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里安说道,却闻到一股淡淡的香水味。可能中午的时候,又跟某一个情人共渡一段甜蜜时光了吧?留意到少年的表情,击坠王大声笑了起来,手凑到鼻头,嗅嗅香水的芬芳。"小子!这就是人生的-嗯!不!是生命的芳香啊!你很快就会明白了……" 尤里安还来不及对他的话发表感想,两人已来到港口区域。在机库乘上斯巴达尼恩,自空气闭锁舱进入跑道区域,全身裹着密气服的整备兵向他们挥挥手,除了驾驶者本人,他们也希望所有机里的人都能平安归还。 自高速航行中的母舰起飞时,可以利用惯性原理,但从伊谢尔伦要塞起飞,则必须先滑行一段。跑道宽幅五十公尺,长二千公尺,舱门高十七点五公尺,接近跑道的末端,可以看见前面远方出口的光点。斯巴达尼恩的驾驶员们都称它为"死神的白眼"。"三一六号机!进入跑道!配合信号起飞!" 管制室的声音自耳机中传来。"一到外面要特别小心!" 这是管制室对新兵的一番好意。"去吧!" 数十秒后,尤里安的爱机自"死神的白眼"跃向虚空之中。"威士忌、伏特加、莱姆、苹果杰克、雪利、可涅克,各中队集合!" 波布兰在操纵席上传唤部下。"好了!不要胡思乱想了,要保护国家,就不可以想别的事,要想就想那个为你痴迷的美丽姑娘!祈祷自己能活着回来看那位美丽女郎的笑容,只要想着她,遭好妒的神嫉恨也无所谓,反正还有善良的恶魔保护我们!懂了吗?""懂了!" 全体部下齐声应和。圆圆的头盔下,年轻的击坠王展颜一笑。"好!跟我来!" 应不应该出动舰队?卡介伦犹豫未决。但费雪、亚典波罗、阮已纷纷来报"出动准备完成!"困坐要塞,束手旁观战况,是宇宙军舰乘员最痛苦的一件事。 一旦形成混战,帝国军也不愿因发射要塞主炮,而危及己方的舰队。因此,显而易见的,舰队决战的可行性极高。但问题是,卡介伦现在仍无法准确抓住出击的最佳时机。"九点半方位!出现敌军战舰!""第二十九炮塔!迎击!" 报告和命令夹杂交错,充塞着官兵们的听觉。隔着一层墙壁,仍然令人难以置信外面是一个寂静的世界,虽然室内保持着十六点五℃的适温,但不可思议的是,人人依然汗如雨下,浃背湿透。 先寇布少将几乎每隔一分或一秒,便发出迎击指示。他向值班的勤务兵招招手,要塞防御指挥官对紧张过度的士兵说:"给我冲一杯咖啡!放半匙砂糖,不要加奶,冲淡一点!" 年方十几岁的勤务兵听得一楞一楞,先寇布悠然而笑。"搞不好这是生命中最后一杯咖啡哩!拜托你用心泡哦!" 勤务兵自中央指挥室飞奔而出,卡介伦体力透支,疲倦得面无光泽,但还有开玩笑的力气:"还记得交代咖啡的口味,可见你还不要紧嘛!""对啊!凡是女人和咖啡的事,死到临头也绝不妥协!" 两人相视抿嘴一笑,这时一个声音扬起。"代理司令官!" 卡介伦循声望去,原来是客座提督梅尔卡兹。亡命的客将,垂老的脸上浮现沉静的决意,先寇布兴致冲冲地望着这位帝国军的老将。"请暂时将舰队的指挥权交给我,我想我可以使情况好转一些。" 卡介伦没有马上作答,他知道这件事早晚都会来的。"……就交给您了,请您奋战。"..."我的征途是星辰大海...."Ⅳ 浅黑色皮肤,黑黝而粗的头发,中等身高但体格魁梧,双颊及嘴上蓄着浓密的胡子,脸形有棱有角-这就是杨的旗舰休伯利安的舰长-亚塞道拉·沙其安中校的轮廓图。他在指挥舰队的能力方面,仍属未知数,但在领导一艘舰艇的才华方面,不论统率力或应变能力,均属无懈可击。在多次艰危的战斗中,杨之所以能够专心指挥全体舰队,是因为杨很放心将旗舰的行动交予沙其安全权负责。 在迎接维利伯尔·由希姆·冯·梅尔卡兹提督及舒奈德上尉登上自己的舰艇时,这个精悍的军舰强人,两眼目光炯炯瞪着他们,以毫不客气但又不失礼数的口吻放言道:"这艘战舰,除了杨提督,其他人我一概不以司令官之礼欢迎他!不过,我自然知道自己的职责所在,请下命令吧!" 他的态度率直,梅尔卡兹并未感到不悦,并不是特别针对自己,事实上他对所有的高级军官都是这样直来直往的。 代理司令官卡介伦少将秉持的基本方针,是采取严密守势以待杨威利赶来救援,但这样做真的正确吗?他自己也不禁开始怀疑,而且,这个方针对战术运用有否助益,责任也在自己身上。眼前当务之急须先清除企图进入要塞的帝国军。关于请梅尔卡兹提督率领舰队出击一事?请大家提出意见吧……。"我支持梅尔卡兹提督。" 费雪少将说。"我支持杨提督,而杨提督信赖梅尔卡兹提督,所以支持梅尔卡兹提督吧。" 亚典波罗少将提议。"支持梅尔卡兹提督是必要的。" 阮少将也说。 由于梅尔卡兹态度谦冲自持,因而普遍博得大家的好感。 值此之际,数量占优的帝国军王尔古雷部队虽然保持战况优势,但要完全取得制空权则尚言之过早。同盟军伊谢尔伦要塞的斯巴达尼恩部队,出乎意料的顽强!尤其击坠王奥利比·波布兰麾下的六个中队,战法玄妙出奇,堪称变化万千的恶魔! 波布兰对自己的空战天份,向来信心十足-而这也是无可否认的事实-另一方面,他也知道自己在这方面的天份无人能及,所以,在他彻底的训练灌输下,部下们个个深谙三机一体的集体战法。 例加,以一架战机为饵,引敌军的王尔古雷上当,其余二机再从背后同时夹攻,所谓三机一体的集体战便是使用这类的战法。在执着于骑士精神的王尔古雷驾驶员眼中,这种战法无异于"卑鄙无耻!"尽管如此,战果却相当辉煌,而且,波布兰自己更常单枪匹马过关斩将,杀敌无数,可谓所向披靡。 话虽如此,就全体战况而言,帝国军仍处于压倒性的优势当中,因此,缪拉迫不及待地回到秃鹰之城,报告这个消息。坎普一听,兴奋地说:"很快这个回廊可以改名了!就改叫秃鹰之城回廊吧!或者,取名为坎普=缪拉回廊,也是不错哩!" 缪拉双眉微微扬了扬,眼中露出惊异的神色,印象中的坎普即使在开玩笑时,也不轻言大话,他一向是一位懂得分寸、值得尊敬的武将。但是,现在年轻的副司令官眼中所看到的坎普,不但精神昂扬,而且一反常态,轻浮且欠缺自制。即使换作是故友齐格飞·吉尔菲艾斯,莱因哈特·冯·罗严克拉姆元帅也绝不容许部下如此招摇个人的名声……。 回到旗舰后,缪拉稍微变更作战计划,他一直在等王尔古雷部队取得要塞重力圈内的全面控制权,但没想到如此反而担搁更多时间,因此,他打算在同盟军舰队出动攻击之前,用无人操纵的六艘驱逐舰大胆突破冲入,封锁要塞主要港口的出入口,如此在战术上应能创下佳绩。缪拉并非此时此地才想到这招,其实这个方案在他心中早已酝酿许久,不过,他考虑到若在攻陷伊谢尔伦之后,己方人员也将有一段时间不能使用遭破坏的港口设施。因此,他决定在作战期间,非到必要尽可能不使用此战术。 然而,当缪拉将六艘驱逐舰排列完毕后,伊谢尔伦要塞的主炮,骤然吐出火舌!落点并不正确,因此,只有几艘巡航舰和驱逐舰受到膨胀的能源波及,遭致破坏。但是,缪拉也因而被迫暂时解散密集队形,然后伺机在主炮射程的死角空域,再次集结起来。孰料,在这个微不足道的时间空隙,赫然发现同盟军的舰艇自主要港口的出入口,一跃齐出。 缪拉在千钧一发之际功败垂成!假使同盟军慢一步出动,缪拉就可以成功的封锁伊谢尔伦要塞的主要港口,而同盟军舰队也将被关在港口中,动弹不得,有如瓮中之鳖。此外,伊谢尔伦要塞也将丧失一半以上的功能,仅余对空炮台,存在价值大为降低。 年轻的缪拉顿足捶胸,憾恨不已。不过,他回过头一想,这次不成功,只是稍稍拖延了大获全胜之时的到来罢了,对我军的优势地位根本毫无影响。 他现在有充裕的时间迎击眼前的同盟军舰队,但是,为了战斗而出击的同盟军舰队-而且极有可能是驰名天下的杨舰队-似乎有意避开缪拉的锐锋,循着要塞的球体表面,开始快速移动。缪拉推测其行动曲线后,并不傻傻地紧追敌后,他打算反向而行,由正面予敌人的先锋部队迎头痛击。然而,这正是一个设计巧妙的陷阱,缪拉的舰队现在正好位于伊谢尔伦要塞完整无损的对空炮塔群前,形成拱形阵列。 缪拉一发现不妙,连忙下令后退!不,正待下令时,同盟军已经以惊人的速度和秩序,逆向袭至,成功地截断了缪拉舰队的退路。 帝国军陷入伊谢尔伦要塞的对空炮火和梅尔卡兹所指挥的驻留舰队,两方面的包夹围攻中。在此之前,碍于天时、地利和特殊情况,一直不得出战的伊谢尔伦要塞驻留舰队,其所蓄积的满腔战斗意志和复仇心,随着光束和飞弹,发泄似的轰击帝国军。死亡与破坏交织成能源巨网,进退维谷的帝国军,毫无反击能力,灼热的巨网无处不在,一旦触及,便立即引起爆炸喷出熊熊焰火,被击碎撕裂的舰体化为火球,宛如装饰在网上的夜明珠,光可鉴人! 秃鹰之城也看得到这幅光景,但这时若向同盟军发射主炮,缪拉所率领的帝国军也将与之同葬火海,化为乌有。有鉴于此,秃鹰之城的炮手们个个只得束手无策。"缪拉在搞什么!该果断的时候犹豫不决,演变成这种局面!" 坎普勃然大怒地咆哮着。但一味发脾气也没用,在此时他也必须做一个决定-该不该派出麾下待命的八○○○艘舰队,前往救援缪拉?"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送死!艾恩德尔夫、派特利肯!立刻出击,把缪拉这浑球救回来!" 坎普粗野的言词,令两个部下大吃一惊。不过,若不赶快遵照命令采取行动,司令官对缪拉的怒气将转到他们身上。两个提督遂自司令官跟前,速速退下,各自指挥分舰队,从要塞的主要港口出发。在电梯里的时候,两人窃窃私语道-司令官可紧张得很哩!因为成功的话,前所未有的大功将非他莫属,但失败的话,被降级不说,搞不好还会被调充闲职呢!到时候,他和米达麦亚、罗严塔尔两位提督的地位差距,就有如天壤之别了……。 虽然帝国军舰队受到集中火力攻击,伤亡惨重,但却能幸免于全面崩溃,其中关键在于奈特哈尔·缪拉奋不顾身的指挥和统率。他疾驰旗舰,来回移动于战场全域,拯救陷于苦战中的部下,整顿涉临溃散的舰列,并将防御能力较差的舰艇移至阵形内侧,巩固周边的防守,一心等待救兵的赶到。 当他得知艾恩德尔夫和派特利肯已赶来救援时,便集中最后的攻击力量于一点上,突破包围网。 梅尔卡兹也算准了撤退的时机,避免无益地与敌军再次冲突,同盟军舰队井然有序地返回要塞,目的已充份达到了。 尤里安也归来了,在这次战斗中,他击落三架王尔古雷,证明他在第一次上阵时所建立的功绩,并非侥幸得来。Ⅴ 从四月十四日到十五日为止,帝国军的攻击成功率达九成以上,但结局却急转直下,功败垂成。事态大出卡尔·古斯达夫·坎普的意料之外,他把满腔愤怒发泄在无能-他这样认为-的副将身上。"你确实骁勇善战,但是,也不过如此罢了!成果竟然一无所获!" 听到坎普这番严厉的责备,缪拉自觉羞惭,也一再反省。但对"以后到后方去好了!"这句话却大不以为然。连莱因哈特也有所评价的这位二十多岁便得到上将地位的男子,并非是个毫无自信和自尊心的人物。 压抑着不满,他率领麾下的舰队,依令移到后方布防。他并不是气量狭小的人,但这时却不免开始怀疑,坎普是否有独占战功的居心。与此同时,有一位军医带来一个惊人的消息:"有一个俘虏说出一件奇妙的事!""什么事?""他说,杨威利司令官根本不在要塞里……" 上半身猛地向后一仰,奈特哈尔·缪位定定注视着军医。"真的吗?"这一段不知所以然的问话,恰恰证明了他心中深刻的惊愕感。军医一派冷静。"可信度仍有待商权,不过是垂死的俘虏在发高烧时说出来的呓语而已,人已经死了,无法确定是不是真的……""但是,有可能吗?要是那个可怕的人不在要塞里……" 缪拉喃喃自语道,比他更年轻的副官卓文奇少校不解地问道:"杨威利真有这么可怕吗?" 缪拉沉默良久后,答道:"你可以使我方人员滴血不流就攻陷那座要塞吗?任谁都无法想像的方法!""……不!不可能!""那么,杨威利是一个可怕的人物!对于优秀的敌人,我们也要抱有相当的敬意吧!少校!这样做无损于我们的颜面啊!" 开导了少校之后,缪拉再度陷入沉思。伊谢尔伦要塞乃要冲中的要冲,身为司令官的杨威利,有可能随便离开任地吗?尤其,此时正逢帝国军不知何时会发动全面攻击的动荡时期。对于缪拉而言,不!凡对任何具有责任感和常识的军人而言,都绝不会轻易相信这种事的。 他突然想起,之前同盟军舰队自伊谢尔伦要塞出击时,其中一艘舰艇,他确信曾经看过。 由舰型判断,那艘战舰是休伯利安,最近两年,由于杨威利用作旗舰,因而广为人知。休伯利安也在出击之列,不正意味杨还在伊谢尔伦要塞吗?或者,这是借以掩饰杨不在的骗术?还是敌军欲引诱我军鲁莽突进,而故施此策?不管怎么说,杨威利毕竟是那个不使部下流一滴血便将伊谢尔伦轻易纳入手中的男子啊!两年前,当听到伊谢尔伦陷落的报告时,自己何等震惊!当时不禁大叹,杨威利的战术真可谓变化多端哪! 垂死的俘虏所说的话可信吗?发高烧时,意识模糊不清,或许是军医误诊。死者死前的一句话就把帝国军搞得鸡犬不宁了! 最后,他判定俘虏是遵照杨的指示说的。 缪拉轻轻的摇摇头,不管杨威利在或不在,都让帝国军头痛不已!"魔术师杨"果然名不虚传……。 若是能听到奈特哈尔·缪拉的心声,杨威利一定会耸耸肩,自顾说道-被高估了也真麻烦,自己只不过是一心响往退休生活的市井小民,没啥大志,要是国人能和帝国军一样看得起我,就不会被审查会折腾得半死了! 缪拉再用心思索也百思不得其解,撇开杨的智略不说,自己若根据不确实的情报贸然采取行动,后果将不堪设想。只可惜那名士兵已经死了,在宇宙中,只有战舰投降或在要塞内肉搏战中负伤,才有可能成为俘虏,偏偏这次的战争,捕获的战俘少得可怜,而且又都是意识不清的重伤者,无法进一步确认事情的真相。 但是,其中有一个俘虏的说法,使缪拉反而大感困惑:"是先寇布少将命令我们说杨提督不在的……" 奈特哈尔·缪拉深思过后,终于下了决心,下达命令:"在回廊全境内布署索敌和警戒网!在杨威利的归途上守候,伺机将他俘虏,这样一来,伊谢尔伦要塞和同盟军将不足为惧,最后的胜利非我们莫属了!" 遵从他的命令,为数达三○○○艘舰艇分配在回廊各点上,发挥最大的索敌能力,设下重重陷阱,准备捕捉杨威利!一切的布暑都经过审慎考虑后才决定的。 但是,这个决定却使一个人大为光火!总司令坎普质问:"没有我的允许,你竟敢任意调度兵力!理由何在?" 缪拉必须说服他:"去年,已故的齐格飞·吉尔菲艾斯元帅为交换俘虏,曾亲赴伊谢尔伦要塞和杨威利见过一次面,回来后,他私下向我透露-乍看之下,杨威利一点也不像军人,正因为如此,他才更可怕-""然后呢?" 坎普的表情和声音都显露出其不悦之情,尽管如此,缪拉却不想临阵退缩:"伊谢尔伦的俘虏在死前说,杨不在要塞,不在的理由何在,我们不得而知。但当杨获知帝国军来袭,一定会急急赶回伊谢尔伦,所以我们只要在半路加以拦截,将杨捉拿到手,就等于让同盟军遭受致命的打击了!" 听完这番话,坎普不屑地说:"我们怎会知道这是不是杨在玩弄什么诡计而故意放出来的假消息!-话都是你在说的,伊谢尔伦要塞是同盟最重大的要冲,身为司令官的他,怎么会离开任地?明显就是敌人想诱使我们以为杨不在要塞里,以便分散我方的兵力。立刻把人手调回原来的位置!你的部队是预备兵力,相当重要的!" 缪拉无奈,只得告退,但心中仍不认同。他想不管坎普的命令,放手去捕捉大猎物,但又觉得犹疑,遂找来担任参谋的欧拉准将商量。欧拉的回答是:"阁中并非总司令官,而是副司令官,切莫我行我素,致令我军产生内部分裂,应该遵从总司令官的指示才是!" 缪拉没有说话,他的沉默似乎在表示强烈抗议,只觉得自己实在万难放弃捕捉杨的计划,生擒"同盟军第一智将"的念头实在太诱人了!但是,微微叹口气后,他最终接受了参谋的进言。"你是对的!副司令官应该遵从总司令官的意思,我知道了!放弃小我吧!撤回先前的命令!" 和杨一样,缪拉也不是万事通,即使才能出众,洞察和预测能力也毕竟有限。 因此,为捕捉杨威利而设的陷阱,全部被撤除。 结果,事实证明缪拉错了!后来,帝国的战史专家评论,一致谴责缪拉的决定,并认为如果当事人是罗严塔尔或米达麦亚的话,一定会坚持初衷,成功捕获杨威利。不过,米达麦亚本人则答称-那些人只是倒果为因,站在缪拉的立场上,我也会像他这么做的。 于是,自此之后的战斗并没有产生决定性的优劣差距,战况处于半胶着状态中。时间飞快流逝,四月进入尾声,杨威利的"回家时间"也渐渐接近了。Ⅵ 在伊谢尔伦回廊,正当杨威利的部下们开始陷入苦战之际,在费沙自治领所在的费沙回廊这边,自治领主的副官鲁伯特·盖塞林格正以熟练的斗牛士态度,迎接暴跳如雷的客人。"啊!别这么激动嘛!外交官阁下!" 青年的微笑在此时让人联想到飘动的红布,年长的外交专员汉斯,血压直线升高。"副官阁下!说归说,在下无法冷静下来!我们听从你们费沙的建议,将杨提督自伊谢尔伦要塞召回,展开审查,但是,为何帝国军会在他不在的当儿,大举侵犯国境?时间上太巧合了吧?关于这件事,无论如何请您说个明白!""茶快冷了哟!""现在不是喝茶的时候!我们听从你的劝告,去……""那是不妥当的劝告!""……你说什么?""我说,那是不妥当的劝告!" 盖塞林格故作优雅地将奶茶送到嘴边。"杨提督早该接受审查-我们没有权利说这种话,因为这牵涉到干涉别国内政的问题。我们只是对一些事情善意地提出警告,而你们是有正当的权利和理由加以考虑是接纳或拒绝的,是你们自己放弃了这个权利,我们随口说之,你们竟不加考虑地全盘接受。在这种情况下,专员阁下还是一口咬定全部的责任都在我们费沙身上吗?" 自由行星同盟的代表人,脸色忽青忽白,年轻的费沙副官则好整以暇地观察着他。"但是……假使当时我们拒绝了,我自由行星同盟今后将无从得到你们费沙在财政上帮助了。从当时你们的态度判断,我们才下了这样的决定,这样不对吗?" 这虽是拼命的反击,但副官似乎不为所动。"好啦!已经过去的事再说也没用,问题现在才开始呢!今后,你们究竟打算怎么办?专员阁下!""今后?""哎呀!您竟没考虑过!真是伤脑筋哪!我们费沙烦恼的事情多的很呢!譬如,现在的特留尼西特政权和将来可能产生的杨政权,我们应该支持哪一个呢?" 冲击如同长鞭,重重地打在专员的身上,他的表情仿佛甫自窝穴爬出即被猎人枪口顶住的猎物。"将来可能产生的杨政权?胡说!哦!不!对不起!但是,那种事是不可能发生的!绝对不会!""哦!好个充满自信的推断!不过,借问一下,三年前,你们曾想到像莱因哈特·冯·罗严克拉姆这么年轻的人,竟会在最近成为银河帝国的统治者吗?""……""历史蕴藏着丰富的可能性,命运变化无常,世事本就如此。专员阁下!你也该好好考虑考虑以后的出路了,我是指继续效忠特留尼西特政权之事,它能带给你幸福吗?聪明如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吧!用费沙的话说,先行投资可是很重要的哦!人类珍惜现在,是天经地义的事,不过与其沉缅将成为过去结果的现在,不如好好把握即将成为未来关键的现在啊!" 盖塞林格再次端起奶茶。薄薄的雾气间,可以看见专员同时在数个意图之间举棋不定的苦恼样子。 ——银河的历史,又翻过了一页——第八章 归来Ⅰ 巡航舰瑞达Ⅱ号,在星群与暗夜交织而成的巨大迷宫当中,往伊谢尔伦要塞的方向疾驶而去。先前在往首都海尼森的途中,仅带少许的几只护卫舰,但在回程的路上,却有大大小小五五○○只的骑士紧紧地追随在瑞达Ⅱ号巡航舰的四周。"政府真的要叫我们空手而回了,是吧!" 杨对着菲列特利加说道,这实际上并不是推测,而是他偏激的看法。因为无论特留尼西特政权对杨是多么不怀好意,还是得给予他充分的兵力,靠他来将敌人击退,没有道理让他空手而回。 不过,数量上虽然是差不多了,问题就在于素质上。授与杨的兵力,事实上根本就是一支混合舰队,并且分别由不同的将官所带领,其中二二○○艘是由雅拉肯少将,二○四○艘是莫顿少将,六五○艘是马里涅汀准将,而其余的六一○艘则是为沙尼亚准将所带领,任何一队都是不隶属于军方中央舰队的独立部队,平常的任务负责维护地区的警备和治安。不过就整体而言,该有的火力和装甲倒也配齐了。 宇宙舰队司令长官比克古上将原本打算动员第一舰队,在眼前这个时候,只有这支部队在火力、装甲、编制、训练、战历等各方面,可以和杨在伊谢尔伦要塞上的驻留舰队相匹敌,而这也是同盟军当中唯一完好无缺的正规舰队,舰艇数总共是一四四○○艘,司令官是曾经担任杨威利上司的派特中将。但动员第一舰队一事,不仅政府首脑们,连军中内部也有反对的声浪。他们担心一旦第一舰队离开驻地前往伊谢尔伦,首都海尼森将立即呈现真空状态,在首都的防御上会出现大漏洞。"说来也算是我的耻辱,去年政变的时候,首都里面同样也是驻留了不少舰队,尽管这样,政变不也是照样发生了吗?而且,如果不动用第一舰队的话,那么杨提督还有什么兵力可用?" 比克古说了上述这样的话,力图说服政府派出第一舰队,但由于统合作战本部的本部长库布斯里上将此时还在住院治疗当中,所以没有任何人拥护老提督的建议。最后,国防委员会命令第一舰队全力守卫首都,而统合作战本部则拼拼凑凑地好不容易凑齐了五五○○艘船舰。"库布斯里在这个时候也是完全没有办法了。一方面又受到一些压力,如果健康不能好转,住院时间又拖长的话,大概迟早会被迫提出辞呈。久而久之,只剩下我这个孤立无援的老人了。""还有我在啊!" 杨出自肺腑地脱口说出这一句话,而老提督则笑着说道,那可要好好地感谢你了!事实上伊谢尔伦与首都海尼森之间的距离过于遥远,真能够给予老提督多大的支持呢?总是令人觉得不放心的。 对于混合舰队四名指挥官当中的那两名准将,杨并不甚了解,只是心中暗暗地祈祷,如果那两个能有一般程度的军事常识和指挥能力的话就已经很好了。 不过对于莫顿少将杨却有着充分的信赖感。莱欧尼尔·莫顿原本担任第九舰队的副司令官,亚姆立札会战时,曾代替身负重伤的司令官,指挥舰队长途败逃跋涉,使舰队免遭全军覆没,是一个被评定为富有沉着与忍耐力的人物。就其功绩而言,即使被擢升为中将也没有什么好奇怪的。现年四十过半的年龄,比杨有更长的战历。或许因为他不是军官学校出身,且其本人对于这一点也太过在意,而使得他在组织当中较难立足吧! 问题就在于山卓·雅拉肯少将。在能力上是无庸置疑,但在性格上却有许多必须注意的地方。有关于他个人一些不名誉的风传,杨也时有所闻。他是一个近乎病态的军队至上主义者。去年他之所以没有参加政变,只不过是因为与救国军事委员会的干部艾凡思上校个人之间的不和,在思想上可说是非常极端,但对杨来说,最使他忌讳的莫过于雅拉肯曾不只一次被控告有拘禁杀害平民的嫌疑,在几次军法会议中虽均以证据不足或无事实根据而被无罪开释,但杨怀疑这里面可能有令人非议作呕的"同僚相互庇护"牵涉其中。但提督就是提督,兵力就是兵力,此刻对杨来说,必须要做到能够有足够的度量,来充分利用这个人。 这一回,杨的对手并不是罗严克拉姆公爵莱因哈特本人。这时候的莱因哈特,必须每天专心于国政。换个角度说,也是因为他不需要亲自出马上战场。这一次的战役对他来说,充其量只能算是对同盟军的一种试探,如果能获胜的话算是走运,甚至不能称之为审慎的出兵。 去年,罗严克拉姆公爵(那时候还只是伯爵)之所以进攻到亚斯提星域来,不仅仅是因为完成了各个击破的战术,还因为伊谢尔伦要塞在帝国的手中。正因为拥有完善的补给与后方支援的机能,莱因哈特才能安心无后顾之忧地深入敌方的领地。 此外,在同一年内,莱因哈特之所以在亚姆立札会战中大获全胜.就是因为破坏了同盟军的补给能力,并且将该事实作最大限度利用的结果。 莱因哈特的战法极其的壮大,极其的耀眼夺目,旁人看来仿佛是在演出一场超物理性的魔法似地,令人目不暇给。但事实上绝非如此,在他身为一个战术家,不,更贴切地说应该是身为一个战略家的同时,在他到达战场以前,绝对是早已完成了各项获取胜利所必须的准备。 莱因哈特过去的每一次战绩,无论是如何地辉煌,如何地神乎其技、异想天开,但追根究底看来,其道理就在于逻辑理论与实际整合性的一贯,已进一步成为战略的保障。 莱因哈特是一名"轻易获胜"的男子,正因为如此,连杨也衷心认同他的伟大之处。所谓"轻易获胜",所指的是将获胜所需的条件准备妥当,将己方所可能遭受的损失减至最低,然后轻轻松松地获得胜利。大概只有将人命视为无限资源的愚劣军人和草菅人命的当权者,才会不给予莱因哈特极高的评价。 在莱因哈特的旗下,有众多的名将云集,正因为他有着如此过人之处,才能吸引这些人才陆陆续续加入他的阵营。而杨有机会得以直接与之会面相识的则仅有齐格飞·吉尔菲艾斯一人……当初获知他已不幸身亡的消息时,杨感受到一阵锥心的刺痛,仿佛失去了一位多年的好友。如果他还活着的话,或许可以成为帝国新体制与同盟之间的桥梁吧!杨不无感慨地如此想着。 菲列特利加仿佛感应到杨内心思绪般地问起了有关莱因哈特的事情。"罗严克拉姆公爵会杀死皇帝吗?""不,我想不会。""不过,罗严克拉姆公爵想要篡夺皇位的意图非常明显,而皇帝对他来说,岂不成了一种障碍吗?""历史上篡位的人不计其数,任何一个王朝的开国皇帝,不是侵略者就是篡位者。难道每一个篡位的人在篡夺成功之后,都将先朝皇帝杀害吗?绝非如此,反倒是将之视为贵族而倍加照顾的例子多处可见,而在这种情况下,旧王朝又将新王朝压制下来而复兴的例子,从古至今,均未曾有过。" 有一位古代王朝的创始者,虽是以强迫前王朝的幼帝让位给自己的形式达到篡夺皇位的目的,但之后,则给予先朝皇帝各种特权并加以礼遇,在自己临终的时候,更特别留下遗言,要后代继承者立下约定,不得忽略对前王朝血统传人的照料。而该王朝终其几代,这项约定一直被执行着。这位创始者事实上可说是非常聪明的,因为他早已洞察到对于败者给予宽厚的待遇,不但可以获得人心,而且就权力体制而言,处于衰弱状态下的旧王朝嫡传者和旧臣,将因受到贵族般的礼遇,而减轻对新王朝敌视的心理,而最后终会消声匿迹。(注:宋太祖赵匡胤在黄袍加身之前,原是五代十国中后周柴氏的大将,成了皇帝后,对柴氏后人照顾有加,世袭王侯,在宋朝,柴姓是仅次于赵姓的贵族大姓.) 就莱因哈特对门阀贵族势力所采取的政略和战略两方面的措施而言,虽然看来似乎无情苛刻,但是绝不残忍,当然它也绝不笨拙愚昧。如果杀害七岁幼儿的话,那很明显会遭到人道上、甚至政治上的批评,所以他自然不会作出这么不利的选择。 但是,幼帝现在是七岁,过十年就十七岁,过二十年之后,就变成二十七岁,到那时候或许又会有许多不同的想法产生,但那毕竟是以后的事。在眼前这个时候,罗严克拉姆公爵所考虑的,应该就是如何地保全幼帝的性命,然后作最大程度的利用吧!说来虽然讽刺,但现在最在意幼帝安全的人,应该就是这位年轻的帝国宰相了。因为幼帝一旦过世,不管是真的自然死亡或者是遭遇意外而去世,他都会被扣上一项谋杀的罪名,相反地,幼帝继续活着,也不致于会成为莱因哈特在推行变革时的大障碍,那些对幼帝心存厚望,仍对高登巴姆王朝忠心耿耿的人所给予的支持,对莱因哈特来讲并不是必要的。 五○○年前,鲁道夫·冯·高登巴姆使历史的潮流倒退,他重新扬起人类在遥远的过去中,那早就应该被褪下丢弃的旧衣上的尘埃-专制君主政治与层次分明的阶级社会,并把这一切压在全体市民的头上。这虽然是文明产生以来在迈向成熟的道路途中必经的艰难过程,但终究还是必须将历史的角色转让到近代市民社会的手中,而注定了始早要宣告退场。更何况,他所采取的是将多数人对少数支配者的牺牲予以制度化的一种令人唾弃的施政方式。 罗严克拉姆公爵促使变革,或许只是他为达成个人野心的权宜之计,也可能只是单纯地因为他对高登巴姆王朝极端反感的一种情绪表现。但是他的脚步,却是很明显地与历史进步的方向-自由与公正-相互一致的。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么自由行星同盟又有什么理由必须与他为敌呢?相反的,不是更应该要共同携手,将古代专制的残渣自宇宙中扫除,建立历史的新秩序吗?更何况全人类的社会,并不一定要是个单一国家,即使是有好几个国家并存也无妨啊! 关键就在于政治实行的方式。究竟是要将历史的进步或者历史的倒退,全委托在像罗严克拉姆公爵莱因哈特这样杰出的,甚至可说是百年难得一见的一个人手中,或者是要像自由行星同盟一样,由能力与品德均极为平凡的人,在不断地相互争执、懊恼、彼此妥协、尝试失败,但责任却也由全体市民来摊分的制度下,缓缓地向前迈进。到底应该选择哪一种方式呢? 将专制君主打倒的近代市民社会,选择了后者。杨认为这应该是一个正确的选择。像罗严克拉姆公爵莱因哈特这样同时兼具野心、理想和能力的人物,会在这人世间出现,与其说是一种奇迹-倒不如说是因为历史的反覆无常。他现在正集银河帝国所有的权力于一身,不但是帝国宰相,同时也是帝国军最高司令官,但这并没有什么不好,他本身确实有足够的实力来达成这两者所应尽的责任与义务。但是,他的后继者呢? 对百年来也不见得会出现一个的英雄或者伟人,加以权力限制所可能产生的对人类社会的负面损失,与不使平庸的人握有过于强大的权力所可能产生的正面利益,两者相较之下,后者远胜于前者,而这正是民主主义的原则。像特留尼西特这样的人如果一旦成了神圣不可侵犯的皇帝,那岂不是非常糟糕的事?Ⅱ 警报声四处响起,监控员好像在展示优美声调似地对舰上人员报告。"十一点钟方向发现敌方踪迹!将影像扩大投影在萤幕上!" 在萤幕上看到的是一艘驱逐舰以及六艘左右的小型护卫舰所组成的警戒哨兵小队,因数千艘同盟军舰队的出现,正慌忙地要逃跑。"被发现了,这么一来就无法用奇袭的方式了!" 杨好像有些惊讶似地,注视着舰长杰诺中校。"什么?奇袭?我一开始就没有这种打算啊!帝国军舰队发现了我们,但是我还是一样很安心的……" 这样的话,当然是出乎幕僚们的意料之外,所以杨不得不加以详细的说明。"也就是说,帝国军的指挥官在发现敌方的援军,也就是我们之后,将被迫作出一个抉择。想必他也正为此大伤脑筋,究竟是要继续对伊谢尔伦实施进攻而背对我等的攻击呢?或者是相反地转过头来和我等作战,而背朝向伊谢尔伦呢?又或者是要兵分两路在两面同时作战呢?还是要利用时间差,赌一赌是否可以来一次各个击破?或者觉得没有胜算干脆就收兵撤退算了……嗯,总而言之,对方已经受到了压迫,陷入进退两难的境地。光是这一点就让我们占了上风。" 杨稍微地耸了耸肩膀。"我个人的话,是希望他能选择最后一项。这么一来的话,也不会有人牺牲,最重要的,还是轻松一点的好。" 混合舰队的幕僚们看似愉快的笑了,大概只是把这些话当作是单纯的一种幽默,他们这几个人,并不像伊谢尔伦要塞上的干部们那样了解杨的性格,只有知道这些话事实上就是杨本身真正心声的菲列特利加,独自一人未与众人同笑。 卡尔·古斯达夫·坎普在接获警戒哨兵小队的急报之后,眼睛直瞪着萤幕上所显示的影像,正极力思索着因应的方法。在他肌肉厚实的两眉之间,出现了像剑痕一样又粗又深的皱纹。 正如杨所预料的一般,坎普现在正被迫必须要作出一个抉择。前几天,他己将战况报告到帝国首都奥丁,在那份报告的内容上,可说是花了他相当多的心血。目前的状况,并不算是失败,而且也确实造成同盟军相当的损失和心理上的冲击,但是伊谢尔伦要塞目前虽然受到创伤,却仍然还是健在如故,己方未能有一兵一卒侵入到要塞内,伊谢尔伦要塞仍为同盟军官兵所盘据,可以说事实上是处于一个僵局中。而坎普本身对巨大的秃鹰之城要塞应该如何利用,也有一些不知所措。胥夫特技术上将虽极度巧言令色地夸耀自己的提案,但在实际运用中所遭遇的困苦,则是他这提案者所不能想像的。但如果在报告上这样说,现在的状况很困苦等等之类的说法,那么无论是接受人事重新调派、撒退、或是由同僚派兵支援,任何一种命令都将会伤害到坎普的矜持。几经斟酌后,最后坎普所报告的是-"我军,有利。" 大约在同一个时候,一支超过两万艘战舰的大舰队,正由银河帝国领域逼近伊谢尔伦回廊。舰队分为前后两军,前军由渥佛根·米达麦亚一级上将,后军由奥斯卡·冯·罗严塔尔一级上将-这两位人称帝国军双璧的超级将领所率领。他二人是突然接到莱因哈特的命令,出兵去援助坎普和缪拉的。 在接到命令的时候,米达麦亚斜着头在思考,而将两人心中疑问说出口来的是罗严塔尔。"谨遵阁下您的命令,但是在这个时候由卑职等出击的话,是否会令坎普提督等误解为功绩被横夺了呢?" 罗严塔尔因考虑到前线军人的心理,故如是说道,但莱因哈特所回覆的却是像无特别意义一般的低笑声。"卿等尚不必作如此的考虑。第一,坎普假设已有立功那也就罢了,更何况事实也不见得是这样。""……阁下您的意思是?""不要使战火过于扩大。除此之外其它的事就交由你们二位来处理了。" 两人自莱因哈特面前退下之后,在走廊并肩走着,罗严塔尔将自己的疑问提了出来:"元帅究竟是什么样的打算呢?如果是因为战事陷于胶着状态,那我们特意前去确实是有充分的理由。但是如果坎普获胜的话,那我们根本没有必要前去,而如果他败了的话,那现在赶去不嫌太迟了吗!""不管那么多了,反正我们现在已经接到宰相阁下的命令,就照命令行事吧。" 米达麦亚明快地再度确认自己的立场。"尽我们最大的努力做到最好的程度就是了。至于到了伊谢尔伦之后会遇到什么状况?那时应该怎么做?到时候再决定吧!""也只有这样了!" 坎普如果胜了的话,那就什么问题都没有了。如果战事陷于胶着状态的话,那就有必要当场和坎普重新协议。最后二人讨论的只是万一坎普落败而遭受敌人追击的时候所应该采取的策略,整个应变方案三言两语就解决了。像他们二人如此合得来的同级指挥官的搭配,无论在帝国或是在同盟当中,都无法找到类似的。 在命令下达之后,莱因哈特重新审阅坎普所提交的报告书时,奥贝斯坦前来求见。"不知道阁下您对坎普提督的报告书是否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看来坎普还想要有一些作为,不过好歹也总算让敌方吃到了一些苦头,这大概也就是他所能发挥的最大极限了吧!反正我们的目的也只是要削弱伊谢尔伦的力量,不见得一定要击败他们或予以占领。说得极端一点的话,即使要用要塞去撞击要塞来加以破坏的话也是可以的。" 奥贝斯坦的义眼闪过一道光。"可是,坎普却是想要以秃鹰之城为据点,和敌人作面对面的挑战。""所以我说是已经到了极限了。" 莱因哈特有点粗暴地将报告书扔到桌面。镶着义眼的参谋长用手拨了拨半白的头发。"就这一点而言,将坎普选为负责人的也难辞其咎。将他推举出来的是我,所以我本身也要对这个错误的选择加以检讨和反省。""哦!这倒是相当值得敬佩。" 莱因哈特冷漠地回答道:"但是,最后下决定选择他的人是我。而且,真要归根究底起来,那个胥夫特也是要担当责任的,如不是他提出这样一个无用的方案也就不会发生今天的事了,只不过如果只是单纯没有益处的话,那也就罢了,但如果演变成对我军有害的话,那我就不知道应该用什么样的方式来处置他了。""但是,像那样的一个人,或许还有什么用处也说不定。单靠武力就想取得宇宙的霸权是很困难的。属下以为棋子是愈多愈齐备愈好,即使是肮脏的棋子……" 注视着参谋长的冰蓝色眼珠,此时,闪烁着格外冰冷的光芒。"你别搞错了,奥贝斯坦,我并不是想要偷取宇宙,而是要夺取宇宙!""诚如阁下您所说的……" 奥贝斯坦行礼离去之后,莱因哈特甩了甩他那如狮子般豪气奢华的耀眼金发,他那白晰的手指,把弄着胸前垂著的坠子。"所谓的掌握权力就是这样的一回事吗?我周遭剩下的,全是一些根本不了解我的人。这难道真的是我的错吗?" 冰蓝色的眼眸沉浸在一片忧郁的阴影当中,这样的情况并不是他所想要得到的,他真心渴望的,却已离他远去……。Ⅲ "我们现在并没有太多的时间。" 杨对菲列特利加说明道。如果知道伊谢尔伦回廊尚未被压制住,那么帝国的莱因哈特·冯·罗严克拉姆必定会增派舰队前来支援,而且会是极为庞大的兵力。如果只是少数兵力的话,结果只是重复将人力投入到牺牲当中的愚蠢行为。所以如果在敌方的援军到来之前,还没能收复伊谢尔伦周边领域的话,那么杨的胜算可说是接近于零。 菲列特利加问道:"到目前为止,敌方只能靠日复一日的进攻来消耗伊谢尔伦的战力,接下来的话,难道不是这样吗?如果阁下您是敌方指挥官的话,大概老早就将伊谢尔伦给攻下来了吧?""这个嘛!如果是我的话,大概会利用秃鹰之城来撞击伊谢尔伦要塞,让它们轰的一声相碰,然后就这样结束了。在一切都没有了之后,再把别的要塞搬过来就行了。如果帝国军使用这个策略的话,那么我们绝对没有什么法子可以应付的,不过,看来帝国军指挥官的脑筋好像还转不过来。""……这个方法太过于激烈了!""不过,却很有效,对不对。""如果对方一开始就采取这样的策略,那我们当然就只能束手待毙了,但是,如果他现在才想要来这一招的话,那就只剩下一个方法了。" 杨此时说话的表情和语气,在菲列特利加看来,就好像是一个少年发现了游戏当中的新绝招。和十年前指挥着大家由艾尔·法西尔星域中成功脱逃的杨比起来,一点都没有变。十年的岁月与这段期间当中的显达荣耀,仍然未能使杨染上一丝一毫军人的臭气。在这段时间当中,人们看杨的眼光不一样了。在艾尔,法西尔大撤退的时候,菲列特利加还只是一个十四岁的少女,当时的大人们,有的压低嗓门窃声交谈,有的则大声愤然抗议"真的可以让那个不足以让人信赖的乳臭未干小子来指挥撤退吗?"等等的景象,菲列特利加此时仍记忆犹新,而现在代之而起的则是来自众人压倒性的赞赏,以及如同对待带菌者一样的恶意中伤。但是无论别人怎么说,杨从未曾放在心上。"伊谢尔伦要塞从外围被攻陷……可能性极少。""那么,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呢?" 从杨的表情看来,似乎有些苦涩。 伊谢尔伦要塞之所以尚未陷落,原因之一当然是要塞本身有相当的防御能力,但除此之外.是因为攻击的一方并没有完全的自由。攻打伊谢尔伦要塞的目的,在于控制伊谢尔伦回廊,以确保帝国和同盟之间航路的制宙权,除此之外别无其它。为了制宙权,所以帝国军建设了伊谢尔伦要塞;为了制宙权,所以同盟军数度对伊谢尔伦要塞发动攻击,造成无数的死伤。正因为扼守着同盟和帝国之间唯一的航道,所以伊谢尔伦要塞有着如此重大的战略价值。 总而言之,攻击伊谢尔伦要塞,是为了占据而不是破坏。历史上唯一成功的人就是杨威利。 但是,这些都已成了过去式。一旦回廊当中可以随时设置取代伊谢尔伦要塞的战斗补给的据点基地,帝国军就可以对伊谢尔伦发动以破坏为目的的攻击行动。在这种情况下所发动的攻击,将远比纯以占据为目的的攻击行为来得激烈而且毫不留情。 -这样想起来的确会让人不寒而悚,但事实上又好像不是这样。帝国军的指挥官看来只是将移过来的秃鹰之城作为占据伊谢尔伦要塞作战时的据点。这对处于弱势的同盟军来说,是极为幸运的。 同盟军的战力之所以会呈现今日如此弱势的状态,除了因为去年的内战和之前的亚斯提星域会战之外,最严重的莫过于去年亚姆立札一役中遭到前所未有的惨败。就因为那次毫无意义的出兵,同盟军不但损失了二○○○万名训练有素的军官士兵,许多有能力的提督也在那个时候一一战死沙场了。 仔细想起来,在那些战役之后,杨好像成了专门做战败善后处理的人。假若像伍兰夫,或者波罗汀,这些在亚姆立札会战当中战殁的勇将们当中,还有人存活下来的话,即使是只有一个,也能大大减轻杨的许多负担。 但是,空想无益,现在也没有多余的时间来回想这些,已经死了的人是不可能再复生的。这世上的事情,只能靠还活的人来解决。尽量有许多事情是令人又疲倦、又麻烦、又不高兴的……。 另一方面,帝国军在左右为难的状况当中,已经决定了应该采取的方针。 坎普所采取的是这样的战术。 首先,自伊谢尔伦要塞前面急速撤退。同盟军见状,一定会认为是援军到了,所以会趁机想由要塞中出击来个前后夹攻吧?在这个时候,我们就立刻回头予以打击,这么一来,同盟军又会以为这是我们假装敌援军到来,以诱使他们走出要塞出击所设下的圈套,故又再度缩回要塞去,这样我们就可以暂时将他们封锁在要塞之内,然后再全力将赶来救援的同盟军予以击破。也就是利用时间差作各个击破的战法。 当这样的提案被发表时,缪拉一方面觉得十分了不起,而另一方面又禁不住不安的情绪,这个作战方法如果成功的话,坎普或许会被赞扬是个用兵的艺术家。但是问题在于敌军是否会踏到己方所预设的圈套当中呢?而且,整个的作战方式可说是极为技巧性且时间上极为紧迫,只要走错一步,帝国军很可能就会受到前后夹攻、腹背受敌。基本上,各个击破的这个作战方式本身应该是个正确的方针,不过为安全计,是不是应留下秃鹰之城作幌子来分散伊谢尔伦要塞监视的注意力,然后再暗中动员全体舰队与敌方援军速战速决的方式较妥当呢? 缪拉将自己上述的想法禀告给坎普知道。就已发生的许多事情看来,这样的行动的确需要不少的勇气,坎普加以衡量之后,也采纳了缪拉一部分的意见,对自己的作战方案作了些许修正。"是援军到了呢……或者根本是一个陷阱?" 在伊谢尔伦要塞的中央指挥室内,一众大概是以亚列克斯·卡介伦中将为中心的干部们,陷入判断的迷惑当中。原本环伺在伊谢尔伦周围,而且一直执拗地呈现波状攻击状态的帝国军舰队,此刻却像是退潮似地后撤。秃鹰之城要塞则并未稍有改变,仍然在距离六十万公里远的地方,一付严阵以待、随时准备迎接炮战的样子。"你觉得呢?小弟!"先寇布可能是以一种开玩笑的心理,对端着咖啡走过来的尤里安问道。"或许是两方面都有可能也说不定。" 尤里安如是地回答道。"两方面都有可能?""是的,杨提督的援军确实是已经到了,帝国军应该是知道了这一点,所以想反过来将之利用为一种圈套吧!他可能是想在我们这边的舰队离开伊谢尔伦要塞出击的时候,给我们一个迎头痛击,让我们误以为是中了圈套而又再度退回到要塞里来,这么一来,他就能在心理上将我方的舰队封锁起来,然后集中全力来迎击我方的援军。" 干部们一时之间,全体默然地注视着这个有着亚麻色头发的少年。不久之后,卡介伦轻咳一声,打破沉默问道:"为什么你会这样认为呢?尤里安?""因为帝国军的举动实在是太不自然了!""这倒是真的,不过你的判断依据难道就只是这样而已吗?""嗯,应该这样说吧,若是平常的话,假设他们是纯粹地设立了一个陷阱,那目的应该是什么呢?是另有埋伏呢?或者是想咬住我方出击的舰队不放,再回过头来入侵要塞呢?总而言之,一定脱离不了这两个目的,这应该是不难想像的。而事实上敌方应该也早已充份了解到我方倾向于坚固自守而不远离要塞出击的作法,所以这么一来,他们就正好可以利用我方防御的心理来达到封锁我们的目的。因为站在我们的立场,只要谨慎留神些不远离基地的话,至少绝对不会出错。""……说得没错,我现在终于明白了,你在成为我和波布兰的徒弟之前,的确是杨提督的得意弟子。" 先寇布的口气中夹杂着些许赞扬的意味,于是将视线转到卡介伦的身上,代理司令官征求梅尔卡兹提督对于应对策略的意见。"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整个的情况并不太困难。我们可以将计就计先假装遭到他们的封锁,然后待他们放心回过头去的时候,突乎其然地攻击其后背。假使能刚好和援军配合上的话,就可以展开一个理想的前后夹击战。" 梅尔卡兹淡淡地说出他的看法,卡介伦于是请求他能指挥出击作战的行动。梅尔卡兹点点头,随即对亚麻色头发的少年说:"尤里安就和我一同坐上休伯利安旗舰吧!来,到舰桥上去。" 虽然不像在两年前发觉到莱因哈特的天份时那么地惊讶,但这位老练的用兵家的心里,确实也受到了相当程度的震撼。Ⅳ "如果将战争比喻作登山的话……" 在"达贡星域会战"的时候,曾经使得同盟军大获全胜的"唠叨尤斯夫",也就是尤斯夫·托波洛元帅曾经这样说过。"那么决定应该登上那一座山的就是政治。而决定应该用什么样的途径,如何作准备工作的就是所谓的战略了。最后,如何依照原先决定的途径有效率地攀登上去,就是属于战术方面的事情了……" 对杨而言,应该攀登的途径已毫无选择地老早被设定好了。杨曾经深切地希望,有朝一日能用自己的手来决定攀登的途径试试看,但这应该是与他厌恶战争的心理很明显地相互矛盾……。"前方,十一点半的方向发现有敌方舰队。" 监控员的报告,紧紧地牵引着全舰队每一个人的身心。我方舰艇数量约五○○○,相比之下,帝国军则确实有这个数字的二倍以上。如果与之正面交锋的话,必败无疑,只能等待伊谢尔伦要塞上己方的舰队在敌方的背后出动来配合支援。 杨的内心里静静地在祈祷着他在伊谢尔伦上的同伴们正作出适当的判断。如果他们在要塞内袖手旁观的话,那么如今在双方舰只的数量上居于绝对劣势的杨,可能就成了敌方各个击破战略下美味的饵食了。因为他整个的作战构想,基本上必须要能够和伊谢尔伦要塞方面有默契地互相联系支援,才能够成立。 幸好有身经百战的梅尔卡兹在,他应该是能够让人信赖的。此外,杨又再度想起尤里安-那个受他监护的少年俊秀的脸庞。过去曾对他说过一些与战略战术相关的话,而且也曾经特别强调过-敌方假如在不自然的时间点上撤退的时候,就必须要多加注意。那时也教了他许多应变的方法,是不是都还记得呢?如果能够这样的话-不,等一等!自己不是不希望尤里安成为一个军人的吗?自己如果还这样期待的话,那不就太差劲了……?"敌方已进入射程范围!""好,一切照计划行事。" 杨将纸杯中的红茶一口饮尽。"退后,与敌舰队的相对速度保持零!" 命令经由莫顿、雅拉肯传达至全舰队。 帝国军方面,许多带着疑问的眼睛,集中注视着萤幕及各种索敌系统上。"敌方持续后退,自五分钟前开始,相对距离完全未缩短。" 帝国军的监控员虽然试图维持一种事务性的声调,但终究无法掩住满腹狐疑的微妙波动。 坎普使自己巨大的躯体深深地坐进指挥席的座椅当中,一面绞尽脑汁地在思考,忽然想到什么似地问道:"计算一下敌方是不是有可能摆设纵深阵,企图想要将我军往里面拖呢?" 为了回答司令官的疑问,人脑与电脑全面同时操作,不久之后得出了结论-如此的可能性极小,据推测眼前展开的应该就是敌方援军全部的兵力……。"那么,那些家伙是企图想要拖延时间了,等伊谢尔伦的舰队出击之后,好来个前后夹攻。真狡猾!居然想用这一招。" 这时候,坎普的洞察完全正确,他那强而有力的手掌往指挥桌上重重一拍,下令所有战舰以最大战斗速度前进,三分钟后开始炮击,尽可能在最短的时间内,将同盟军的增援部队击破,然后中途返回。而往后,更听从缪拉献上的策略,纵使伊谢尔伦要塞还在同盟军手中,但由于秃鹰之城牵制了伊谢尔伦要塞的一举一动,使舰队得以有恃无恐地通过到目前为止不可能通过的回廊。如此一来,胜利之后,大可以不管伊谢尔伦要塞,就可以顺势直接进攻到同盟的领域当中。"敌军已进入射程距离。""好,炮击!" 数万道的光箭由帝国军射出。 一瞬间,伊谢尔伦回廊当中,能源的波涛由一方涌向另一方,化成无形的风暴,耀眼夺目的彩色漩涡开始卷动,遭到痛击的同盟军舰艇,发出一阵闪光之后碎了,未受到直接攻击的舰艇也在余波当中激烈地晃动着,即使是临时旗舰瑞达Ⅱ号也不例外。 这场晃动,使得一如往常坐在桌上指挥作战的杨也翻倒过来,自腰部以下跌落到座椅里面,杨忘记了自己正乘坐在比战舰休伯利安还要小三成,防御能力也较差的巡航舰瑞达Ⅱ号上。 以可以描绘为"狼狈"的姿势,跌陷到座位里面的杨,终于满脸通红地成功站了起来。平衡感好像比上司要发达得多的菲列特列加,以平稳的步伐走了过来,脸上充满牵挂掂念的表情。"采取D队形……" 杨在跌落之后仍毫不在意地又重新坐到桌子上面,一边发布着命令,菲列特利加听到之后传了下去。"全舰队变换成D队形!" 负责通信的士兵复诵着。所利用的不是已呈疲软的通信回路,而是利用信号来传达命令。 这是圆筒阵形当中极为极端的一种队形,几乎是呈轮状地敌军包围住,乍看就象一个大碗一样,接着同盟军好像是要将轮的中心打穿似的,自左右上下将炮口对准位于碗口的帝国军前锋。炮火于是自然而然地由圆的四周往中心集中在一点上,明显地提高了破坏的效率。突进的帝国军舰艇,有的甚至同时遭受到来自不同方向的袭击,被好几道的能源光束贯穿,像被环形切割似地爆发成一团火球。 这个阵形如果是在广大无边的宇宙空间内使用的话,一旦有敌军突破轮形阵厚度有限的外壁,并在此基础上将队形扩展并且回转过来的话,就可以由外侧将轮形阵包围起来,但在这狭窄的回廊当中就不可能了,这是杨利用回廊的特殊地势所想出来的战法。帝国军在遭受第一波猛烈攻击之后,一时之间被迫由攻势转变为守势,此外-"背后有敌人来袭!" 监控员发出惊叫声,坎普愕然地使自己庞大的身躯由指挥席当中站了起来。梅尔卡兹所指挥的伊谢尔伦驻留舰队以惊人的速度与压力,由帝国军的背后和天顶方向攻了过来。如果从好几个光年外的距离远望过来的话,或许看起来像是光的瀑布在流泄般的美丽。 帝国军的后卫部队,当然绝非粗心大意,但也禁不住强力的动摇,无数舰艇在高密度的像雨一般倾盆而下的光束当中被击中,接二连三地遭到破坏。在远处眺望到这个景象时,杨所率的舰队立即欢声四起。"变换成E队形。" 杨在此时又下达指令。原本呈轮状阵的混合舰队,虽然看来行动有些许不统一,但却也能快速地收敛阵形,变化成漏斗状。突进的帝国军如今又遭受来自同一方向多层的光束攻击,终于逐渐地在白热的能源浊流当中消失了踪影。而来自后方的,又有亚典波罗等人近乎狂热的攻击,受到胜利在握的驱使,施展出杨舰队炮战的特色,所有火力均往局部地区集中,帝国军于是无可奈何地被一步一步带入死亡的深渊当中。 碰到像这种情况,如果是一般无能的指挥官,可能会气急败坏地下令"舰队的前半部与前方敌人作战,后半部与背后敌军作战",却反而能够杀出重围扭转危机,在一片杂乱无序的混战当中,获得意外胜利的机会也说不定。但是坎普本身却是一个同时具有用兵家的作战实绩与自负的男子,要他放弃一个舰队指挥官所应尽的权限与义务而发出这样不负责任的命令,是绝对辨不到的。 副司令官奈特哈尔·缪拉虽然已经感觉到绝望的黑色蛀虫正逐渐地在啃噬着自己的心,但仍然决意要善尽其责。即使有无限的后悔,在这样的时刻,如何努力地去防止舰列的崩溃,拯救我方的部队,才是他眼前的当务之急。他自指挥席当中站了起来,一道又一道地发布敏锐准确的命令,尝试着要脱离险地。但并没有立竿见影的效果,只是减低了战况恶化的速度。 但这样的努力终于也到了极限。坎普以及缪拉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己方同僚的舰艇一艘接一艘被炸裂成为火球,战线与司令官之间的距离事实上已经等于零。帝国军正面临全军覆没的绝境而摇摇欲坠。"不许退后!" 怒吼着的坎普,额上的汗水成圆珠状地挥洒而下。"坚持住!不要放弃!还剩一步,只要再一步,整个银河系宇宙就是我们的了!"Ⅴ 坎普所说的话,即使在这种情况下也绝不夸大。因为同盟军战线的背后,伊谢尔伦出口的那一方,呈现毫无防备状态的恒星与行星所形成的星海,此时正敞开着。 只要同盟军防卫的战线一旦被突破,坎普与缪拉或许就可以率领旗下舰队闯进同盟的领域当中。到了那个时候,守护伊谢尔伦回廊的同盟军该作何行动呢?如果来追击坎普和缪拉的话,整个回廊将空空如也,一旦米达麦亚或者是罗严塔尔这两位在第二线待命的帝国军名将杀到回廊来的话,根本就没有人能够加以阻挡,届时伊谢尔伦回廊将成为帝国军征服银河系宇宙的通路,而同盟军在这段历史的角色或许会受到后世人们的耻笑吧! 就另一方面而言,如果为了迎击势必会杀到的敌方第二波舰队,而无视坎普与缪拉的入侵,继续保卫回廊的话又如何呢?如样这样的话,那么坎普与缪拉势必会理所当然地尽情破坏无多大自卫能力的同盟各星系,甚至进一步攻略首都海尼森。而更有可能的是,坎普与缪拉会占领靠近伊谢尔伦回廊的星系,等待不久之后将到来的时机,也就是待帝国军第二波舰队入侵回廊的时候与之相呼应,由前后两头夹击回廊内的同盟军。这对帝国军来说是几乎是一种必胜的战法,而同盟的一方,却是只要稍加想像,就不能不立即感受到一股钻心刺骨的痛苦。 对于这一股不能不立即感受到的痛苦-杨并不觉得有什么值得深刻的懊悔。因为即使到了这种地步,自己并没有什么责任。无论如何,到了最后,即使自由行星同盟这个国家消灭了,人总是要活着。只是不能再称为"国民",而只是"人"。国家消灭之后,最为困扰的莫过于寄生在国家权力机构中枢的那一伙人,若只是为要讨好他们那些人,而要所有"人"来牺牲的话,宇宙之中任何角落都找不到这个道理。尽管这是杨威利个人的想法,但他确实没有理由要一个人杠起国家兴亡所有的责任。 帝国军当中,一直到最后仍不相信败北的无疑是坎普,但是尽管他个人全身上下充满了不屈不挠的斗志,其他的幕僚和士兵们却已经都像泄了气的皮球般地疲软。 看着萤幕上一艘一艘被破坏而燃烧起来的己方舰艇,他们脸上的血气愈来愈稀薄。"阁下,抵抗已经不可能了。再这样下去的话,我们就只能等死或被俘虏了。虽然很难启齿,但是我还是得说,我们应该要撒退了。" 参谋长费赛尼亚中将脸色苍白地作了上述的进言。 坎普灼热的眼神瞪视着参谋长,几乎要破口大骂,但最后还是没有失去理性。他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以强忍住心中抑郁的表情,百般无奈地看着帝国军数量逐渐地减少,战线也愈缩愈小,在临终垂死的边缘痛苦地挣扎着。"对了!我怎么没想到呢!还有那个东西……" 费赛尼亚忽然生成一股异样的感觉,在他眼里看来,嘴里咕哝自语的坎普脸上好像恢复了生气。"还有最后的一个方法!利用那个东西来摧毁伊谢尔伦要塞!舰队战是失利了,不过还不到全面失败的地步!""您所说的那个东西指的是什么呢?""秃鹰之城!就用那个没有价值的东西去撞击伊谢尔伦要塞!这么一来,伊谢尔伦当然是禁不住一击的。" 听到这番话之后,费赛尼亚心中的疑惑变成了确信。即使是像坎普这样富有指挥官的能力和度量的男子,在思虑极度匿乏的时候,精神上的状态也会失去平衡……。但是坎普却仍然冷静且充满信心地向全体舰队发布了撤退回秃鹰之城的命令。 伊谢尔伦驻留舰队与救援部队最后终于会合了。"梅尔卡兹提督,真是无以言谢。" 杨深深地敬了一个礼。通信萤幕上映着梅尔卡兹那稳重的面容。在两人的背后,无数军用扁帽在空中飞舞着,"胜利!胜利!"这些单调但却热情的叫声一直不断地持续着。 梅尔卡兹说:"让我为你介绍最大的功臣吧!"说着,将一个人拉到画面上来。"杨提督,欢迎您回来!" 是那名有着亚麻色头发的少年。"是尤里安啊……" 杨见到他不知道应该说什么才好,虽然事前也想过这个可能性,但料不到这名少年竟真能做出令监护人讶异的事来。而在同一时候,警报声又响了起来,将杨由奇妙的困惑不解当中解放了出来。"秃鹰之城开始移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