?" 杨一面这么地回答,一面已经感觉到这一番对话不会有什么成果了。而列贝罗的表情愈显得深沉。 "以我个人来说,我一直都是相信你的。不过,整个事态的处理,并不是凭藉个人感情或是个人的道德标准就可以的。而且整个国家的存立与安全,并不是你我之间一对一的关系所可以左右的 ̄ ̄" 杨叹了一口气。 "请等一下,议长,从以前一直到现在,所有的舆论都认为您是一个有良心的政治家,而且从您过去几次实际行动当中也都证明了这个说法。所以依照您的想法是认为说,为了国家整体的利益,而牺牲个人的人权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此时列贝罗的表情看起来让人以为他是一个呼吸器官有障碍的患者。 "我不认为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不过,你难道不这么认为吗?在所有人类的行为当中,最崇高的就是自我牺牲。你到现在为止,也确实为国家做了不少的奉献牺牲,如果你能够将过去所做的牺牲奉献持续下去做到最后的话,那么后世对于你的评价也会相对地提高吧!" 听了这些话,杨又想要说"等一下、等一下"了。对列贝罗来说,确实是有他的苦恼和立场,不过对杨来说,多少应该也要有些主张自我的权利。虽然仔细看起来,并不足以作为公务员的典范,不过他所立下的功绩总是在他所支领的薪水之上,却是不容置疑的事实,而且应该要缴纳的税金也一直都是按规矩缴纳。同时还不得不忍受部下战死之后,其遗族指着自己叫骂是"杀人凶手"或者是被人丢石头。不过一个对杨下命令的人又有什么立场来说教?如果要说的卑鄙一点或是毫无忌惮的话,他又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调整了一下坐在沙发上的姿势。 "那么,到底要我怎么做才好呢?" 杨所说的这句话,当然没有要虚心讨教的意思,而是他想要知道对方内心真正想说的话是什么。因为列贝罗所说的话太过于抽象化,在话里有某些模糊的东西强烈地刺激了杨脑子里的警戒信号。 "你年纪轻轻就拥有了名声与地位。和强大的敌人作战的时候,从没有任何一次败北的记录,屡次挽救了国家的危机,使得民主主义能够留存至今不至于遭到毁灭。后世的人对于你一定会极度称颂。" 杨凝视着对方的脸。他感觉到对方这一些过度流于形式的话有些不寻常,没有办法把它当作耳边风听过就算了。难不成列贝罗现在"正在念某人的墓志铭"?或者列贝罗现在并不是在对杨说话,而是在对"当代以及后代'的人在作自我辩护。 杨的思考回路急速地运作着。事实上,在他知性的果园中,已经有很多的果实已经结果了。在那些果实当中,和先寇布有着相同结论的已经成熟。他真的不愿意去相信这样的事情,不过事态的演变已经超越了他所能够左右的阶段。自己真的甘于受到这样的对待吗?杨并不这么认为。虽然是不安定,这个状况不也已经了五、六年了吗?自己一直默然地不当一回事,不过事态的发展却好像是压路机,正全速朝自己冲过来,而权力者的羞耻心却完全没有发挥煞车的效能。 "遵守法律的规定对公民来说是理所当然的事。不过当国家违反了自己所制定的法律,而企图侵害个人权利的时候,如果公民还去盲从的话,那么就是一项罪恶了。因为当国家有犯罪或是谬误行为产生的时候,身为民主国家的公民,得有对这样的行为提出异议、批判、抵抗的权利与义务。" 过去杨曾对尤里安说过这样的话。他并不对所有的斗争抱持否定的态度。当受到不当的待遇,或者是权力者有不正当的行为时,不宵会加以抵抗的人根本就是奴隶而不是公民。连在已身正当的权利受到侵害的时候都不能站起来抵抗的人,当然更表示不可能为他人的权利站起来奋斗。 如果同盟政府以"任意处置同盟军所拥有的舰艇与兵器"为由来将杨诉诸于裁决的话,他或许会甘心接受这样的裁决吧。因为事实上,如果有触犯的话,那么被拘提到法庭上也是罪有应得的事情。但是杨现在的处境却无法那么达观。 现在的他好像是要被谋杀了似的,被谋杀和蒙受不白之一样是应该要反抗的。按照正当的程序来制定法律,然后依法来处决人,是政府的权力,但是谋杀这种行为就不是正当权力所应该行使的范围了。这种行为本身正好证明了其背后动机的丑恶。 而更让他感到无情的是,企图对他施予这种不当待遇的,竟然就是他过去也曾为之贡献过一些心力、为之苦战沙场上的祖国政府。这竟然是一个事实!到这里,杨不禁赶忙摇摇头,这根本是不合情理的想法,因为无论其杀人动机为何,被谋杀者理应是更值得同情的。 就算再退一百步、一万步,就算政府有谋杀他的权利,杨都没有要默默任其宰割的义务。杨并不是那种对自己怀有强烈自我陶醉情怀的人,自然不会接受列贝罗那种"墓志铭",认为唯有完成自我牺牲才对自我实现最有意义,因为那根本就是有被虐待狂的人才会有的行为。透过这个不请自来的悲剧演员,杨在他的背后看到了菲列特利加那一对淡褐色的眼眸。她是不可能任由杨被强行带走、甚或是在这种不当的情况下毫无意义地死去而袖手旁观的。她为了救出这个没什么积极性的丈夫,一定会竭尽所有的勇气与思考能力,在她赶来之前,一定要多争取一些时间。杨很专心地思考着,甚至连遭列贝罗站起来表示要走了也一点都没察觉到。 当列贝罗政权开始的时候,就坐上统合作战本部部长位子的洛克维尔上将,这一天一直到深夜还没有回家,在办公室里等着部下传回来的报告。统合作战本部的大楼因遭到帝国军米达麦亚舰队的飞弹攻击,地面上的部分已经被夷为平地,现在只剩下地下的几间办公室,继续营运着日常的业务。 午夜过后一点十分,特遣队指挥官贾瓦夫上校的通信影像传了回来。拘禁先寇布、亚典波罗两名中将的任务失败。上将忍不住露骨地表现出失望的神情,责问贾瓦夫上校说道: "先寇布中将是肉搏战技的佼佼者,而亚典波罗中将在这方面也是相当有心得的人,不过再怎么说也不过是两个人,更何况我不是派给你两个中队的人力吗?" "对方不是两个人。" 贾瓦夫上校以稍微有些粗暴而且阴郁的口气纠正上司所说的话。 "蔷薇骑士连队的士兵突然出现袭击我方,他们才得以脱逃。现在第八高速公路上都是火烧车辆以及尸体,从您那儿也可以看得到 ̄ ̄" 上校改变了一下上半身的姿势,只见到像是一块深蓝色的画布,火焰好像是橘红色的颜料正在上面缓慢地流动,来来往往的人影正穿梭在其中。洛克维尔的心好像作三级跳似地快要冲出来了。 "你是说蔷薇骑士连队全体的人掩护他们逃走,是吗?" 贾瓦夫上校用手掌一面揉着脸颊上被染成紫色的痣,好像在对他的上司说他已经尽力了。 "虽然巴米利恩会战之后,人员就没有再补充,不过有一千名都是身手非凡的士兵啊。" 洛克维尔上将听到这里,不禁要打一个哆嗦。没有必要继续听他的解释了。因为他早听说"蔷薇骑士"连队的战斗力可与普通一个师团相匹敌,这样的说法虽然有些夸张,但绝不是平白虚构出来的。 "阁下,要点起这场火灾的工作已经完成了,不过灭火的准备是不是已经万全了呢?" 贾瓦夫上校好像是挖苦似地提出了这样的问题,当他听到了上司对于这个问题的回答,就不得不觉悟到这场大火的延烧已经是无可避免的了。洛克维尔上将此刻的表情就好象有一堆坏虫子正在蛀蚀他似地愁眉苦脸,他无力地呻吟道: "我不知道,你去问政府吧!"第六章 圣地I 这个标高四千公尺的高原,充满了过剩的阳光、以及缺乏丰富水气滋润而极为干燥稀薄的大气。尤里安·敏兹坐在一片不是经由风也不是不而是历经岁月侵蚀的大地上,眼睛注视着那缓缓地涌过来退回去的波浪,极为规律地运动。他将视线向水平面望过去,但是对岸的景象仍然为他的视线所不及。狂乱且缺乏温柔的风仿佛在嘲弄着尤里安那亚麻色的头发似地,无秩序地翻弄他的发梢。 这个叫做纳姆·舟的湖,位于这片浩瀚大陆偏南边的内陆,距离最靠近的南方海岸大约一千公里,面积将近二千平方公里。来此交易的商人或是参拜的人,一般都是把宇宙降落在这个湖面上,经过一段高度适应的时间之后,再以搭乘地上车或是以徒步的方式朝地球教总部的所在地,也就是那一座名为坎千穹格,高度八千公尺的高山前进。身穿黑衣的人在这一片大地上缓慢地行进着,看起来好像是一个个黑色的小点,这一幅景象看在尤里安的眼里已经有三天之久了。 每当尤里安望着那一片蓝紫色的、好像具有磁力似地能将人的视线吸引过去的天空,就情不自禁地会想起在波利斯星域的补给基地塔阳汗上,波布兰介绍给自己认识的那名少女的眼睛。那对眼睛的深处所蕴藏的生气,好像是在高压状态下的气体,当有人和她对视的时候,会将对方的视线给弹回去似地。正确的名字叫卡特罗捷,匿称叫卡琳,姓什么来着呢?总之,她那张脸一定是某张在过去人生旅程中曾与自己擦肩而过的脸孔。相当的漂亮,而且留给自己的印象还不只有这些,这样的一个女孩所让人留下的记忆自然不可能会随风而逝 ̄ ̄ 这时,尤里安感觉到好像有个人在自己身边坐了下来,于是调整了视线的角落,看到了奥利比·波布兰布满笑容的脸。 "会不会头痛呢?" "不要紧的,我比中校年轻些,所以适应力也更强些。" "哈,还有力气耍嘴皮子,大概就不要紧了。" 波布兰将他长长的两条腿往前一伸,然后两眼眯眯地仰望着头顶那片蓝紫色的巨大顶。只有在那片叫做"天空"以外的事情才是他所关心的,从降落到这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行星"地表上不过三天,他似乎就已经患了思乡病,而对大气圈以外的那一方感到无限地思念。虽然这位年轻的击坠王老早就说自己注定了不是活在地面上的人,不过这当然是有些许自夸的说法。此时此刻,奥利比·波布兰心中并没有什么所谓的乡愁,不过大概与波布兰有些同感罢,少年的心中这么地想着。 七月十三日,尤里安和四名同行的人,搭乘事先就已经备妥的地上车,朝南方三百五十公里的坎千穹格出发了。同行的人就是奥利比·波布兰中校、波利斯·高尼夫船长、路易·马逊少尉、以及一名姓名极为冗长的乘务员拿破仑·安顿瓦奴·德·欧特尔。另外宇宙船的事务长马利涅斯克以及宇宙航行士维洛克则在"亲不孝"号上留守,以防万一有任何事态发生必须要从地球上逃亡的时候可以立刻出发。 在留守人员的目送下,他们离开了湖畔,翻过了一个从大地上隆起的土丘之后,整个世界的色调仿佛都被控制在黑白底片之下,水的颜色已经从视线里消失了。 大地的颜色是单调的。前面和左右三个方向的地平线、以及南方的高山带,在灰白当中夹杂着一些棕色。想必造物者当初在创造这片土地的时候,调色盘里的颜料差不多已经用光了,才使得这片土地显得如此荒凉。 周围的大气以及阳光接触到皮肤时,给人的感觉并不柔和。放眼望去,山棱线的轮廓就像是用画笔描绘出来的一般明显,或许只有在这样的土地上,才能够严格地区分出彼此,藉着拒绝与否认其他的个体,才能主张自我的存在。 从出发到抵达坎千穹格山,需要十二个小时的时间。不过在这样的高地上,是不能够对自己的体力太过度自信的。这样子千时迢迢地经过了一万光年的旅途才到地球上来,如果在最后却因患了高山病而倒下的话,大概会沦为众人笑柄吧。 地上车的后面装载了所需的宇宙食物和药品,以及少许用来作为布施之用的银块。经由过去几次载送朝拜者的经验,这种布施物比商品所具有的货币价值还有效用,高尼夫更明快清楚地说,没有人不喜欢平白接受礼物的。 尤里安等人一路上遇到在回程路上的朝拜信徒时,便若无其事地互相打招呼。在路途上高尼夫发表了一些有关于地球的知识。 "反地球联合军称作是黑旗军,在他们全面无差别攻击之后,也还有大约十亿人口左右的居民,不过却在一眨眼之间,人口就急遽减少了。" 这大部分的人口几乎都是舍弃了这个已经变成不毛之地的母星而移居到其他星球上,不过据说地面上所剩下的人,最初是为了生存,接着却投注于信仰,使得流血事件又延续下去。有关具体的事情,波利斯·高尼夫也并不晓得。不过确实存在的事实是已经失去人类社会支配者之地位的地球居民,仍然充满了支配欲以及斗争的心理,最后只得和身边的同胞互相残杀,这样的事实令听者不得不为之鼻酸。 "地球现在这所以会这么地衰退萎靡,这场无意义的争半应该就是主因吧!" "啊--,西历结束已八百年,这个社会不但孤立而且闭锁,不衰退才是不可思议,不是吗?" 这确实不是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真正不可思议的是,这个应该已经衰退到极点的地球,竟然利用极端异常的方法,使它的势力再度渗透到人类社会里去。 "地球教的本部如果有什么资料库之类的就好了。" "就算有的话,也不一定能够暗中侵入啊。" "如果警戒森严的话,那么我们企图要侵入的时候,一定会遭到相当程度的反应吧。不过或许可以抓住什么机会也说不定。" 尤里安不得不认为自己这样的主张,与其说是大胆,不如说是粗劣无章。如果不靠着事先收集更多有用的资料,更正确地加以判断,然后更有效率地采取行动的话,事实上真的是行不通的。杨提督应该早就已经领悟到这一点了。而杨之所以会允许自己这样草率鲁莽的计划,大概他已经设身处地考虑过在尤里安目前所能够做到的范围内,应该会有一些有意义事情吧 ̄ ̄。 在隔天的下午,尤里安等人抵达了地球教的本部。地球教本部所在的这个坎千穹格山,过去应该曾经有着高耸入云的山峰,不过却因为飞弹从距离山峰约一千公尺处加以攻击,使得这座山看起来就像是在建造途中忽然被永远中止了的金字塔。高原与山峰之间,被深遽的山谷切割开来。尤里安等人放弃了地上车,必须赶在黄昏时刻之前下到山崖底下。 在那道厚达六十公分,由钢铁与铅金属板嵌合成的巨大门扇里面,是一个四周由未经粉刷的水泥墙所包围起来的大厅,一群在原本身上所穿的各式各样衣服的外面又加罩黑衣的信徒,正静坐在里面等着人带领。尤里安一边用目视的方式算出里头大约有五百人左右,一边也像里面其他人一样地静坐下来。坐在他身旁的是个白发老妇,用毛毯铺在地上坐着,看起来好像已经等待多时的样子。那老妇人满脸善良的笑容,拿出了她提蓝里的黑麦面包,尤里安突然间不晓得该不该拿,最后他还是向老妇人道谢,伸手拿了一片之后,便请教老妇人是打从哪里来的。 老妇人于是说了一个尤里安所不知道的行星名字。 "年轻人,你从哪儿来呢?" "从费沙来的。" "哦,那就更远了,真令人佩服。年轻轻轻就这么了不起,一定是双亲教养有方。" "谢谢您" 利用这样善良朴素的人们单纯的信仰虔诚,从事阴谋的策划,企图要恢复权力的那些地球教干部,尤里安实在无法对他们产生任何的好感。 正当尤里安又再度环视周围环境的时候,较深处的一个小门打开了,大约有五、六个大概是最基层、或者是还正在修业当中的圣职人员,穿着和信徒一样质地粗糙的黑衣,从那里面走出来开始绕着人群来回走动着。他们一边手拿着用防水布所做成的布袋收受信徒所捐赠的布施物,一边在嘴里颂念着像是祝福的词句,然后将说明书分发给信徒们。尤里安也学着其他信徒的样子,一面则尽量不要让人看到他的脸。 "这里就是地下的防空避难所。过去地球政府军干部们就是潜伏在这个要塞里面指挥和各殖民星球之间的战斗。说来是很有名的 ̄ ̄" 进到大厅里面的时候,波利斯·高尼夫就曾以侮蔑的口吻说道。军事干部们自己躲在这个用厚厚的岩壁、强大的枪炮火力、和设有空气净化装置的坚固要塞里面,好像在看戏似地观看着地面上一幕又一幕的悲剧。不要说是粮食,甚至连酒或是女人也都不虞缺乏,根本就打算在这个地下天堂歌颂属于他们自己的太平。被他们这种极其卑劣的作法所激怒的黑旗军司令官,在知道了硬攻无用之后,便将一部分贯穿喜玛拉雅山脉地下的巨大灌溉用水渠爆破,让几亿吨的水流进这个地下要塞。当时躲在里面的男女大约有24000多人,而没有遭到溺死的人还不到100名。 尤里安仔细地阅读着分发给每个人的说明书,心想要塞的全貌大概没有完全记载在这里面吧。不管是过去或是现在,还没有任何一个宗教团体,会公布其所有的内幕,不管是宗教本部本身的建筑或是财政状态。不过有记载的部分应该就不是虚构的。 说明书当中记载了大礼拜堂、灵骨塔、主教集会所、大主教集会所、总大主教谒见室、忏悔室、冥想室、审问室 ̄ ̄等等大大小小不计其数的房间。其中当然也有专供朝拜信徒使用宿舍的餐厅,不过就是找不到资料室。 "喂、有没有尼姑的休息室啊?" "嗯,好像没有的样子耶,中校。" "那么难道会是男女杂居在一起吗?" "能有这样的见解可真让人羡慕。" 尤里安半认真地回答道,将旅行衣挂在一只手上面然后站了起来。这时所有的朝拜者信徒已经在圣职人员的促使之下,顺从地排着队慢慢像流水般进门内。一进到门内的时候,立即有人递过来一个小牌子,上面所写的号码好像是每个人住宿的房间号码。 于是尤里安、波布兰、高尼夫、马逊和欧持尔五个人很快地互相确认了彼此的房间号码。除了马逊和欧持尔是同一个房间之外,其他的人都各自不同。这是偶然呢?还是刻意的安排?尤里安认真地想着。就在这时候,一阵感激和兴奋的低语声,回荡在这个萤光灯照明的通路上。所有的信徒纷纷退到墙边,双膝跪在台阶上。理由很快就明白了,原来前方出现了看来很是阴森的黑衣行列,教徒口中传出了"总大主教阁下"的惊喜声。 尤里安学着其他人的样子跪拜在地下,用心深重地观察着那个位于行列中央的人物。 那个人物看起来非常的虚无飘渺,身上同样裹着黑衣,但感觉上却好像是一个几乎不存在这世上的老人,仿佛要藉由黑衣才能让人感受他的存在似的,尤里安甚至怀疑这会不会是立体影像。这个总大主教走路时也几乎没有任何的脚步声,皮肤像是整个融进萤光灯的光线里似地令人感受不到他的存在,而视线看起来则好像根本不是停留在现世里。这个老人的体内到底有着什么样的东西呢?尤里安非常想知道,而且也非知道不可。 站在波布兰身边的一名老信徒一面流着感动的眼泪,濡湿了他的下半个脸,一面低声喃喃自语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