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边淳一 - 那又怎么样-6

阿忍大发雷霆的猛力拍著桌子,阿单阿豹配合的微微发抖,小龟叼了根菸边看电视边看他们,大眼睛亮晶晶的,很兴味的样子。    「还有!你他妈的这是什麽土产?你们乾脆路边装坨狗屎算了!」    阿忍气得有些颤抖的指了指桌上那包塑胶袋里的白沙,小龟看了过来,骂了声干後忍不住的笑,他妈的实在太蠢,阿单阿豹也装不了乖的笑了起来,搞得阿忍火都没了,也跟著笑。    「烂死了用这什麽袋子,还这麽油。」阿忍咒骂,忽然站起来,「老子今天不想练团了,全部给我滚出去,我们去兜风。」    小龟犹豫的看著阴天的窗外,「可是好像快下雨了......」    「就是下雨才好,最好还要打雷,劈死这两个王八蛋。」阿忍还在骂。    上摩托车的时候,已经开始有点飘雨,骑没多久,阿忍忽然大叫起来:    「干,兄弟们快跑啊,後面下雨了!」    坐在後座的阿豹转过头去看,吓了一跳,一大片黑云就追在他们身後,亦步亦趋的跟随,彷佛伺机想将他们纳入底下那场滂沱大雨里。  「阿单,快跑啊。」他也疯叫著,阿单骂了一声,催起油门。    无人小路上,小龟的野狼和阿单的悍将几乎平行的向前奔驰著,那朵黑云像怪物一样以飞快速度前进,最後他们谁也没逃过,惨叫声此起彼落,高速的车速加上如豆般的雨点,简直像小石头一样,砸得人浑身都痛。    「打雷了!」小龟大叫,一道银白色的闪电划过天际,过了几秒轰然雷声响起。    「靠杯,怎麽雷声这麽近?」阿豹开始紧张起来。    才刚这麽说完,又是一道银色闪光,近得好像就在身边,两台机车像疯了一样一时间都往前冲。    谁晓得这时候阿忍忽然对天举高中指,疯叫:    「他妈的有种就劈我啊,我是避雷针......干!」    只见小龟一个帅气甩尾,甩得阿忍闭嘴安安静静。    目睹一切的阿单阿豹憋不住的大笑。    「笑屁啊,靠。」阿忍狼狈的对他们甩著中指。    大雨依旧下著,停也不停的,犹如一道幕廉将世界隔开在他们之外,他们於其中飞车追逐,疯闹张狂,这个时候,他们犹然青春无敌。    犹然不觉徬徨。那又怎麽样(20)    一下子,夏天就过了一半。    距离比赛的日子剩下倒数,他们几个乾脆死赖在阿忍家不走,名义上是立志彻夜匪懈的练团,实质上就是白吃白喝。    三首歌都练得极度熟烂,就是要阿豹倒著唱都没问题,只是他总感觉歌里头少了点什麽,无论是词还是曲,总还不那麽到位。    他和阿忍提过这件事情,阿忍总叫他不要担心,他们虽然有过冠军头衔也曾经在PUB驻唱,但是还是非专业的菜鸟四枚,之後还会再有时间慢慢的磨,尽管比赛迫在眉睫,倒也不必给自己太大的压力,就当去玩。    说出这句话的阿忍,练贝斯的时间却比其他人都勤,也一再的修改贝斯部份的编曲,看得出来他多麽重视这场比赛。    千万不能砸了,阿豹不断提醒自己,他不想看到谁失望的表情。    比赛前一天,阿忍买了啤酒,四个人喝成一团。    「乾、乾、乾。」阿忍吆喝。    四瓶啤酒罐重重碰了一下,大家各自灌了一口,无比痛快。    「他妈的我们都练成这样了,这样还得不到冠军实在太没天理了。」阿忍骂了起来。这个男人既凶狠又单纯,无论紧张愤怒兴奋高兴,全部都用骂的,骂得越大声表示情绪越激昂。    「放心啦,老大,」阿单搭著阿忍的肩膀笑:「我们这麽帅,一站上去就电死大家了,冠军还跑得了吗?」    「靠。」阿豹嗤笑著给他一个中指。    在一旁默默喝酒的小龟也说话了:「反正加油啦,都练这麽久了,怎麽样也不能对不起自己。」    阿豹侧眼看他拿啤酒的手指,上头捆了几层透气胶带,都是练鼓造成的伤口,磨出了好几个水泡,阿单阿忍手上也都有。前几天晚上他们乖乖的排队坐在客厅,让阿豹用被火烧过的针一一挑破水泡,肯定痛,但他们一声不吭,休息片刻又进练团室继续练。    如果不是梦想,恐怕不能坚持到这样。小龟说的没错,怎麽样也不能对不起自己,怎麽样也不能对不起这些日子夥伴们的努力,他们都已经走到这个地步了,这个机会无论如何不能错过。    一想到这里,阿豹莫名热血沸腾,吼了一声:    「兄弟们,明天吓死他们!」    阿忍忍不住打他脑袋一记,笑:「靠杯,被你抢走我的台词了。」        由於是比赛前一天,大家决定各自回去放松一下。    阿单手上有伤,握煞车会痛,於是安安静静的坐在後座。路上没什麽人,阿单故意伸手去摸阿豹的耳後,惹得阿豹差点想学小龟那样帅气甩尾。    到了阿单家楼下,阿单特意在门口等了等:「真的不上来?」    阿豹坐在机车上看著他笑。    「怕叫坏声音?」阿单邪气的扬著唇角,眼睛一亮一亮的,满是诱人笑意,多淫的一个人。    阿豹骂了一声,「过来。」    阿单没有过来,还是站在那里笑,阿豹有点待不住,终於站起来拉过他狠狠一吻,阿单顺势把舌头伸进他的嘴巴里。    「你的声音有点哑,唱太久了?」阿单咬著他的嘴唇问:「喉咙会痛吗?」    阿豹不耐烦的挥开他,「妈的接个吻你也能这麽罗唆。」    「你这声音就像刚做过一场一样,喊得这麽哑,最近听你唱歌,我都硬了。」阿单在他耳边笑著,拉他的手往下边摸。    阿豹也不客气的狠狠掐了一把,「我认真在唱歌,你居然在意淫我?」    「谁跟你意淫?」阿单在他耳朵上硬硬咬了一口,扯著他的脖子拉他上楼,「我他妈的还要强奸你呢。」    阿豹笑:「谁强奸谁还不知道,老子要干得你明天软得不能弹吉他。」        疯狂做了一场。    阿单靠在床头,来了根事後菸,阿豹看著嘴痒,也叼了一根在嘴上,不敢点火,只是闻闻菸草香。    「你敢点火,我他妈的就揍你。」阿单又威胁了一次。    阿豹从鼻尖哼出一声笑,懒得理他,顺手拿过阿单乱七八糟堆在床头的纸张,眯著眼睛看:「你要补习?」    「嗯,我爸出钱让我去念研究所。」阿单越过他去拿菸灰缸,阿豹顺势把传单塞还给他。    「是喔。」阿豹没什麽兴趣,懒懒躺回床上。    「啊你咧?毕业以後要怎样?」阿单伸过手摸他,把他有点凌乱的头发摸顺了,阿豹舒服的闭上眼睛,模样可爱,像只被安抚的小豹。    「当兵吧。」    「然後呢?」    「继续玩团啊,老子要玩音乐玩一辈子。」    阿单笑了笑,没说话,拈熄了菸。    「我是说真的。」阿豹有点不爽,抱著阿单的腰把他拖到他身边。    「我知道啊,」阿单笑:「你不是世界第一的主唱吗?」    阿豹却没有笑,在他身边半撑著身体,很专注的眼神。    「如果不是你的吉他,我就不是世界第一的主唱。」    这样认真说话的声音,几乎不像那个脑袋少根筋的阿豹,很低很温柔,渗和著一丝沙哑,莫名性感。    阿单一哽,有些话一时说不出口。    真卑鄙,用这样诱人的声音,说著这样诱人的话。    「阿豹,我......」    「啊。」    阿豹忽然叫了一声,顿时破坏如此旖旎气氛。阿单有些搞不清楚状况的看著他,看他像白痴一样摸著头继续补充,「我忘了说还有小龟的鼓、阿忍的贝斯。」    「......」    居然会被刚刚的话所迷惑,单以律此刻真是无言到家。那又怎麽样(21)    断断续续的聊著天,忘了後来是谁先撑不住,靠著对方安稳的睡沉了。    梦里迷迷糊糊梦到了些什麽,印象最清晰的居然是阿单那痞子在阳光下冲著他一笑的脸,阿豹醒来之後还有点不明不白,自己这样到底算不算做了恶梦。    「你醒了?」    阿单站在窗边抽烟,听见动静回头对著他一笑。    「还没。」阿豹没好气的说,翻开被子下床,露出结实修长的身体,一丝不挂,阿单吹了声口哨。    随便冲了个澡,精神清爽许多,阿豹走出来,阿单还在抽烟。    他背对著他,上身赤裸,宽大的肩胛舒展开来,每一条肌理都显得完美,巧克力色的皮肤被日光一照,发出健康的光泽。    阿豹伸出指尖摸了摸他左肩胛上那枚翅膀刺青:    「暴露狂。」    阿单没有说话,捉住他的手指,拉到唇边虔诚一吻,阿豹从後面抱住了他。    「我们会赢吧?」    阿单吻著他的手指笑:「你怕了?」    「他妈的,你说谁?」阿豹故意捏了他下面一把,语气很恶意:「你看你连这里都吓软了。」    「是吗?你再摸摸。」    阿单也不甘示弱,拉著他的手更深的一压,阿豹骂了一声,像被火烫到似的缩回手,换阿单大笑起来。    「再笑我揍你。」阿豹有些下不了台,故意恶行恶状的朝他挥了挥拳头。    简直像个白痴。    阿单边这样想著,边眯著眼睛静静看了他一会,忽然凑过嘴唇吻他。    阿豹没有抵抗,像豁出去了什麽一样的,他们接吻,狠狠的深深的,然後在这样的亲密中感受对方的轻微的害怕。    「我们会赢的,」他听见阿单说,「我会让你成为世界第一的主唱。」        下午两点半。    比赛揭幕,一组组乐团接连在搭建好的舞台上表演,底下坐了一排五个评审,都是叫得出名字的音乐圈名人,边作著笔记边抬眼朝台上的人眯眼睛审视著。    打著全国招牌的这场比赛的确不简单,算是他们参加过的比赛中水准最高的一场,不只是比音乐,也比造型和群众魅力,阿豹认出好几团都是地下音乐界的名团,曾经独立发行过自制单曲。    四个人坐在预备区,都有些沉默。    「这个团吉他很厉害。」阿单忽然说。    阿豹抿著嘴唇,有点坐不了,想抽烟。    舞台上震耳欲聋的音浪朝他们袭卷过来,红发吉他手招摇的站在最前面solo,飞快的手指抠拨琴弦,强悍急促的颤音将台下观众的压抑的情绪越推越高,他招人似的对著前排的女生抬眼笑,引来尖叫无数。    女主唱个性叛逆的声音嘶吼进来,独特的唱腔,足够的力道,漂亮的音质共鸣,彷佛绝望的唱著分手离开之类的爱情歌词,很让人心碎。    「还好啦,贝斯输我一点。」阿忍没什麽神经的说,逗笑旁边的小龟。    的确是个强团,无论哪一方面几乎都有出道的实力,只表演了一首歌就轻易让对手们锐气顿失。    阿豹站起来,走出去透气。    身後有脚步声跟来,不必回头也知道是阿单。    「靠杯,」阿豹骂,「他们好强。」    「你也不赖啊。」阿单笑。    阿豹也笑了笑,「如果我尬输那个女的怎麽办?」    阿单眼睛里面的笑意更深了,「你会吗?」    好一个机车的表情,阿豹撇撇唇,却也笑了,阿单的微笑总会让他放松。    他很快的摸了阿单的嘴唇一下,淫笑著:「如果赢了你回去趴著给我干十次。」    阿单抓住他的手,轻轻咬了一下,也笑:「那我要干你二十次。」        即将踏上舞台,四个人在台下叠手打气完,阿豹忽然喂了一声。    阿单转过头来,看见他那双亮晶晶的眼睛。    「你要记得你说过的话,」阿豹说,不知道想到什麽,又画蛇添足的补上一句:「我是说早上你说过的。」    阿忍在旁听见,从鼻尖哼出一声,各踢阿单阿豹一脚:「搞什麽暗号,不准给我搞小团体。」    阿单没有说话,只是轻轻的笑。    主持人的声音从台上传来──    「八号,马戏团。」那又怎麽样(22)    这一刻总算是来了。    终於站上舞台,阿豹低下头,深深吸了一口气,指尖已经不再颤抖。    台下有人在尖叫,曼曼夫人率领的娘子军团,他笑了笑,回头看阿单,那个淫虫抛给他一个媚眼,妈的。    「我不知道要说什麽,所以就开始唱歌吧。」阿豹说。    他的五官俊朗,一向跋扈的神情在台上总会带著点腼腆,娘子军团开始疯狂的叫著他,他好像不晓得该怎麽回应这样的热情,只好微笑──    「喔,忘了说,我们是马戏团。」    当那个像娃娃似的纤细鼓手开始打起拍子,旋律开始了,充满摇滚力道的音浪朝台下袭来,犹如海潮,卷覆得人群纷纷站起,彷佛只有这样才能在如此强烈的音乐下稳住自己。    阿豹的声音依旧明亮而有爆发力,直接冲撞著台下乐迷的心脏。他的眼睛亮著迷人的光彩,和他目光相接的男男女女忍不住都红了脸。        梦想不能摺叠 累了就闭上眼  或许有个吻可以安慰 或许醒来还是孤独的明天  他妈的我们不能说服自己这个世界不杂碎  但我坚持盘旋 大不了就抽一根菸  就算跌倒了还是维持一样的视线  离开梦想的人才狼狈        人群随著明快的节奏摆动著。    流畅却沉郁的主旋律依旧著,阿豹把舞台让出来,阿单彷佛和谁示威似的站到台前,吉他独奏恣意的狂飙,台下的人疯狂了,不停尖叫著。    妈的,单以律。    阿豹忍不住,走到他身边,阿单回过眼睛,他的眼睛里面灼亮,像野火一样,而阿豹哪里认输。    他看著阿单唱,挑衅的眼神,带著狠劲的饱满高音,有种不向一切妥协的倔强,像只凶狠的豹子龇牙。    阿单笑,他的吉他又像纵容又像对阿豹宣战,一下安抚一下挑拨,明明周围这麽多人,但是他们的眼底却只有彼此。    一曲终竟,小龟祭出拿手花式抛鼓棒,台下爆出热烈尖叫口哨声,这样受欢迎的程度,马戏团实在也是第一次。    第二首歌由电吉他起头。    不远处,舞台下方的左侧角落,一名背著电吉他的红发少年双手环胸靠墙,听了一会表演,斜勾嘴角,茶色的眼睛看起来很亮。    「乔治。」友人喊他。    他慵懒举手,又看了一眼台上主唱,转过身,和一名不知为何在室内还要戴著墨镜的大叔擦身而过。    那位大叔正低著头,有些费力的在大会发给的乐团简介上找出马戏团,然後在旁边写上:幼稚、不成熟、编曲不和谐......    过了几秒钟,他想了想,却又在马戏团旁边打了一个勾。那又怎麽样(23)    最後的结果,马戏团却连第三名也没有沾到边。    在所有得奖名单宣布完毕之後,他们四个人还迟迟坐在椅子上没办法动作,先是错愕的情绪压过一切,慢慢的失望和沮丧才浮现起来。    这是他们最接近完美的一次表演,但是结果也却最不如预期。    为什麽?    或许这个社会的运作模式,他们从来就不够了解。    「干,」阿忍骂:「评审一定都眼瞎了。」    晚上,阿忍家的客厅,曼曼率领娘子军团很识相的先行撤退,留下一些空间给这四个失意的大男生。    「算了,反正我们尽力了。」小龟说,又开了一瓶啤酒。    客厅四处散落著喝乾的酒瓶,空气中有种令人闻之微醺的啤酒涩香。    「明年再来,」阿豹哼了一声:「我就不相信我们明年还不能拿冠军。」    他唇间含著菸,点亮之後下意识的看向阿单,阿单没有阻止,也没有说话,看起来心情很差的样子,一直到最後他还是那样沉默著。    阿豹看了他一眼。    酒一瓶一瓶的灌下去,不知道什麽时候大家都喝茫了,阿豹隐隐约约记得阿忍一边咒骂一边和阿单把枕头被子拖到客厅,粗鲁的移动著他和小龟,之後的一切,他就失去记忆了。    直到再次张开眼睛。    他茫然坐起来,头很沉晕,一时间还搞不清楚自己到底在哪里。    小龟睡在不远处,小孩一样把被子和自己卷成一捆,但是没有看见阿单。    忽然他闻见菸味。    他走到阳台,果然阿单就在那里,回过头看他。    「干嘛不睡?」阿单问。    「这句话应该问你吧?」    阿单没有说话,只是笑了笑。    他走到阿单身边,拉掉阿单的菸抽了一口,阿单还是没有阻止,真的莫名反常。    阿豹皱起眉头,正想开口问,阿单的嘴唇却慢慢的压了下来。    「我想做。」一吻既毕,阿单说。              简直疯了,阿豹忍不住这样想。    深夜,对面是所有灯光都熄灭的对户公寓阳台,後面是睡在屋里的小龟,他和阿单仅以落地窗旁的厚重窗帘作为遮掩,两人都无比战战兢兢,却也感觉无比刺激。    当阿单跪下来舔他的时候,那种兴奋感比平时多了好几倍,阿豹用力咬著手背,如果不这样做他就要控制不住自己了,妈的,阿单的手指卑鄙的绕过他的囊袋,一点一点的抚摸进去。    阿豹下意识的想要闪避,可是也还忍耐,眼角些微泛红,情色的性感。    阿单站起来,吻著他的唇瓣,撩拨他的舌头,那里一向是阿豹的敏感带,光是被这麽舔下面就觉得硬,更别提手指技巧的抽弄。    然後阿单插了进来。    今天的他一直很沉默,无论喝酒的时候,或是做爱的时候。    你在想什麽?    阿豹想要问,但是阿单的攻势一波猛似一波,也不像平常的他,单方面的像是想要宣泄什麽。    有时候的阿单就是这样。    明明离得很近,却又让人怎麽也猜不透。              高潮过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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