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给你的公寓打了电话,可你不在。我还担心是不是你已经走了。” “听了你这个话,即使是你骗我,我也很感激。” “我说的是真的。” “你喜欢我这种人吗?一个毛手毛脚,什么也不懂的男人。” “喜欢。” 船津怀疑地看看冬子,随即摇摇头。 “不,不可能。” 他用着拳头擂打着自己的脑袋,“我到了那边,不但要用功学习建筑、设计,还要讨教与女人相处的技巧,到那时,我再回来见你。” “你去美国原来是这个打算呀?” “以后我绝不会让上次那样的耻辱重演。” “我根本就不在意。” “我不要你安慰我。” “不是的……” 看样子,上次那事对这个年轻人打击不小。 “第一次去国外吗?” “上学时有一次,毕业后第二年有一次,这是第三次了。” “那你已经完全习惯了。” “可美国这还是第一次。” 然后,两个人谈起了双方都去过的欧洲。 过了凌晨一点半,服务员最后一次来接受订菜,冬子站起身来。 船津还想喝,他醉得很厉害。 再换一家吧。船津还想喝。冬子硬将他拽进车里,先把他送回他的公寓。 “你肯定小看我,认为我只会要嘴皮子,关键时刻就没用了。是个嘴上没长毛的乳臭未干的小子。” “快别再讲这些了。” “不过,你笑我我也没办法,我本来就这么无能嘛。” 船津说着,又将垂下来的头发往后撩了撩。 “我当时说是因为我想到所长便不行了,其实我当时想的是更离谱的事。记得不?开始时你说你没有子宫,是个差劲的女人。” “船津……” 冬子怕司机听,可船津只管往下说, “我也是不知深浅,我想我有能力给你治好。所以我说,子宫与性事无关,是你自己胡思乱想罢了。对医院进行调查,并投诉到医疗事故委员会,目的也是想通过这样做,让你去掉心中的芥蒂,恢复正常心理。但是事实证明,这些都是我自以为是而已。” “这都是过去的事了。” “你等我把话讲完。我也知道,你当时说自己是个差劲的女人,不过是想找一个藉口避开我,你以为这一来我就死心了。不过,你这样说,从某种程度上讲,也是事实,对吧?” “也许你会觉得奇怪。听你那么一讲,我更坚定了要努力下去的决心。如果一切顺利,也许我可以战胜所长,赢得你的心。我给你治好的话,你肯定会跟从我。男人的想法往往是很奇怪的。” 船津苦笑了一下,“但是我失败了。我对女性所知甚少。只读了点医书,便以为什么都懂,结局就可想而知了。” “不要讲了。” “总之,是欲望过多所致。思着想后的,很焦虑……” 冬子虽觉得他说话声音太大,但她还是实事求是地点头称是。为不值得的事情费心劳神,不独船津一人这样,冬子自己也是如此。 “我必须成熟起来才行。再那样被前面男人的幻影所吓倒,还算得上是男人吗?要不然的与只敢与处女打交道的毛孩子又有何异?” “男人不是都喜欢追求年轻、天真纯洁的女孩子吗?” “当然也有这样的人。但是,总这样的话,就没有机会得到您这样出色的女性了,我喜欢你这样到了一定年龄,有些忧郁,给人一种经受着磨难感觉的女性。” 一边说,船津一边有些坐不住似地,身体摇晃起来。冬子觉得有点不对劲,就从旁边扶住他的肩膀。 “休息一下,你就会好一点。” “不,我现在得把话说完。坦率讲,我喜欢你。是喜欢上次却弄成那样。不过正是因为喜欢才招致了失败,失败的原因在于爱得太深。要如果是平常关系,绝对不会那样。” 船律对那天晚上的事仍耿耿于怀。如果不是喝醉了,恐怕他也说不出口。” “我自己说有些滑稽。我想你知道,我是一个很正派的人,一个爱你的真正男人。” “我很开心。” “不要请客套话,你是真的很开心吗?” “我当然是说真的。” “那你马上可以跟我一道去美国吗?” “这个——” “这就是你的不对了。” 船津叹息一声,“你只是空想,却不愿行动。你应当忘情地投入一次。敞开胸襟,即使是地狱,也要跳下去。这样你就会成为比现在更具魅力的女人。” “可是,我如果缠着你,你去哪我就跟到哪,你岂不是也要逃避我了?” “我是个男人,男人说话是算数的,我不会那样做。” 的士从甲州街道折入左边,靠近下北泽了。 “访问,到哪里下车?” 司机问道。船津醉眼朦胧地看看外边,告诉司机:“从拐角那里往左转。” 之后,过了道叉口,车子从宽阔的街道驶上小路走了一段,在一大片林子前停了下来。 “就这里吧。” 船津看看外面,回头向冬子道:“我希望你去我那里坐坐。” “今晚你还是早些休息吧。” “那你就送我到房间门口吧。” 冬子问司机:“这一带能搭得到的士吗?” “没问题,到时我帮你叫。” 船津迅速付了车费,拉住冬子的手道。 “明天要出发,今天早些休息好。” “我知道。你先到我那里再说。” 船津住的公寓周围在绿树掩映之中。这是一栋三层楼高的很雅致的公寓,没有电梯,走楼梯上。 船津踉踉跄跄地总算上到了三楼。他从裤袋里掏出钥匙打开门。 冬子这还是第一次进入男人的房间。 房间入口处简单地放着桌子和沙发,看得见里面有床。旁边并排放着两个大旅行箱,看样子已做好了出发的准备。 “你喝杯茶再走吧。” 船津边脱鞋边问冬子。 “我这就告辞了。” “我不会对你做什么,实际上醉成这个样子也不可能做得了什么。” “我知道。” “我现在咖啡还泡得了。” 船津说着走进厨房欲烧开水。他醉醺醺的,开煤气都让人觉得有点玄。 无奈,冬子只好进了屋。 “这里是最后一晚了,明天就要拜拜了。” “这间房子怎么办?” “下星期我妹妹来住。” “你有妹妹?” “她可没有你这么漂亮……” 正说着,船津忽然停口不说了。 半晌无语。冬子转头一看,见他正蹲坐在厨房前面。 “你不要紧吧?” 船津两手撑地,像是马上就会支持不住。 “是不是很难受。” “有点……” 冬子环顾四周,找来报纸放在船津嘴巴下面接住。 “吐出来就好了。” “不碍事的。” 正说着,船津忽然大口喘起来,紧接着一头扑到报纸上。 “等一下……” 冬子掏出自己的手绢捂上,然后又从厨房里拿来洗脸盆接住。 冬子这样紧忙乎的时候,船津几次欲呕,他向前弯着腰。 “很不舒服是吧?” “不……” 船津刚想摇头否认,泪水已流出了眼眶。 冬子从后面给船津理背。 可能是胃里没什么东西,他吐出来了一些黄色黏液。因为喝得太多了,酒精味很刺鼻。 这样反覆几次以后,吐劲总算过去了。船津摇摇晃晃地站起来。 冬子倒了杯水递给他,他漱了漱口坐到沙发上。 “感觉好些了吧?” 灯光下,船津的脸色显得异常苍白。 “还是早点休息吧。” “不……” 船津不愿意,冬子硬把他拽到床上。 “脱了衣服,躺这儿。” 可能是实在太难受了。船津听话地床上躺下,他就这样仰面朝天急促地喘气。 冬子把船津脱下来的西装和领带挂上衣架,把袜子叠好。 “对不起。” 船津闭着眼咕哝道。 冬子拿起毛巾被给船津直盖到肩头。 客厅里的灯连床这边都照到了。 “把灯关掉吧?” 冬子问道,船津轻轻摇摇头。 “今晚你在这里住下吧。” “你睡这里,我……” 船津欲起身相让。 “别动,歇着吧。” “可是……” “没事的,我在这里。” 被冬子一制止,船津重又躺倒下去。看样子他相当难受,现在呼吸还很急促。 “给你冷敷一下吧。” 冬子离开床,湿了条毛巾,搭在船津的额头上。然后她又去厨房将报纸包着的呕吐物倒入则所冲掉。 之后,又将刚用过的脏玻璃杯洗了洗,放到架上。 本想找个水瓶,可是没有这样东西。没办法,冬子只好将冰和水倒在水壶里,又放上个杯子,一起搁在床旁边的书架上。 船津已经睡着了。听他睡觉的气息可知他相当辛苦,不过节奏挺平稳。 船津额头上的毛巾有点滑下来了,冬子给他正了正,忽听他口中开始喃喃有声。 听不清他说些什么。不一会,他又恢复了正常呼吸。 为什么他要喝这么多呢?…… 船津说他不喝醉就没有勇气见冬子。事实上他根本不必要有这种心理负担,这可能是因为年轻人自尊心太强所致。 除了船津的鼻息以外,四下里再无别的动静。这里是高住宅区里的公寓,所以周围很安静。 看看后表,已过了两点半。船津肯定就这样睡下去了。 他说明天下午四点出发,即使醒得迟一点也没事。 明天再打个电话就行了…… 冬子自言自语着站起身来。 瞬间,船津像是察觉了似的,嘴巴动了动,但他马上又睡着了。 “再见了。” 冬子在船律的耳朵边轻声说道。 “多保重……” 今生今世是忘不了船津了。 两个虽没有发生肉体关系,但从某种意义上讲却是最亲热的。是他给做完手术处于痛苦中的冬子以关怀和理解。他年纪轻,冬子跟他交往有压力,但反过来说他有轻松的一面。 现在暂时分别,几年之后肯定会再见的。 到那时,两人会是怎样的心情,现在难以测知。到那时再去考虑也为时不晚,男人和女人单单是结合的话,什么时候都不是问题。 “再见!” 冬子最后招呼一声,关掉客厅里的灯,开门走了出去。 外面密布的乌云下面,有微风在刮。已过了凌晨三时,住宅区的通道上不见一个人影。 只有一排路灯亮着。光影中,从石墙上挺出的树叶随风轻摇。 虽说气温不高,但湿度挺大,走得快了还汗津津的。 船津就这样睡了。冬子给他关了门,却没上锁。这样也许有些大意,但男人家应该没什么事。 不过,他睡得这么死,如果小偷进来了,他恐怕也不会发觉。 冬子忽然觉得这个大个子,有些像孩子一样的船律挺怪。 穿过这条小路,前方大街上有车子通过。走到那里应该可以搭得到的士。 现在回去,到家也就三点半了。回去后得赶紧冲个凉睡觉。 冬子正边走边想,后面有车开过来。 可能是什么晚归的人吧。 冬子边走边往后看了看。 刹那间,强烈的车头灯光照向冬子。从车顶上没有亮来看,这不是的士,应该是部私家车。 冬子闪到边上想让过它。但是车子却贴着冬子开过来,然后横停下来。 冬子诧异地停下脚步,驾驶席上有人探出头来。 “上我的车吧,我送你一程。” 因为是在街灯的影子里面,所以看不大清楚。男人穿白衬衣,看样子还相当年轻。驾驶席旁边的座位上还坐着一个戴太阳镜的男人。 “顺道送送你嘛。” “不用。” 冬子摇头拒绝。 “我们又不是坏人。刚来这里玩,现在回新宿去。” 男人的声音温柔得让人起疑。 冬子不答话继续走路。 深更半夜,上来打招呼的绝非善类。再往前走百十米,就到大街上了。 冬子快步如飞似地往前走着,车子又追上来停下。 “小姐,您掉了东西。” “嗯……” 冬子一愣,停下脚步回头一看,突然车门开了,男人跳了下来。 “喂!” “我叫你哪!” 话音未落,冬子已被他们两人夹在了中间。 正面,戴太阳镜的男人狞笑逼近冬子,后面则站着那个穿白衬衣的男人。 “你们要干什么?” 虽有心想逃,便腿脚却似僵了一般,不听使唤。 “陪我们玩玩。” “救命啊……” 刚叫一声,冬子已被两个男人前后制住。 两个人对这种事似乎是驾轻就熟。他们飞快地堵住了冬子的嘴巴,用刀子顶住她: “再嚷嚷就要你的命!” 男人沉声说着,一把扯烂了冬子的衬衣。 “你放明白点,别声张!” 被寒光闪闪的尖刀一逼,冬子顷刻丧失了反抗的气力。她捂住被破的胸口,被推入汽车。 旁边坐着的亮着尖刀的男人,戴着墨镜,看样子也就二十四、五岁。另一个驾车的男人,穿白色衬衣,留着长发。 “好了,走吧。” 车子启动了。 不知在朝哪跑,冬子刚想朝窗外看,便招来了男人的喝斥。 “不准往外看。” 两个男人好像害怕冬子知道行车线。这样跑了二、三十分钟,车子停了下来。 “闭上眼!” 冬子依言闭上眼睛,男人迅速从冬子后面将她的眼罩住。 这样下了车,冬子被拽着胳膊上了电梯。电梯停了,走过走廊,然后是开门的声音。 “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