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是说,丈夫过世后,一直担负照顾丈夫之责的妻子便理所当然地继承丈夫名下一半的财产。而且以日本遗产税的基本扣除额五千万日元来计算,加上法定继承者人数,一人就可抵免一千万日元,若以妻子和两名子女共三位继承人来看,总计八千万日元之内都不用扣税(遗产税的计算方法十分复杂,有兴趣者请自己详细查询)。更何况,多数不动产的公告值都比市值来得低,因此属于“中产阶级”的丈夫所遗留下来的不动产等财产,几乎没有课税问题。诸如因遗产税过高,只好以土地抵税等报纸上的案例,多是因为名下的不动产位于黄金地段的缘故。况且,此时的子女都已长大独立,大概也不好意思开口争父亲的遗产吧。胆敢开口要求的,多半也是那种狠心将母亲赶出家门,或不想尽照顾之责的不孝子女。而在现今的少子化时代,有些人也许会想,反正静静等待母亲离世后,所有不动产还是会落到自己手上。以追求完善老龄化社会为目标的某妇女协会,曾于2002年针对会员进行过一项问卷调查,面对“自己名下有不动产吗”这个问题时,约七成女性都回答“Yes”。也许该协会会员的经济能力稍微高一点,但并非所有会员都是富豪。七成女性银发族名下都有不动产的事实,无疑替女性朋友打了一剂强心针,而且这个数字也应该会随着大量团块世代步入晚年而日渐攀升。日本团块世代女性的就业率很高。就算因为结婚、生产而暂离职场,等子女长大独立后,高达七成以上的女性仍会重返工作岗位,从事全职或兼职。洋子虽年过四十才进入职场,但她的原则是家中开支以丈夫的收入来分配。她认为:“丈夫的钱是我的,我的钱还是我的。”而有这种价值观的妇女其实不在少数。她们将自己的收入全部存起来,待五十岁时再盖一栋属于自己的房子。“这么一来随时都可以准备离婚。”看来这下子要提心吊胆的人,恐怕是丈夫了。3、房子是最顶级的耐用品若不婚族步入职场后便持续打拼,相信名下应该多少有点不动产才是。在日本首都圈住宅供过于求的今日,单身者也不再是人们口中无须贷款购屋、租房居住的一群。像是没有家庭负担的三四十岁有钱单身男性,多是豪宅爱好者;而且住宅算是一种顶级的耐用消费品,因此单身者热衷购屋置产也不足为奇。近来不分男女,单身者都乐于“待在家里”当个宅男宅女。即使年轻人约会,也多半是在周末相约采购食材,在家自己下厨,吃完饭后看电视或打电玩,享受待在家里轻松自在的感觉,虽然这种关系近似老夫老妻,但时下年轻人似乎越来越倾向于这种“老夫老妻”式的亲密关系。石垣岛上的老后生活虽然有些单身者是靠一己之力购得不动产,但拜少子化所赐,继承父母遗留的不动产概率也相对提高。若有人继承的是一笔乡下的土地,便可以出租或转卖。有个年纪比我小的朋友,从事自由业的他也是不婚族,父母过世后,他将乡下老家卖掉,用卖屋所得在石垣岛买了一栋独门独院的房子。只要利用土地价差,就能在其他地方购得条件优渥的住所。在四季皆夏的石垣岛上,阳光普照,几乎花不了什么电费,而且日子虽然过得简单,他却也没有舍弃享受美食的生活方式。凭着长年累积的人脉,时时都有散居日本各地的好友,为身为老饕的他送来美酒佳肴;虽然单身一人却不觉得孤独,就算住在离岛也没有离群索居的感觉。此外,他还是个不可救药的茶叶爱好者,会向特定茶园进口大吉岭茶叶,我也是他的老主顾之一,不管去英国还是其他地方,我还没喝过比他经手的茶叶更美味的红茶。虽然住在石垣岛,饮水问题令人困扰,不过现在已有各品牌的水在当地贩卖。顺便告诉大家,不会用电脑的他,写得一手好字,也精通篆刻,我直到现在还会收到他的亲笔信。照护住宅,各取所需如果觉得独自一人不安、寂寞,也可以选择入住提供照护服务的集体住宅或银发族专属小区(针对银发族设计的集体住宅,由希望入住的人一起买地、设计、发包工程等)。这种住宅也针对个人财力状况,分为最高五颗星的A级,与次级的B级、C级等。分售住宅还包括购买终身使用权或出租等方式,近来日本则有配合高龄单身者的年金所得来设定价格的项目出现,目的就是希望能将房屋费用控制在购屋者所能负担的范围内。虽然已是老调重弹,但不管多么简陋零乱,金窝银窝还是比不上自己的狗窝,相信这是许多年长者的心声。有些人就算家中垃圾堆积如山,长年没有整理,也不愿意请人打扫;还有些住惯榻榻米房间的年长者,一旦入住宛如高级饭店的养老机构,就会觉得浑身不自在。身体会习惯于长年生活的环境,只要居住地没有太大改变,无论B级还是C级,能确保有栖身之所即可。这不算是什么奢侈要求,也不是太难达成的目标。六十平的安心感其实不婚族的居住问题很好解决。相信不少人都曾因为升学或就业,离家在外租房,当时多半是栖身在不到十平方米的包伙宿舍,或是二十平方米左右的套房。有人始终难忘那种一坐下来,伸手就能拿到东西的方便感,甚至日后终于盖了间有书房的房子,还是会刻意隔出一间又窄又小的专属房间,回味当年那种艰苦的感觉。对单身者而言,就算住房是针对小家庭所设计的格局,也不会不符合需求。因为大部分单身者的房子,其中一两个房间最后都会沦为堆积杂物的“仓库”,变成闲置空间,和住套房没什么差别。我有个单身友人,将约莫八十平方米的房子改建成一间拥有二十平方米大卧室的居住空间,而剩下的部分则设计成起居室,若有朋友留宿,便睡在这里。另一位未婚友人,四十岁之后买了间适合小家庭的公寓住宅,重新装潢成适合一个人生活的空间。不过人生的际遇难料,她后来结婚了,对象就是庆祝新居落成那天,某位朋友带来的男性友人。我个人也认为套房比较好,而且是那种没有隔间,一眼看尽的宽阔套房。因为住惯国外那种天花板高挑、空间宽敞舒适的房子,我实在无法忍受日本狭窄空间里还隔了好几个房间的公寓楼房。后来,我如愿地在八岳南麓盖了间工作室,是一处六十平方米的套房式住宅。之所以坚持六十平方米大小,是因为听说北欧的银发族专属住宅,一户平均规模便是这个面积。而且在这个空间里只需摆设必要的家具,连客用沙发都不用买,如此便可避免碰撞到家具,能自在地在家中走动。我想六十平方米应该是一个人居住空间的最低标准,当然也有人喜欢那种只有不到十平方米的小窝,每个人对空间的感受不同,自己住得习惯最重要。母亲送的木刻娃娃有些单身者之所以对居住空间没有特别坚持与要求,是因为觉得现在的住所只不过是老家自己房间的延伸,也就是所谓的“别馆”、“独房”。因此对这些人而言,与其说是“家”,不如说是“房间”还比较恰当。有人的老家也许还留有自己的女儿节摆饰 或是罗森泰(Rosenthal)茶具组,回家时家人也许会问:“要不要把女儿节摆饰带回你住的地方?”但是,大多数人就算想带也心有余而力不足,因为自己现在的住所根本没有空间摆放,而且心里总认为放在老家就行了,反正现在住的地方也只是临时居处。日本住宅的空间总是以家族的最大规模来设计,而不是以每个人所需空间做考虑。因此当双亲过世、继承老家时,往往得面临要怎么处理房子的问题。延续方才女儿节摆饰的话题,父母只有我这一个女儿,所以家里有一套铺着红色毛毯的五层高女儿节摆饰,每年母亲都会拿出来摆放,过完节再收起来,全部摆出来得占约十平方米大的空间。当年我刚搬出家门独立时,母亲曾送我她做的木刻娃娃,算是女儿节摆饰的简略版,所以一回家,我就会想起有那一套摆饰。弟弟婚后,女儿刚出生时,我第一个念头就是:“那套女儿节摆饰,或许会送给外甥女吧。”但换个角度想,对双方的祖父母而言,她都是家里第一个迎接的长孙女,或许弟妹娘家也会送外甥女一套女儿节摆饰,所以便对母亲说:“那套女儿节摆饰是我的,绝对不可以给别人喔!”现在想想,当时的自己还真是幼稚、自私得可笑啊。最后这套坚持不送人的摆饰,却随着双亲过世、老家重建,始终被留在老家。“找个时间回来收拾一下你放在家里的东西吧!”大嫂虽然这么提醒我,我却一直没回去拿。因为我们这几个手足都想住在自己的住所,没有人想继承双亲住过的老家,最后便找来拆屋公司,清除家里不要的旧物。那套女儿节摆饰,我连影子都再没看过,就这样被清理掉了。现在留在我手边的,仍是母亲亲手为我做的木刻娃娃,还有朋友做给我的纸娃娃,大小适中,方便收藏。对于那套女儿节摆饰被丢一事,我丝毫不觉得可惜,毕竟生活方式改变,十个平方米大的摆饰确实太占空间。我想说的是,原本只是当作临时住所的生活方式,也很可能会就此持续下去。过去日本曾有人说,次子、三子就像老家的“房客”,我觉得挺贴切的,就是因为终究不可能成为户主,才会出现这种说法吧。应对家族成员数量变化的“别馆概念”换了好几次房子的我,从来不觉得哪一处是“最后的住所”。因为我总是抱持着“反正落脚处只是临时住所”的想法,如果有任何变动,大不了再换个地方住就行了。不过,我还是觉得自己的家最舒服 也就是不管身在何处,让自己觉得是专属的生活空间,住得惯、使用得惯,就是最好的住所。不过得先声明的是,我是那种不管搬到哪里,只要住上三个月、半年就能逐渐适应的人;以前更年轻、更有兴致时,简直就是个有搬家癖的怪胎,一旦发现新家已经让我在一片昏暗中也能摸到屋内的电灯开关,我就会有种“这房子已经住腻了”的感觉。有些建筑师会将单身者特有的“临时住所”概念融入住宅设计中,山本理显先生便是其一。位于东京都江东区东云的小区型(配合都市再生计划)集合住宅项目,就是他的作品,除了一房两厅的小家庭格局外,同一栋大楼中还设计了套房式别馆。等孩子长大了,需要私人空间时,只要租下隔壁的套房式别馆,便能解决空间不足、必须换屋的问题。而别馆不但可以作为孩子的房间,也可以当成父亲的工作室,哪天不再需要时,再退租即可。甚至有些人一旦入住就不想搬离,成了“房客式生活”的单身一族,亲子间也能保持一种“既亲密又尊重彼此隐私”的关系。家族规模会扩大,也会缩小。然而,日本的住宅都是以家族规模会逐渐扩大的概念来设计的,并未考虑到家族规模也有缩小的可能性。步入超老龄化社会的今日,建筑家应该有前瞻的眼光,掌握今后家族规模会逐渐缩小的社会发展方向。4、老年公寓里也有自在晚年自己名下有房产虽好,但不仅得花时间和心力维护房子,还必须担心自己老后照护的问题。至于一般养老院的单人房约十至十六平方米大小,空间过于狭窄,而且有些年长者其实并不需要全天照护。我建议年长者不妨选择专为银发族设计的老年公寓,而不是提供照护服务的付费养老院,除了能保有私人空间,还有餐厅等公共空间,而用餐和清扫等日常事务则与其他入住者互相配合即可。日本照护保险制度实施前所设立的付费养老院(提供照护服务),不管是个别出售还是购买终身使用权,入住金额都极为昂贵,月费也不便宜。动辄高达数千万日元的入住金,甚至都能在市中心买套房子了,这样的养老院也只有经济宽裕的银发族才住得起。虽然卖掉原先居住的房子也许就能负担,但家中的孩子往往会反对这么做,有时甚至会发生负责人卷款潜逃的惨事,使老人家落入无家可归的窘境。毕竟养老院一旦入住便无法轻易变更,所以也算是一项高风险性的选择。此外,就算有照护服务,也无法保证质量。现在有些养老院不但没有专业看护人员,甚至拒绝外部督导,即使外观再怎么气派美观,内部其实潜藏许多家属看不见的隐忧。诸如“禁闭式照护”及限制替换尿片的次数等不合理的制度,从亲身潜入照护机构采访而声名大噪的大熊一夫先生的著作《深入报导老人养护中心》 ,便能一窥究竟。遗憾的是,就算照护质量和费用再怎么备受争议,照护服务的行业仍然永远不会被市场淘汰,这就是社会发展始终不变的事实。而提供照护服务的付费养老院,往往也成为中上阶层“弃养长辈”的帮凶。那么,如何才能确保独居生活过得安心舒适?我觉得专为银发族设计的老人公寓是项不错的选择。因为我自己听过不少人亲身经验的成功案例,所以才放心推荐。身为记者的寺田和代小姐和岛村八重子小姐合著的《不和家人同住的家》 一书中,便有关于这些案例的报导,其中也有几个是我想采访的对象。单身女性都市型公寓日本神奈川县的“COCO湘南台”便是一例。位于离车站步行约十五分钟的住宅区,将近九百三十平方米的土地上,盖了一幢总面积约五百平方米的雅致集合住宅。每个房间平均二十五平,并建有餐厅和交谊厅等公共设施。一手打造这栋公寓的西条节子女士(七十岁以上高龄)本身也是未婚族,长久以来都过着独立自主的生活。但她那个世代的多数单身女性,经济能力有限,因此她构想了一处企图让和自己一样的未婚女性,能毫无负担地依靠一己之力入住的地方,仅用年金便能维持一定质量的晚年生活。此处每个房间(二十五平)的入住金是三百七十万日元,每月包伙需支付十三万六千日元,是一般日本单身女性能够负担的价格。四十岁开始便担任地方议员的西条女士,最大的优势就是集结众人力量的组织能力。她充分利用网络,一切从零开始,整合各领域专门人士,与有意愿入住的伙伴深入交流,尽可能压低成本,逐步实现理想。位于郊区的住宅不但地价便宜,还能降低成本。西条女士与一群女性伙伴的目标,便是开发一块适合银发族过都市生活的住所。最后,西条女士终于找到现在这块离车站、商店街只有十五分钟路程的土地,也获得土地主人的理解与支持,签下为期二十年的租赁契约(并且无须额外支付续约金)。独居也能有满足感与安心感“COCO湘南台”建物面积占60%的土地上,有广阔的家庭菜园,可以让入住者享受田园之乐。面向庭院的阳台摆上一张大桌子,便能过上享受户外新鲜空气的惬意生活。而且只要用一般民众都能负担的价格,就可获得其他独居生活所没有的满足感与安心感。早餐自行料理,午餐视个人意愿决定,晚餐则与其他入住者同聚餐厅享用,当然也可以选择在房内用餐。如果身体状况欠佳,也有将餐点直接送到房里的服务。近年来兴起所谓的“生活互助组织” ,同样身为家庭主妇的居民们准备食材,烹调出有“妈妈味道”的料理,我曾有幸受邀用餐,果然是朴实无比的家常美味。在这里不但能保有个人隐私,也能随时利用公共空间。虽然位于二楼的餐厅只限居住者和他们的介绍人进出,但一楼的交谊厅则总是有络绎不绝的访客,十分热闹。交谊厅是由建设COCO湘南台的NPO法人“COCO湘南事务所”管理,因此相关工作人员和义工可以自由出入。餐厅每年也会对外开放几次,举办各种活动。这栋一开始只是专为未婚女性打造的公寓,目前也已有男性入住,还有视障人士以及希望在这里走完人生最后一程的人。事实上,和各式各样的人一起生活后,才能了解身障者或接受安宁疗护者的生活情形,并借由这种经验的累积,更加深自己能在这里安享晚年的自信。有钱也享受不到五星级服务要是患了失智症或长期卧病在床,还能继续住下去吗?这是我最在意的问题。“我们当然也考虑过这方面的问题。”西条女士如此回应道。“COCO湘南台”提供医师到房看诊服务、设立护理站及医疗机构的连接网络,入住者可选择留在居所度过临终生活或住院治疗。大部分付费养老院的入住条件都是“生活能自理”,这点与高级银发族住宅并无差异。虽然标榜对需要重度照护的银发族另设有“照护室”,但即使是韩国豪华养老村和美国西海岸的长青小区等,所谓的“照护室”也不过是摆放几张床,用帘子稍做区隔而已。特地选了一处走完人生最后旅程的住所,却得因为需要照护而被迫搬离单人房,配合看护人员集中于一处;若不喜欢这种方式,就只能花钱雇专业看护到房服务。询问这类付费养老院是否提供照护服务时,总是会得到“放心,我们有签约合作医院”的答案。换句话说,院方一开始便预期,入住的年长者会在医院度过临终生活,这样与行动不便的老人从便宜养老院转至老人赡养机构或老人照护中心,然后再到老人特别照护中心,最后进了医院的命运又有何差别呢?也许花钱能买到五星级的住所,却无法保证绝对能享受五星级的服务。专业照护委托服务集合住宅的单人房有日本照护保险中的居家照护支持,也提供多项照护服务,即使设施中的服务不符所需,也可以委外管理。由于照护资源丰富,而且选择十分多样化,所以这些老年人才会选择继续住在都市养老。NPO法人“MOMO”的代表又木京子女士,大胆地将这样的构想引进“群体生活”(groupliving)之中。原本在神奈川生活俱乐部福利互助协会工作的她,离开协会后创设了独立的非营利福利机构。所谓的“群体生活”,就是银发族互助合作、共同生活之意;依照营运单位的不同,从出租公寓的形式到提供伙食的住宿方式都有。由MOMO经营的相关设施共有五处,最早推出的是“服务之家POPORO”,主要是针对需要照护的老年人和身心障碍者,提供专属单人房的集合住宅,说得夸张点,其实就是房屋中介机构。每位入住者都享有专业照护服务,并且配有专属看护人员,还有数家照护机构可供选择。当然“POPORO”也有其他服务,包括提供伙食、日间照护等照护保险,以及非照护保险对象的短期住宿与生活支持服务等,入住者也可以比较其他机构的服务内容,互相搭配利用。换句话说,该组织不限制居住者的权利,又木女士期待自己与同行能在健全的市场机制下进行良性竞争。只要对自己提供的服务有自信,就没有办不到的事。唯有这种正面积极的想法才能让照护服务透明化,维持一定的质量。若这个想法可行,也就不难理解日本厚生劳动省所提出的“住宿成本”概念。入住者必定得支付一笔住房费用,还可另外从多项选择中挑选自己需要的服务,需要的服务越多,费用负担也越多 既然是合理观念,那么施行照护保险就能改善独居老人的居家生活质量,不是吗?然而,事实却不完全如此。现行的照护保险制度并不是以独居老人的状况来考虑,而是以接受照护服务者的家人为对象,设计目的是为了减轻这些家庭的生活负担。今后独居的人口将会日渐增加,毫无疑问地,制度设计上应该以独居老人的需求为基准,以寻求更符合实际情况的照护制度。回归大自然的最后住所日本还有很多专为银发族设计的老年公寓实验案例,其中颇具盛名的是驹泽喜美女士等人在伊豆创设的“生活之家朋友村”。身为知名日本文学家的驹泽女士也是不婚族,她的著作《魔女的理论》 是女权主义文学批评的先驱,《紫式部的讯息》 则让许多读者心有戚戚焉,读来大快人心。她和比自己年长三十岁的小西绫女士同住,为了小西女士的照护问题,也为了自己的晚年生活,驹泽女士很早开始便在寻求最理想的独居生活方式。经过长年的筹备,她终于创立了“朋友村”,也送已到九十岁高龄的好友小西女士最后一程。2007年5月,驹泽女士以82岁高龄辞世,她以与生俱来的活力与乐观个性挑战人生,对于同为单身一族的我们来说,是留下许多智慧与经验的前辈。从伊豆箱根铁路修善寺车站出发,经过约十五分钟的车程,就来到位于河岸旁的“朋友村”。这里拥有风光明媚的田园景致,附近还有名为“姬之汤”的温泉。委托女建筑师设计的六层楼、三千多平的半圆形建筑物,有一座中庭,除了餐厅、交谊厅、公共浴室、简易照护室等公共空间外,共有四十二间大小不等的单人房,还有访客专用的住宿设施等。入住费用依照单人房面积四十平到一百平不等而定,若是四十平左右的单人房,费用约一千万日元,每月管理费五万日元,三餐可依个人需求供应(费用另计)。只是,与“COCO湘南台”相比,“朋友村”的费用或许偏高。但想想这里拥有可以享受温泉的广阔土地、极为宽敞的空间,还有各种完善的公共设施,收费也算是合理。拥有完善赡养设施的豪华建筑、优美的自然环境,还可享受泡汤乐趣,品尝当地新鲜食材 也许很多人听到这样的条件,都会觉得这是人生梦想中的最终住所。事实上,住在“朋友村”的年长者也十分满意。只是,不管住在市区或郊区,都只是个人的喜好问题。5、安家在市区还是郊区?从上述数据来看,银发族专属的老年公寓大致分为“都市型”与“郊区型”,哪一种是最适当的选择,因人而异,最好能事先进行各种评估。身在田园又不失都市便利田园生活之美在于新鲜的空气和水,舒缓身心的自然环境是无可替代的享受。那么,接下来的判断基准便是人际关系和照护资源。在人际关系上,如“朋友村”所处的地点,入住者之间的人际关系偏向闭锁式,因为离市区较远也少有访客,所以住在这里的人必须向外扩展人际关系。由于所有入住者对当地居民而言,都属于“新邻居”,与地方的交流自然显得较为生疏。也许是意识到这一点,“朋友村”的入住者会借着在河边散步的机会,试着与当地居民打成一片。此外,始终过着农村生活的当地居民,和一直在都市工作的单身女性,不论是生活方式或价值观,自然都会有所差异。但只要试着抛弃地域意识,便能让彼此之间的关系与互动更趋和谐。像“朋友村”这种有四十二户集合住宅的居住空间,多半有充分的人际交流机会,因此“朋友村”设有对外联系委员会、活动委员会等组织,以促进入住者的交流与活动。此外,因为小西绫女士的口头禅是“了解”,交谊厅便命名为“了解会馆”,不定期邀请来宾、举办各种活动,还设有访客专用客房,以便和来自都市的朋友们进行更良好的互动。当然,想来参观、考察“朋友村”的人亦是络绎不绝。也有不少年轻人十分羡慕驹泽女士和居住在这里的银发族,能安住在远离都市的环境,却还保有部分都市风格的生活方式。这种生活方式和纯粹过着田园生活的情况并不相同,不但可以享受大自然的洗礼,还能维持都市生活风格,且无须刻意融入当地的生活方式,对于单身者也是一项不错的选择。尽享轻松的人际关系另一方面,都市型集合住宅的好处就是外出方便,访客也能轻松造访,人际关系不受局限,就算小区不办促进入住者情感交流的团体活动,只要多利用当地的各种文化设施和市民活动即可;而且还能随时轻松地看场表演或电影,充分享受市区的各种文化资源,无须勉强自己和不喜欢的人来往,也不必非得勉强邀约志趣不合的人参加聚会。针对九州岛某都市型老人公寓(有中庭和气派交谊厅等公共空间)的生活,曾进行过一项调查。这座老人公寓的入住者几乎不使用交谊厅,反而常出借给附近居民举办各种活动,而且通常只有一两位入住者参加。反正都已经住在这里了,也不必非得参与这里举办的活动,也许这里的入住者认为一起住的人,和一起玩、一起工作的人,还是不同的群体会比较好吧。其实,许多市区居民早已默默落实这个观念。一起在公司工作的同事,下班后就不再接触,私下的休闲活动也只找公司以外的人一起参与。因为越来越多人有这个观念,所以公司内部举办的活动、员工旅行等,才会越来越乏人问津。正因为少有员工主动参与这类活动,公司才得用半强迫的方式“规定”员工参与。虽然建筑师认为公共空间是促进沟通的要素,但事实上都市生活的沟通方式有着更复杂的因素。也许有些人认为,不管工作、生活、玩乐还是例行活动,若都是和固定一群人共同参与,能唤回过去人与人之间紧密的关系和情感,但这样的想法却得不到大多数都市居民的共鸣。因此,兴建集合住宅不只是考虑建筑物本身,地点也是一项必须慎重思考的要素。郊区的照护难题照护资源是另一项判断基准。人口越集中的市区,来自政府、民间企业、NPO或非营利市民组织的照护资源选择就越多,这也是不争的事实。如果照护质量有赖健全的市场竞争来维持,那么照护资源的选择性多寡,便攸关照护业者的生存。日本照护保险开办初期,还是所谓的“有保险无服务”阶段。时至今日,日本许多偏远地区仍普遍存在着缺乏看护人员、照护资源不足等问题。有些人原本为了享受自然环境而选择定居郊区,却在日后为了照护问题再度搬回市区,便是由于偏远地区极度缺乏照护资源。诸如“朋友村”这类设施,入住者可选择利用内部的照护资源,也可以委托指定的照护机构服务。此外,设施内部也有简易照护室,并与地区医院联机合作。只是,业者若想独揽照护事业,入住者便会担心业者是否会为了节省成本,只提供少数必要的照护服务。但相对地,若选择外部资源,便只能信赖当地照护资源的质与量,无法如位于市区的“POPORO”,有多项照护资源可自行搭配、组合,以促进业者的良性竞争。地方也有所谓的“社会福利协议会”(以下简称社协),提供居家照护支持与日间照护等服务。只是,由于负责探访服务者为当地居民,为人诟病的不只包括无法自由选择照护人员,还有泄漏受照护者个人隐私等情况。毕竟照护工作不仅要关怀受照护者的身心,就连人际关系也多少会接触到最私密之处,因此不少人宁可舍近求远,选择离自家远一点的服务机构申请照护服务。年纪一把,生活习惯难改日间照护也有所谓生活背景差异的问题。像是退休上班族、商店老板和专业师傅等,这些年长者的学历、职业、婚姻观、价值观及数十年来的生活经历都不尽相同,往往很难融入地方上以私营业主为主要成员的老年协会等组织。我的其中一处工作室位于八之岳山麓,当地有一间由地方社协经营、附设温泉的日间照护中心,使用者大多是来自农家的银发族,而近期来自市区的老年新住民也急速增加,因为当地只有这间设施,没有别的选择。生活背景各异的人们,因为有照护需求而产生交集,到底是好是坏?因为生活方式不同,文化背景也有所差异;有人乐于与人交流,有人则很排斥。年纪大了也很难改变长年来的生活习惯,所以与不同生活背景的人接触、交流,应该不是可以轻易接受的经验。仔细想想,也许我们从小学开始,就有这样的交流模式。来自各种家庭的孩子们聚在一起接受教育,再依每个孩子的表现优劣,切割成一个个小团体,接着在团体中成长、学习,长大后踏入社会,在职场团体里度过人生。像这种相异文化背景之间的交流,往往也不是出于自愿,而是被迫接受。当然没有其他选择余地也是无法拒绝的原因之一,另一个原因则是周遭人们太低估年长者的自我判断能力,认为人一旦步入老年就只能听从后辈安排,被迫改变原本的生活模式,接受如小学生般的集体生活。不想再看男人的脸色其实,早就有人注意到退休上班族和地方老年协会成员,犹如水与油般完全无法兼容,没有任何共通点。因此各地方政府才会陆续成立诸如“高砂大学”、“长青研讨会”等组织。原是上班族的退休人士,乐于学习也乐于与人分享,更何况高学历者“喜欢学习”的既定形象早已深植人心。之所以成立银发族学习机构,并非抱着揶揄心态,而是面对现实情况,配合这类年长者的生活背景,设立适合他们的老年人社会福利机构。就性别观点来看,无论老年协会还是高砂大学,都是以男人为主的团体,然而大多数女性都不想年纪一大把了还得看男人脸色过活,单身女性尤为厌烦。最好的状况是,一个地区能有数家小规模的机能型日间照护中心可供选择。喜欢热闹的人会选择活动较多的日间照护中心;想过安静生活的人则会选择自主性高、不会老是强制住民参加活动的日间照护中心。而选择性较多也是住在市区的一大优点。究竟要住在市区还是郊区,优劣各异,很难选择。其实,最理想的状况是,住在既能享受自然的丰饶,又能保有都市便利生活的环境。我个人就有小小的愿望,希望能在八之岳山麓开设一间“新住民”专属的迷你日间照护中心。如此一来,新住民若需要照护时,无须搬回市区也能享有完善的照护资源。6、我要我的专属小窝维吉尼亚·吴尔芙(Virginia Woolf)在其著作《自己的房间》 里提到,年收入五百英镑和一个“自己的房间”,是女性自立的必要条件。虽然这已是1929年提出的观念,但直到现在还是不变的真理。第一次拥有自己专属的房间;夫妇各自窝在自己的房间,读着自己喜欢的书直到天明,是多么令人放松。还记得小时候初次拥有自己的房间时那种兴奋的感受吗?更何况时下的情侣、夫妻,应该大都是从小开始,就拥有自己的专属房间,想必对拥有专属小窝的自在感特别怀念。我想,一旦习惯有自己的房间,便很难适应和别人一起打通铺的生活方式。虽说过去的日本社会都习惯于一家老小共处一室的生活模式,但近年来风气一变,大多数人从小就拥有自己的房间,很少有大家挤在一起打通铺睡觉的经验。这些从小就有专属房间的年轻情侣,不少人在婚后还是分房睡;有些人不管关系再怎么亲密,还是不习惯和别人同床共枕。而结婚多年的夫妇分房睡,感情也不见得会受影响。一旦习惯某个生活空间后,只要些许变化,身体都能敏锐地察觉到。几房几厅的房屋格局是日本战后住宅的基本架构,有些建筑师认为这是表现家庭关系的一种概念,同样地,习惯拥有自己房间的孩子,自然很难接受通铺文化。共处一室才是幸福?三好春树先生是知名物理治疗师,对于新形态的特别照护方式多有批评。他反对特别照护老人之家以单人房为原则,施行小单元照护方式(unitcare),认为日本银发族不需要住单人房,对他们而言,和大家共处一室的感觉才是真正的幸福。仔细阅读三好先生的著作,才了解十分反对厚生劳动省强制推动“单元照护”制度的他,认为老人家有权利选择住单人房或多人房。但既然如此,就不该一味批评“单元照护”制度的缺失,而要清楚说明自己反对的是“不该强制推行单元照护”的做法,才不致让人有所误会。“单元照护”制度的出发点,是将老人照护中心视为“生活场所”,而非“疗养中心”,既然是生活场所,就应以单人房为原则。而将这种约莫以十间单人房为单位,共享客厅等公共空间的生活方式,由福利先进国家引进日本的人,就是已故建筑师外山义先生。三好先生感叹:“所以我说现代人真是缺乏主见,只会一味仿效欧美。”并且对此制度甚为不满。虽说如此,但毕竟时势所趋,这已是无可避免的发展方向。日本社会西化已超过百年,使用西式桌椅生活也达半世纪之久,绝大部分的人都很难再回到房间铺着榻榻米、一家老小围坐在矮饭桌前用餐的生活方式。矮饭桌的历史,可说是大正时期都市居家文化特色之一。大正之前的日本人都是围着地炉用餐,都市商家则是各自正坐于自己的餐点前用餐,所以那时代的孩子都很遵守用餐礼仪。正座也许是日本人特殊的身体技法,也是一种自虐式趣味。无论是生活习惯还是身体感觉,我们都必须清楚认知,一个人的习惯是很难在短时间内改变的。银发族也有隐私权若能够选择,(这就是问题所在!)我当然会选择单人房。虽然三好先生对单人房多有批评,但调查显示,同时有过多人同住一房和住单人房经验的年长者,毫无例外地都会回答:“还是比较喜欢住单人房。”虽然也有人一开始不太习惯,但仍表示住久了还是觉得单人房比较好。问题是,我重看了一遍2006年日本照护保险内容,单人房的房费确实比多人同住一房的住房费用来得昂贵。有些从多人房转住单人房的案例,原本每月只需支付二三万日元的房费,换房后一下子便调高至七八万日元,甚至十四万日元不等,负担不起的年长者只好再度搬回多人房。因为必须有足够经济能力才能“自由选择”,有些年长者很可能顾虑家人的态度,而被迫选择多人房,由家人代替他们作决定的例子也不少。“自由选择”的前提是:(1)要有选项;(2)两种方式都经验过,可供比较;(3)有足够的经济能力;(4)可以自己做主。以上条件缺一不可。三好先生便是抓住这些条件,在著作《照护面面观》中提出老年人若患老年痴呆症(他认为“失智症”是刻意美化的说法,所以他都称“老年痴呆症”,这里就依照他惯用的说法),出现记忆力减退、心智功能障碍等症状,便会逐渐失去“近代的自我”,因此症状较为严重的老人,其实比较适合多人同住的大房间。只不过在这种情况下,就不知道是否也能让年长者自己做主了。不会吧?患失智症的老人有能力自己做主吗?其实只要让年长者分别体验过两种生活方式,再请看护专家判断其反应即可。如果没有给他们任何选择机会,这样做出的决定也只算是家人一厢情愿的选择。小单元照护最大的问题,在于无法时时给予关注。虽然根据现行日本厚生劳动省所订的标准,是“一位看护人员负责三位受照护者”,但毕竟照护人员不可能不眠不休地全天候工作,结果以八至十个房间为单位的照护负担来看,绝大部分都是照护人员“孤军奋战”的窘况。如果我是照护人员,光是想到一个人要照顾那么多位年长者,可能会就此打退堂鼓。因此,为了改善看护人员和受照护者的权益,除了提供舒适的空间,增加人手也是当务之急。这个问题和单人房、硬件设施好坏无关,而是在于政府的社会福利主管部门是否有足够的资金和人力进行改善。若无法有效改善,小单元照护制度带来的恐怕就不是美意,而是不幸了。选择单人房划算吗?假设单元照护每月需支付的费用为十四万日元,这笔金额划算吗?若以一个单位有十间单人房,附有二十四小时照护服务,协助如厕、沐浴,还附三餐来计算,每个月十四万日元其实并不算贵。若将其想成是附三餐、浴室,有专人管理的学生宿舍,相信父母应该会安心让小孩入住才是。但为什么再贵的花费都舍得花在孩子身上,面对年长者时又一毛不拔呢?若是供餐的租房服务,理所当然该付租金;而且既然住家里都要负担家用和水电燃气费,入住特别照护中心却不付房费的观念,怎么想都不合逻辑、没道理,不是吗?既然如此,那就干脆住在家里。若是没家人同住,就真的成为“专属小窝”。如果居住地区有居家照护支持服务,有照护需求的人便能在家享用,像是北欧各国便有十分完善的居家照护体制。然而,在没有其他选择的情况下,业者片面抬高单人房房费,总会予人“欺负年长者”的负面印象。而且日本新型特别照护中心的单元照护,是在厚生劳动省推动“先进照护措施”口号下所产生的制度,我认为这项政策改革根本就是“扯人后腿”的恶法。而事实上,日本的社会福利机构的确总是被这些公务人员搞得晕头转向。其实,根本不必强迫当事人选择居家照护或入住照护设施,因为近年来有越来越多折衷型设施,使用者想待在家里就待在家里,想找人聊天便前往照护设施,重要的是取得两者间的平衡即可。专门收容需特别照护的老人照护中心,有六成以上入住者都患有失智症。针对这类老人,日本许多相关机构开始尝试所谓的反向操作。事实上,的确有不少年长者从医院型照护机构转住由民间住宅改造的小型托老所之后,显得生气勃勃、精神饱满,甚至能站在厨房料理餐点,身心都获得显著改善。就算不是自己家,但生活在如同自家般舒适的环境中,对患有失智症的老人应该有很大的帮助。我采访过一位女性银发族,她每周会去一家颇受好评的日间照护中心两次。“我很期待来这里!”她说。“不会想每天都来吗?”对于我这个问题,她答道:“一周来两次左右刚刚好吧。”的确,如果每周多来几天,那就太累了。待在家里自然最舒服,不过有时还想找人聊聊天、互相交流。虽然跟其他人碰面很快乐,但难免会觉得紧张、疲累,所以一周两次刚好。而家人虽然希望她每天都去,但还是尊重她的“选择”。7、千金不换的安定·安全·安心有安定的住所之后,接下来便得确保生活上的“安全”问题。虽然人终究难逃一死,但至少希望活着时能免于恐惧,避免成为犯罪受害者。安全是独居的必要条件妇孺与老人总让人有种“无力抵抗,轻易被制服”的印象,所以最容易成为犯罪分子觊觎的目标。而年长女性若过着独居生活,安全与安心绝对是必要条件。就算在一向标榜“水质与治安是最基本生活条件”的日本,近年来治安也有恶化的趋势。几年前,乡村地区的人们还会有出门不上锁,或是停车后车钥匙还插着就下车办事的情况。这些人难道不知道,如果车子因此遭窃而发生事故,车主也会被追究责任吗?事实上,日本重大犯罪或杀人事件的增加比例,并不如新闻媒体渲染般夸张。但翻开报纸,却满是令人匪夷所思的事件,就算没有亲身经历,也令人恐惧不已。根据调查,有阅报习惯的人对于社会的不安感也更强。随机犯罪日趋严重后近代犯罪模式中的一项新兴现象,就是加害者与受害者之间多半没有特别的“动机”关系,与过去几乎都是挟怨报复、熟人所为的犯罪行为截然不同。而熟人所为的案件中,以遭家人杀害的比例最高,在美国甚至有“被配偶杀死的概率高于其他人”的说法。日本近年来发生的杀人分尸案件,几乎都是夫妇或亲子间的犯罪,因此不与家人同住,应该就能远离这些可能危害自己生命安全的高危险人物吧。日本的一些街头随机杀人狂和强盗杀人犯,在被捕之后居然多半都表示“自己只是随手乱砍”。日本爱知县丰川高中的学生私闯民宅,杀害一名六十多岁老妇人便是一例 只因为犯人觉得“老人比较好制服”,就下手犯罪。此外,震惊日本社会的酒鬼蔷薇圣斗事件,十四岁的少年A将被害儿童的头颅砍下后弃置校门口,更早之前甚至掳走多名女童,将她们痛殴至头骨凹陷,也是因为女童比较容易制服。根据统计,遭抢的受害者也以女性居多,尤其是年长女性。年长女性总是面临更多危险帕特·摩尔(PatMoore)是专门研究老人学的研究人员,在其著作《乔装》(Disguised)一书中曾有以下描述:芳龄二十多岁的摩尔小姐刻意化上老妆,乔装成年过八十的老妇人,并以年长者的言行举止在街上四处闲逛,结果不是被年轻人撞得晕头转向就是被抢走皮包,吃足了苦头。最后她只好将皮包紧抱在胸前,步履狼狈地走着,内心却始终忘不了在街头遇劫的恐怖经验。就算恢复正常打扮,换上高跟鞋走在路上,还是会不自觉地想起那种恐怖感。她的实验报告指出:“生活在都市的女性年长者总是处于危险当中。”虽然这指的是70年代末期的纽约,但日本不也逐渐朝此状态演进吗?罪犯专挑弱者下手,不可能找上身强体壮的男性,所以我每次前往治安不佳的国家旅行时,总是有种似乎找个男伴同行比较安全的感触。自身安全操之在己事实上,几位过着独居生活的前辈们,一直担心着自身安全。第1章曾介绍,年过七十的君江住在海拔1600米的山上,是一位自诩为“山姥”的坚强女性,这样的她同样也会“怕破门而入的小偷”。约莫一百栋别墅坐落在广阔的土地上,长年居住人家连她在内只有三户,而且只有她是独居女性。君江与邻居相隔距离过远,即使拉开嗓门大声呼喊,对方都听不到。而君江最在乎的就是开关灯问题。在入夜后伸手不见五指的别墅区内,有一户人家灯火通明,肯定特别引人注目。位于八之岳登山口附近的这片别墅区,有时会有迷途的登山客误闯,自从好几年前的某天夜半,屋外传来男子敲门的呼喊声后,君江只要一入夜,便将家中窗帘全拉上,避免屋内灯光外泄。“我历经战时那种烽火年代,早就习惯灯火管制的生活了!”君江笑着说。一入夜,就不随便开门。这是她给自己订的规定。一个人住在山中豪宅,年过六十的佐代子的原则是,天色一暗就不出门。所以伤脑筋的是,虽然平时大家常会相约共进午餐,但她却对晚餐邀约一律婉拒,因为对她来说,独自走进不晓得是否有陌生人闯入、一片昏暗的家中,总让她觉得不安。周遭朋友虽然提议“我会开车送你回去”、“陪你一起进屋里”,她还是不肯点头。她不但睡觉时会反锁房门,还加装安保设备,这样要是感觉有什么不对劲时,至少能争取一点自保的时间。个性刚毅的她早有离群索居、归隐山林的心理准备,所以不会轻易破坏自己订的规矩,绝对会彻底执行。人类比狐狸更可怕乡村独居生活最令人恐惧的不是大自然,而是人类。例如有人听到声响或感觉有某种生物靠近,就会吓得在半夜里惊醒过来,最后却发现穿过感应式电灯的原来是只小狐狸,才松了口气。比起小狐狸,人类更让人害怕。独居赤城的山区,身兼评论家与陶艺家的萌子女士曾表示,白天她待在建于此处的美术馆,因为有工作人员和陶艺教室的学生们进出,显得十分热闹。但到了傍晚,大家陆续返家,最后只剩下女士和爱犬,近一万平方米大的广阔土地上,邻居之间相距甚远,没有月亮的夜晚可说是漆黑一片。有位男性友人对十分担心自身安全的女士说道:“你害怕,其实对方也很害怕,要是觉得暗,开灯就好了。而且除非是开车上山,否则一般人很难到达如此偏远的地方,既然开车就不可能不开车灯,所以一旦有车灯接近,想必也能马上察觉,到时再设法应付也还来得及。”听到友人这么说,萌子女士才稍微安心。一般而言,市区的犯罪率较高;对于有组织的犯罪集团来说,人口越稠密的地区,越容易下手。因此,在都市过着独门独户的生活,也许更令人不安。萌子女士在其著作《无须子女照顾的死亡方式》中有段令人毛骨悚然的描述:有位独居女性回到家,家中突然窜出一名入室盗窃的男子。后来这位女性被吓坏了,决定搬到有照护服务的集合住宅,在感觉得到身边还有其他人的环境下,才能安心入睡。只是,与邻居仅有一墙之隔的集合住宅,也无法保证绝对安全。毕竟邻居总有不在家的时候,而且自己也不见得会和附近住户来往。话说回来,每个人对于安全与安心的感受标准不同,虽然要做好万全准备,但也没必要太过神经质。钱能买到安心吗?就算不搬到提供照护服务的住宅,选择一间安保设施完善的房子也不错。在标榜“安全必须花钱买”的美国,警卫人数的多寡便决定了住宅的价值。这些住宅进行二十四小时的严格管控,遇有陌生访客,除非先向住户确认,否则不能进入。当然,这种方式也等于失去了个人隐私权,甚至有人担心如此一来便无法偷腥。迁居纽约时,友人叮咛我要记得给住处的每位警卫小费,或许带婚外情对象出入时,也可以比照办理吧。光是在纽约,就有多少人从事警卫工作呢?美国因为重视个人安全问题,这方面的需求量自然较大。纽约中城的高级大厦,警卫大多是白人帅哥;上城和下东城的一般大楼,则以黑人和西班牙籍男性居多。治安比美国更差的墨西哥,则有二十四小时武装警卫看守的要塞型住宅区。这种四方筑起高墙,车辆出入都须经过警卫确认的中产阶级住宅区,和墙外的喧嚣有着天壤之别。内部并排着井然有序的庭院和建筑物,刚开始入住时,会有种像座干净监狱的错觉,令人喘不过气来。请教住户到某地要搭几号公交车时,则总是得到“我没坐过公交车,不清楚耶”的答案。在墨西哥,成为中产阶级的条件就是以车代步。平常总是利用地铁、公交车等交通工具移动的人,就算遇劫遭抢也是无可奈何。更有钱的人甚至会雇用武装保镖来保护自身安全。比起这种连安全都得花钱买的社会,自称“水质与治安是最基本生活条件”的日本无疑是天堂。我有时候在日本搭电车会忘记扣紧皮包,除了懊恼自己的粗心大意,也会稍微安慰自己“这就是日本的优点吧”。我在国外可绝对不会如此大意。只要活着,就有风险安全与监视、安心与约束(包含自我约束)是完全相反的要素。有风险的社会是迫使人民出卖自己的隐私,自己勒死自己的社会。一旦老了,成了弱势群体也是无可奈何的事。而“安全”在今日已成了经过包装的商品,用钱就能买到。只要向安保公司询问,马上就能收到报价单;只要警报器一响,十分钟内就有安保人员赶到,然而,这十分钟,究竟是短是长呢?若害怕窃贼撬开门锁,改装磁卡式门锁也是不错的办法;以严密安保为卖点的大楼甚至引进最先进的“生物识别”(biometrics)等新型系统。但不管再怎么防范,歹徒跟踪、入室盗窃等犯罪事件,仍然防不胜防,总之身上不要带太招摇的值钱物品,才是最重要的。也就是说,平常穿戴些大家都有的东西,千万别随身带着会危及性命的贵重物品。毕竟世事难料,难保不会有临时起意杀人的情况(当然这种情形不太常见)。不管是年轻人或老年人,只要活着就有风险。待在家里遭窃贼入侵的概率和心脏病患者爬山发病的概率,两相比较起来,显然后者的风险要高一些;至于开车或搭飞机,风险就更高了。但即便如此,人类还是不想放弃自己想做的事,这种心态和年龄是无关的。无论是交通事故、灾难还是犯罪事件,都是无法预测的风险,虽然防患于未然是很好的观念,但若因噎废食,就太本末倒置了。上野式单身暮年生活观人之所以害怕年老,是因为担心没有办法靠自己的力量活下去,所以接受照护总是需要无比的“勇气”。不用再为家人和工作而烦恼,能好好享受人生的基本条件,就是“有一处属于自己的住所”。许多入住照护机构的年长者“想回家生活”的愿望,其实是指“想回到一处属于自己的家”,而非是“和子女同住的家”,却常常被误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