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欸,请我一杯酒吧。」 晚上,他来到阿忍开的店,劈头就对阿忍说。 「干,请你十杯都没有问题。」阿忍这样笑著说。 店里没有什麽客人,但却是一家让人感觉很舒服的小店,阿豹灌著酒,一杯接著一杯。 「欸,」阿忍挡住他的酒杯,「你醉死了我可不管你喔。」 「反正你早就不管我了。」阿豹随口回了这一句。 接著两个人都沉默。 空气中浮动著咖啡和菸草的香气,声音嘶哑雄厚的外国男歌手唱著听不太懂的歌词,阿豹又灌了一杯酒,忽然听见阿忍说: 「欸,你要不要来我们店里唱歌?」 阿豹的动作顿了顿,「什麽?」 「我和曼曼考虑将这里转成live house的型态,虽然地方小了一点,但是应该也蛮有感觉的。」 阿豹没有说话,低下头。 「试试看吧,」阿忍说:「如果你想要的话,我们还可以把小龟找来,阿单也可以偶尔来串串场啊,这样的话......」 「阿单和你说了什麽?」突然阿豹问。 阿忍哽了一下,没有接住话,然後阿豹就明白了。 妈的。 他站起来,语气很冷漠:「我这辈子是不可能再唱歌了。」那又怎麽样(33)改 简直像是被施舍一样。 黑暗中,阿豹抽烟,地上一点一点都是跌落的菸灰。 心底又空又满,好像什麽都没有想,却又没有办法真的什麽都不去想,干,他范则冶到底为什麽会变成现在这样? 他烦躁的将菸捻熄。 阿单回来了。 门口传来钥匙声,他站起来,堵在玄关。 阿单走进来,脱鞋,有点疑惑的问:「干嘛不开灯?」 阿豹没有回答,只是站在一旁看他。 「怎麽了吗?」阿单问,越过他想去开灯,却被阿豹给挡住,他看著阿豹,阿豹也正冷冷看他。 「你这是什麽意思?」 「什麽东西?」感觉到气氛不对,阿单皱起眉毛。 「你到底和阿忍说了什麽?」阿豹硬著声音问。 阿单的表情有那麽一瞬间的僵硬,但是很快的,就很自然的接著说: 「我没说什麽啊,只是有一次在讨论的时候,阿忍说他的店想要转型成live house,我就和他提议或许你可以过去唱......」 「你以为这样作我就会感激你吗?」 阿豹看著他,陌生的阴郁的表情,阿单最厌恶的,就是他这样的表情。 「你干嘛那个脸啊?」阿单也不爽起来:「难道我欠你什麽了吗?」 这句话恰好撞到阿豹最在意的那一点,他心底酸了一下,咬牙道: 「你没有欠我什麽,一直都是我欠你。」 阿单愣了愣,没想到阿豹会用这样的话顶他。 心底憋著一股气,他瞪著阿豹,还是忍耐著:「我不想和你吵架。」 「那你以後就别管我。」阿豹说。 他脸上的表情极其冷硬,简直像在对待仇人。 阿单心里又冷又火,也还忍著,尽量维持语气平静的说: 「我没有什麽其他的意思,我只是不希望你真的就这样不唱......」 「我他妈的要不要继续唱根本就不干你的事,」阿豹火起来:「你以为你是谁啊?全世界就你最没资格管......」 阿豹的话还没说完,阿单的拳头就先砸了过去,阿豹没有躲开,脸上重重挨了一下,他偏过脸,脸颊热辣一片,嘴角也抽痛得很厉害,阿豹顺手一抹,妈的,流血了。 「你问我是谁?」然而阿单却不放过他,揪住他的衣领狠狠问他:「干你妈我跟你在一起几年了,你居然还说这种话?」 阿豹瞪著他,凶狠的瞪著,忽然用力的甩开阿单的手,下一秒钟阿单的腹部也挨了一拳,痛得他倒抽一口气。 「你他妈的根本就不懂!」阿豹对著阿单吼起来。 「对,我就是不懂,你到底在怕什麽?」阿单也吼回去:「我认识的范则冶根本不是像你这样,不过才一次的失败就再也爬不起来!」 阿豹气红了眼,扯过阿单的领子,又揍了他一拳。 而阿单才不肯让他。 两个人扭打起来,光是听著拳头落在肉上的声音就让人觉得疼痛,但是他们谁也不愿意先罢手,彷佛仇家狭路相逢,每一拳都想揍得对方再也站不起来。 阿豹拉扯著阿单的领带,伺机在他脸上再补上一拳。 而阿单抓住他这秒钟的犹豫,使劲的往他膝盖一踢,阿豹吃痛的弯下腰,心有不甘的顺势扯著阿单的领带往下拉,阿单措手不及,失去重心,两人跌成一团,纠缠著翻滚几圈,阿单的脸上又被砸了一拳,妈的,他挺起身想回击,却听见阿豹还在骂: 「你他妈的根本什麽都不懂!」 那是近乎嘶吼的声音,像只负伤的野兽,让人光是听著心就觉得痛。 为什麽那样骄傲的男人会发出这样的声音呢? 那一瞬间的阿单并不明白,只是心里忽然酸得发软,再也压制不住阿豹,松手让他翻身压在自己的身上。 阿豹喘著气,瞪著他的眼睛充斥混浊的血丝,阿单感觉自己的衣领被揪了起来,他挣扎著想躲,但是阿豹的拳头却停住了。 「......你骗我。」然後阿豹说。 刹那间,阿单完全无法发出声音。 这句话像是一把刀,狠狠的捅进了他的心脏。 那是什麽意思? 原来你到现在,都还是这样的想法吗? 阿单看著阿豹,全身的血液几乎都冰凉,他只清晰的感觉到颤抖。 那是他的,还是阿豹的? 阿单不知道,而阿豹还在看著他。 「你骗我。」接著喃喃的,阿豹又说了一次。 那句话像是钥匙,解放了那道被禁锢的围栏,於是心底一直被积压住的情绪像是浪潮,覆盖住所有的矜持理智,阿豹终於控制不住的把脸埋在阿单的颈边,狼狈的哭了出来。 这是阿单第一次看见阿豹哭,搞得自己也眼里发酸。 回不来了吗?当初那个骄傲自信的主唱,一站上舞台就会发光,难道你是真的回不来了吗? 阿单有些茫然,心脏还是好痛,痛得让他有些抱不住阿豹。 为什麽他们会把对方逼成这个样子? 肯定有什麽地方出错了,妈的,如果可以回到以前就好了。 回到那个炎热的夏天,或许他还可以再听一次某个白痴神采飞扬的对著他宣布,他要玩音乐玩一辈子。 可是为什麽到最後,他们都再也回不去了呢?那又怎麽样(34)改 每个人都有软弱的部分,因为软弱,所以反而逞强的不想让别人看见,也不想让自己发现。 阿豹想,也许他就是这样的心情。 他总是不肯说,那些他说不出口的软弱。他怕他一承认他就输给阿单了,他已经输给阿单太多,总不能连最後的一点尊严也输掉。 所以他决定不再唱歌,然後把所有的过错推到阿单身上,彷佛可以藉此主动的捍卫一些连他自己也不那麽明白的东西。 然而这样做,只是把一切输得更彻底。 等到浪般的情绪退潮,他清晰的看见了自己的自私和幼稚。 那些东西伤害著自己,以及阿单。 再次醒来是因为听见木吉他的声音。 微亮的天色中,阿单靠在角落弹吉他,多熟悉的画面,青春缤纷的剪影。 阿豹坐起来,专注的看著他的阿单。 是有点熟悉的旋律,抑郁的温柔,透不过气的悲哀。阿豹记得它,多年前的某个夏日清晨,阿单曾经为他弹过的这首曲子。 吉他强度慢慢增加,於是阿豹唱了起来。 如果你听见我 你会明白 我的执著 我不放手 我不放手 我不放手 唱到最後一句歌词的时候,阿豹忽然觉得眼睛有点酸,妈的。 阿单修长的手指划过琴弦,中止了最後一个音符。他抬起眼睛看他,那是一双很温柔的眼睛,像是跌落一片星星一样。 「掌声呢?」那个眼角还挂著淤青的白痴说。 阿豹哼了一声表示回应,阿单微笑著,靠过来,有些犹豫的,两个人交换一个吻,然後眼对著眼都轻轻笑起来。 「欸,抱歉啦。」 凌乱的床上,两个人躺著拥抱,阿豹忽然说。 「干嘛?」 「昨天我说的那些话不是有意的。」 阿单冷哼著:「你趴著让我干五次我就原谅你。」 「......妈的。」阿豹却笑起来。 多智障的对话,却那麽久违,自从毕业之後就不曾听见了。 原来所谓的长大就是从遗忘这一些微小的部分开始。 那麽他又忘记了多少东西呢? 阿豹想不起来。 他只记得刚才唱歌时声带的震动、久违的自己的歌声、心底微妙难言的骚动── 好想唱歌。 一旦有了这样的念头,想要马上实现的冲动就从心脏蔓延出来,充斥著全身的血管,然後慢慢的膨胀,逼得阿豹有点喘不过气,像是想寻找出口的那般,他忽然说:「我想唱歌。」 阿单没有说话,只是看著阿豹,看他漂亮的眼睛在那样的压迫下反而显出黑亮的光,看著他像个憋不住话的孩子那样,重复的又说了一次: 「我好想唱歌。」 阿单忍不住,所以低头吻了他。 阿豹闭上眼睛。 如果继续往前走的话,到底会遇见什麽东西呢?这点恐怕没有人能够回答,但是阿豹想,那就继续走下去吧。 说不定有一天,他可以和从前的那个自己相遇。那又怎麽样(35) 阿单的左肩胛上有一枚单翼的翅膀刺青。 你的翅膀为什麽只有一边? 阿豹记得自己好像问过他这样的问题。 「因为每个人都只能拥有一边的翅膀。」阿单回答:「但是只有一个人的话,是绝对飞不起来的。」 可是阿单,人生这条路这麽漫长,有时候也只能自己一个人走下去。 阿豹想,毕竟到最後,这还是他一个人的人生。 那张名片阿豹一直保存得很好,毕竟这也算是个纪念,只是不晓得这张名片的有效期限到底过期了没。 那天下午,也有著一个很蓝的天空,直到那个时候阿豹才发现,原来自己已经很久不再望著窗外。 电话接通了,依旧是陌生的奇怪大叔的声音,阿豹笑了笑,然後问: 「你还想做我的音乐吗?」 唱片公司的等候室。 沙发上头坐著三个人,主唱阿豹、贝斯手阿忍、鼓手小龟,多久违的组合。 「妈的,等这麽久,老子抖得手都软了。」 一阵沉默中,阿忍忽然骂,阿豹忍不住的笑,这个人还是没变。 小龟回过眼睛看他们,还是那样亮晶晶的大眼睛,就算这几年过去,这个男人不但看起来没变老,反而还更幼齿了,真是个妖怪。 阿豹笑了笑。 他从没想过,多年以後,他们还能以夥伴的身分站在一起 这原来是他一个人自私的愿望,无论如何,都希望和这两个人继续完成梦想,没想到这两个人居然想也不想的就答应了。 要放弃自己原有的人生是多麽困难的事情,更何况接著走的是一条可能什麽都没有的路,阿豹从来不是那麽别扭的人,但是此刻的心情真的只有无法言喻的感激。 「欸,」阿豹突然说:「谢谢你们来。」 「干,」可是阿忍却不领情:「你谢个屁啊,我来是为我自己,妈的我当初要嗨翻比基尼妹的梦想都还没实现咧。」 「徐培忍你是脑残啊?」小龟终於受不了的骂。 这样吵吵闹闹的气氛也和以前一样,彷佛什麽都没有改变。 只是少了个吉他手阿单。 「请问是范则冶先生吗?」一个甜美的女生敲门进来:「准备好了就请跟著我走。」 阿豹握紧了手中的电吉他。 上面彷佛还残存著阿单的温度,而他必须要从阿单这里毕业。 「走吧。」深吸一口气,阿豹说。 「上啊,兄弟们。」 然後阿忍许久没听见的热血呐喊让他和小龟都笑了起来。 表演结束,紧接著的是一段漫长的沉默。 大叔皱著眉毛,将手中的资料翻来翻去,像在思考什麽,接著长长的吐出一口气。 「我不想做你们的音乐。」他开门见山的说。 阿豹的眉头抽了一下,感觉心慢慢的往下沉。 「你们的lead guitar呢?」大叔问。 「我可以自弹自唱。」阿豹硬著头皮说。 大叔看著他,嗤笑一声,像在嘲笑他的天真。 「虽然我不想做你们的音乐,但是我还是愿意帮你们发片,」大叔慢条斯理的说:「但是我有两个条件。」 三个人有些迷惑的互看一眼,阿忍问:「什麽条件?」 「你们知道乔治吧?现在很红的那个吉他手?」大叔说:「最近他们的团因为主唱单飞要解散了,我私下和他谈过,他有意愿继续和我们公司签约,现在正好有这个机会,我想把他插进这个团里。」 阿豹看著他,看著他锐利的视线像是探照灯一样,一一扫过他们的脸。 「我会尽我最大的能力把你们捧红,你们可以提出自己的意见,我会参考,但是你们必须照著我的指示去做,不能反抗,这就是我的第二个条件。」 大叔站起来,犀利的眸光直直的盯著阿豹: 「你们好好考虑吧,错过了这次,绝对没有第三次的机会了。」那又怎麽样(36) 他们最後还是答应了,尽管这合约签得有点辱国丧权的意味,但是总好过什麽都没有。 之後他们开始接受训练、专辑筹备等等的事情,期间唯一值得一提的,应该就是阿忍终於和曼曼结婚了。 婚礼举办在一间不大但是温馨的教堂,阳光从敞开的窗户里流了进来,弦乐奏起结婚进行曲的旋律,美丽的新娘牵著父亲的手,慢慢走到新郎的身边。 「徐培忍,你愿意以何思曼为你的妻子,爱她、扶持她、尊敬她,无论健康或生病都守著她,发誓一辈子都对她忠诚吗?」 牧师说,而阿忍微笑:「我愿意。」 那是太美的画面,神圣而庄严,彷佛电影情景一般,两个相爱的人在上帝的见证之下交换戒指,以及亲吻。 那瞬间阿单忍不住,伸手触碰著阿豹的手指,阿豹反手紧紧的握住了他。 他们之间,也会有那麽一天吗? 被众人见证并祝福,交换著代表忠诚的信物,一辈子不离不弃。 他们都不知道,所以只能紧紧的牵著对方的手。 婚礼结束,阿单走进厕所。 阿豹随後跟了进来,阿单看他一眼,这家伙一句话也不说的只是看著他笑,阿单故意不理他,自顾自的扭开水龙头,阿豹却站在身後扳住他的下巴,狠狠的一吻,阿单趁机舔了他的舌头,两个人都兴奋起来。 他们躲进隔间,阿单压著阿豹,深深的细细的吮吻著他的口腔,阿豹被吻得很硬,无比淫靡的用下身摩蹭阿单的掌心,阿单受不了,拉下裤前拉鍊,把两个人又坚硬又脆弱的部分握在手心,阿豹的喉间发出喘息般的呻吟。 有人走进来,喧闹的脚步声和交谈,阿单反而在这个时候恶意的用手抽动起来,阿豹快要控制不住,只能粗鲁的拥吻阿单,想要藉由对方的嘴唇堵住自己的声音。 而阿单的动作还继续著,彼此炽热的性器紧密的贴抵著,反而比平时更清楚的感觉到对方的形状。 他们的鼻息越来越显得粗重。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太过刺激的关系,透明的液体不断的从两人前端冒了出来,湿润了阿单乾燥的掌心,加速了他上下的套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