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因为这种近似野外的刺激还有类似偷情的紧张,阿豹的快感累积得比平常还要快,几乎是措手不及的射精了,虽然及时用手挡住,也还有一部分射到了窗帘上。 「完蛋了,被阿忍知道他一定会砍死我。」阿豹很懊恼。 结果阿单反倒是笑了起来,妈的,你这个死家伙。 阿豹恶狠狠瞪他一眼,却没料到阿单忽然说: 「欸,对不起。」 「......干嘛道歉?」 「没把冠军带给你。」 这句话让阿豹愣了愣,然後骂:「你是智障吗?」 他扯著阿单的脖子往下压,狠狠说:「我想要冠军我自己会去拿,你只要乖乖的一直跟著我就好了,听见没?」 阿单笑,没有回答,反而转头吻他。 阿豹低骂一声,接著热烈的吻了回去。 那又怎麽样(24) 然後暑假过去,他们升上大三。 阿单开始忙碌起来,好像忙著补习念书什麽的,阿豹没有兴趣知道,那是个他不想要了解的世界。 他还是继续和阿忍小龟鬼混,继续谱曲填词喝酒,偶尔团练。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平淡的似水流过,直到那天下午,他接到一通陌生号码的来电。 从此他的人生就不再和他预想的相同。 约定的地点,是市区一间颇有情调的咖啡店。 可惜坐在对面的不是什麽风情万种或是活泼可爱的女孩,而是一个平凡到极点的陌生中年大叔。 阿豹的眉梢下意识的抽动一下。 「我看过你的表演,」大叔将名片递了过来,「在全国热门音乐比赛上。」 阿豹接过名片,看了一眼,这家伙好像是什麽经纪人之类的。 「可是我们什麽奖也没得。」他说。 「那是当然的,谁叫你们参加的是乐团比赛。」大叔很不以为然的点了一根菸,「说一句老实话,如果你们得奖了我才觉得有鬼咧。」 妈的! 刹时间,阿豹只感觉到一股火往脑门冲,脸上的肌肉也有些控制不住的微微痉挛起来,明明是杀气十足的表情,那位大叔却好像感觉很有趣似的一直盯著他看。 「我们哪里不好了?」阿豹咬牙切齿的问。 大叔在菸灰缸抖落菸灰,慢条斯理的说:「你们的音乐太单调了,旋律不够流畅,歌词也不够有力道,团也不够有特色,主唱和吉他手舞台表现是不错,但是鼓手和贝斯手相较之下却没有什麽存在感,让人太过明显的感觉到乐团内有这麽不协调的断层落差。」 他抬眼看著阿豹,笑了笑:「你自己多少也有点感觉吧?」 阿豹的脸色忽青忽白,胸间那团火闷著闷著,最後却慢慢熄灭下去。 他就算再不爽,也能清楚的明白人家说的每一句话,的确都是马戏团所欠缺的部分,同时也是他在比赛前所担心的地方。 妈的,他在心底暗骂一声,忽然恶声恶气的说:「欸,我要菸。」 大叔挑了一下眉毛,将菸盒和打火机丢了过去。 阿豹臭著脸点火,先是恶狠狠的吸了一口菸,才说: 「你今天到底找我出来干嘛?总不可能是专程为了批评我们团吧?」 大叔没有马上说话,像是故意要吊他胃口一样,慢慢喝了几口咖啡,搞得阿豹越来越心浮气躁,才听见他说: 「我想跟你谈谈发片的事情。」 ......发片? 阿豹怔了怔,傻傻的问:「你想帮我们发片?」 「不是你们,」大叔纠正:「只有你和那个吉他手,我只要你们两个。」 这几句话好像有著奇怪的逻辑扭曲,阿豹一时没办法听懂,只是愣愣的看著他。 「回去好好考虑吧,」大叔拿著帐单站起来:「我会再连络你。」那又怎麽样(25) 所谓的梦想,到底是什麽? 说实话,阿豹在遇见阿忍之前,从来没有想过这种事情。 他永远记得第一次认识阿忍的情形,不为什麽,只是因为实在太蠢了。 那个时候他还是青春洋溢的大一新鲜人,身高又高,理所当然的成为篮球新生杯的代表选手。 那天中午,他刚比赛完,以悬殊的比数痛宰对手一番,全身淋漓大汗,心情却高昂无比,在冲澡的时候忍不住就唱起歌来。 哪晓得这居然就是悲剧的开始。 水声哗哗,温凉的水冲散肌肤上的热气和黏腻的汗水,舒服得让他忍不住越唱越大声,忽然身後传来刷一声,他疑惑转头,一个陌生人拉开没什麽阻挡功能的隔廉,直著眼睛看他,他吓得连一声干都骂得高八度,仓卒一个拳头挥去,迅速拉上隔廉。 妈的,居然在学校也会遇到变态! 等到惊吓过去,愤怒的情绪就迅速压过阿豹的理智,他匆匆穿上衣服,走出去,那个变态居然还等在外面,他哪里跟他客气,狠狠的揍了过去。 谁知道这一架打完,他们居然就变成了乐团夥伴。 「你的声音,干,实在太棒了。」 河堤上,眼角还挂著淤青的阿忍彷佛回味般的抽了一根菸。 阿豹还是心有芥蒂的看他一眼,提防这家伙其实看上的是他的肉体。 「加入我们团吧,」阿忍说,「我们会变成世界上最强的乐团。」 「靠,」阿豹嗤笑一声,「那我不就是世界第一的主唱?」 阿忍回过眼睛看他,却是很认真的眸光。 「总有一天,我们的音乐可以征服全世界。」 这是一句很豪洨的话,可是不知道为什麽,当时的阿豹竟然说不出任何话来反驳。 他甚至想要相信。 或许真的有那麽一天,他们的音乐可以征服全世界。 是阿忍敎会他梦想的。 但是那家伙却说,他不要阿忍和小龟。 妈的。 阿豹点了菸,犹豫著,还是吸了一口,他实在太烦了。 时间是晚上十一点,阿单的房间,阿单还没有回来。 他打了好几通电话给阿单,但是他没有接,最近的他一直都是这样,很忙又很难找。 他坐在阿单的书桌前,看著他在墙上贴得满满的便条纸,大多是英文单字、看不懂的数学公式,居然还有每周的念书进度。 阿豹凑上前看了一会,然後很无聊的转开视线。 阿单的吉他放在角落,他走过去,吉他的外罩上有一层薄灰,他皱了皱眉,忽然听见钥匙声。 「喔,你来了。」阿单走进来,对他挑挑眉,好像有点累的样子。 「欸,」阿豹对他勾勾手指:「我有话要跟你说。」 阿单很听话的走过来,侧头就要吻他,被阿豹挡个正著。 「小气。」阿单笑。 阿豹没理他,把大叔给他的那张名片递给阿单,阿单接过来,不是很明白:「这要干嘛?」 「他想帮我们发片。」 「......发片?」 「而且只有我和你。」阿豹烦躁的咬著菸。 阿单也沉默了,过了一会,才又说:「阿忍他们知道了吗?」 「我还没说,」他顿了顿,有些沮丧,「我不知道要怎麽说。」 这种好像要踢开谁才可以往上爬的感觉,真他妈的糟糕。 而且偏偏是阿忍和小龟,他从来没想过有一天会拆夥的这两个人,妈的,当初应该要严肃的说,如果没有阿忍和小龟一切就免谈的。 只是心里头难免也会很自私的想,如果错过这次机会,是不是就没有下次了? 干,范则冶,你真是个浑蛋。 「所以你现在有什麽想法?」 阿单坐在他旁边看他,还是很冷静的表情,而且有点事不关己的感觉,这让阿豹有点火大。 「我才要问你咧,你要怎麽办?」 他盯著阿单的眼睛问,但是阿单却很不自然的转开了视线。 「有件事情我考虑了很久,我想我还是现在告诉你,」阿单低垂著睫毛,一个字一个字的慢慢说:「我决定要退团了。」 那一瞬间,阿豹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阿单终於抬起眼睛,解释著:「玩团只是我的兴趣,我从来没想过要用这个吃饭,更何况我也不觉得光是玩团就可以养活我自己......」 「你有种再说一次。」阿豹打断他的话。 阿单看著他。 阿豹的脸色阴沉得很难看,因为皱著而微微眯起的眼睛有著森冷的光。 「你有种就再说一次。」他咬牙,每个字都像从齿缝间挤出来的。 这算什麽? 阿单也不爽起来。 「我说我要退团,这样你听清楚了......」 「妈的!」阿豹怒骂一声,狠狠扯拉起阿单的衣领。 阿单也是个硬脾气,被阿豹这一冲给惹毛了,哪里还让得了他,用力挥开阿豹的手,哪晓得阿豹居然一个拳头就砸了过来,重重砸上他的嘴角,一瞬间唇齿间泛开一股血腥味。 「你发什麽疯!」阿单吼,抓扯住阿豹就要揍他,阿豹也不挣扎,只是冷冷看他。 「你骗我。」忽後阿豹说。 就是他那样的眼神,又倔强又受伤,阿单这一下如何打得下去,他将阿豹往後一推,骂了一声脏话。 狭小的空间,两个人沉默的对峙著,明明上一刻还好好的,为什麽现在却搞得这样? 阿单觉得有点累。 「你就不能尊重别人的决定吗?」他有点疲惫的问阿豹。 阿豹瞪著地板,迟迟没有回答。 那又怎麽样(26) 於是他和阿单开始冷战。 之前也不是没有吵架冷战过,但是这一次,阿豹却觉得比全部的冷战通通加起来还要让人难过。 也许是因为以前就算闹得再严重,但是心底还是明白一定会有合好的一天,大不了道个歉,一切就会和以前一样了。 可是这次不同。 就算他和阿单握手言和,阿单也还是会退团,他们终究不可能会再和以前一样了。 阿豹讨厌这样。 他讨厌任何生命中会出现分歧的点,他讨厌离别。 他不想要阿单离开。 然而时间并不会因为他的厌恶而稍微停下脚步,讨厌的事情不主动去解决也不会自动消失,这也是人生让他感觉不愉快的地方。 那天晚上,他和阿忍在校园遇见。 「嗨。」阿忍的笑容还是和以前一模一样。 这让他莫名难受起来。 他们来到河堤,天黑了下去,於是满天的星星就出现了,阿忍在他旁边抽烟,说著一些不著边际的话。 「好久没看见阿单了,他怎麽样?」忽然阿忍说。 那一瞬间阿豹再也忍不住,几乎是脱口而出的:「他要退团了。」 「喔,」阿忍反而没什麽大反应,「是因为要考研究所吧?」 阿豹看著他,心底很不是滋味,你为什麽可以这麽平静啊? 你的团员要退团了欸,干,你难道一点都不在乎吗? 他狠狠吸了一口菸。 这阵子抽太多菸了,妈的,他的嗓子要坏了,就乾脆让它坏了吧。 没有了阿单,他也不想再唱了。 可是阿忍却把菸从他的手指上拿了下来。 「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聊天,就在这个河堤上吗?」 阿忍问他,他点头。 「那时候的我觉得超兴奋的,因为你的声音就和我想找的一模一样,」阿忍笑,「结果我还像变态一样的冲进去,干,吓死我了,你居然全身光溜溜的。」 「靠北,到底是谁比较吓啊?」阿豹骂。 阿忍还在笑,实在太蠢了,就算现在想起来也还是觉得很白痴,阿豹到後来也不禁笑起来。 「欸,」突然阿豹说:「有人找我和阿单发片。」 阿忍抽了一口菸,还是没有很讶异的样子:「嗯,我听说了。」 「你听谁说?」 「我有朋友在经纪公司工作,他说有经纪人对你们很感兴趣的样子。」 「是喔。」阿豹垂下头。 「你干嘛?」阿忍笑著摸摸他的头,阿豹没有说话。 天气有点凉,已经快要冬天了。 「还记得我这里和你说过的话吗?」阿忍问。 「你是说我们的音乐有一天可以征服全世界吗?」 「干,现在听起来真的好蠢,」阿忍笑:「可是那个时候我是很认真的这样觉得。」 「我到现在也还是这样觉得。」阿豹说。 阿忍笑著看他:「欸,谢谢。」 「妈的。」阿豹捶了一下他的肩膀,「你恶不恶心。」 阿忍还在笑。 「我可能也不玩团了吧,」他将菸丢在地上踩熄,「之後可能准备研究所,或者乾脆等当兵。」 他转过眼睛看阿豹,还带著微笑:「妈的,长大真的好累。」 干。 阿豹觉得鼻子有点酸,这太娘了。 「你很适合唱歌,」阿忍说,「如果发片了记得通知我,我会去买的。」 说这什麽话。 阿豹闷声,有点赌气的:「没有马戏团,我也不想唱了。」 然後被阿忍笑著捶了一拳。 那又怎麽样(27) 最後还是他先打了电话给那个奇怪的大叔。 『......你真的考虑清楚了吗?』 一阵沉默过後,大叔问,阿豹嗯了一声。 『那真是遗憾。』话筒那端传来长长一声叹息,『可以说说看原因吗?』 阿豹看著窗外,有点发呆,今天的天空好蓝,简直蓝得不可思议,他想或许他会永远记得这一瞬间。 「......没有了他们,就不是我想要的音乐。」然後他这麽说。 晚上阿单补习回来,房间里一片黑暗,而阿豹就坐在那片黑暗之中。 他没有开灯,只是静静的走了过去,阿豹伸手抱住他。 「欸,走吧。」 「去哪?」 「去天涯海角。」 阿单微笑:「那就走吧。」 阳金公路,深夜,冷风。 阿单的机车飙得很快,像在追赶什麽也像在逃避什麽。 阿豹忍不住。 什麽东西郁闷的梗在他的胸口,他快喘不过气,只能放声大叫。 「啊──」 阿单催起油门。 迎面而来的急速的风将阿豹的吼声带走了,阿豹却还在大吼。 声嘶力竭的那样,好像要把所有的情绪都吼出来,如果不这样做的话,恐怕就没有力气再走下去。 妈的,阿单也要忍不住了。 压在心底的某种什麽被阿豹的这一吼给拨动起来,阿单不管了,他也跟著吼了出来── 「啊──」 彷佛没有尽头的公路还在蔓延著,他们的吼声远远传了出去,可是一下子就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