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我该怎么做才好呢?妈咪,您快教教我吧。” 听真纪这样讲,其实,冬子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书上有很多办法,照着做,会不会真的好起来?” “照着做?” “比如怪怪的体操啦等等。不过,不行就是不行,努力也没用吧?” “你还年轻,急什么呢?以后肯定会有令你幸福的白马王子出现的。” “妈咪,真的会有那么一天?” “你是一个很出色的女人哎。” 冬子控制住欲拥抱真纪的冲动,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晚上关了店门之后,冬子去和船津在原宿的车站上碰了面。 本来在“米摩扎馆”见面也可以,但中午和中山夫人已去过一次,不想再去第二次。 “今晚我请客,想吃点什么?” 船津看着冬子讲话,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 “你请我?” “我在电话里不是说了吗?” “那就承蒙好意了,我是吃什么都行。” “我最怕的就是你说这句话。” 今天,见过中山夫人,又听了真纪失恋的一番话,冬子思绪有点纷乱,但她情绪极佳。身体状况好的时候,无论听到什么消息,都不影响情绪。 思来想去,最后决定去独木衔后面的那家叫作“希思托罗”的法国餐馆。 以前,设计师伏木曾带她去过那里。那是一家夫妻店。虽然地方狭窄一点,但很好味也很实惠。这里没有碍手碍脚的服务,昧道足可弥补。晚饭时间这里生意很好,必须得提前订座,但过了八点钟以后就很空了。 “辛苦你了。” 葡萄酒下来后,冬子和船津轻轻碰了碰杯。 “谢谢……” 船津显然不知道说什么好。 事实上,他一直很迷惑,今天冬子为什么请他。 但冬子却一直有答谢船津之意。 从入院到出院,包括后面的调查,船津一直跑前跑后。后来的调查虽不是冬子所希望的,但船津毫无疑问是在不遗余力地帮助自己。 尤其是现在,他已清楚自己和贵志的关系之后,冬子倒想向他道个歉。 两个人闲聊了一阵之后,船津从纸袋中掏出材料。 “希望木之内小姐在这上面签字盖章。” 冬子一看,“调查委托书”几个大字赫然占去了半篇纸。 “去年九月于原宿的明治诊疗所,我被诊断患有字宫囊肿,接受囊肿摘除手术。但手术却被院长告知施行了子宫摘除手术。关于此点,术前,另有医师言称只需施行囊肿摘除手术,不必要摘除子宫。目白的都立医院亦提出了与上述意见相同的看法……” 读到此,冬子移开了视线。 “怎么样?” “句句属实……” 冬子从包里掏出笔来,签上名盖了章。 “这样可以了吧?” “我明天就递出去。” 船津像吃了定心丸,喝了口葡萄酒。 看完递交给医师会的调查委托书,冬子突然想痛痛快快地醉一下。今天,中山夫人来了,又听了真纪的那番话,情绪上受到煽动,现在,更成为她想醉酒的诱因。 “咱们到哪里喝上两杯吧。” 出了那间法国餐馆,两人又进了旁边的地下酒吧。冬子以前曾和贵志来过这里两、三次。 “对了,你婶子还好吧?” 冬子问起船津叔母的近况,她因为子宫癌而摘除了子宫。 “还是老样子。前几天她和我叔叔一块来了趟东京。” “两口子感情不错嘛。” “他们很相爱。” “子宫摘除后呢?” “好像是摘除后才好起来的。” “真好羡慕啊。” “我婶子说这事对她没有丝毫影响。” “谢谢你宽慰我。” “我没有这个意思。” “这我知道。” 冬子添了一杯加水威士忌。 在这里喝了约摸一个小时,他们又去了新宿一家船津相熟的店里。在那里喝了一阵子,又去了位于西口的另一家小酒吧。 冬子已经醉醺醺的了。她觉得全身无力、身体东倒西歪的。心里虽然在想该回去了,可就是站不起来。她现在觉得自己信心十足、无所不能。 “我在想,我该找谁风流快活一番。” “找谁呢”? 船津吃惊地抬起来头。 “谁都可以。” “那怎么能行,你开玩笑吧?” “喂,你可否吻我一下?” “啊……” “喏,这里很暗,谁也不知道。” “你怎么啦?” “请别跟我开玩笑。这样做对所长……” “不要在意他。” “不,不行。” “你真没胆。我醉了。” 冬子就势倒在船律的肩上。她感到很舒服,真想就这样睡了。 “我们该回去了吧?” 船津在冬子身边低声说了一句。 “再呆一会吧。” “已经两点了呀。” “那你送我回去吧。” 冬子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的家。 醒来才发现已睡在床上。衣服没有脱,身上盖着毛巾被,连衣裙胸口的扣子开了一个。看了看床边的表,凌晨四点了。 从新宿最后一家店出来时,听船津说两点了。若是直接回来的,那睡了一个多小时了。 现在还能记起来的是出了店门,上到车上为止这一段。当时船律还陪在身边。 但后来怎么进的房间,又怎么睡下的,冬子就一概不知了。 总之,肯定是船津把自己送回家来的。 想到此,冬子起身来到梳妆镜前坐下。 蓬乱的头发下面,是一张苍白的脸。眼角皱纹明显,皮肤干燥无光。再仔细一看,口红也消褪殆尽。 冬子再解开一个连衣裙的扣子,看了看胸脯,白白的酥胸已然如故。 可能船津安顿冬子睡下后,便悄然回去了。 身上衣服未脱,他应该什么也没有做。而且,长统裤袜也穿得好好的。 不过,嘴唇却残留着另一种感触。虽不是很明显,却总感觉像是被偷吻了。冬子来到厅房里,漱了漱口。然后涂上卸妆膏去了粉。 脑袋还是昏昏沉沉的。不知到底喝了多少酒,醉成这个样子还是第一次。 以前喝酒有贵志在身边,看看要醉的时候,他会适时地加以劝止。 醉了以后,不知是怎样的一副丑态?船津是不是震惊不已地回去了?…… 不管怎么说,连怎么回的房间,怎么睡下的都不知道也是太邪乎了。幸好是船津,要是换了别的什么人,那可就不是玩的了。 冬子卸了妆,进浴室冲了个澡。虽然脑袋还是晕晕乎乎的不清醒,但那种汗津津,黏乎乎的感觉没有了。 冲了个凉,喝了杯冻水,心情总算平复了下来。 船津应该回去休息了吧。 本想打个电话道个歉,但这么晚了,打了也许反倒不好。 冬子锁上门,关了灯,重又躺回床上。 将近凌晨五点,窗帘边缘部份已泛起微明。 这样搞法怎么能行…… 冬子忽然觉得烂醉如泥的自己那样子好可怜。。 虽然天已大亮,冬子却起不了床。她直到过午以后才去了店里。 宿醉未醒,本来想好好休息休息。但与两个老客户约好了下午见面的,不来也不行。 “怎么了。妈咪?你脸色可不太好。” 一到店里,真纪便关切地问道。 “昨晚上有点喝多了。” “嗯,妈咪您也会喝多?那跟您一起喝酒的肯定是关系相当不错了。” “不是那么回事。” “您又蒙我。妈咪您真少人情味。” 真纪生气地别过脸去。 真纪很信任冬子,将恋人及性的问题都向她和盘托出了,可冬子绝口不提自己的事。即使问及,也是敷衍塞责,真纪恼就恼在这里。。 喜欢的人不便去说,而身体又做了手术。这此情况无疑在不知不觉中成了冬子的心理重负。 冬子正应酬客人,船津打来了电话。 “昨晚真不好意思,我醉得一塌糊涂的。” 冬子先道个歉。船律问道:“现在感觉怎么样?” “脑袋还有些痛,不过上班没问题。” 她忽然压低声音问:“你送我回来的吧?” “嗯……” “我后来才觉出来了,挺吃惊的。” “对不起。” “什么?” “没……” 船津却言又止。 看来还是被他偷吻了…… 冬子虽想问问,却还是忍住了。 “下次我请客。” “以后抽空吧。” “这周之内行不行?” “昨晚刚刚……” “那就明天或后天吧。” “下周或再晚些时候。” “定下来就后天吧。” 船津这样咄咄逼人极为罕见。 “为什么这么急?” “没什么……” 船津稍顿了顿。 “下周所长回来,我到哪里去见你?” “不是那回事,你不要误会了。” “是吗?” “你想得太多了。这些事你不必介意的。” “昨晚的事你还记得吗?” “昨晚什么事?” “没什么。就这样说定了。今天或明天见见面。” 船津的口气异乎寻常地固执。 “有两、三个小时就够了。” 对方通得紧了,冬子便会向后退缩。亢奋起来的心情刹那间又趋于冷静了。 船津今天约请她的方式,虽未明言,但明摆着是非见不可。这种颇为自负的口气,可能源于他的一个想法——两个人昨晚已那么亲热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昨晚是昨晚,今天是今天。 的确,昨晚是冬子约了船津吃饭,喝酒的。喝醉了,还稀里糊涂地被背回了房间。虽不敢肯定,但很有可能船津乘此机会偷吻了她。 船律可能据此认为冬子已喜欢上了自己。 “就两、三个小时就够了。” “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冬子沉默不语。身体说不舒服也是有些不舒服,说没事也没事。不过,昨天和今天不是一码事。 “明天或后天,反正是本周之内吧。” 这种说法冬子也颇反感。船津知道这一周贵志去九州出差,不在这里。正因如此,他才执意相邀。 以前那个忠实、温驯的仆人,现在一反常态,固执、强硬。他不再是倾听诉说的朋友,而是一个男人,一个异性。 感觉到这种变化以后,冬子的热情开始减退。全身被忧郁的气氛所笼罩。虽然,她觉得船津是个惹人喜爱的青年,但她无意与他发展进一步的关系。 拒绝了船津的邀请回到家里,贵志打来了电话。其时已过十一点钟,冬子正准备上床就寝。 “嗬,今天倒在家里。” 贵志劈头就来这么一句。 “你打过电话来?” “昨晚二十点和一点钟打了两次。” “啊,昨晚我……和一个很久不见的朋友聚了聚。” “这样好。” 听着贵志浑不在意的声音,冬子倒想让他吃上一惊。 “我和一个男朋友去了赤坂。” “两点钟时好像我又打过一次电话。” “我回来时已经三点多了。” “嗬,这么晚哪!” “我醉了,是他把我弄回房间的。” “那可是了不得。那个时候接了电话,不臭骂我一顿才怪。” 冬子觉得再说下去就没意思了,便住了口。 “啊,对了,后天星期六,你过来吗?来的话,我先给你安排好。” “是不是其他女人不行?” “你酒还没醒?” “不,我说正经的。” “你好像情绪很糟糕。怎么办,来还是不来?” “我是想去,不过,我决定不去了。” “想来的话,来就是了。” “那样岂不是影响你工作?” “星期六没事,藤井也说想见见你。” “藤井先生还好吧?” “那家伙也正为太太的事伤脑筋呢。” “伤脑筋……” “电话里三言两语说不清楚。你到这里来还是怎么样?” “上次刚去过,算了吧。” “那我给你带件礼物吧,想要什么?” “什么也不需要。你早点回来吧。” 有时虽也会说上几句气话,但最终都是冬子向贵志撒娇了事。 从九州回来次日,冬子和贵志在赤坂的饭馆聚了面。 虽是为工作而去,但贵志好像还是忙中偷闲,去打了高尔夫球。他的脸被太阳晒得黝黑。 “你的礼物。” 贵志说着递上一个细长的包裹。冬子打开一看,桐木盒子里放着博多纺的浅绳。 “你倒没忘了给我买回来。” “不知道该买什么好,颇费了番周折。” 贵志有点不好意思地笑笑,然后说。 “藤井要我代问你好。” “电话中你说他挺伤脑筋的,什么事?” “我跟你说过他太太住院的事吧?” “不是说一切顺利吗?” “手术倒是顺利。不过,手术后,两个人几乎完全没有那方面的关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